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GE 08 更加精彩的答案,也能得到分吧!(1)
没有山峦的阻隔,没有怪物的妨害,没有道路,连一颗树也没有。
只有鲜花。
一片铺在无垠的原野上,璀璨缤纷的,有如渲染过的大海般的鲜花。
幻彩花田。
当它展现眼前的一瞬,孙驰和黄煌已被彻底折服。
胜于俯瞰整个虹叶之境,更胜于把荧幕里那绝无仅有的奇幻场景放大至无穷,茫茫花海衔天接地,震人心弦。
踏在花海之间,仿佛沐浴在彩虹里,似乎整个世界都由花朵构成。每三步五步,或被新的品种吸引,或被新的色搭感动。往前是花,再往前还是花,直到阳光完全消逝,星斗乍现,两人还蹚在花丛里,恋不舍离。
黄煌的脚步慢了,不只是倦了,还是想在这多呆一会儿。他们找到一处花团不太密的地方,小心翼翼点起火,商量就地过夜。
两人没带食物,只能靠花丛中些许植物材料填填肚子。孙驰说,如果这时能来一只怪兽,那晚餐就有肉吃了。黄煌说,是啊,万一真来怪兽,它的晚餐就有肉吃了。
他们推算,幻彩花田出现怪物的几率不高,因为这儿离飞花缆车索道很远,还被高山挡隔。大部分学员只能乘缆车路过,很难得下车过来,即使过来,也不会待到晚上打怪物。许多人只要看上花田的一角,便心满意足了。
而孙驰和黄煌,他们或许是第一对亲身处于花海之上、星空之下的学生。
在星光的辉映里,身边的花朵们像覆盖了一层淡膜,缤纷的色调变得更加温柔和谐。随着夜渐渐深了,繁星涌动,聚成一片壮丽的星云,照的地上每一朵鲜花都如夜明珠般流光溢彩。
两人不由得惊叹,这里简直是幻境。他们忽而明白,只有这一刻,花田才会呈露出最美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幻彩”之意!
他们赞美、谈天,在花田里打闹,殊不知真正的幻彩才刚刚开始。落进花丛,微弱欲熄,却不知怎的又亮了起来。它们变换了颜色,持续着那点点光芒,在花的上方游动、飞舞,仿佛一群嬉戏的小虫。
“是萤火虫!”孙驰不禁站起来,叫道。
黄煌也忙站起来看。只见四面的花田里,慢慢浮起了一群又一群萤火虫,多不胜数,姿态万千。花田无边无际,萤火虫也无边无际。追不上,抓不住,更看不完。它们旋绕着整个夜空,仿佛深海里游玩的鱼群,又仿佛宇宙中璀璨的璇光。
陶醉在无数光点里,两人几乎忘记了这所校园,几乎忘了自己。
漫步在漫天幻彩下,黄煌的声音都像被感动:“场景太美了,可惜是虚幻……要是现实中也有这样的地方,该多好?”
连孙驰也触景生情,他说:“现实中会有的,我一定带你去!”
“那,要是……现实中真的没有呢?”
“没有?没有我们就种一片!”
黄煌乐得张开臂膀:“还要养一窝萤火虫!”
“一窝哪里够,起码要养一游泳池!干脆开个大养殖园,一边养花,一边养虫。”
“说的好听,敢跟我约定吗?黄煌笑着竖起小指,爽约菊花败!”
孙驰毫不犹豫地和她拉钩。不料黄煌“嘻”笑一声,硬是勾着他小指不放,还拽了他两下。孙驰痛得啊呜大叫。
他没有吐槽黄煌,这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在他心目中,黄煌总是个胆大独立的傲娇女子,却没想到他竟也有小女孩似的一面。也会幻想,也爱调皮。虽然他总是对黄煌这样,可当下的气氛却让他吐槽功力尽失,还觉得黄煌很可爱。他心里那股潜藏着的悸动霎时显现,似乎是种暖哄哄的、甜滋滋的味道。
“我还是觉得你把头发披下来比较好看。”他突然说出。
黄煌吓了一跳,脸突然红了:“什……什么!你、你又!”
孙驰也懵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不由自主地说出那样一句话!
“我……”他手忙脚乱解释不清,心跳得跟打鼓似的,“我、我是说,你比较好看!哎,其实我早就说过了嘛!”他尴尬地别过目光,简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听黄煌迟迟没回话,他心里更是不安,他偷偷看了她一眼。
只见,拿掉了发簪的黄煌端坐在火堆边,脸朝着萤火虫升空的方向。
孙驰惊讶的看着她,想说话,却支支吾吾说不出口。黄煌额发低垂,面颊红润,声音清灵:“我、我在睡觉前肯定都会摘掉的,可不是听了你的话才……”说到一半,她缩起身子,脸又偏向萤火虫那边。
孙驰尴尬,脑子乱乱的,像个超负荷的机器人,只敢呆呆地杵着,生怕稍一动就会炸掉。
这时,他又听见黄煌说:“喂……”
“啊?!”
“……你,你快坐过来呀,隔那么远,我怎么跟你说话?!”
“哦!哦!”孙驰慌忙答应,匆匆坐到黄煌旁边,“你要说什么?”
“别坐得那么近啦!”黄煌生怕脸被看到似的,往边上缩了缩。
孙驰又忙挪开了一点。
他定了定神,疑惑的望着黄煌。
“那个……如果你不想听,可以不听,就当我的自言自语好了……”
她说完,慢慢抬起头来,仰望那被无数荧光点亮的夜空,和浩瀚无边的星云世界。不知不觉地,她紧张的身子逐渐放松,目光也柔和下来,轻声道:“……原来,游戏里这么美啊。”
“嗯?”孙驰诧异。
“你没发现吧。在来到星幻学园之前,其实我……从来没有玩过游戏的。说什么会游泳,说什么游戏经验丰富,全是骗你的。游戏什么的,我以前只听说过一点,还是从电视广告上听来的。”黄煌 语气唏嘘,目光依旧望着远方,“我从没玩过。因为,玩游戏对我家来说没有意义。”
“你家?对了,还没听你说过呢!”
“也没什么好说的。天王会已经没落,我的家人都……”说到这,黄煌颤了一下。孙驰顿觉抱歉,似乎勾起她伤心的回忆了。
“那是挺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一直被当成宝贝,在长辈的疼爱下长大。家人们从不要求我为帮会付出什么,而我也找不到感兴趣的事情,会的也少,只会一点家传的枪法,耍的还不好。可是,忽然有一天,长辈、同辈,接连在血泊中倒下……只留下最小的、在溺爱中长大的我……”
见黄煌开始低声啜泣,孙驰不知所措。他试图靠近一些,忽然听见:“别过来……我没哭!”
孙驰缩住身子。
接着,黄煌带着情绪,把天王会沦陷后的全部经历都讲述了一遍。从掌上明珠变成六尺之孤,从衣食无忧变得饥寒交迫,从呼风唤雨变得任人欺凌。在举目无亲、一无所有的日子里,她不得不一个人站起来,挺过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内心的坚强,她慢慢早回了自我,找到了奋斗的目标。她身上仍有天王会的印记,心中尚存天王会的魂髓。她凭自己的意志决定重振天王会,哪怕她只是这曾经辉煌一时的帮会仅剩的最后一丝火苗。
她的家人已经身死,唯一能做的,就是延续他们的精神。
“原来,这就是你的故事。”听着这些,孙驰觉得特别传奇。他原本觉得,哪怕黄煌真的是什么黑帮堂主,平日里也不过是个普通学生。却没想到,黄煌那从未提及的过去,竟是如此的波折起落,简直就像游戏的剧情一样。
反观自己,只是个生在爸爸没影妈妈唠叨的普通家庭,在离家最近的三流学校和乌烟瘴气的便宜网吧里过着三点一线日子的懒惰游戏宅而已。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只会在游戏上一天一天耗掉,却没想到……
“我竟然会遇上你这样的人!”他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黄煌看了他一眼,说:“你……相信我说的话?”
“为什么不信?你这么坚强,一定能复兴天王会的!”
那理所当然的口吻,触动了黄煌。她愣了愣,笑道:“以前我也总觉得,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接触游戏,想不到我竟然来了这里,还碰到你这种人。”
“目标不同的人,在相同的路上碰到,这个就叫孽……不,缘分吧!”
“你的目标不就是要履行和哥哥的约定,成为游戏第一人嘛。好吧,既然你相信我,我也支持你,反正你除了玩游戏之外一无所长。”黄煌又嘻一声。
“你还有脸说,你连游戏都没玩过,还装游戏高手呢。”
“喂!我可是信任你才告诉你的,你不准拿这个吐槽我!别忘了你还欠我鲨兽鳞!”
“你还记得这茬啊?才1000G,我现在就还你啦!”
“不要,谁稀罕你的G!”
“那更好,我不还啦!”
“不可以!我就是要你一直欠着我!”黄煌做回原地,摇头晃脑地说,“除非,你也告诉我你的一件事。”
孙驰松了口气:“哈,我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想知道什么随便问!”
“好!”黄煌一拍手,“那就告诉我,你和翩羽中考时发生的事。”
“呃!”孙驰顿时被噎了一下。
黄煌得意地闪着一双水灵的大眼,扬着下巴敬等孙驰开口:“别犹豫,快说吧,反悔菊花败。”
孙驰挠挠头,,满脑子疑惑,这气氛什么时候变了?他犹豫了半响,说:“中考有一天,我看到坐我旁边的她遇到了困难,就帮了他一把而已。”
黄煌神色好奇,想继续往下听。
孙驰仰倒在土地上,面朝星空,说:“那天考了十几分钟,我就把会写的都写完了,想交卷走人吓死同场考生。忽然我发现她捂着胸口,好像不舒服,我想问又没法问。就在这个时候,监考老师走过来,在她的试卷上盖了个很大的印章——作弊。”
“啊?她作弊?!”
“不,她应该只是不舒服,低着头而已。可监考老师认定她在看小抄。”
“那你还不快点抗议!”
“我怎么抗议?我站起来说‘老师,她没作弊,我一直盯着她的试卷看呢’?”
“那你是怎么帮她的?”
“我其实希望她能自己跟老师解释啦,可又想到,老师这种顽固生物要是会相信学生,世界上就不存在代沟了。就算老师真的信了,也绝不肯放下面子承认看错,更不会涂掉自己用力盖上的印章的。老师总教我们知错认错,可你见过知错认错的老师吗?唉……我看她为那个大印章都急哭了,我就瞄了一眼他的姓名和考号,填在自己的试卷上,再用笔敲出响声,告诉她。”
“你……你作弊?!”黄煌吃了一惊。
“这有什么,反正我成绩渣,总不能让一个莫须有的作弊罪坏了她的人生吧。后来我设法告诉她我的姓名和考号,就立马交卷了,免得她不接受。”
“所以,翩羽只能来她自己那张被判作弊的试卷上,填上你的姓名和考号。到头来成了你作弊,全科零分。”
“唔。那场考试就是生物,翩羽的中考生物成绩其实就是我的杰作。”
听了这些,黄煌心里的石头落地了。
怪不得……
怪不得王翩羽愿意把星幻学园的入学推荐送给孙驰,怪不得王翩羽对孙驰那么在乎,原来他们曾有过那样一段无声胜有声的交集。黄煌虽不觉得考试分数有多么值得在意,可要换做自己被人这样舍身相救,也会感激涕零的吧。
得知那两人其实不是老相好,黄煌有点放心,可又有点放不下心。她记得卡帕当时说的话,“孙驰,小片与可是专程来这里找你的”,可见王翩羽不仅对那件事刻骨铭心,还为此付出了行动……或许王翩羽与孙驰的相会,比自己与孙驰的相遇更加理所当然。
她望着天空,深深吸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她想了许多,最后还是忍不住说:“……既然你从实招了,那鲨兽鳞就免了你的吧。不过你还得回答我……”
说到这,黄煌顿了一下。那个明明可以顺着问下去的问题,竟忽然不太敢问。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发觉孙驰没了反应。回头一看,只见孙驰躺在地上,双眼闭合,均匀的呼吸着。他睡着了。
“你……”黄煌有股拽他起来拉着他耳朵大吼的冲动。
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今天这么早就感到困倦。她轻轻叹了口气,迷茫的望着那美丽的天空和花田,遐思了片刻。随后,她也靠近火堆躺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深夜的河流上,货船舱内。
哈雷做了不知多久的心理斗争,才畏畏缩缩地催眠两个巡逻人员,潜入第一个狭小昏暗的房间。
地图上并未显示货物的藏放地点,他只能根据策略游戏的规律推算,关押王翩羽的地方不会是这种疏于防范的小屋,而应该处于重重把守下。可船舱内房间实在不少,道路也七拐八弯,还有守卫们晃来晃去。这任务的难度简直是S级。
哈雷胆小如鼠,若非借助“有人需要在自己、指望自己”的不住鼓励,恐怕他至今还躲在那冷冰冰的阁楼上不敢动。他满心期盼,希望能在眼前的房间里轻易地找到王翩羽,和她一起轻松地脱逃,那可就爽歪歪了。
他不敢点灯,只小心翼翼地摸黑扶墙,在房里翻来翻去。他摸到一些抹布,然后是几把生锈的工具,还有一个大箱子。他顿时欣喜,急忙找到箱子的开口,当啷一下掰开。
箱子里突然蹿出一个黑影,拿短刀压着他的脖子:“不许动!”
哈雷吓了一跳。这箱子是宝箱怪?!还没来得及大叫,他就被那黑影捂住嘴,脖子根感到冷冷的锐利触感。
“说,王翩羽在哪里?”那黑影问道。
哈雷又是一惊。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就算你们想保护真箱子,可以在假箱子里放材料啊,装备啊,钱啊!正常游戏不都这样?你们为什么非得藏个宝箱怪在里头啊?这宝箱怪还会读心术,一开口就把我心里的话读出来了。
他手脚打颤,怕是完蛋了。这下非但翩羽要被高价卖掉,自己也要上绞架了!
那黑影还在一个劲的逼问:“快说,你们把她关在哪了?!”
哈雷的嘴被捂住,只能一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一边用力甩头,眼泪都要甩出来了,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知道他在黑暗中看清对方的脸,对方也看清了他。
“咦?!”
两人双双后退一步,不约而同发出困惑的声音:“怎么是你?!”
哈雷指着他说:“你不是那个OG战队的吗?好像叫穆天元来着!”
穆天元也指着哈雷:“你是叫哈雷吧?你也是来救王翩羽的?”
“啥?你不是宝箱怪?吓尿我了,我还以为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什么宝箱怪,你还小葱怪呢。”穆天元松一口气,说,“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躲进这个装材料的箱子,打算趁夜深人静带王翩羽溜走。可他们好像把几个箱子分开放了……”他四下看了看,又说,“对了,你是术师吧?我是武师,咱俩合作,一定可以找到王翩羽的!”
“合作?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吧?”哈雷一手叉腰,一手扶着眼镜,“小翩羽被抓,完全是拜你们OG战队所赐!”
穆天元低下头,神色有点懊恼:“我……其实那天在地下斗场,我看了你们被抓后的反应,真不觉得你们是盜贝贼。但我又不能确定……”
“那你现在确定了?”
“不,我还是不确定……可是我相信,这应该不关王翩羽的事!她不是会干出那种事的人。”穆天元正色道。
哈雷愣了愣:“你……认识小翩羽?”
“我们是小学同学。”穆天元挠了挠头,放低音调说,“……也是我从小暗恋的女孩。”
“什!嘛?”哈雷大喊一声,被穆天元强行捂住嘴巴:“嘘!你想引来卫兵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和守卫们的说话声:“好像有动静,快去看看!”
哈雷的穆天元吓得寒毛直竖。
穆天元架弓拿箭,说:“尽快解决他们,不要惊动更多。”却没听见哈雷回应。扭头一瞧,哈雷早就躲进刚才的箱子里哆嗦起来了。
“你、你快出来!不要让敌人近我身!”穆天元手忙脚乱,不知是该看大门还是看箱子,“你你你,你倒是快出来帮忙啊!别像棵葱一样栽着好吗!”
天色昏暗,风雨欲来,诺大花田弥漫着灰蒙蒙的气息。花儿们耷拉着脑袋,一枝枝无精打采的,不愿承认第二天的到来。
孙驰揉揉惺忪的睡眼,却找不到太阳,以为还没天亮。他抓起星云项链一看时间,恍然发现,已经睡过头了。
他匆忙翻身拍拍泥灰,看见一旁的黄煌还在睡梦之中,便叫她:“快起来,该动身啦!”
黄煌没有反应,似乎被沉沉的天色压得不想动。
“再不起来,杨淮少就跑了,你也要晒成糖薯干了。”
他来回喊了几句,黄煌还是睡着,全然没有苏醒的意思。
这个时候居然还贪睡?孙驰晃了晃她的肩膀,又挠了挠她痒。
可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孙驰感到蹊跷,仔细一看。只见黄煌死死地闭着眼睛,眉毛颤抖,好像在做噩梦。她脸上有汗,脸色也很不对劲,像是病了。
“黄煌,黄煌!”他心乱如麻,担心她出了什么事。看她那状态应该是身体不适,难不成她……中了棘毒?!
不会吧?什么时候!他的目光赫然落在黄煌的长袜上,有一个被荆棘扎出的破口。果然是棘毒。
这个毒……会要了人的命啊!必须立刻解毒!
“你挺住!我马上采甘露救你!”
他果断背起黄煌,朝着山王花的方向,那浓云压迫的山峰之中奔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