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伊达·法兰其人

真正置身奥兰城堡之中的时候,会有与远观截然不同的感受。在这里不论是建筑物还是雕塑装饰、园林布局都和帝都的风格有着很大的区别,缺少那种宏伟高大气魄非凡的建筑,但是典雅精致之中透露出来大气又有着另外一番韵味。这里的建筑物都相对独立,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相互之间又都有树丛等植物的掩映分割,有的时候沿着绿树走来,一转角才会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某一所建筑物的旁边。

肯特这时才明白那位守桥的队长为什么特意告诉自己应该怎么走:这里的建筑物和绿化植物的布局很容易使人失去方向感,而且不像帝都的家住那样都是正北正南的排列,以至于肯特在其中走了不久,就产生了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哪个方向的错觉。他严格按照那位队长的指示,沿着沿着青石铺就的道路一直走去。

整个内城其实是一个极大的花园,到处树林葱绿,花木繁盛,清泉从岩石间流过,一直淌到点缀在花园中的各个门前。鸟鸣随处环绕,蝴蝶蜜蜂等昆虫忙碌的飞舞,一派幽静的风光。远远的可以看见在花木间穿梭的是些侍从、侍女打扮的人,可是当他们也同样看见肯特这个陌生人的时候,却没有一个走上前来询问或者盘查的,而是远远站住露出好奇的神色,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如果肯特想主动上前打个招呼,那些人几乎全部都是笑着跑开去。

难道帝都的那些贵族礼仪在法兰公国竟然是不适用的?

肯特觉得现在的自己倒有点象误入了妖精花园的凡人一样,给这里的居民带来新奇,也打破了宁静。这种想法让他有点不安,于是加快了步子。

城门口那些士兵对他说的是沿着道路一直向前,走到广场随便的个侍从通报一声,就会有人带他去见子爵大人。这听起来简单的路线在顺着那条东盘西绕怎么都不可能做到“一直走”的青石路走了大半个钟头后越发变得复杂起来,因为这条路的两侧开始出现同样宽窄同样青石铺就的岔路起来。

在这样的状态下要怎么走才能算是一直走?经过几个岔路口之后,肯特已经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了。

每次遇见岔路肯特都尽量的选择一个更接近“直走”的方向,可是每次弯弯绕绕的好不容易走到一座建筑前的时候,就会被守门的人制止前进,被警告说那里不是“大公夫人的画室”“子爵阁下的研究室”(门门挂着牌子:擅入者不保证人身安全。而且侍卫都会站在大门五十米以外),就是大公的游艺室、藏书室之类的地方。在不然就是走到了侍卫的兵营,厨房之类的建筑跟前。那些遇到的人都会很主动的告肯特他走错了路,但是偏偏又没人肯直接的告诉肯特正确地应该怎么走,等郁闷的他终于透过树冠看到一座宫殿的尖顶时,宫殿顶上已经镀上了夕阳的余辉。

透过树隙可以看到前方正是一个很大的广场,肯特恭敬的下了马,牵着马加快脚步。

转过树丛,一座造型古朴的宫殿出现在前方,宫殿的样子肯特很熟悉:法兰公国发行的三货币的背面图案就都是以这座宫殿为主要画面的,肯特·海兰斯的故乡就在法兰公国,自幼看惯了这座宫殿的样子。宫殿正前方是一个喷泉广场,珠玉般喷溅流淌的喷泉水池中的雕刻群展现的是当年第一代法兰大公平生最著名的一场战役,雕像群展现的肃杀和残酷与周围的环境有些隐隐的不协调。

广场上来来往往有不少人正在行走,卫兵、侍从、侍女甚至一些贵族装扮的人。肯特记得那句找人问一下就能知道法兰子爵在哪里的话,于是向最近的一队侍女走去,就在这时,广场上一样奇怪的事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广场的地面和宫殿的台阶都是使用白、灰两色的石料相间铺就的,一只暗红色的巨龙带着与地面巨大的色彩差异,蜷伏在宫殿台阶下。

肯特目光触及,不由后退了半步,用力揉揉眼睛。

龙?还是一只红龙!

飞龙这种生物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知道,也人人都从图画、雕刻或者别的什么途径知道它们的样子,但是亲眼进过这种生物的人类绝对不是很多,稍有理智的人也明白,亲眼见到这种生物、尤其是在近距离见到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肯特一眼看到红龙,立刻全身绷紧,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但是下一秒钟他就释然的放松了下来:看看那只龙纹丝不动的样子以及广场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的平静,那些来回巡视的侍卫,在喷泉边迈着优雅步子闲聊的贵族们,甚至从红龙旁边匆匆跑过的侍从都是忙于各自的事务,谁也没有对一只红龙出现在这个广场上而大惊小怪。

“原来只是个雕像。”肯特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真是一件迷人的艺术品,肯特忍不住向着红龙雕像走了过去。越是走近就会越是发现这座雕像的逼真,那龙鳞的纹路、龙爪的锋利、甚至龙背上的剑突,看起来都宛如真的一样。飞龙本身巨大的威势和精致的身体在艺术家的手中表现的淋漓尽致,就好象真的有一条龙卧在那里熟睡一样,令看到的人心里感到莫名的威压。越是走近肯特越是觉得,大概只凭这座活灵活现的雕像就足以吓退大部分不怀好意地来访者了。只可惜龙的双眼被创作者设计成了紧闭的造型,如果它能睁开双眼,威势势必大增。不过龙的眼睛一定很难雕刻设计,雕像的创作者也许是害怕一双不够逼真的眼睛反而会毁坏了这座雕像的逼真和完美,才故意设计成这样的吧?

肯特边在心里赞叹着,边不由自主地靠近,正想伸手触摸那究竟是什么材质制造的时候,红龙“雕像”忽然睁开了双眼,恶狠狠地看着他。

肯特浑身僵硬,保持着伸出手的姿态无法活动,张大了眼睛看着那只近在咫尺的飞龙抖抖身子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红龙从喉咙中挤出低沉地声音把头伸向肯特问,“想摸摸我是不是活的!想确定一下这条龙傻呼呼地趴在这里干什么!想看看这条白痴龙是什么材料作出来的对不对!你这条卑劣无耻下流的虫子!”

“天啊,天啊……”肯特好半天才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一条活生生的飞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还开口讲话,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时难以反应过来的经历。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红龙仰天发出了一声咆哮,“我为什么要象只看门狗一样守在这里让你们这些下游、卑鄙、恶心的人类当稀奇景物观赏!为什么!为什么!吼吼吼吼……”它又叫又跺脚,并且向着天空喷奔火焰,“我要征服世界,我要吃人,我要把这里踩成废墟,我要把伊达·法兰那条虫子中的虫子撕成碎片……”

一只飞龙的威胁,尤其是一只以暴躁闻名的红龙的威胁不论在什么人听来都是难以忽视的,更何况它的威胁中还提到了肯特未来效忠的对象伊达·法兰子爵

肯特强行镇定下来,迅速后跃并且拨出了配剑,随时准备战斗。即使明知道自己不会是一只龙的对手,他的字典也没有“退缩”这个字眼。只是不知道法兰公国的军队反应速度如何?据说公国之中有两位剑圣何一位魔导师坐镇,他们能不能及时赶到?

正当肯特·海兰斯面对红龙严阵以待,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时候,周围广场上的人们也红龙的吼叫做出了反应。

“哎呀,不知不觉都这时候了,凯特他们怎么还不来替班?”

“大概又去哪喝酒了吧,每次到他们那组接班,都要替他们多值一阵子,在这么下去可不行!”

“对,就是看我们总不言语他们就蹬鼻子上脸了,等我回头告诉队长让这些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

一队巡逻的卫兵这样议论着从肯特附近经过,看都没有看那只暴跳如雷的红龙一眼就晃过去了。

几名迤逦而来的贵妇人听到龙吼后一个个抬头看时辰,原本懒洋洋的步伐一下子加快了起来,提着长裙边走一边说:“真是的,这条龙今天叫晚了,我快要耽误了大公妃的茶会了。”

“是啊,大公妃向来讨厌别人迟到的,都是这条龙害得……”

“要么不要天天乱叫,要叫就有规律一点,忽然改时间多给别人添乱啊。”

……

再看看庭园中其他的人,侍从换班,园丁收梯子,侍女点灯,好象把龙的吼叫当成了钟表的报时一样。而那条龙红吼叫完了并没有作出什么攻击的举动,而是甩甩尾巴,依旧站在原地。

肯特举着剑僵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红龙的注意力回到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忽然一顿脚恶狠狠地说:“虫子,对着我拨剑是在向我挑战吗?我要踩扁你!”

龙族特有的威势随着它的话语重重的压来,肯特·海兰斯顿时感到一种难言的恐惧开始在自己的心头盘绕,他咬紧了牙关,抗拒着自己心灵深处的恐慌,面对龙威一步也不让自己后退的注视着飞龙。

红龙本来只是想要吓唬他一下取乐而已,看到这个男子竟然这么倔强,不由有些气恼起来,越发的想要戏弄这个人类才甘心,他们两个就那么大眼对小眼的僵持着。

一群年轻的侍女叽叽喳喳地从附近走过,她们本来也和其他人一样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注意肯特·海兰斯,不过此刻肯特面对飞龙表现出的勇气却打动了其中一个女子,她悄悄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向肯特红着脸招呼:“嗨,嗨,你别跟它逗了,它就只会大叫大嚷,不会做什么坏事的。你别理它就行了。”然后又鼓起勇气对着红龙说:“喂,他可是伟大的魔法师阁下新来的侍卫长,你不能伤害他的!”

红龙听了她的话,一下子把头伸到了肯特面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可怜的家伙,可怜的家伙……”说完竟然拍拍翅膀飞走了。

肯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向那位和善的侍女问:“它究竟是什么?这里怎么会有龙?”

侍女轻笑着说:“它是我们伟大神奇的魔法师大人的宠物,每天只会乱发脾气,但从不会伤害人的,你习惯了就好了。你就是六号……呵呵,不是的,你就是新来的侍卫长吗?应该还没有见过子爵大人吧?那么你最好快点去喔,如果子爵大人晚饭后去了研究室,你就只能等明天下午再见到他了。”

子爵大人竟然饲养了这样的宠物吗?他真的仅仅是一个魔法师吗?

肯特有些茫然的问:“请问子爵大人他在哪里?我找了很久,但是没人肯告诉我……”

“呵呵,这个啊,其实是因为……总之你跟我走,我带去过去吧。”侍女看清楚了肯特英俊的样貌对他更是产生了兴趣,不去理睬那些正在取笑自己的同伴,主动向肯特提供了帮助,引导着肯特向宫殿中走去。

“那条龙究竟是……”肯特边走边回头看着飞龙的身影消失在山峰后忍不住问,即使是一位魔法师,在自家庭园里养一只飞龙也太奇怪了。

“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神奇伟大的大魔法师大人是从哪里弄回来的这些了——他从小就老是带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回来:树妖了,人鱼了,精灵了什么的,其时间久了就习惯了,这些东西多半没什么危险,而且那位精灵王子长得真的是太俊美了……呵呵呵,伟大神奇的魔法师大人把他们管理的很好。”

肯特深吸了口气,自己未来的主人真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啊。而且他发现,越是靠近伊达·法兰,人们对于伊达·法兰的称呼的前缀就越多起来,此时的肯特也不知道这些听起来夸张的前缀究竟是人们讨好奉承的夸大其词还是伊达·法兰子爵真的有这样与众不同的强大与能力了。

“你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战士吧?”一边走着,侍女一边开始问肯特的事情起来。

“哪里,哪里,我只是……”被一个少女用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盯着,肯特顿时红了脸,想解释自己还是待罪之身。

可是这个侍女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一定是的!你是被派来的第六个人了,自从神奇伟大的魔法师阁下通过魔法师试炼就不断有战士被派来做他的侍卫长,可是你是唯一一个敢对那条龙拨剑的人呢,其他人全都吓住了。最好笑的一个只看了龙一眼,就被吓昏了过去呢,真是胆小鬼!连伟大神奇的魔法师大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就那么辞职回去了!还有一个才被龙拎着在天空飞了一个小时,回来就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人家龙又没有真的把他扔下来,真是废物!”

肯特哑口无言。

估计自己要是被飞龙提在空中飞上一个小时,表现的也不见得会比那位前任好吧。

小侍女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现在大家都在打赌你能支撑多久喔,我也下了三块金币赌你可以坚持三天的,你可别让我失望喔。记住,是三天,一定要辞职也要记着三天之后喔!”

这个侍女虽然啰嗦一些,但是有一副热心肠,她不仅仅陪同肯特到相应的机构正式报到登记,之后还把肯特一直送到据说是神奇伟大的魔法师大人日常起居处的一栋小楼前。“到了这里我就不能再进去了,你自己去吧,要加油啊!记住啊,三天,一定要撑过三天!”临走之前,她还不忘了叮嘱那个关于“三天”的赌注,似乎在这里人们的眼中看来,肯特·海兰斯这个侍卫长必然是做不久的,离去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肯特看着那个小侍女不时回头挥着手,小鹿一样活泼的跑跳着,终于闪入了树丛后面,只觉得自己心里一团混乱。来到奥兰城堡之后的种种遭遇都令他感到莫名和惶惶,没有见到那位子爵大人之前已经这样了,真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主人,要终生效忠的对象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物?

走到小楼门前,肯特对守门的侍卫微微行礼,递上自己的委任状和身份证明。

过了没多久,一名侍女走了出来对肯特微笑说:“侍卫长大人让您久等了,请您跟我来。”

肯特从对方与众不同的衣饰上看得出对方是一位高等侍女,所以急忙还礼,跟在她的后面走了进去。

这座小楼从外面看面积似乎不大,走进来才知道其实很是宽敞。肯特在皇室卫队服役多年,已经看惯了华丽豪奢的装潢陈设,本来不论法兰子爵的生活奢靡也好朴素也好,都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到吃惊的,可是走进来之后这里的气氛还是让他惊讶:伊达·法兰竟然把自己的起居处摆设像是一个图书馆,小楼中就连走廊过道、楼梯两侧,到处都是书籍。其中有些书籍的样子古老而且弥漫着魔法的气息,恐怕是比某些贵族陈设的古董珍宝还要有价值的东西,可是在这里就被随便放着,似乎是为了供应主人随时可以翻阅的样子。

侍女带领着肯特一直上了三楼,在一间看起来像书房的房间中,在夕阳射入的长窗下,肯特第一次看见了伊达·法兰子爵,这位大陆上最年轻的魔法师。

伊达·法兰虽然已经年满二十岁,可是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左右的样貌,淡红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有些苍白的肤色,整体来看是一个比同龄人有着更成熟一些的眼神的贵族少年而已,并没有多少特别出众的地方。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带着某种稚气,这种情形下他身上的书卷气使他更象一个学者而不是贵族。

听了侍女的介绍并且看了那正委任状之后,伊达·法兰站起来向肯特伸出手:“你好肯特·海兰斯卫队长,很高兴认识你,我就是伊达·法兰,以后要请你多多照顾了。”

“子爵大人。”肯特忙向他跪下一条腿,把手放在胸口说,“肯特·海兰斯奉命听从子爵大人的差遣,我愿向您献上我的忠诚,在今后的日子里誓死保卫您的安危。”

对于怎么称呼这位大人,肯特自从进门就开始犹豫,按理说法兰子爵才是他的正式称号,可是从一路上听来的情况看,这里的人们都更喜欢称呼伊达·法兰作那个加上很多前缀形容的“魔法师大人”,可以理解为是不是伊达·法兰本人就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呢?按道理来说想通了这一切,肯特也应该入乡随俗的用对方更喜欢的称呼称呼对方才是,可是那种有些肉麻的称呼肯特实在说不出口,另外他的心里还有另外一种坚持:那就是他是来担任法兰子爵的侍卫长职务的,怎么可以用别的称呼称呼自己的效忠对象?

伊达·法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站起来向肯特伸出了手:“肯特,欢迎你来到奥兰城堡,我想我们能相处好的。”

肯特本来以为他要把手递给自己让自己完成宣誓效忠的步骤,谁知道当肯特伸手过去的时候,伊达·法兰却顺势拉住他,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起来吧,我不习惯别人这样跟我说话。”

“是。”肯特站起来,见伊达正在打量自己,便笔直地挺立在他的面前接受检阅。

“谷莠子,先帮海兰斯队长安排住的地方吧。”伊达略看了肯特几眼就向身边的那位侍女说,“当然还有晚饭。海兰斯对长这么远赶来一定很累了,明天再带他参观环境。肯特,如果缺少什么你就叫他们帮你准备,既然来到了奥兰城堡,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不用客气。”

肯特连忙向伊达·法兰行礼告辞,跟着侍女退了出去。第一次见面子爵完全可以与和善、没有架子等词汇划上了等号,可是这些贵族自幼受到的教育使他们最擅长表里不一的表达方式,这一点肯特·海兰斯是熟知的。不过至少这次见面比他预料的顺利,本来在经历了来的路上那种种“奇遇”之后,肯特的心里对于和伊达·法兰的见面时的情景充满了忐忑,现在看来至少还算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的麻烦。

当肯特刚一出门,们还没有关闭的时候却又听见门后传来了说话声。

“怎么样,我说他没有看见红龙吧!要是看见了根本不可能那么镇定的!”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兴奋地叫,“我赢了,快给钱给钱!”

“他其实是见过了,但是根本不怕,所以是我赢了才对,我早说过他是很勇敢的。”另一个肯特很熟悉的男子声音慢悠悠地说。蒙德皇太子,肯特曾经担任过他的卫队副队长职务。刚才房间里明明只有伊达·法兰一个人,这两个声音是怎么出现的?难道堂堂的皇太子刚才一直躲在房间?

就在肯特猜疑之间,另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不管这位英勇的骑士有没有曾经与美丽的红龙相见,这些都不重要,他们总是有相间的日子的。我看我们还是赌一下这位骑士能与我们相处多少时光吧。我用一块魔法石赌这位英勇的骑士至少可以停留三天。”

“一周,一千金币。”皇太子殿下言简意赅。

“我赌他只能呆到明天,也是一千个金币!”小女孩尖声尖气地叫,“看着吧,你们两个输定了!”

“不过莉莉亚公主,我们可要公平地竞争喔,不许象上次一样,您用您的身份百般刁难,那样等于是强行把人家赶走。”那个声音清朗的青年又说。

“我可不会保证他能令我满意,为我服务是他的义务。”小女孩骄傲的回答说。

“作弊,你这是作弊,他是伊达的侍卫长,可不是你的侍从,你根本没有权利胡乱指使他!”蒙德对于肯特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为肯特整取起必要的利益来。

“哥哥的侍卫就是我的,哼!”

“你这是……”

“我就是怎么了……”

在皇太子和他的未婚妻的斗嘴声中,一只没开口的伊达·法兰慢悠悠的说:“那我用两个魔法卷铀,赌他可以一直呆下来。”

“什么?”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伊达,你傻了吧?肯特这个人古板的很,跟你合不来的!好好打发他回去就是了!”

“就是啊哥哥,我看他一点都不有趣,你不会真得要留下他吧?”

“伊达吾友,难道真的因为这位勇敢的骑士对你的称呼与众不同,你就期盼他留下来吗?”

“我怎么会这样以为呢,呵呵呵呵……”

原本明尔的话还足以让大家认定的话,此时伊达自己一开口,自然就起到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功效,蒙德和莉莉娅一起大笑了起来。

在决定了肯特·海兰斯的任职之后,伊达这边自然早早就把肯特·海兰斯的生平经历、性格能力调查的一清二楚,面对那些资料的时候,伊达对于肯特·海兰斯这个人虽然并不排斥,但是也说不上喜欢,可以说伊达·法兰对于自己身边安放一个侍卫长这件事本身就是有着极大的抗拒心理的,虽然没有故意刁难那些侍卫长们,可是在他们对于自己身边情况难以控制的时候,伊达也没有任何帮忙或者回护指点的意思,其实这才是肯塔·海兰斯排到了六号的主要原因。

可是今天仅仅见了一面,伊达·法兰竟然对肯特·海兰斯有着这样好的印象,表示愿意让他留下来,不能不让大家费解。直到听了明尔的话,蒙德和莉莉娅心里的疑团才算是揭开:伊达最恨别人称呼他为“加了很多前缀的魔法师大人”,可是在大公和大公妃的默许、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称呼他为“加了很多前缀的魔法师大人”的风潮已经在法兰公国上下以气势汹汹的态势推广开来,即使伊达·法兰有回天之力也是扭转不了这样的社会风潮了。之前的五任侍卫长都有比肯特·海兰斯更圆滑的性格,他们也从一路走来人们对伊达·法兰的称呼中觉察到了什么,做出了与肯特·海兰斯类似的判断,却没有向肯特·海兰斯一样坚持他们职务而是在见到伊达·法兰的时候,称呼伊达为那个他们自己也觉得夸张的“加了很多前缀的魔法师大人”。

“你们也不用争了,反正赢的人一定是我。”伊达悠然得这么说着。

这时站在门口的肯特偷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下一秒,那位名字叫做谷莠子的侍女就用责备的目光看着他,并且伸手作出一个请的姿态。

肯特当然知道自己这样站在门外听别人谈话是很无礼的事情,结合屋子里谈话人的身份,甚至可以说口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也不过分的。而且在听了那些对话之后,肯特的头脑有些陷入混乱,于是一脚高一脚低地跟着谷莠子走向了给自己准备的住处。

“海兰斯侍卫长,伟大无匹的魔法师大人的实验室又着火了,请您赶紧去处理一下。”

“侍卫长大人,海兰斯侍卫长大人!明尔先生的坐骑在啃食大公妃心爱的植物,请您赶紧去处理!”

“侍卫长,侍卫长,大公命令你立刻前去报告神圣无敌的魔法师阁下今天的行程!”

“侍卫长,大公妃召见,命令你马上去见她!”

“海兰斯侍卫长,公主殿下命令你将皇太子殿下的战马牵去卖掉,因为皇太子殿下已经把马输给她了。”

“海兰斯侍卫长,谷莠子姐姐让我来问问你,神奇伟大的魔法师阁下的龙你今天又没有喂过?谷莠子姐姐说,它要是再挑食的话就让它饿着好了。”

“海兰斯侍卫长,伟大的魔法师大人找您,请您赶紧去见他!”

“海兰斯侍卫长……”

……

转眼间肯特·海兰斯来到奥兰城堡已经四、五天时间,他也渐渐熟悉了自己作为伊达·法兰子爵的侍卫长所需要做的日常事务。

在伊达·法兰身边做侍卫长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一切伊达·法兰身边其他的人不做的事情,都要由侍卫长去处理。在这里侍卫长的功效相当于伊达·法兰的全方位助手。

伊达·法兰的贴身侍卫共有四十人,这些人都归肯特·海兰斯统管,好在这些侍卫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战士,带领和管理他们并没有什么难度,他们的忠诚程度和对命令的执行程度都无可挑剔,对于日常要做的工作,他们比肯塔这个队长还要熟悉,反倒能够帮着肯特尽快的上手。其实肯特不清楚的是,对他的这些手下来说,他这个新长官从一开始给大家的印象,也是相当不错的。

能被选派作为伊达·法兰的侍卫长的骑士,自然都是全国上下千条万选出来,人品能力都出众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对于国家的忠诚虽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却基本上都有另外一个共同的小毛病,那就是个个自视颇高,骨子里透露着一种骄傲。这样的人物上任之后,,发现自己要面对的工作竟然是一些乱七八糟甚至鸡毛蒜皮的小事,未免会让他们产生降低了身价的感觉,在日常的事件中,不自觉地就会带出一种情绪。这种情绪加上军队中习惯了严格的上下级关系,一般那些侍卫长与侍卫们相处的并不怎么好。也许时间久了,彼此磨合之后他们一样会产生深厚的袍泽之宜,可事情势根本就不能给他们这么多时间,那些侍卫长最长的也不过在伊达·法兰身边呆了一个月。现在这个肯特·海兰斯的作派,倒是让那些已经习惯了走马灯般换上司的侍卫们看到了不同。

肯塔·海兰斯自己并没有觉察到这些,他是个视忠诚为生命的人,既然做了法兰子爵的侍卫长,那么这个侍卫长不论有什么样的职责,他都会毫无怨言的担任起来。他这几天来开始担忧的,却是别的事情。

子爵贴身卫队的侍卫长,顾名思义应该是与子爵最亲近的人之一,应该以跟随在子爵身边保护子爵安全为第一要务才对,可是肯特·海兰斯这个侍卫长,却很少有机会见到法兰子爵。来到这里就职这么多天来,每天也就是清晨有机会与子爵打个照面,然后就是一整天的忙乱,到现在为止一共连话都没跟子爵说上几句过。

与肯特以前熟悉的贵族子弟相比,法兰子爵的生活可谓单调之极。他很少出门,甚至除了他起居和研究魔法的几栋建筑,他都很少到奥兰城堡的别的部分去。他的交游也很是简单,除了他的表哥蒙德皇太子最近住在奥兰城堡,是他最亲近的朋友之外,还有一位据说是绿森林王子的精灵青年明尔和他朝夕相伴,其他的就是他的妹妹莉莉娅公主和那只红龙与他的关系比较亲近。对于那些公国贵族高官的子弟,子爵礼貌相待,但是关系都很疏远。

子爵的日常生活十分简单,每天除了早上会拿出一点时间进行剑术训练之外——在肯特看来那简直就是在侮辱剑术这两个字,不是在魔法实验室中研究魔法,就是和蒙德、明尔一起饮酒吟诗、弹琴绘画,再不然就是陪伴妹妹在花园中嬉戏,间或随从母亲大公夫人出席一下贵族的晚宴舞会,不过每次他总是不等结束就提前退场。其他的时间他都会呆在图书室中读书或者是写作,据传闻子爵还是一名很优秀的作家,不过那些传播这个消息的人都不能明确的指出子爵曾经有什么大作问世来,肯特也就只当作流言来听。

子爵的图书室、魔法研究室室严禁外人进入的,只有他的贴身侍女谷莠子为他打理那些地方。于是肯特·海兰斯这几天最长经常呆的地方,就是子爵的图书室或者魔法研究室的门口:做完了手头的是他就会站在那里等着子爵召见,但是往往是很快就有别的任务把他叫走,完成了任务他再回来,然后……

新的职务的内容就这样的循环着,渐渐的肯特·海兰斯倒是知道了自己那个所谓的六号的称号的来历,但是到此为止,他还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前面会有五任前任相继在极短的时间内离职,平心而论,这个职位的工作内容虽然有些古怪,但是并不是多么困难,子爵或者子爵身边的人也没有多么难以相处。

一切慢慢来吧。

既然担任了这个职务,肯特·海兰斯的心里就断然没有产生辞职这个念头的可能,他只会勇往直前的面对任何挑战和困难,即使用自己的生命和荣耀为代价,也要把自己应尽的责任尽到。

扶剑站在子爵的书房门口,肯特心里默默梳理着这几天来的所见所闻,忽然书房门打开,谷莠子笑盈盈的走了出来:“海兰斯侍卫长,伟大神圣的魔法师阁下请您进来。”

来到奥兰城堡短短几天工夫,怎么觉得大家口中的这个魔法师阁下前面的前缀更加夸张了?

肯特向谷莠子点头致意之后走进屋内,看到伊达·法兰正在书桌后面很不优雅的伸着懒腰:“啊……终于完成了。”他带着满足的微笑拍拍自己面前的一叠书稿,“肯特麻烦你一件事,请你把这份书稿送到城里的书商莫希里先生家里去。他的住址谷莠子会告诉你的。”

“是。”肯特接过书稿,看到子爵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了出来,询问的看向谷莠子想得到那位书商的地址,却在对方深黑色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抹戏谑同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