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幸好有天使小陶(修)
安全舱得飞越一千多航里的路程, 以防止海鹰星盗通过其他跃迁点追上,谢宴川设定的安全舱投放速度过快,安全舱无法承受如此高航速又远距离的投放。
在即将落地时, 谢宴川就知道这安全舱必然坠毁无疑,幸好他提前给许陶注射了睡眠剂,睡眠剂能让人保持沉睡几个小时, 许陶还陷在沉睡中一无所知。
他将许陶搂紧在怀中, 手掌将许陶的脑袋压在自己胸膛, 脸虽然受伤了通过医疗舱也能复原, 但这么漂亮的脸蛋还是不要受伤得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运气格外背,安全舱落地时没落到平地上,反而撞上了一块巨石!
安全舱碰上巨石尖锐的突起散得四分五裂, 特别寸的是, 巨石锋锐处划过谢宴川的后背,划破他冷硬的军装,深入肌肤, 几可见骨。
唯一值得庆幸的, 就是安全舱生产厂商还没有像营养液生产商那样摆烂,安全舱坠毁的瞬间弹出安全气囊阻挡了一部分冲击力。
谢宴川撞上巨石, 又搂着许陶在地上滚了好圈方才停下来。
谢宴川喘了好几口粗气, 方才强撑起点力气去看怀中的许陶。
睡眠剂的效果还没有过,许陶仍然闭着眼睛不省人事。
谢宴川撑着手微微坐起来, 将许陶浑身上下检查过一遍, 除了手臂上一道被安全舱坠毁时散射的碎片划过的伤痕, 其他地方倒是没有受伤的。
手臂上那条条不大不小的伤口汩汩流着血, 在许陶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像是红梅落雪。
刺目得很。
谢宴川咬牙撕下军服衬衫下摆, 先用衣袖擦过周围的血迹,才小心翼翼地替许陶包扎好伤口。
两人的光脑手环在纳乌星压根就是废物,纳乌星没有联盟政府管辖,联盟的通信讯号覆盖不到这颗星球。
纳乌星有自己建的通信讯号塔,联盟对纳乌星的信号塔进行了屏蔽,他们是无法接入联盟星网的,但纳乌星上的公民靠特殊手段也能接入联盟星网。
能接入联盟星网的人,在这颗星球上必然有一定地位,不然就是一些十分擅长网络技术的人。普通人想要成功接入联盟星网几乎没有可能。
谢宴抬眼望了周围一圈,他们运气确实够烂的,被安全舱扔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高耸森林中。
但转念一想也还算可以,要是被扔到城市里,恐怕会被纳乌星那群目无法度的人不知道怎么折磨,他这张脸被认出来,估计活不过明天,连带着许陶都会遭遇不幸。
他后背发出尖锐的疼痛,方才驾驶机甲战斗而消耗的精神力让精神海又开始不安地持续痛苦的暴乱。
他将许陶重新搂回怀里,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找个地方安置下两个人。
等他恢复些体力再做打算吧……
他想。
这么想着,他的眼皮却逐渐合上。
许陶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谢宴川怀中,脑袋上枕着他的手臂。
谢宴川面色惨白地闭着眼,他的身下是一小片血泊,鲜红的颜色刺激着许陶的瞳孔。
许陶心一突,立即翻身从谢宴川怀中起来,唯恐自己继续待在谢宴川怀中会加重他的伤势。
他起来得太急,不小心牵动手臂的伤,不禁发出“嘶”的一声。
目光望向自己的手臂,他看不见自己受了什么程度的伤,伤口处已经被人包扎住,但根据疼痛的程度,应该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势。
反倒是谢宴川,他后背不知道被什么划过,大半个背都被深刻的划痕划得血肉狰狞,右半边肩膀被安全舱坠毁发出爆炸给炸得不轻,灼热的烫伤让右边肩膀看不出一块好肉。
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是怎么还能抽出力气、忍着伤痛替自己包扎的。
许陶视线逡巡过四周,夕阳已经落到地平线,幽深的树林散发着诡异的气息,隐藏在其中的动物们都开始发出各异的、或高或低的声响。
夜晚的野外不安全,待在深不可测的巨大森林当中更加危险,必须在黑夜彻底降临前找到一个相对不那么危险的地方才可以。
许陶不敢再多耽搁,成为猛兽的食物可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
他蹲下身,将谢宴川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想要扶着谢宴川站起来。
可能是被许陶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谢宴川紧闭着的眼睛缓慢睁开,他皱着眉强忍下伤痛。
抬眸望向刚刚把自己扶起来的许陶,声音有些虚弱地开口:“你醒了,伤口还很疼吗?”
许陶都对他有些无语了,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闲心关注他那点不疼不痒的伤。
“我没事,你伤得太严重了,少说点话吧。”许陶无奈道。
许陶望了望眼前幽深、深不见尾的树林,对谢宴川道:“我们得早点找到一个能过夜的地方,但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我们该去的方向。”
许陶没有在野外过过夜,对野外的环境一无所知,没有任何经验,只能寄希望于谢宴川。
谢宴川点头:“你跟着我的指令走。”
他方才已经看过这片森林,此时开口道:“向右。”
许陶点头,让谢宴川胳膊放在自己肩膀上,身子撑着谢宴川、扶着他往右边走。
谢宴川的伤势实在是太重,即使他有意自己撑着身子不让许陶承受自己全部的重量,可还是有大部分的重量压到许陶身上。
受伤的右边手也无力地垂着。
许陶在谢宴川的指挥下走了一会儿路,发现谢宴川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总是一会儿轻一会儿重,有些无奈地开口:“不用这样担心我没力气,我总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的。”
他说话时分明还有微微的气息不稳,谢宴川知道这已经是他在强撑着稳住气息的结果了。
他的胸膛还在因为费力而上下起伏。
谢宴川压下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佯作不知地顺着许陶开口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但虽然这么说,他仍是不敢将全部的力气压到许陶身上。
“不用这么客气啦,我们现在可是患难的伙伴。”许陶笑了笑道。
谢宴川在最后机甲休眠的关头,还能记得自己,和自己躺进一个安全舱里,许陶已经很感谢他的贴心了。
否则他自己一个人在这片树林里活下来的概率不知道能有多少。
“明明是夫妻吧。”谢宴川纠正道。
“唔……也是。”许陶漫不经心应道,分神注意着远处,目光逡巡着周围的树丛。
突然他目光定在远处一片草丛中,眼眸有些发亮,对谢宴川道:“我看到了一些能治伤的草药,我过去摘,不然你的伤得这么严重就是流血过多都会有生命危险。”
说着,他征询谢宴川的意见:“我先把你放在这里好吗?我摘完草药就过来。”
“好,”谢宴川点头,“你一个人过去小心些。”
许陶小心翼翼地扶着谢宴川坐下,唯恐扯到他的伤势,将谢宴川扶着坐到地上,许陶道:“我要过去了,你碰上危险的话就叫我,我立刻过来。”
谢宴川失笑,真有危险,许陶这不堪一折的身板,叫他过来,谢宴川反而有些不放心了。
但是他还是点头答应道:“好。”
许陶站起身:“那我走了。”
“等等,”谢宴川解下腰间的光束枪,递给许陶,“草丛中可能会有野兽,你带上枪。”
许陶看他把身上唯一一把光束枪递到自己手心,沉吟片刻才接下,又嘱咐他道:“你自己待在这里有危险一定要叫我。”
“放心,我会的。”谢宴川道。
“好。”许陶点点头。
向远处的一丛草丛走去,幸好他做的是生物医药研究,对一些草药涉猎广泛,不至于在这种时候真的成了一个废物。
许陶走到草丛前,先观察了一番,目之所及没有看到任何的野兽,才逐渐靠近。
许陶蹲下身,微眯着眼分辨草株,将眼前的草株跟自己记忆中的药物对上,方才扯下一片叶子放到口中嚼了嚼才吐出来。
叶子根茎形状、还有气味是乌杞草无疑了,对止血有奇效。
但只是止血显然还不够,谢宴川伤势这么重单单止血还不行,还得找一些能够疗伤的草药。
采足了乌杞草,许陶又在附近捡了根树枝,往前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丛草丛前。
如果他没有记错玄辛花通常就长在折朴草之下,许陶用树枝拨开眼前茂密的折朴草丛。
在折朴草丛下果然长着低矮的稀稀落落的紫色花,花蕊鹅黄,而花瓣宽大,这么点长的根茎长着这么宽大的花看着有些异类。
但许陶总算微微松下心,幸好没有白费功夫,疗伤药能够找到就是最好的事了。
许陶蹲下身,折下一株花,仍然细心地将花瓣和花蕊放入口中嚼了几下,先是传来苦涩的味道,多嚼了两下后缓慢传来点及不可察的甜味。
没错了。
许陶吐出口中的花瓣和花蕊。
伸手将跟前的玄辛花都摘下,又往旁边找了找,确定不会不够才起身。
这片环境看起来似乎适合很多草药生存,如果能够找到可以止疼的草药就好了,谢宴川也可以少受些苦。
许陶又往一旁走了走,碰到草丛目测没有野兽便拨开,试图寻找可以止疼的草药。
然而他走过好几片草丛也没有找到,他的运气似乎用完了。
许陶看了眼天色,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要完全没入地平线了,他回望自己来的路,他走了好一段路,这时连谢宴川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许陶有些遗憾没有找到可以止疼的药草,但现在必须得回去了,他们还没有找到可以度过夜晚的安全地方。
不敢再耽搁,许陶沿着来路快步而去。
走到不远处正好看到谢宴川撑着手准备站起来,许陶小跑几步上前扶住谢宴川:“慢点。你怎么没有听话好好坐着不动,扯到伤口怎么办?”
“你太久没有回来,我想去看看。”谢宴川目光扫过他全身,没看出他身上多添什么伤,但还是问道,“没碰上野兽吧?有受伤吗?”
“没有啦,我采到了一些疗伤和止血的草药,但我们先找到过夜的地方,我再帮你处理伤口。”草药都被许陶放在了军装口袋中,幸好军装的口袋做得十分宽大,可以装下。
不然他一只手受了伤,还要扶着谢宴川,拿着草药还真的有点麻烦。
“好,”谢宴川抬抬眼皮,道,“往十点钟方向走,我判断不错的话,那里应该有可以过夜的地方。”
许陶按着谢宴川指的方向,扶着他走去。
他一路注意着周围的可能会出现的野兽,丝毫不敢分神,也没有跟谢宴川说话,谢宴川这种情况还是少说话保存点力气为妙。
走了一段,许陶额上已经有些细汗冒出,手臂上的伤也开始痛得厉害,但还在他承受范围之内。
许陶边走边看向旁边的草丛,突然他目光一凝,不远处一只牙齿尖利、视线凶狠的凶兽正盯着他们。
许陶的心微微吊起,光束枪正握在他受伤的手上,但他完全不熟悉这个星兽,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出手。
如果一击不中反而可能会惹怒这只野兽。
他正准备寻求谢宴川的意见,然而眼前一花,谢宴川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的一把匕首从他跟前飞过,正好刺中那只星兽的脖子!
匕首恰好卡在星兽喉咙口,令这只畜生只能发出嘶嘶的痛苦声,没法大声嚎叫。
“枪给我。”谢宴川开口,然而不等许陶将枪递出,谢宴川已经从许陶手上拿过光束枪。
他微微眯起眼,抬起没有受伤的手臂,连发几枪射中星兽的喉咙、腹部和致命的脑袋处。
不过转瞬之间,原本还凶恶盯着他们的野兽随即毙命,倒地死在浓密草丛中。
谢宴川将抬握着光束枪还受着伤的右手臂放下,对许陶道:“没事了,不过已经有星兽出没,我们得再走得快点了。”
许陶点头,顺从听话地加快步子。
但路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又遇上好几只星兽,谢宴川让许陶不用担心,果然他手上光束枪准头极佳,遇到的星兽都被他轻巧地解决掉。
就这么轻易地收拾好几只星兽,被人看到,必然不敢相信他还受着这么重的伤。
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解决这些星兽恐怕也得费好一番力。
受了重伤还能做到这种地步,简直有点可怕了。
但许陶看他轻松的样子,只以为这些星兽都是战力不高的野兽,心中不禁庆幸没有遇到凶残的星兽。
又走了好一段路,许陶已经有些面色发白,他咬着的下唇也印着深深的齿痕,他脚步发沉,支撑着谢宴川缓慢的移动。
突然,许陶视线看到不远处的一处山洞,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眼眸发亮道:“那里!我们今晚是不是可以在那里过夜?”
谢宴川点点头,唇角也不禁跟着弯了弯:“嗯,今晚就先住在那里,看明天的伤势恢复情况再做打算。”
山上还流下一条清澈水流,聚在山脚处形成一个小湖泊。
许陶扶着谢宴川行过陡峭的山石,两人走过陡峭难行的山路,费了好大的一番力才走到山洞前,许陶望着跟前的山洞。
洞口的位置比他们人还高,靠双手爬肯定爬不上去,况且他们两只手都还受了伤,许陶虽然受的伤轻,但他从来没爬过这么高的地方。
现在唯一的一个好办法是借着身侧的树,先爬上树再经过树枝进入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这样样他肯定没办法扶着谢宴川了。
谢宴川受伤这么重,许陶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顺利进到山洞,但肯定最好不好待在外面,待在外面太不安全,一个晚上估计都得警惕着星兽,不能安眠。
谢宴川看出他眼里的犹疑,开口道:“你先上去,到了洞口再拉我一把就好。”
许陶看向他的伤,不确定道:“你这样还可以上树吗?”
谢宴川把手从他肩上拿下,勉力自己站定,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
就算不行也得行。
许陶明白今晚他们必然得进到山洞内,其他地方更不安全,再犹豫下去只会浪费时间和体力。
“好,我先上去。”许陶点头。
幸好这树不难爬,许陶用没受伤的手握住上方一枝粗壮的树枝,另一只虚虚握着树干,脚踩上底下的树干。
使力翻上树,在一根树枝上站稳。
这树的一根枝干临近山洞,只要踩上便可以跳到山洞中。
许陶踩上那根枝干,瞄着山洞落脚的地方,轻轻一跃,安稳落到山洞中。
微微站定,许陶俯身看向还站在下面的谢宴川,有些担忧道:“你可以上来吗?
谢宴川点点头:“可以。”
他说着便瞅准可以踩上的树枝,翻身而上,随后踏上那根可以跳进山洞的枝干。
“我接住你。”许陶站在山洞内张开手,对谢宴川道
谢宴川失笑,他轻声无奈道:“不用,等会儿反而可能你还会受伤,你让开,我跳下去就好。”
许陶怕他在上面待得越久越支撑不住,没有跟他争辩,让开身子,留出位置方便谢宴川跳下来。
他一让开,谢宴川便从树干上离开,脚踏着枝干借力跳下。
显然他受了这样的伤跳下来并不简单,落地时身子不稳地半倒在地上。
许陶快步上前扶住他,没让他真的完全倒在地上。
谢宴川强撑爬上树又跳进山洞的力气在此时都几乎被消耗殆尽,他额上冷汗直流,额发都被打湿了大半。
经过他的一番动作,背上的伤口被撕扯得愈发狰狞,本来就没几块好肉的右肩更是惨不忍睹。
许陶扶住他身上的手都沾满了他后背流下的鲜血。
“你的伤太严重了,”许陶皱眉扶着他,把他没受伤的左半边身子靠在山壁上,“我现在帮你处理一下。”
他们走了太长时间,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挂着的月光不足以照明处理伤口。
许陶用光脑手环开启了灯光模式,照亮了山洞。
这山洞并不大,住两个人也可以了,而且但够高,让他们不至于站着的时候碰到头。
许陶帮谢宴川脱下衣服,谢宴川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毁坏得不成样子,穿在里面的衬衣下摆还被他撕下一大块用来包扎许陶手臂的伤。
七零八落不成样的衬衣倒是可以用来做包扎谢宴川伤口的布条。
许陶从自己的军装口袋中摸出所有草药,分类放在两处。
他找了块石头,将乌杞草放在谢宴川脱下的军装上,用力将乌杞草捣碎得差不多,确定可以挥发出药性,才准备敷到谢宴川背上。
谢宴川微微抬起眼,看向他的手臂,哑着声开口:“先处理你的伤,我的伤不急。”
“你的伤更严重,况且这草药是止血的,我的手臂现在也没有出什么血。”许陶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急吗,许陶都怕他下一刻就闭眼倒地了。
“况且我还要捣药,先处理我的伤口的话,等会儿帮你处理好伤口,再处理一次我的伤?”许陶宽慰地对他笑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啦,这样的小伤我还可以忍住。”
谢宴川不知怎的突然沉默下来,片刻后点头,同意了许陶的建议。
让许陶先处理他的伤口。
许陶看着谢宴川没几块好肉的背,都觉得有些有些幻痛,简直有些不忍直视了。许陶撕下一块谢宴川的衬衣,他背上没有伤口却沾上鲜血的地方,许陶用衬衣小心擦掉,他细心地不碰到谢宴川的伤口。
谢宴川只觉得他的动作轻柔得过分。
擦掉谢宴川留着的血,许陶用手捧起被捣碎的乌杞草,看着谢宴川道:“对不起,我没有找到止疼的草药,所以会很疼……你忍一忍。”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了,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了。”谢宴川摇摇头。
明明是他对不起许陶,自私地带着他一起上战场。
如果他没有这么自私,许陶也不至于和自己一起沦落到这个鬼地方。
现在因为当初自己的自私和错误决定,不仅让许陶照顾他,还要许陶因为没有找到止血草药而跟他道歉。
简直有些可笑了。
许陶动作轻柔地将捣碎的乌杞草敷上谢宴川的伤口,只有刚碰上伤口时谢宴川的身子颤了一下,之后便没有任何动静。
许陶歪头看了看他的脸,见他咬着牙强忍着,脸上冷汗岑岑,不由开口道:“真的很疼是不是?我动作再轻一些”
“没有,你动作已经很轻了。”谢宴川摇头道。
因为疼痛,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喑哑。
即便谢宴川说了没有关系,许陶还是更加放轻自己的动作,他简直不知道这么严重的伤,谢宴川怎么还能强忍着没有晕过去的。
许陶动作小心翼翼,经过好一番折腾才将止血草药覆盖上他那些流着血的伤处。
在等待止血的过程中,许陶又将玄辛花捣碎,因为谢宴川过重的伤势,许陶采了许多玄辛花,足够谢宴川敷上好几回。
两人都安静地没有说话,山洞内只回响着许陶捣药的声音。
许陶其实手臂还是有些痛的,他又将全部的心神放在手上的动作上。
没有注意到近处谢宴川盯着他捣药的幽深目光。
“好了!”许陶放下手上的石块,手捧起捣好的草药走到谢宴川跟前。
谢宴川收敛起眼瞳内可能会吓到许陶的眼神,对他笑了笑。
“这次会比敷止血药草疼得多,你要不要在嘴上咬块布条,我拿给你。”许陶问他。
“不用,你直接敷就好。”谢宴川摇摇头。
“好,那你忍耐一下。”许陶道。
说着他走到谢宴川身后,先将上面覆着的乌杞草拿下,才又小心翼翼地将玄辛花敷到谢宴川伤口之上。
他耐心又细致地将草药覆盖住谢宴川的每一处伤处。
许陶帮谢宴川敷好草药,将衬衣撕成的布条拿过来,又替谢宴川仔细包扎住伤口,不让草药掉落。
做完这一切,许陶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但他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还是露出笑意对谢宴川道:“好了。”
上药过程,谢宴川一声不吭,许陶还真是有点佩服他。
不愧是S级的omega,联盟鼎鼎有名的上将。
谢宴川摸了摸他的脑袋,目光内有些许陶看不懂的神色,他笑了笑对许陶道:“辛苦你了。”
许陶摇摇头。
许陶拆下今天谢宴川帮自己绑好的布条,他的伤口被安全舱尖锐的碎片划过,由于方才赶了好长一段路,又是捣药又是帮谢宴川敷药。
此时伤口早已经渗出血,伤口有些微微发白。
许陶只平静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知道了自己的伤势便收回视线。
他这点伤口也用不着上止血草药,许陶将伤口附近的血痕擦掉,便要单手敷上玄辛花。
“我帮你吧。”谢宴川出声开口道。
闻言,许陶使劲摇摇头:“ 不要不要,你再动等会儿伤口又撕裂了。”
他歪了歪脑袋,对谢宴川开玩笑道:“再撕裂开我帮你上药,你就这么麻烦我么?少折腾点我吧。”
但他这话说完,还是怕谢宴川下次换药时怕麻烦自己,一个人偷偷换了,便又道:“好啦,我没有嫌你麻烦,只是伤口又裂开的话,什么时候才能好呢?你不痛吗?好好养伤,不要乱动啦。”
许陶真是不知道小七怎么天天说自己不爱惜身体,分明谢宴川才是最作死的那个,都这个情况了还想给自己上药。
听到他的话,谢宴川闭了闭眼,许陶实在太平静了,和他沦落到这里也没有任何的埋怨,反而竭尽全力替他找到疗伤的草药。
谢宴川从生下来那一刻,他显贵的家世就注定了他这一生必然会站在高处。他懂事得极早,方才几岁的时候,一些比他年纪还大上几十倍的人在他面前也和颜悦色到卑躬屈膝的地步,那是他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自己手握着的权柄。
即使他只有几岁。
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想做的都已经做到,后悔这种懦弱的情绪从来没有出来在他的人生当中。
但此刻他确实感觉到了这种陌生的、怪异的情绪。
大概是许陶明明自己也脸色惨白,脸颊边留着汗还要温柔地照顾他的情绪,让他不可抑制地回想起被自己刻意遗忘的两个人的曾经。
那时他的精神海暴乱已经到了再不及时找一个高匹配度的人进行精神抚慰,就只剩下几年寿命的严重程度。
在医生诊断过后,谢宴川便让邹平在匹配系统上找到一个和自己高匹配的人。
匹配系统上没有匹配人的照片,谢宴川不知道那个叫许陶的人长什么样,只知道他比自己小了七岁。
他将许陶在匹配系统的信息发给陈节骁,让他去查许陶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之后便没有再管。
陈节骁将报告发给他时,他也只是匆匆扫过几眼,看到了照片上自己未来结婚对象的样子。
很没有精神,看起来并不怎么开朗。
但也没有多关注,确定了许陶是个可以结婚的对象,他便把事情都交代了杨启思去办。
那天杨启思来告诉他许陶到了的时候,他确实是不太记得这个许陶名字了,需要仔细想想才能想得起来。
毕竟他一天要见的人、需要打交道的人太多了。
许陶第一次帮他做精神抚慰是出乎意料地温柔,和他了无生气的外表不同,他做精神抚慰时专注且尽力,似乎替他做精神抚慰是最重要的事情。
谢宴川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不介意把自己的东西同时分享给许陶。
毕竟他和许陶是伴侣关系。
他对许陶关注、在意,他觉得可能是出于他的掌控欲,许陶替他做精神抚慰的那一刻,他把许陶划归为自己需要分出心神照顾的人、是自己的所有物。
他游刃有余,毫不吝啬地给予,可是许陶想要的实在是太少了,不过他也不是很介意。
他给了就够了,许陶想不想要就随便他吧。
对于许陶,谢宴川这时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总是高高在上的,这种高高在上刻在他的骨子里,对许陶虽然有所收敛但偶尔还是会流露出来。
直到此刻,他突然知道了,那天晚上他问许陶想不想去中央研究院,许陶为何拒绝为何不吃晚饭了。
看着许陶温和的笑,一股陌生的情绪像毒蛇般缠住他,他难得地感觉到后悔的情绪,他有些艰涩地开口:“许陶,抱歉……”
他凝视着许陶乌黑的瞳孔:“我不应该这么独断专行,让你跟着我一起上战场。”
许陶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后悔这种情绪。
几乎每次出现在他面前的谢宴川永远是游刃有余的,是那个联盟中手握大权的上将,似乎所有事情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小事,所有事情在他手上都能被轻易解决。
早在很久之前,许陶就已经接受了自己会受是十年婚姻协议摆布的命运,从杨启思带着人一起到他家中让他签婚姻协议开始,他已经接受了许士城、谢宴川对他命运的决定。
这次出发前,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再也回不去的准备。
许越说他随波逐流,可他早已明白如果不回报许士城的养育之恩,他可能会背着这个养育之恩一辈子不安。
他没有什么抱怨的情绪,他在婚姻协议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抛掉了后悔的情绪。
这种负面的情绪既不会改变他的处境,反而只会损耗他的心力。
许陶极少让自己陷入负面的情绪。
况且谢宴川比他设想的要好相处许多,许陶并没有对他抱有什么期待,毕竟一个工具,最好还是不要对持有者抱有什么幻想。
谢宴川这声真情实感的抱歉,倒是有些出乎许陶的意料。
许陶摇摇头:“没有什么抱歉的,你也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啦。”
毕竟陪谢宴川上战场是写在协议里的。
除了让他签婚姻协议,谢宴川也没有对许陶做什么不好的事,况且婚姻协议的事要是许士城不同意,谢宴川想来也不能强迫他签的。
许陶认为谢宴川是一个合格的协议伙伴,许陶没有看人受虐的喜好,他也没有看到谢宴川后悔而产生快意的情绪。
许陶反而脾气温和地安慰谢宴川道:“我既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来过野外,其实这次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所以你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啦,我还只是受了一点小伤,所以真的没事的。”
说罢,他柔和地对谢宴川笑了笑。
但许陶不知道,有时候温柔、善解人意才是刺进人心脏中最狠的利刃。
谢宴川听见他的话,靠着石壁的身形都不禁颤了颤。
他看着许陶被汗打湿的额发,因为捣药,微微渗出血的包扎处,手上沾着的没擦干净的草药汁液。
一切的一切无不在刺激着谢宴川的眼膜。
后悔的情绪如狂风暴雨席卷而来,漫过谢宴川全身,他悔恨的情绪在许陶温柔安抚的话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许陶不想让谢宴川陷入后悔的负面情绪,但他的话却适得其反,谢宴川被这股悔恨的情绪淹没得几乎无法呼吸。
连带着被他刻意忽略的签订的婚姻协议,只是让副官上门提亲的轻慢。
在许陶轻柔安慰他的这一刻,都无法再被遗忘。
反而因为长时间的刻意遗忘,在突然袭来之际,更加深刻地如一把最尖最利的钢刀扎进谢宴川的身体里,把他的五脏六腑搅得鲜血淋漓。
这不见血的痛苦比背上的伤让他更难忍百倍。
悔恨的痛苦之余,一股同样强烈的、突如其来的占有欲又紧紧摄住谢宴川的心。
他现在非常非常想要抱住许陶,想将许陶拆吃入腹的念头涌上来,甚至阴暗地想要将他永远关在家里。
但他又深刻地明白,许陶像是温柔无比的水,似乎任人控制,可一旦装在缸里,困着他,他就会变成一潭死水。
谢宴川不敢赌这潭死水被他困在水缸中还会不会有活过来的一天。
许陶见自己说完这番话,谢宴川便垂着头不发一言。
等了一会儿,谢宴川也没有什么反应,许陶便利落地自己敷上药,又包扎好。
他不知道谢宴川这是怎么了,眼底神色幽深得他看不懂。
过了半晌,许陶还是先开口道:“你现在精神海怎么样?需要帮忙进行抚慰吗?”
谢宴川今天经历过一场恶战,精神海毕竟暴乱得更加严重。
身体受了这么重的伤,加上精神海暴乱,谢宴川今晚估计睡都睡不安稳。
在力所能及之内,许陶还是希望谢宴川过得好受些。
毕竟承受这样的痛苦确实很可怜。
闻言,谢宴川方才抬眸看向他,他知道许陶的意思肯定只是单纯的精神抚慰。
但此刻谢宴川心中悔恨、占有的情绪都占领着高地,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接受许陶信息素的安抚、闻到他的信息素,自己会不会失控。
强忍的亲近欲|望可能比忍受精神海暴乱更加令他难熬。
最重要的是,许陶经过波折丛生的一天,又受了伤,再帮他进行精神抚慰,谢宴川只怕他真的会因为精神力损耗过度而昏迷过去。
谢宴川摇了摇头:“没关系,还能忍住。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养伤,我的精神海暴乱也习惯了。”
许陶有些不太赞同:“真的没事吗?其实我也没有这么累。”
谢宴川看着他强撑着的话语,心中的情绪愈发复杂、强烈起来。
谢宴川摇摇头:“我没事,太晚了你也该睡觉了。”
既然谢宴川这么说,许陶也没有再坚持。
“你的后背伤得太严重了肯定没有办法躺下了,”许陶脱下自己的军装外套,递给谢宴川,“晚上会很冷,你又失血过多,你披着我的衣服吧。”
“那你呢?”谢宴川看着他问道。
“我受的伤没那么重,穿衬衫睡一个晚上没有什么关系的。”许陶解释。
谢宴川突然将自己的腿放直:“你今晚枕着我的腿睡,这样你没有这么冷,你的外套我也会披着,怎么样?”
许陶还是有些犹豫:“一个晚上你的腿会很麻。”
他一个没什么伤的人枕着伤号的腿睡觉,听起来他似乎像个坏人。
谢宴川轻笑:“你就一颗脑袋能有多重,腿麻了我会叫你起来的,不要担心。你要是冻感冒了,明天该怎么办呢?”
许陶想了想,还是点头了。
要是他生病了,谢宴川又是一个重度伤号,两个人走出这里就更麻烦了。
许陶最后还是躺到了谢宴川腿上,他眼睛对着谢宴川的脸,问他道:“我这样躺着你会不舒服吗?”
“怎么会。”谢宴川弯了弯唇,没受伤的手遮住他的眼睛,“好了,早点睡吧。”
许陶“嗯”了一声,最后还是道:“你要是腿麻了就叫我起来。”
“好。”谢宴川道。
突然,谢宴川注意到许陶手掌心上的划痕,他拉过许陶的手,眉头皱起:“你的手……”
许陶手上沾着没有擦干净的草药渍,许多道斑驳的划痕印在其上,最深的一条已经有些渗出了血。
“啊,可能是刚才采草药和捣药的时候被植物和石头划的。没事,不一会儿就好了。”许陶不以为意道。
谢宴川抓着他的手,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背,目光幽深。
经过今天一番折腾,许陶真的累惨了,他也懒得再关注谢宴川了,他放任谢宴川拉着自己手的动作,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他躺下没有多久,谢宴川便听到他逐渐放缓稳定的呼吸声。
谢宴川闭了闭眼又睁开,将许陶的手放下,转而凝视其许陶的脸。
但可惜许陶脸上做了伪装,谢宴川只能看到一张不属于许陶的脸。
他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
轻声对许陶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