第148章 大结局五

华民初会红墙会社的时候,红墙上原本黑纱的悬赏单已经被撕掉了,此时正贴着一张巨大的上海地图,钟瑶、启鸣、希水,金绣娘、八仙围立在屋内,钟瑶正指着地图说道:“根据双卷合并的字符提示,宝藏所在,是伏延千里之地,这无疑还是大海捞针。”

华民初举步而入,闻言朗声道:“我现在开始觉得所谓宝藏,历代官史未见正式记载。未必真有,或许就是一个传说而已,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说着,在八仙身边站定,谦逊地问老爷子,“八仙前辈,您说呢?”

八仙点头:“本来历代八行,从来都无求宝藏之心。我们有十行者卷,是为凝聚人心,有万山河卷,是为安抚江湖。如今经历这些纷纷扰扰,八行回归,意气相投,我看这才是无尽的宝藏。浮财对我们如浮云,管它是真是假呢。”

钟瑶释然颔首,“前辈说的对。”

希水笑嘻嘻地晃了晃自己身上的一身银饰,叮当作响中,她洒脱地笑道:“说的对,我这一身都是富贵,谁还稀罕什么宝藏,不就一堆是废铜烂铁吗?”

“可……可,大家历经这么多凶险得到万山河卷,宝藏近在咫尺,你们竟然放弃……?”眼看着他们竟然就要这么算了,启鸣简直不可思议,他不甘如此,转头去问金绣娘,“绣娘,你说呢?”

金绣娘垂目,只当是没听见他也没看见他。

众人皆是沉默,启鸣无法,只得又转向华民初,“持卷人,你说,这……如果就这么算了,闹这么大一出,付出这么多,这一切有何意义?”

华民初幽幽地直视他,冷冷道:“当然有意义,我们明白了谁是真正的敌人?”

启鸣不解,“谁?”

华民初悠然地看着他冷笑,“华逾之!”

满座皆惊。

连启鸣自己都傻了,只有八仙不动声色,反而露出欣慰之意。

华民初看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启鸣,一把扯下墙上的地图,露出下面贴满的搜集来各种资料,图片,“多亏了希水最早藏在上海市,观察到的一些小事端,才让我开始找到一些事情的端倪,现在所有线索,都能连起来了。”

希水冲着华民初笑了笑:“师哥,你那时候还怪我呢。”

华民初歉意一笑,又转身看着启鸣:“大清复国会头目,爱新觉罗·启鸣,混迹民间。以当年救命之恩胁迫商女行首金绣娘,接近八行,意欲夺取行者山河宝藏,用于野心复辟。又伪装成我的先父华谕之,毁誉他的清白,还暗中培植方远极、丁天赐、白锦这些爪牙,祸国殃民,让我八行陷入一个个生死劫难。清贼,戏该收场了!”

大家如梦初醒,金绣娘早已羞愧的泪水满面。

启鸣瞪着眼睛徒劳地还想否认,“华民初,你,你疯了!大家不要相信他,千万不要相信!他想自己独吞这笔宝藏,对,他就想这样骗过大家。”

“你放屁!”希水怒不可谒,一枚银针掷出。

启鸣见状猛一偏头躲避,一时不察帽子却被针打了下来,里面精心隐藏的辫子赫然暴露……

启鸣下意识要抓住辫子,然而为时已晚,身份败露,再没什么可说的,他冷笑着看向华民初,“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华民初坦言道:“半年间,我分析了太多细节,最后想起来,你在广州扮演洪门救金绣娘时候的手下,分明就是最初北京时,救我的辫子军。跟随三爷学仙流技艺的时候,我就越发觉得,我父亲,早就应该离开人世了,你扮演的华谕之,和他本人,出入太大。”

启鸣自嘲地笑了一声,叹了口气,拉过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下,他点点头,神色平淡冷漠,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华谕之和我的父亲,爱新觉罗·询默有过一段生死之交,我从我父亲那里知道了关于你们华家的一切,所以从一开始我接近你就是一个局,假扮成华谕之操纵方远极则是另外一方面的事情了。”

华民初了然,“原来是这样。”

启鸣定定地看着华民初,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帮我,光复清制。”

华民初皱眉,“启鸣,历史是不能倒退的。”

“但眼下我似乎还有一些赢面。”启鸣幽幽地看着他,若有所思,“你知道我有辫子军,一方也死了,就不怕我用强硬的手段,我所隐藏的可还有一些,你不会武功,以你的命胁迫在场之人,不,现在你又身为地藏,我甚至可威胁整个外八行,你仍旧是我的棋子,行者山河之宝仍旧是我的囊中之物,我照样能赢。”

华民初摇头,“只可惜,我根本不是地藏,你若以在场之人为人质,地藏早已安排好了应对,届时会将你和你背后的势力彻底公之于众,你就半分赢面也没有了。”

启鸣一愣:“地藏究竟是谁?”

希水笑着插进来,抬手指了指自己耳朵上重要婚礼前送给她的珍珠耳坠,“你找我么?”

“……”启鸣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差点没上来,半晌后颓然道:“原来你都算到了。”

华民初不置可否,“你还想继续么,证明你是对的?”

启鸣冷哼,“你会放过我么,我害死了那么多人。”

“不会。”华民初摇头。

“果然,你和我父亲口中的华谕之,完全是两种人。”启鸣脸色一沉,冷冷地看着他。

“也得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父亲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优秀。”华民初拧拧眉,沉声说道。

“好好好,你们这些贱民流贼命如草芥,还想阻拦我大清复兴大业,简直可笑至极!”启鸣仿佛被激怒一般狂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爱新觉罗·启鸣怎么可能栽在你们手中?绣娘,我们走!”

希水闻言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哪里去?”

启鸣也不是个啰嗦的,直接就跟希水动了手!然而谁都没想到,启鸣竟也是一身好功夫,几十个回合下来,希水竟然不是对手被打倒在地,她的匕首脱手掉在地上!

华民初离他们最近,见状立刻上前帮手。可他不是启鸣的对手,启鸣只用几招就用手臂扼住了脖颈……

“持卷人,我亲手送你。”启鸣一边阴狠地说着,一边就要拧断华民初的脖子。

突然,启鸣突然身子一直,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拼命回头去看,手上一松,华民初脱身,而他此刻已经顾不上了……

他背后站着金绣娘。

金绣娘手里是一根簪子,此刻尖端从背后深深插进了他的后背,直入心脏……

“绣娘……?”他不敢置信,直到倒下去的那一刻,还死死盯着金绣娘,满脸的震惊不解和难过。

金绣娘看着他倒下去,手上发簪一松,她仿佛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泪流满面地瘫坐在了地上……

“启鸣啊!”半晌后,金绣娘发出了一声轻泣,慢慢爬到了启鸣身边,手轻覆在了他的胸口上。

大家静静地看着他,屋里只有她悲恸的哭声回荡。

启鸣不管对别人有多恶,可是对金绣娘来说,却永远是她心尖上那抹血色的月光。从她家破人亡起,就一直照耀着她的人生。她不知道,此生遇上启鸣,到底是孽,还是缘?

一直没路面的柯书,在半个月后离开了上海。

他走的时候谁都没告诉,只留了一封书信,说是去西洋流学,待学成回来再报效祖国辅八行做力所能及之事,而这封信,是在他离开的第二天,在红墙会社的正厅内被发现的。

他离开的第三天,爵爷和花谷也离开红墙会社,回到了千阳坊。

看见他们回来,庭院内正在训练的千手弟子们,兴高采烈地朝他们迎上去,“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赶紧把大战的事儿说给我们听听。”

“急什么呀,他们赶了那么久路,让他们先歇歇,晚些时候再讲给我们听。”

“说的没错,咱们把行李都给提进去,先赶紧回屋休息去吧。”

弟子们叽叽喳喳的簇拥下,花谷笑容明快,满意地拍了拍其中一个弟子的肩膀,“真懂事,平日里没白亏待你们啊。快去吧。”

弟子们提着行李一路说笑着快步朝着内院走去了,熟悉的庭院小路上,花谷与爵爷慢慢往前走,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赶了那么多天路,真是累死小爷了,坐火车坐得我腰酸背疼。”

爵爷闻言斜睨他一眼,满脸的嫌弃,“我说你一娘们能不能别老一天天的小爷小爷的,哪还有点姑娘样儿?”

花谷倏地站住了,仰着头不屑的勾着一边的嘴角调侃,“怎么?嫉妒我比你英俊潇洒啊?”

爵爷轻蔑的一笑,“哎哟,你可真的大言不惭。我是说你呀,有时候得学会变的温柔点儿。”

“真对不起,”花谷挑高了眉毛,挑衅道:“我从小就不知‘温柔’二字怎么写。”

理查饭店309房内,此刻仙流众人一改往日京城穿着,都西装款款聚在里面,屋内上首香案前摆着不少仙流前人灵牌,从下往上看,依次是唐楷为一排,魏碑,行草,汉隶,在最上面的只有是华谕之的灵牌,乃是百年来唯一的秦篆仙流。

众人齐聚,却落针可闻。

半晌后,有仙流的弟子走入,对章三爷行李恭敬道:“行首,时辰到了。”

章三爷点了点头,拿起线香,在烛火中点燃了,深深三拜,将香火供奉在香炉之中,在他身后,众人跟着肃然而拜。

仙流行首归位,一切回到原点。

已经回了北京的华民初、钟瑶、希水和羲和四人,坐在钟宅的花房中。

钟瑶恬静地给花草浇水。

与华民初并肩而坐的希水轻声问出自己这些天来始终纠结的事情,“八行传承了千年之久,如今却解散了,不知……大家之后会怎么样?”

“八行千年前是如何,千年之后亦如此。”华民初笃信道:“我们要坚持的便是这四字,矢志不渝。”

钟瑶回头,“隐于世间,躬行奉义,对吧,小初。”

华民初点头,“对。”

钟瑶与希水相视而笑,两人目光对上,心有灵犀一般,不约而同道:“行首的派头倒是足了,可惜八行没了。”

华民初也不由跟着她们一起笑起来,正从外面回来的羲和进门看见这幅情景,也不由勾起了嘴角。

若放在以前,羲和如何敢想,他会有朝一日坐在这样的大宅子里,还能自在与人谈天说地?

“哎,别楞着了,大小姐的孔雀跑了。”一名老仆从后门跑过来,急声说道。

钟瑶寻声望去,有些恍惚,仿佛看到是桓叔从那里走过来,抬着手,温地唤她,大小姐,大少爷该回来了吧?她眼眶有些发烫,缓缓地低下了头。

华民初了然,慢步走到她的身边,手轻搭在她的肩上,片刻后,钟瑶朝他笑了笑,重新执起了水壶,一株一株花打理过去。

希水吐了吐舌头,一蹦一跳到了华民初的身边,抱住了他的胳膊,仰着小脸冲他微笑。

“你们……该准备婚礼了吧?给你们操办完事,我要去美国了。”钟瑶轻抚着花朵,轻轻地道。

“姐……”华民初动容地唤了一声。

“姐姐,我们去看你啊。”希水没心没肺地嚷道。

钟瑶笑了笑,轻轻摇头。

入了夜,八仙手下的那三个小崽子被人绑在了牌楼里的柱子上,债主们一叠声地催着“三贤”还钱,还不上钱的哥仨哀嚎着喊大哥,而此刻正在牌楼屋顶抱着人偶仰头看天的八仙却像是根本没听见,北极星熠熠生辉的夜空下,八仙闭着眼睛熟睡着,好像正在做着一个美梦……

他的梦里,牌楼前面的街道上,华民初与八行众人并肩而去,身影似乎缓缓融入了十行者与万山河的画卷中,又渐渐散开,隐于那山山水水的每个地方,每个角落,从此太平无恙。

正正应了那句——

一书生知千秋意,十行者走万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