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之舞01
咔嗒,空咚。
白木的摇椅摆放在门廊处,发出细细的声响。
晚秋柔和的日光,透过杉树的树梢洒在地面。微风轻轻拂过远处的湖面。
她的脸正贴着我的胸口,进入了梦乡。
这充满了黄金色的静谧的时光,就这么流逝着。
咔嗒,空咚。
我晃动着椅子,抚摸着她栗色的头发。她早已睡着,但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庭院前有许多游玩的小精灵。厨房里的牛肉汤锅也发出了噗噗的声音。能够在森林的深处,这样一个优雅的世界永远待下去就好了。但这些都是无法实现的,我很清楚这一点。
咔嗒,空咚。
椅子腿部发出声响,沙漏的沙子也在一颗一颗地落下。
如同反抗一般,我将贴在胸口上的她强行拉向自己。
不过,两手抱到的却只有空气。
我猛的睁大眼睛,刚才还靠在自己身上的她,就这么消失了。我赶紧从椅子上起身,环望四周。
像是舞台落幕一样,夕阳色不断地浓密。黑暗不断地靠近,将森林浸染成一片黑色。
冰冷的寒风中,我独自伫立,呼喊着她的名字。
但却没有任何应答。不论是刚才妖精们游玩的前庭,还是屋后的厨房,哪里都没有她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家的四周已被黑暗完全包裹。家中小小的家具和墙壁,都像是纸制成的手工艺品一样,啪嗒啪嗒地倒下,消失了。黑暗中只剩下我与那摇摆着的椅子。明明没有任何人坐在上面,但它还是不断地摇摆,发出声响。
咔嗒,空咚。
咔嗒,空咚。
我闭上眼睛,堵住耳朵,用尽浑身的气力再次呼喊她的名字。
由于声音很生动很响亮,使眼睛睁了开来,这究竟是在梦中的叫喊,还是在现实中的叫喊,也分辨不清了。
躺在床上,我闭上眼睛只想回到梦的开始,但一会儿之后,还是放弃了此念头,慢慢地将眼睛睁开。
进入眼帘的是,房间里嵌在细板材的墙壁上的白色电子板。软软的床,棉被,床垫,还有手腕上的注射器。
这就是我——桐之谷和人,在现实世界中所处的房间。
坐起上半身,环视四周。这个是有六个榻榻米大小,地板用很少见的天然木铺成。家具就只有一台电脑硬盘和路由器,以及现在我坐着的这个床铺,总共三样。
在立式路由器的中间,摆放着一副古色古香的头盔。
这头盔的名字是“NERvGear”,是把我捆在假象世界两年的全睡眠型VR界面。经过长时间的苦战,我终于从这个机器中解放了,才能像现在这样看到,感觉到,触碰到现实世界。是的,我已经回来了。
但是,和我一起挥剑,并心意相通的她却......。
胸口一阵疼痛,我将目光离开NERvGear,站了起来。照了照床的另一头墙壁上挂着的镜子。整合在墙壁上的EL电子板,显示出了现在的日期以及时间。
二〇二五年一月十九日,星期日。午前七点十五分。
回到现实世界已经两个月了,现在还是没有习惯自己的形态。虽然以前作为剑士存在的桐人,和现在的桐之谷和人容貌基本上一样,但消瘦的体重没有完全恢复,T恤下的骨骼也十分的脆弱。
忽然注意到了镜中的自己的脸颊上的泪珠,并用右手拭去。
“我,完全变成一个爱哭鬼了啊....,亚丝娜。”
低声嘟囔着,我来到了房屋南侧大大的窗户处。双手将窗帘拉开,冬日的朝阳发出的眩目阳光,给房间染上了一层淡黄色。
* * *
桐之谷直叶很高兴,她踏在庭院的霜冰上,跑动起来。
前天下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一月中旬早上的空气还是让人感觉十分的冷。
在结了一层薄冰的水池边停了下来,把右手拿着的竹刀立到黑松枝干边。为了驱除体内的困意,直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用双手及膝,做起了伸展运动。
这些都是为了让没有完全苏醒的全身肌肉慢慢的松弛下来。首先是膝盖肌腱,可以感觉到小腿的血液缓缓的开始加速起来。
直叶将双手前叉向下伸去,腰也不断地下压——此时她突然停了下来。望着池塘的水中的映出的自己。
眉毛,肩膀的形状,以及带有些许青色的黑色短发。眉毛也是相同色调的深墨色,并十分浓郁,眉毛下方的是充满了斗志的眼瞳。水中映出的少女给人一种男生的感觉。身上穿的是古老风格的白色道服以及黑色的长跨裤,更加加深了这种感觉。
——果然...不像啊,我和哥哥......。
最近她经常陷入这种思考。在洗脸间玄关处只要能看到自己的脸就会陷入沉思。这并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容貌,本来她也不怎么在意的,但在和人回到这个家之后,她就经常在脑海中比较起来。
——不管怎么思考,也没有用。
舒展运动完成后,直叶拿起了靠在黑松枝干处的竹刀。由于长时间使用的缘故,所以很动作很熟练,她挺直腰板,摆出了中段的架势。
保持架势调整好呼吸——一瞬,带着锐利的气势,同时将竹刀朝正面打击出去。这一仿佛可以切断早上的空气一般的挥舞,使得数只小鸟受到了惊吓,从头上的树梢处飞了出去。
桐之谷的家是在琦玉县南部城下町的一座过去的街道所残留下的古老日式建筑。其一族都是生活在这里,四年前去世的直叶的祖父,同样也是一位很严肃并有气质的人物。
他长年作为警察,年轻的时候以剑道出名。并只有一个儿子,也就是直叶的父亲,所以其祖父也想让他走上这条道路,但其父亲在上高中前都还在练习剑道,后来却放弃了这条道路直接去美国留学了,后来就在外资证券企业就职了。并和转到日本分公司的直叶的母亲,翠结婚了,后来就开始了来回跨越太平洋生活,此时祖父的热情却转到了直叶以及大直叶一岁的的和人身上了。
直叶和哥哥两人在上小学的时候就去了附近的道场练习,但受到从事电脑杂志相关工作的母亲的影响,和人比起剑道更喜欢键盘,二年就退出了道场。但和只入门了的哥哥不同,直叶和剑道却很相合,祖父去世后,她还一直握着竹刀。
直叶今年十五岁。去年在中学最后的大会上,取得了全国比较靠前的名次,并在被春天校方的决策,推荐到了县内有名的高中。
但是——
之前的自己对于前进的方面并没有迷茫。本来就喜欢剑道,而且能够响应周围的期待,这比起任何事情都要让自己高兴。
但也就在两年前,哥哥被卷入了震动日本的一个事件中,这让直叶内心中产生了迷茫。她很后悔,可以这么说。直叶七岁的时候哥哥放弃了剑道,两人之间便出现了很深的代沟,而没有缩小代沟这件事,让直叶感到十分后悔。
放弃了竹刀的哥哥,至今都像是寻求治愈一般,成天沉浸在电脑中。小学时就利用部件制作了机器,还在母亲的帮助下完成了编程。这些对于直叶来说,就像是异国的语言一般。
当然,学校也教授一些电脑操作方面的知识,直叶的房间里也有一台小型电脑。但,她会的也就是利用电脑发发邮件,搜索搜索的程度,还是无法理解哥哥所处的世界。特别是在哥哥迷上了网络RPG游戏,这让她感觉到了巨大的违和感。于是她戴上了伪装的假面,但还是对于戴着同样假面的人仍然无法通过谈话来增进距离。
从小时候开始,直叶和哥哥的关系一直就像是朋友一样好。而现在哥哥去了别的世界,远离了自己,直叶就像是要消除寂寞一般,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剑道中。两人的距离不断地加宽,日常对话也在不断地减少,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变得普通起来。
但说实话,直叶时常感到寂寞。她想和哥哥说更多的话。想要理解哥哥所在的世界,想让哥哥来观看自己的比赛。
不过,在这些情感都要表达出来的时候,发生了这起事件。
噩梦般的“SWORD ART ONLINE”事件。全日本一万名年轻人的意识被囚困到了电子牢笼中,长时间的沉睡在那。
直叶第一次去收容了哥哥的大规模医院探望的那天。
当她看见躺在病床上,被许多数据线缠绕着,戴着那灾祸般的头盔昏睡着的哥哥的姿态,直叶哭了,是打自她出生以来第一次痛哭。她抱着哥哥,嚎啕大哭。
可能再也不能和哥哥交谈了。为什么,以前没有努力缩小和哥哥的距离呢。这本来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自己应该能够做到的。
重新考虑是否继续剑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也是在这个时候。但,因为很迷茫,所以答案一直没有出来。在没有和哥哥见面的十四岁,十五岁的时候,直叶被周围的人劝说推荐升学,是否继续走这条道路这种摇摆不定的想法一直占据她的内心。
哥哥已经回来了,这次一定要和他说很多话。要把烦恼,迷茫全部打消,趁着交谈的时候。直叶做了这个决定,随后在两个月前,奇迹发生了。哥哥靠着自己的力量逃脱了束缚,苏醒了过来。
——然而这是,哥哥和自己的关系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母亲翠的口中得知,和人并不是直叶的亲哥哥,而是表哥的这个事实。
父亲峰嵩是独子,母亲翠有一个年纪轻轻就去世了的姐姐,但这些直叶一直不知道。因此,当突然知道和人是母亲姐姐的孩子的时候,她也顿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和哥哥保持怎么样的关系。是疏远,还是和现在保持不变。这层关系她自己也无法用言语表达。
...嗯。但有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直叶心中默念着这些,像是要中断自己的思考似的,将手中的竹刀犀利的挥出。在再往下考虑就太可怕了,就像是要将意识转移到别处一样,不断地开始舞动着竹刀。
规定次数达成后,早上太阳的角度也发生了变化。她擦了才头上的汗水,将竹刀放下,转身准备回家——
“啊......”
就在望向通往家的道路时候,直叶突然站着不动了。
不知何时,穿着毛衣的和人插着腰站在了走廊处,正望朝着这边望着。眼睛眯着,微笑着,开口说:
“早上好。”
说话的同时,他将右手上拿着的矿泉水瓶递了过去。直叶用左手接住,说:
“早,早上好。...真是的,看见的话就喊我一声啊。”
“不,看你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不是的,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在这两个月,能够自然的做到这种对话,让直叶发自内心的高兴,随后她在和人的右侧保持了微妙的距离坐了下来。将竹刀立在一旁,把瓶子拧开,喝了起来,冰凉的水将进入火热的身体,让她感觉十分爽快。
“这样啊,你一直在练习啊......”
和人将直叶的竹刀拿起,就这么坐着用右手轻轻地挥舞了几下。很快的转过脸望着直叶,说:
“很轻啊......”
“诶诶?”
直叶将嘴离开水瓶,望着和人。
“这可是真竹制成的,很重的哟。不过和碳素棒比起来还是相差五十克啊。”
“啊,嗯。那个...这只是给人的感觉啊...不过比较的这个问题...”
和人将直叶的矿泉水瓶抢了过来,并将剩下的水全部喝了下去。
“啊......”
没怎么想直叶的脸就开始发热,就像是要混过去似的,她不高兴的说:
“你,你在和谁比较啊。”
和人将空水瓶放在走廊上,站了起来。
“我说,要不要比比。”
直叶无言地抬头看着和人的脸。
“比比...比赛吗?”
“是的。”
虽然对剑道没有一点兴趣,但和人像是想当然的点了点头。
“那要穿好防具啊......?”
“嗯,虽然不穿也可以...不过让直叶内疚的话就不好了。爷爷的防具还有吧,现在去道场吧。”
“哦。”
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呢,直叶此时忘记了之前的犹豫,笑着说:
“你还真是口气不小啊?要和全国前八强的我比赛啊?而且还...”
之后便改变了表情。
“身体,没关系吧......?不要逞强哟...”
“呵呵,我让你见识见识我在ジム的训练成果吧。”
和人笑了笑,并朝着家的内屋走去。直叶慌忙跟了进去。
占地比较大的桐之谷家,在母亲房屋的东侧有一间道场。按照祖父的遗愿并没有拆掉,直叶每天都在里面练习,因此用具什么的都放在了那里。
两人在道场内相互敬礼,随后便开始整备装束。所幸的是,祖父的体格与现在的和人相比几乎一样,所以防具的尺寸正好合适。等面具戴好后,两人走到道场中间,再度,敬礼。
直叶慢慢起身,将爱刀握起,摆出中段架势。和人则——
“怎,怎么搞的啊,哥哥。”
看着和人的架势,直叶发出了疑惑。怪异,只能用这种话语来描述。和人左脚前迈出半个身位,腰部下低,右手握刀并将竹刀的前端向下。左手则加握在剑柄处。
“如果有裁判的话,一定会发怒的。”
“有什么关系啊,这可是我流剑术哟。”
直叶叹了一口气,再次摆好架势。和人则将两脚的距离再次加大,重心下压。
直叶本想用蹬足的气力,朝着对方的面部来一击猛击。但和人的这种架势,让她不知所措。虽然有空隙,但感觉没那么容易抓住。那架势,简直就像是长年累月积攒而成的——。
但,这么解释也不对。和人握刀也只有七岁八岁这两年。并且也只学过基础而已。
就像看透了直叶的迷茫一样,突然间和人行动了起来。压低的姿势犹如滑行一般移动过来,并从右下将竹刀向上挑起。让直叶吃惊的并不是并不只是速度,还有那一瞬间的闪动,这些都让她反射性的动了起来。脚向右迈开。
“手部!!”
和人用左手将竹刀挥下。时机掌握的很恰当,但是——这一击却被化解了。这种闪避让人无法相信。和人将刀从左手换到右手,并将身体侧移。这种事也能做到吗。和人就这样趁势朝着直叶的面部,竹刀顺着右手再次挥舞过去。直叶只好低着头,拼命地闪躲。
两人的身位不断交错相替,再一次回到了相对着保持一定的距离的态势。现直叶已经完全投入了比赛。她全身血液沸腾,紧张感让其很愉快。这回轮到直叶出手了,她施展出了自己的得意技——前臂与面部击打。
但是这些都被和人漂亮的躲了过去。缩回手臂,压低身体,与直叶的竹刀就差了一张纸的距离。这不禁让对方暗自哑然。直叶这种速度下的打击在社团中也是获得了很高的评价的,并且也没有谁能够连续闪躲过这一套连续技。
已经进入了认真再认真模式的直叶,突然猛打起来。用让人无法呼吸的速度将竹刀一次次的扣下。但和人则仍旧是躲避再躲避。从他眼睛的不断移动让人感觉,好像是将直叶的竹刀的动作完全捕捉到了一样。
被和人这种举动惹怒了的直叶,强行接近过来。由于直叶的腿和腰都经过锻炼的缘故,给和人带来很大的压力,让他的步伐开始晃动身体开始摇摆。不能让你逃掉了,直叶带着这种气势对着和人的面部施展了必杀。
“面!!”
啊,直叶此时才发现晚了。没有减轻力道的一击,正对着和人的颜面猛打了下去。啪嗒!!发出了尖锐的音符,并响彻整间道场。
和人向后退了数步,终于是停了下来。
“没,没关系吧,哥哥!?”
直叶慌慌张张地问。没关系,和人轻轻地将左手摇了摇。
“...啊,败给你了啊。你可真是真强啊,希兹克利夫都不在话下啊。”【译者注:希兹克利夫 第一卷中的BOSS】
“...真的没关系吗...?”
“是的。比赛结束了。”
说完后和人退后几步,作出了更加奇怪的举动。他将右手的竹刀左右分别挥舞一下,随即别在了背上。由于这一举动,使得背部硬直,和人伸出右手挠了挠脸。看到这些的直叶越发担心起来。
“啊,难道是我打到了头造成的...”
“不,不是的!!是我长时间养成的习惯。”
相互敬礼后,和人正坐了下来,开始解除身上的防具。
随后两人一同走出道场,来到主屋内的洗手间清洗脸上的汗水。原本只是打算玩玩的,可没想到到了中途突然认真了起来,导致全身发热。
“话说回来,我真是吃惊啊。哥哥什么时候练习的啊。”
“嗯,这攻击套路啊...。果然没有系统辅助的话剑技也施展不出来啊。”
和人再度说出了一些意义不明的话。
“但还是很开心啊。我还是再试试看吧,剑道......”
“真的吗,真的吗!?”
直叶不住地追问。绽放出了笑脸。
“可以教我吗?”
“当,当然啦!还要一起练习哟!”
“那要等我长出一点肉来再说哟。”
和人点了点头,直叶开心的笑了。一想到可以再次和哥哥一起练习,就高兴得泪水流了出来。
“我说,哥哥,我啊......”
和人为什么要再次练习剑道的理由不清楚,但还是很高兴,直叶本想将自己新的爱好告诉和人。但很快就改变了想法,把话咽了回去。
“嗯?”
“嗯,还是先保密吧。”
“什么啊。”
两人用毛巾擦拭着头,回到了屋内。而母亲翠一直都是工作到早上,因此早餐一直都是直叶与和人轮班做。
“我去洗澡了,哥哥今天有什么打算呢?”
“啊...我啊,今天...要去医院......”
“......”
听着哥哥这低落的回答,直叶方才高涨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这样啊,是去看望,那个人吧。”
“啊啊....。我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一个月前直叶从哥哥那得知,那人是他在那个世界里最重要的人。当时直叶在和人的屋内,两人坐在一起,和人则拿着咖啡杯一边将这件事细细道来。如果是以前的直叶的话,根本不会相信有人会喜欢上假想世界中的人。但,现在的她却有些理解了。而且——述说起那个人的时候,和人的眼眶中浮现出了泪花——。
最后的时候两人还在一起,和人说道。两人本是要一同回到现实世界的。但最后,和人回复的意识,而那人却仍然沉睡着。什么都没发生——或者说发生了什么,但没人知道。之后,只要有空和人每三天都会去医院探望沉睡的那个人。
直叶可以想象到。在沉睡的所思念的人面前,就像是之前的自己握住哥哥的手一样,不断地在内心呼唤着他。一想到这些,直叶内心就浮现出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情。内心深处开始搐痛,呼吸变得痛苦起来。她用双手抱住自己,就这样直直地坐了下来。
她内心深处希望和人能够一直开心下去。从那个世界回来后,和人比起以前要开朗了许多了。和直叶的交谈也多了起来,而且比起以前要更加温柔了,无理的要求也没有了。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的样子,直叶这样感觉到。所以,当她看见哥哥的眼泪,方才发觉那人是多么的重要。此刻的她自言自语起来。
——但是,我也,我也知道了...。
和人低着头思念着那个人的时候,直叶内心不住地疼痛,她就像是在隐藏着别的情感一样。
直叶望着在入口的桌子旁喝着刚倒入杯中牛奶的和人,内心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哥哥。我,我已经知道了哟。
之前的亲兄妹,变成了现在的表兄妹,究竟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直叶也不清楚。
但,却发生了一点变化。虽然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怎么认真思考过,但在内心深处,却有着一个持续闪动着的小秘密。
那就是,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喜欢哥哥或许也是可以的。
* * *
我洗澡后,换了一身衣服,骑着一个月前新买的山地车出了家门。朝着正南方向慢慢驶去。目的地是前方十五公里的街道,虽说用自行车往返多少有些距离,但对于正在恢复期的我来说,这些负担刚刚好。
接下来的目地就是琦玉县所泽市——建在郊外的最新型的综合医院。在最上层的病房内,她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两个月前,我在SAO的“浮游城艾恩葛朗特”的第七十五层,打败了最终BOSS“神圣剑”希兹克利夫,完成了这个死亡游戏。之后就在病房中醒来,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但是,她——我的攻略搭档,是我最喜欢的人,“闪光”细剑使亚丝娜却没有一同回来。
打探到她的消息也没有费多少工夫。我在东京的医院醒来后,迷茫的在病房内寻找着,随后就被护士发现后带了回去,数十分钟后,一个身着西装的男子来到了我这里。他自称是“总务省SAO事件对策本部”派来的人。
这个名头不小组织是在SAO时间频发之后立马组建而成的,但在这两年间却没有一点办法。不如说是没办法下手。如果擅自将服务器,也是就该事件的主谋者也是程序员茅场晶彦的程序解除的话,一万人的大脑都会因此而被破坏掉的。这个责任谁也担当不起。
之后他们重整旗鼓,开始调查其医院里被害者的情况起来——光是这一点也是一份很大的工作——光就是查看服务器里玩家的资料。
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查探到了我的等级以及存在坐标,并且知道了我是“攻略组”中处于上位的玩家似的。也即是去年的十一月,被囚困在SAO里的玩家突然醒来的那一刻,他们便冲到我的病房想要了解究竟发生了。
我则向着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公务员提出条件。我会把自己了解的一切尽可能的说出。但相对的他必须提供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我想要知道的,当然就是亚丝娜在哪里。数分钟的电话交谈后,那个眼镜男,用豪不遮掩的困惑表情对我说。
“结成明日奈小姐,也被收容在这个所泽医疗机构里。但,她还没有醒来......不仅是她,全国大概三百人左右都没有醒来似的。”
虽然当初大家都认为是服务器出现了LAG现象。但,几小时过后,几天过后,亚丝娜在内的三百人仍然没有苏醒过来。
行踪不明的茅场晶彦的阴谋仍在继续,这在世间引发了极大的骚乱。但对此我却不这么认为。在浮游城艾恩葛朗特崩坏,世界被夕阳色所笼罩的背景下,我却感觉他的视线十分的清澈。
他确实是这么说过。会将所有活着的玩家全部解放。而且那时的茅场也没有撒谎的必要。他一定是自己将那个世界全部消去了的,这点我深信不疑。
但却发生了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故,或者说是别的什么意志,侵入了这个完全初始化的SAO主服务器,并继续操作着。而亚丝娜的NERvGear也是这样,和她的魂魄一起被束缚在了里面。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不清楚。如果,如果可以再一次回到那个世界的话——。
让直叶知道这件事的话或许她会很气愤吧,我曾经留下一封信后,来到自己房间,戴上NERvGear启动,并开始下载SAO客户端。但随后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服务器无法连接”这样一句冰冷的提示。
我在恢复训练完成后,能够自由的行动开始直到现在,总是定期地去亚丝娜的病房探望她。
这是一段很痛苦的时光。就如同极其重要的东西被他人蛮不讲理地夺取造成的伤痛一样,比起肉体上的伤害,内心的伤害要更加深。但是,对于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到。像个小孩一样,什么能力都没有。
就用这种慢慢的步调骑了四十分钟,经过干线道路,翻过丘陵地带后,巨大的建筑物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这个可以说是民营企业运营的最高级别的医疗机构。
正门的守卫出于面熟并没有问我来这里做什么,我就这么头了进去,将山地车停在了以片宽广的停车场的一角。来到了如同高级宾馆的一楼前厅受理处取得了通行证,随后便把这东西别在了胸上,就这么进入了电梯。
数秒后,电梯来到了最高的第十八层,门慢慢地打开后。顺着无人的走廊朝南侧走去。这个区域长期住院的患者很多,但却很少见到他们。一扇浅绿色的门出现在了面前,上面一个暗淡色泽的名牌。
“结成明日奈 樣”字样下面,有一条微缝槽。我将胸上别着的牌子取下,在这槽上滑过。一阵细微的电子音过后门便打开了。
刚跨进门,我就被一阵清爽的花香所包裹。房间内装饰着许多与冬天无关的鲜花。病房的内部有一窗帘悬挂在那,我便慢慢地走进那窗帘。
请让这里的她苏醒过来吧——。手握着窗帘布,祈祷着奇迹发生。随后将帘子拉开。
一张最高端的全看护型病床。和我之前使用过的一样,就连床垫的材质都是一样。洁白的被单反射着阳光发出淡淡的光辉。而床的正中的是——沉睡着的她。
最初探望她的时候,我曾有过这样一个念头,她会不会讨厌自己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被我看见。但这些担心随后就散去了,她是在是太漂亮了。
深栗色的娇艳的秀发,如流水一般风韵的散在床垫四周。肌肤通透白皙,不知是不是看护很好的缘故,一点也看不出病态的色泽。脸颊上带着一点蔷薇的色泽。
体重也一点也没有减轻。她的脖子到锁骨那平滑的曲线和那个世界的她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浅樱色的嘴唇。长长的睫毛。如今仍在颤动着,让人感觉就好象要睁开一般。如果没有头上包裹的那个头盔的话。
NERvGear的LED指示灯有三个,青色并闪耀着的灯。像是星星一样不断地闪耀,这个就是机器仍然在正常通信的证据。此刻她的魂魄仍囚困在某个世界里。
我两手握住她那小小的右手。可以感受到她的微弱体温。和之前,她牢牢抓住我的手,给我带来的感触没有什么不同。我屏住呼吸。拼命抑制眼泪流出,呼喊道。
“亚丝娜......”
床头放的时钟发出的闹铃声把我又拉回了现实。我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午了。
“我该回去了哟,亚丝娜。我很快会再来的...”
小声地说完这些后,准备站起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转过头一看,两个男子进入了病房。
“哦哦,桐之谷君来了啊。真是劳烦你了。”
站在前面的一位有些年长的男性,用舒缓的表情说。将拿着的卡片放进口袋中,从体格上以及容貌上可以看出这个男人精神十分饱满。但从他那零星的花白的头发可以推出,这两年里他内心的辛劳。
他就是亚丝娜的父亲,结成彰三。以前从亚丝娜那里得知,她的父亲是个企业家,但后来知道她的父亲是综合电子机器制造商“雷克特”的CEO的时候,还真是吃了一惊。
我稍稍低下头,说:
“你好,打扰您了,结成先生。”
“没什么没什么,让你一直来这里我才过意不去呢。这孩子也应该会很高兴吧。”
结成来到亚丝娜的枕边,抚摸着她的头发。陷入了沉思,一会儿后,他抬起头,把身后的那名男子向我介绍起来。
“他还是个新人。是我研究所的主任须乡。”
这人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位很好的人。他身材高大,身着深灰色西装,稍长的脸上戴着一副深黄色镜框的眼镜。薄薄的镜片后的眼睛犹如丝线一般细长,就像总是在笑一样。给人的感觉十分年轻,大概才三十出头吧。
他对着我伸出右手,说:
“请多关照,我是须乡。——你就是那个英雄桐人君吧。”
“...桐之谷和人。请多关照。”
我握着须乡的手,朝着结成彰三的方向看了看。此时的他正用手扶着下巴微微地低下了头。
“那个,抱歉。SAO服务器内部已经对外禁止了。这件事说起来就像是电视剧一样啊。他就是我最心爱的儿子。从以前开始就和家族没什么交往。”
“啊啊,社长,这件事——”
须乡松开手后,朝着彰三说。
“下个月我想将这件事正式告诉大家。”
“——这样啊。但是,你这样下去真的好吗?现在还很年轻,崭新的人生才开始...”
“我的心意早就决定了。我想要趁明日奈还漂亮的时候...给她穿上晚装呢。”
“...这样啊。看来你是有所觉悟了啊...”
说完这话后,彰三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朝向这边看了看。
“那么,我就告辞了。桐之谷君,再见。”
点了点头后,结成彰三转过身,朝着房门走去。再次响起门的开合声。现在病房里剩下的男性就只有我和须乡了。
须乡慢慢来到病床边,站在另一侧。将亚丝娜的头发向上捋了下发出了些许声响。这个举动让一旁的我产生了一些厌恶感。
“...你在那个游戏中,是和明日奈住在一起的吧。”
须乡低着头说。
“......是的。”
“这样的话,我和你的关系就有些复杂了啊。”
须乡抬起头,和我的视线相合。这个瞬间我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第一印象是错误的。
从他细细的眼睛,小小的瞳孔给人一种三白眼的感觉,嘴巴两侧向上挑起犹如微笑一般,这一系列的表现都给我一种冷酷刻薄的感觉。让我不住的脊背发凉。
“刚才我说的啊......”
须乡感觉很无聊似的笑着说。
“就是我和明日奈结婚的那件事。”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这个男人究竟说什么啊。须乡的那番话,就像极寒的冷气一样包裹住我的身体。沉默了数秒后,终于吐出了这样的言语。
“这种事...我会让你得逞吗...”
“确实是的,在这个状态下无法获得她的认同啊。在文书上我是结城家的养子。...实际上,从以前开始,她就很讨厌我哟。”
须乡用左手的食指戳了戳亚丝娜的脸颊。
“亲戚们也不知道这件事,就这样结婚的话,我想遭到他们拒绝的可能性会很高的。但是啊,在这个状况下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时机啊。我可是希望她昏睡下去啊。”
须乡的手指移到了亚丝娜的嘴唇附近。
“住手!”
我下意识地用手抓住须乡的手,将其从亚丝娜的脸上移开。并用很高的语调质问道:
“你这家伙...想利用亚丝娜的昏睡状况吗?”
须乡再次笑着对我摆了摆手,继续说:
“利用?不不,这是正当的权利哟。我说,桐之谷君。你知道开发SAO的‘阿卡斯’究竟怎么样了吗?”
“...我听说解散了。”
“是的。开发费用加上事件的赔偿费让他们负债很高,公司最终破产了。SAO服务器的维护现在就交给雷克特的FULL DIVE技术研究部门了。具体来说就是我的部门哟。”
须乡走到病床的另一侧与我对视。露出了恶魔般的微笑,并将脸紧贴着亚丝娜的脸颊。
“——也就是说,明日奈生命的延续都是靠我维持着的。所以,我对此也是有权利索取同等价值的补偿的,你认为不对吗?”
听到这些台词,让我更加确信这样一个念头。
这个男人,是要利用亚丝娜的现状,用她的生命达到自己的私利。
他转而又站起身,蔑视着我,收回了刚才一直浮在脸上的微笑,用冷冷的口气命令我,说:
“...你在游戏中和她立下了什么约定我不知道,但我想让你今后不要再和她有任何来往。希望你不要再和结城家有任何的接触。”
我紧紧地握住拳头。但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到。就这样犹如冻结了一般。
数秒后,须乡将身体移开,用嘲笑的口气说:
“结婚仪式下周在这个病房举行。我希望你能来。你就珍惜这最后的离别吧,英雄哟。”
我只想要把剑。
将他的心脏刺穿,把他的脖子砍断。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出了我的冲动,他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回到家后,刚才的记忆仍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很是在意的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蜷缩着,呆呆地望着墙壁。
“就是我和明日奈要结婚的那件事哟...”
“明日奈的生命现在是靠我在维持.....”
脑海里,须乡的台词一次又一次的如同电影一般回放着。我的内心则是犹如烧红的金属一般激愤。
但是——。这些都或许是我的自我意识太强烈了吧。
须乡是从以前开始就和结城家走的最近的人,这也就是他能成为亚丝娜婚约者的原因。他深受结城彰三的信赖,在雷克特也很负责。很可能亚丝娜在很久之前就预定要成为那个男人的妻子了,和他比起来,我单单就是在假象游戏中和她接触过。这种气愤,要把亚丝娜给那个人带来的气氛,充其量就是矮小的孩子的任性罢了——。
对于我们来说,浮游城艾恩葛朗特就是个真实的世界。我是这么确信的。在那里我们交换的誓言,话语,全部都像是宝石一般闪耀着光辉。
“我想一辈子守在桐人的身边——”
亚丝娜的话语,笑脸慢慢地离我远去。
“对不起...对不起亚丝娜...我...什么都做不到...”
难过的泪水,啪嗒,啪嗒,啪嗒的滴落到握紧的拳头上。
* * *
“哥哥,浴室空出来了哟!”
直叶对着二楼和人的房间叫道。但却没有回应。
傍晚从医院回来后,和人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晚餐的时候也没有下来。
直叶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会儿。如果不赶紧去睡觉的话可是会感冒的,她心中这样默念着,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咔嚓,把手扭转,门打开了。里面十分暗。果然是睡了啊,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房间里一阵冷气吹了出来,让直叶身体哆嗦起来。看来是窗户没关啊。
真是没办法啊,直叶摇摇头,轻手轻脚的走到房间内。把门关上后,朝着南侧的窗台慢慢靠近,走到床边时才发现原来和人并没有睡觉而是蜷缩在上面,于是她停了下来。
“啊,哥哥...抱歉,我认为你睡着了......”
直叶慌张地说。沉默了一会儿后,和人用没无朝气的语气说:
“...抱歉,能让我,一个人稍微冷静一下吗。”
“但,但是...房间里这么冷...”
直叶将手伸出,触碰到和人的双手。感觉就像是冰块一样寒冷。
“不好了,你的手太凉了,会感冒的。赶紧去洗澡。”
说完这些,窗户透进来些许街道上的灯光,这些光照到了和人的脸颊上,直叶此时明白了在哥哥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究...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那声音十分的微弱,带着些许哽咽的感觉。
“....但是...”
没等这话说完,和人就用双手将自己的脸抱住,不让直叶看到自己的样子,并用自嘲般的语气说:
“我真是,没用啊....。明明就在不久前...就下过决心不再说这些丧气话的......”
这话听到一半,直叶马上就懂了。她用很小的声音,战战兢兢地讯问道:
“关于那个人的...亚丝娜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
和人的紧绷的身体突然松懈下来。用低低的痛苦的声音说:
“亚丝娜...去了...很远的地方。是我的手...无法触及的地方......”
这下事情全部明了了。但是,看着眼前完全就像是小孩一样哭泣的和人,直叶的内心产生了很大的触动。
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打开空调,直叶坐到了和人的身旁。犹豫了一会儿后,她抱起双手冰冷的和人。和人紧缩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
直叶在和人的耳边,悄悄地说:
“要加油哟...。如果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的话,不要这么简单就放弃哟......”
这是直叶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话语,当从自己的口说出后,她的内心感到一阵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内心深处存在的某种感情,催生出了这种痛楚。自己是喜欢和人哥哥的,此刻直叶感受到了这种强烈的情感。
——我也是,不能再对自己撒谎了啊。
直叶扶着和人,让他慢慢地平躺在床上。将毯子盖上,手则轻抚起和人的身体。
不知道轻抚了多少下,和人的哽咽声变成了睡眠声。直叶闭上眼睛,内心不断地低声自语。
——我只能选择放弃了。只能将这种感情,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了。
因为和人的心,已经是那个人的了。
豆大的泪珠滑过直叶的脸颊,落到了被单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 * *
甘甜与柔软给熟睡的我带来一阵一阵的温暖。
醒来之前心中都充满这种很温馨的浮游感。就像是阳光透过树林的枝干,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我闭着眼睛抱着在身旁熟睡的她。能真实地感受到对方的气息,于是我稍稍将眼睛睁开——。
“呜哇!?”
嗓子眼发出一声叫喊,并同时向后退出五十公分。身体就像装了弹簧一样坐起来后,朝着周围环视起来。
这就是一直在梦中见到的,爱因格朗特第二十二层森林中的家——才怪呢。这里时现实中我的房间,我的床上,但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
无语的我再次将毯子盖到了身上。很快又躺了下去,由于睡意早被驱散了,于是我再次掀起毛毯。黑色的短发,显眼的眉毛,身着睡衣的直叶,正躺在我的枕头上熟睡着。
“怎......怎么搞的啊这是......”
我经过一番仔细的思考后终于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对了——昨晚,我从医院回来后好像和直叶说过话似的。直叶则安慰了身处绝望中,痛苦地流下了泪水的我。后来我就这样睡着了。
“真,像个小孩啊......”
经过一段时间的羞愧后,我重新看着直叶那熟睡的脸。她明明就可以不做到这一步的啊......。
想到这里,好像在那个世界,也发生过同样的事。在四十层遇到的一位驯兽师女孩,就和直叶很是相似。她也曾钻到我的床上睡觉,而我对此也曾烦恼过。
我微笑着想着这些。亚丝娜和须乡的事虽然现在仍给我很重的压抑感,但昨晚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像在一晚便消逝了似的。
在那个世界——浮游城爱因格朗特的种种回忆,对于我来说都是重要的宝物。高兴的事,悲伤的事,多不胜数,但那些全部都是真实的回忆。我不能看扁了自己。我和亚丝娜约定好了。要在这个世界再次相聚的。一定还有我能做到的事。
就在我这么思索的时候,面前直叶的梦话,传入了耳中。
“放弃,是不可以的哟......”
“啊啊....,你说的没错。”
我低声回答。随后便坐起身,用手指戳了戳直叶的脸。
“喂,起来了。已经早上了。”
“呜呜.......”
直叶发出了不满的哼哼声。这次我抓住直叶藏在毛毯中的脸颊,向两侧拉扯。
“起来啊。已经很晚了哟。”
“呜......”
直叶终于睁开了眼睛。
“啊...早上好,哥哥......”
她慵懒地说着这话,爬了起来。
随后很吃惊似的望着我的脸,并开始在房间里四处张望。懒懒的双眼,一下子睁大开来。同时脸颊也出现了红晕。
“啊,那个,我。”
耳朵都变得通红的直叶嘴巴不断的一张一合,僵硬地坐在那里,随后用很猛的势头跳了起来,乒乓当啷!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她高速逃离了此地。
“真是的。”
我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打开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冰冷的空气驱赶身上的乏力感。
正当我打算去洗澡并准备拿换洗的衣服时,电脑传来了一封“邮件通知”。
咚,响起了一阵电子声,身后的硬盘进入了我的眼帘。PC的面板上邮件提示灯正在不停的闪烁。我便坐了下来,用鼠标点击起EL终端。
在我昏睡的这两年中,电脑的构造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古老好用的HDD(回转型记忆装置)硬盘早已经消失踪影,高新的SSD(固体型记忆装置)技术赶超了它,而内存的主流也已变成超高速并不会产生挥发的MRAM,基本上不会发生延迟LAG现象,可以做到点击与打开同步。在邮件软件被启动的瞬间收信列表便会更新,同时在发信人一栏下显示的名字是——“艾基尔”。
爱因格朗特第五十层主街区“阿尔盖特”杂货店的老板兼斧使的艾基尔,在二十天之间和自己在东京再会了。那时我们交换了邮箱地址,但联络什么的这还是第一次。邮件题名是“LOOK AT THIS”。点击打开后,一行文字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张图片附件。
我低着头,点开那张图片,猫着腰,靠近显示器仔细审视起来。
构图十分不可思议。色泽以及光照的特征,可以看出这并不是现实世界,而是电脑制作的假象世界。图片的前景有一金色的牢笼。里面放着一把白色的桌子与白色的椅子。一名身着白色晚礼服的女性坐在上面。我透过牢笼,仔细的看着她的侧脸——
“亚丝娜......!?”
画风十分的粗糙。即使如此,那栗色长发的少女,绝对就是亚丝娜没错。她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侧脸很忧郁似的。再仔细看看的话,可以看到她的背后有着透明翅膀的东西伸了出来。
我抓起桌上的手机,在电话簿上找寻了一阵后,点下了接通的按钮。数秒钟的呼叫也让我倍感漫长。噗,接通的声音后,听到了艾基尔那低沉的声音。
“喂——”
“哦,那照片你怎么一回事啊!!”
“...我说桐人啊,你至少要报一下名字啊。”
“没那个多余的时间了!赶紧告诉我啊!!”
“...那就说来话长了。你来我店里吧?”
“我马上来,马上就来。”
我没听对方的回话立马就挂断了电话,抱着替换衣服冲出了房门。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头发没干就穿上鞋,蹬上自行车骑了出去。这条道我不知走了多少次,可这一回却深感十分漫长。
艾基尔经营的咖啡屋兼酒吧,坐落在台东区御徒町的小道内。一块黑色的指示板,提示这儿就是店面,店门上还挂着一副用金属装饰的招牌。两块如同骰子一样的招牌上刻着店名“Dicey Cafe”。
喀拉,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我推开了店门。柜台处一名光头大汉抬起头,对着我笑了起来。店内一位客人也没有。
“哟,你很快啊。”
“...你的店还是那样生意不好啊。这店在这两年间究竟是怎样生存下来的啊。”
“啰嗦,现在虽然这样但晚上生意还是很好的哟。”
就像回到了那个世界一样,这些对话让我的内心稍微平和了一些。
我和艾基尔联络是上个月末的事情了。当时是从总务省的公务员那里得到了我想要知道的熟人的真实姓名,住所清单。克莱因,西村,西斯卡以及里斯贝特等我想要再次见到的玩家有很多,他们现在也回到了现实世界,虽说要和他们保持联系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我还是想适时的和他们接触一下。和我最开始拜访的就是这家店。
“那么,你想让我告诉你些什么!?”店主有点不高兴。
艾基尔的本名是安德鲁-基尔巴特-米路斯,在得知他在现实世界中也经营着一家店铺的时候,我感到很认同。他从种族来说是个非裔美国人,但父辈开始就在日本这里了似的,他二十五岁的时候就在御徒町开设了这个咖啡店兼酒吧。而且在客人中认识了美丽贤惠的妻子,后来他又被囚困在SAO世界两年。当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本以为早就该倒闭了的店铺却被妻子努力地守护了下来。听起来真是令人感动啊。
事实上,这里应该有很多老主顾的。在这个木制的店内,所有的器具都被整理得相当亮丽多彩,四张圆桌和柜台显得十分紧凑也让人觉得很有魅力,洋溢着使人内心舒爽的气息。
我坐到一张皮面凳上,点了一杯咖啡,并开始询问艾基尔关于那张图片的事情。
“我说,那图片是怎么一回事啊?”
店长并没有立刻回答,只见他从柜台下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包装物,将其推到我面前。
这包装里装的很显然是游戏软件。我正找着这个游戏所属平台的时候,右上方印制的“AmuSphere”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是个我没有听过的硬件啊......”
“AmuSphere。是我们还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发售的。那可是NERvGear的后继机哟。”
“......”
我用复杂的心情望着LOGO图标,艾基尔便做了一些简单的说明。
发生了那起事件后,NERvGear被人称作是恶魔的机器,导致没有任何厂商敢涉及FULL TYPE型游戏软件的开发。直到SAO事件频发的半年后,一家大型企业打着“这次绝对安全”的口号发行了其后继机种,也就在我们被囚困在那个世界的时候这种机型完全打了一场翻身仗。在那之后,“AmuSphere”等类似于SAO的游戏陆续发售,在全世界都取得了很高的人气。
那些话让我多少理解了一些,但由于我在那之后也没有再次关注这些同种类的游戏,所以详细情况也不太清楚。
“那么,这也是VRMMO吗?”
我将其拿在手中,仔细审视着上面的插画。图中描绘的是深邃的森林中高挂着巨大的满月,黄金圆盘的背景下,少年少女带着刀剑在空中飞翔。衣着都是正统幻想系风格,而且身后都长着一对透明的翅膀。插画下方的标题处写着——“ALfheim Online”。
“ALf...heim,online?....什么意思啊?”
“就如同ALfheim的发音一样。是妖精国度的意思。”
“妖精......。我还是有点搞不太懂啊。是悠闲性质的MMO吗?”
“这个吗,可能是这样吧。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很难的哟。”
艾基尔将热气腾腾的杯子放在我面前,笑着说道。我端起茶杯,边品尝着芳香,边继续问着他。
“困难,是怎么样的呢?”
“极端SKILL制。重视玩家的技能。鼓励PK。”
“极端......”
“也就是说在这个游戏中没有等级的存在。各种技能只有通过反复使用才能上升,即使育成命中率也不会提高得太多。战斗时全凭玩家的运动能力,而不是剑技,魔法也就是SAO的程度。但此游戏不管是图像精度还是动作帧数,其技术可都是直逼SAO的哟。”
“诶....那可真是厉害啊。”
我的嘴形摆出吹口哨的样子。以前的浮游城爱因格朗特,是狂气的天才茅场晶彦倾注了其全部的热情才构建出来的建筑。他之外的设计者开发出了同等级的VR世界,让我有点不敢相信。
“鼓励PK是指?”
“玩家可以在角色创建的时候选择妖精的种族,也只有不同的种族之间可以进行。”
“这确实是很困难啊。不管这游戏技术水准有多么的高但应该是没什么人气的,感觉这游戏就是为那些狂热分子制作的啊。”
我皱着眉头说,听完这话的艾基尔一改其严肃的表情,再次露出了笑容。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这游戏可以很受人热捧哟。理由就是可以‘飞翔’似的。”
“飞翔......?”
“因为有着妖精的翅膀。游戏内搭载了飞行引擎,而不像以往游戏中的那些定式控制器,所以可以在里面自由的飞翔。”
我想都没想就发出了惊叹声。NERvGear发售后,飞行系的VR游戏出现了许多,但那些全部都是通过游戏内的装置操控飞行的类型。而不去制作让玩家按照自身的想法去飞行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现实的人类没有翅膀。
假象世界内,玩家可以做出和现实世界同样的动作。正是这样,现实中人类无法做到的这里也做不到,就是这个理由。背后长出翅膀是很容易的,但要通过肌肉的运动让其扇动起来就没那么好理解了。
在SAO内,后期我和亚丝娜都有着超强的弹跳力,通过这个也可以模拟飞行,但那充其量就是将跳跃延长而和自由的飞行有本质的不同。
“飞行这玩意可是很厉害的啊。翅膀究竟怎样操作呢。”
“谁知道呢。不过肯定很麻烦的。对于新手,还是可以单手操作遥杆型的控制器的。”
“......”
我一瞬间出现了想要挑战该游戏的念头,但随后马上就打消了该念头,并再次吸了一口热咖啡。
“——嘛啊,这个游戏我大致了解了。该回正题了吧,这个图片是怎么回事呢?”
艾基尔从柜台下取出一张纸,放在我面前。这是一张照片专用打印纸。上面印着那张图片。
“你怎么看?”
听到艾基尔的疑问,我凝视着图片一会儿后,说:
“很像....。和亚丝娜......”
“果然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啊。由于是游戏内的截图的原因,分辨率有些不足啊......”
“赶快告诉我吧,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就是在这个游戏ALfheim Online中拍摄的。”
艾基尔将我手上的游戏取回,并将其背面朝上。在游戏内容与画面图片的紧密排列的中央,有着世界的俯瞰图。是个圆形的世界,许多种族的领土呈放射状的分布,而中央长着一棵巨大的树。
“世界树,这东西被称作。”
艾基尔指着那棵大树说道。
“玩家的目标就是比其他种族要先到达这个树上的城池当中似的。”
“到达,这里不准飞行吗?”
“不管怎么飞其滞空时间也是有限的,不能无限飞行。就连这棵树最下方的枝叶那里都无法到达。但还是有许多人想出了笨办法,比如五个体格壮硕的人进行叠罗汉,用多段火箭的方式想要达到那棵树的枝干。”
“哈哈哈,这样啊。说是笨办法但他们还是动了脑了啊。”
“嗯,看起来是成功了,但由于枝干十分脆弱,所以也只能算是勉强到达。为了证明他们五个人到达了这里,因此拍摄了许多图片作为证据。这张图片就是他们拍摄的奇妙图片似的。是在那棵树枝下方挂着的巨大鸟笼。”
“鸟笼......”
我的言语带着一些不详的感觉,同时眉毛也皱了起来。被囚困...这个想法顿时出现在了脑海中。
“这照片还是他们勉强前伸才拍到的。”
“可这游戏不该是正规的吗?为什么亚丝娜会......”
我取回游戏,再次凝视。
将视线移向盒子的下部。发现“雷克特-制作发行”这则信息。
“喂,怎么了桐人?脸色很难看啊。”
“没什么......。没有其他的照片吗?比如亚丝娜之外的‘SAO未归还者’的,就像是被囚困在ALfheim Online里,之类的?”
对于我的这个疑问,店长将浓厚的眉毛紧缩,摇了摇头。
“没,但那些话我是听说了...而且通过这个照片也不能说明什么。你不要因为这个就去报警啊。”
“啊,这我知道。”
我低下头,想起了那个男人——须乡伸之对我说的话。
现在SAO服务器的管理是他,须乡这么说过。而且说到管理,他说过这个服务器就如同一个黑盒一样,就算是从内部也无法进入,对于这些话当时我也理解。
不过,亚丝娜继续沉睡对他来说是比较有利的。而且与亚丝娜相似的少女在VRMMO中被目击到,并且这游戏的运营商是雷克特的分公司——。这些难道都是偶然吗。
我一瞬间想联络总务省的救援队,随后马上就改变了想法。主要是因为这些说法都太模糊了。
我抬起头,望向巨汉店长。
“艾基尔——这个游戏,能给我吗。”
“可以啊....你想去吗?”
“啊啊,我想亲眼证实。”
一时间艾基尔露出了疑虑的表情。他的这种考虑我也理解。主要是怕会再出现一些什么事什么的,这种恐惧心顿时涌上心头吧。
我耸了耸胳膊,对他笑了起来。
“类似这种好游戏就算是死我也要尝试。...看来得去买新型的游戏机了啊。”
“NERvGear也是可以运行它的。AmuSphere单纯来说就是它的性能强化版。”
“那可真是太好了。”
我耸了耸肩,这次艾基尔的面颊稍微动了动。
“嘛,你有着再次被那玩意儿囚困的觉悟啊,只不过啊。”
“不管几次被囚困都无所谓。”
这些都是事实。我和亚丝娜并没有任何别的联络,单单只是用NERvGear在网络上联系。当然不管是声音,还是信件,这些都我都不曾收到。
但这种等待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我一口气将咖啡喝光,站了起来。这个店铺没有电子收款机之类的东西,我便从口袋中掏出硬币放在了柜台上。
“那么,我就回去了。多谢招待,情报什么的就拜托你了。”
“情报费就用别的来代替吧。——一定要救出亚丝娜哟。这样的话我们的那个事件才能算是这正意义上的结束。”
“啊啊。总有一天这件事会结束的。”
我用拳头击打了下自己的手掌,随后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 * *
直叶趴在自己的床上,翻滚着,将脸埋在枕头里,没过几分钟都要将脚啪嗒啪嗒地拍动。
已经是中午了,但她还是穿着睡衣。今天是一月二十日星期一,寒假也早就结束了,但直叶所读的中学在三年级三学期是自由上学的,因此她去学校也只是到剑道部露下脸罢了。
直叶现在的脑海中,那段记忆正在不断地回放着,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了。
昨晚——为了温暖冻僵的和人,一起钻到被窝里,全身紧密挨着对法,就这么睡在了一起。躺着只要十秒就能睡着,这种体质让直叶现在都很后悔。
...我真是笨蛋笨蛋笨蛋!
内心不断的叫喊,双手也不停地敲打着枕头。
至少也要在和人之前醒来,然后逃离那里啊,可对方却比自己先起来了。现在已经没有脸去见哥哥了啊。
很害羞,很羞愧,这些和自己隐藏的爱意混在一起,让她的不能呼吸胸部感到阵阵刺痛。双手盖住脸,突然意识到睡衣上哥哥的气味,这更加加剧了刚才的那种悸动。
总之还是用竹刀打消这一切吧,就这么决定了,直叶刷的站了起来。因为心情很紧张也不知道是穿道服好,还是随便别的衣服,总之她以很快的速度将衬衫换下想要尽早一步到庭院处去练习。
和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母亲翠一直都是中午前才去上班,父亲峰嵩也在年刚过完就返回美国去了,所以现在家里只剩直叶一人了。从一楼的餐桌上摆放的架子中抓起一片起司松饼并用很不雅的方式叼在口中,另一只手拿着橙汁,来到了走廊处坐了下来。
刚咬了一大口——玄关处和人推着自行车走了进来,并和直叶的视线对上了。
“呜!!”
松饼卡在了直叶的喉咙处,她用拙劣的动作将右手的果汁拿到面前想要喝,但却发觉上面没有插吸管。
“呜咕,呜咕~~!”
“喂喂!”
跑到直叶身旁的和人一把将果汁夺了过来,把吸管插入,随后将其插到直叶的口中。直叶拼命的吸着这冰冷的液体,终于将卡在喉咙处的食物咽了下去。
“呜啊!死....我以为这次死定了呢...”
“真是个急性子啊。你就不知道慢点吃吗!”
“呜呜~”
直叶丧气地低下了头。和人坐在她身旁,弯下腰开始解鞋带。直叶用余光望着和人的侧脸,再次咬了一口松饼,就在这时,和人突然说道:
“对了,昨晚那件事......”
直叶猛地咳嗽起来,慌忙地又喝了一口果汁。
“嗯,嗯!”
“那个,怎么说呢...谢谢!”
“诶......”
预想之外的话,直叶目不转睛的望着和人。
“多亏了你我才恢复了精神。我,不会放弃的。绝对要把亚丝娜救出来给你看。”
直叶强忍着内心的疼痛,微笑着,说:
“嗯...加油,我也想和亚丝娜见见。”
“你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的。”
和人抚摸着直叶的头,随后站了起来。
“那么,一会见。”
说完这话,和人便跑上了二楼,目送着他离去的身影,直叶把手中最后一小块松饼放进了口中。
——我也要...加油了啊......。
来到庭院的水池旁,直叶开始了今日的挥剑练习。手握竹刀,身体随着舞动而移动,慢慢地身体开始暖和起来。
一直以来只要挥动竹刀一切杂念都可以打消,但今天却和以往不同,脑海中的事情怎么也无法消除,一直盘踞在那里。
——自己喜欢哥哥,真的好吗。
昨晚,对于这个想法,自己曾一度放弃了。哥哥的内心深处只有那个人,自己明明知道,但还是十分痛苦。
——但是...即使这样也好。
为什么自己会对和人抱有如此强烈的意识呢,这个理由自己也不明白。但,这个念头是何时出现的这点自己很明白。
两个月前,母亲接到了医院联络,望着一刻也不愿多等,飞奔出去了的直叶,趴在和人的身上流着眼泪高兴的笑着。和人伸出手,用让直叶怀念的语调回应着她。从那时开始,直叶心中就萌芽了这种感情。想更要接近他、想要和他说更多的话、想要任性扑到对方的怀中,但这些都无法做到。
只要待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就好,直叶对着自己这么说,随即又开始挥舞着竹刀。等到动作停下来的时候,看了看房里的时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啊,不能这样下去了。我还有个约定。”
直叶停止了空挥,将竹刀放在松树旁,拿起毛巾擦了擦汗。抬起头望向天空,透过裂开云层蓝天也显露了出来。
* * *
我回到房间后,换了身朴素的衣服,将手机调成了留守模式,坐到了床上。打开随身背着的包,取出了从艾基尔那里拿来的游戏。
“ALfheim Online”。
虽然听说的很有限,但还是得到了充分的情报内容。所幸的是这个游戏并不是采用等级制,就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避免了不能随意去其他场景的尴尬。
本来,要在玩MMORPG之前,是要通过杂志以及网络收集许多相关的情报的,但我很长时间没有注意这些了,打开游戏包装后,取出里面的ROM。将连接着路由器的NERvGear接上电源,将rom插入到插槽内。数秒后,主指示灯从闪动变成了恒亮状态。
我坐在床边,双手拿着NERvGear放在眼前。
以前还闪闪发亮的机器,上面的涂装已经有些剥落了,有些损伤了。这既是囚困我两年的枷锁,同时也是与没有出任何故障持续与我共同战斗的战友。
——请再一次,把力量借给我吧。
心中如此默念着,我将NERvGear戴在了头上,扣上了下巴处的扣,将护目挡板处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不安与兴奋让心跳加速,我极力抑制心跳的加速,说:
“LINK START!”
透过紧闭的眼睑传进来的朦胧光芒,突然消失了。视神经的传输被截断了,眼前被黑暗所包裹。
随即,眼前出现了虹色的光芒。不定形的NERvGear逐渐变成了LOGO的形状。最初的这些朦胧景象都是为了确认机器脑视野神经连接成功的提示。终于,LOGO的下方出现了一行视觉连接OK这样的文字。
接下来从远方传来了奇妙的多重音色。难听的声音,慢慢的变成了美妙的和音,随即这些启动声响都消失掉了。又出现了一行听觉神经连接OK的文字。
初始连接步骤,接下来到了体表感觉,进入了重力感觉的连接,此时床给我的感触消失了。接下来其他感觉的连续测试一个一个开始测试,OK指示也在不断的增加。如果FULL DIVE技术进步的话,这个过程也应该会大幅度缩短吧,而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而已。
终于最后的OK消息出现了,接下来的瞬间,我从这个黑暗的环境中落了下来。下方的颜色也变成了虹色,通过这一系列测试假象世界的程序,我马上便要在异世界着陆了。
——说到这些还为时尚早,黑暗中浮现出了帐户登录界面。头上ALfheim Online的LOGO逐渐显现,同时出现了用女性的柔和音色报出的提示消息。
我顺着这个提示音,开始创建帐号以及角色。我的胸前出现了一个青白色光亮的虚拟键盘,首先要输入注册ID以及密码。我便将在SAO那时开始就长年使用的文字列很快的输入了进去。如果是下载的MMO游戏的话还需要选择缴费的方法,但我的这个由于是购买的ALO类型,是有着一个月的免费试玩的时间的。
接下来是角色昵称的输入。我什么也没想就输入了“kirito”这个名字。
这个是通过现实世界的桐之谷和人这个名字简写而成的,并且知道这个的人也很少。了解这个的也只有总务省的救援队,与该队有密切联系的那个雷克特的社长结成彰三以及那个须乡。当然还有艾基尔,以及仍未苏醒的亚丝娜——。恐怕这个就连直叶以及双亲都不知道。
SAO世界的那些情报,特别是角色昵称之类的,一切内容都没有公开。因为那个世界玩家之间的战斗频繁发生,如果在现实世界中公布这个结果的话恐怕会得出一个恐怖的死亡人数的。谁把谁杀害了,如果无限制的公布这些的话,现实世界中会出现许多诉讼官司也不难想象。
而现在,由于SAO事件产生的杀人事件其全部的过错都归咎到行踪不明的茅场晶彦一人的头上。玩家亲属现在仍在对其运营公司阿卡斯起诉要求赔偿,所产生的结果就是公司被解散了。就是说,茅场亲手扶植的公司自行拉下了帷幕,但还是无法避免之后的继续诉讼事态,这些都如同国家的意向。
要让须乡伸之知道这些,并产生些不安,也只有这个响亮的名字了,我按下切换键,将罗马拼音切换成了桐人的片假名。性别当然选择了男性。
接着就是制作角色的合成音色。这在初期选择种族的时候就有。容貌有许多选择也能随机生成,这些都是不能取消的。让我很不满意的就是,游戏内部要支付额外的费用才能将面相重新制作。反正这个时候,什么容貌都可以。
作为玩家分身的角色,也就是妖精,有着九个种族可以选择。每个种族的长处与短处都进行了说明。サラマンダー、シルフ、ノーム说来是在RPG内好友的名字,ケットシー、レプラコーン就没怎么听过了。
我也没有想要认真攻略这个游戏,因此哪个都行,由于比较十分在意黑色为基调的初期装备,所以就选了“スプリガン”这个种族,并点下了OK键。
全部的初期设定完毕后,在一阵“祝你幸运”这个人工声音后,我再度被光的漩涡包裹。根据说明,接下来要到各自种族的聚居地开始游戏似的。消失了的床的感触,浮游的感觉,落下的感觉侵袭了过来。光芒中,异世界的面貌慢慢展露了出来。我来到一座被深色所覆盖的村庄的上空。
两个月没有尝试的FULL DIVE型游戏的刺激感,再度唤醒了我身上的神经,我就这样朝着村庄中央细长的城堡慢慢接近——。
就在这时。
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冻结了。这里那里都出现了缺损,闪电般的噪音在世界各处出现。所有物体的分辨率都在锐减,如同马赛克般,世界溶解并崩溃起来。
“怎——怎么了啊!?”
连呼喊的空闲也没有——。我再度陷入了猛烈的坠落状态。在没有出路、广阔的黑暗中,朝着无尽头的远方持续坠落。
“这究竟是怎么搞的啊啊啊啊啊。”
我的惨叫声,被广阔的虚无空间吸收,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