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出阁酒
光脑是什么?听不懂。
自觉跳过不理解的部分,陆元方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海蓝手中那一叠红色的票子。
钱币之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单从钱币上就能看出很多信息。
比如那张红色票子的一面画着一个男人。
虽然不知道那位是什么人。
但……
陆元方眉心忽地一跳。
若是陛下也打算效仿天幕之上造纸币代替通宝,不将自己画在纸币上的可能性有多少?
韦安石没想那么多,他只觉得纸币确实很方便。
一枚通宝有多重?
就算铸得再轻,能轻得过纸币?
想要买的东西越贵、越多,需要携带的通宝就越多,既影响了出行,也容易招来宵小的觊觎。
如果他们也用纸币代替通宝……
或者……
韦安石琢磨着,铸造一种居于通宝和纸币中间的……代替品?有没有可行性?
桓彦范同样也在思考纸币的问题,但他想的是,天幕上那个国家是用什么材料制造的纸币?
现在使用的钱币,金银且先不说,金银自己就值钱。而通宝是用铜铸造的,铜自身也值钱。
纸币,得用什么制造才能既有价值又看起来那么轻薄?
另外,纸币看起来也挺容易伪造的,天幕上的人如何避免有人伪造假币、如何判断真假?
……
一堆问题想得桓彦范头疼,想着还是去拜访老师吧,问问他老人家有何高见。
——
正是上午。
蓝天白云,清风送爽。
姜海蓝穿上一双高跟鞋,把换下的小白鞋放在了车上,推开车门下了车。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轰天雷在空中炸开的声音不绝于耳,姜海蓝迅速关上车门,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先下车的谢秋实女士招呼她赶紧跟上。
姜海蓝只得跟了上去。
【我有位姑姑嫁女儿,按照我们这边的风俗,女方家今天办出阁酒,明天一大早男方家派人来接亲,去男方那边走结婚仪式,办结婚酒。】
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姜海蓝一边跟着同寨子的人朝前走去,一边“大声”给直播间的观众们介绍道。
【农村还是这个风俗,城里倒是大多在酒店里举行酒店婚礼。】
他们沿着蜿蜒的马路走了几分钟,走向马路边一幢三楼一底、砖混结构的房屋。
宽阔的院坝里,左边摆了六张麻将桌,都坐满了打麻将的人。
右边则摆放着八仙桌和长凳,有人围坐着嗑瓜子聊天,有人则在打扑克牌。
院坝的一角,被主人家请来做饭菜的大厨们正忙碌地准备着午饭。
——
听到结婚。
各大平行时空的人们来了兴致,想看看天幕上的人是如何举行婚礼的。
先前这么多天,对于部分的普通人而言,他们看看天幕上那个世界高大的建筑和宽阔的大道,很是新奇。
可姜海蓝讲的那些律法,他们听不懂。
姜海蓝放的历史喵,他们不感兴趣,哪个朝代哪位帝王,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姜海蓝放的《xx百科》,看看农作物和食物怎么来的怎么做的,他们有些兴致,可碍于缺乏原材料,只能看着天幕,却做不出来。
结婚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农村人还是城里人,从小到大都看到过别人家嫁女儿、娶媳妇,自己也多半去吃过酒席,很是能说上一二。
“鞭炮声太响了!姜海蓝的声音都不是很能听清楚。”
“他们放了好多炮。”
“人家嫁女儿,这是大喜事,不得多放点炮?”
“好多人啊,好热闹啊。”
“人家嫁女儿,亲戚朋友、附近几个村的人都要来,能不热闹吗?”
“……你是不是在故意顶我?”
“?”
“酒席还没有开始,这些人围着桌子在干嘛?”
“饭菜还没准备好吧,你看那边。”
负责做饭菜的人在露天架了几口锅弄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已经出锅的几大盆菜就摆放在桌案上,虽然闻不到味道,可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对美食感兴趣的人目光灼灼地看着那边,想看那些厨子怎么做菜的。
另外一些人则将目光投向了玩牌的人们。
“那边那些人是在玩……叶子戏?”
“确实是。”
“他们的纸牌挺小一张。”说话这人比划了一下,“比我们的小多了。”
“那些玩小砖块的……”有人盯着麻将桌上的麻将,“那是怎么玩的?”
“他们将……”不知道称呼那些小砖块,索性略过,“打出去了。”
“但是同桌的人也有把别人打出来的拿回去的。”
“嗯……莫非他们是要凑成什么样的花色组合?”如果是这样,那和叶子戏也有相通之处。
但很快,看着麻将桌讨论的人们就无语了:“怎么回事啊!怎么连洗牌都要让那个桌子自己洗!!!”
“不仅如此,那个桌子还摆好了再给他们推出来!”
“天幕上的人是不是太懒了点!”
——
入户的门口,穿着漂亮裙子、盘着头发、化着精致妆容的新娘子正站在茶水桌旁,按照两位女性长辈的指示给前来吃酒席的亲戚们倒茶。
姜海蓝跟着人流走进了屋子。
室内正前方的墙上,入目便是一张巨大的图书管理员的肖像画。
——这位姑姑家的香火在老房子,没有迁过来。
肖像画之下,是两张八仙桌拼成的长桌,桌上摆了糖果、花生、瓜子、林省特色麻饼、麦绞绞……
长桌的右前方坐了一个男人,正在登记礼金;右侧则坐了两个男人,一个收钱,将名字和金额报给登记的人,另一个则从身后的大纸箱子里拿出一盒喜糖,递给送礼金的人。
室内左侧也安置了几张桌子,桌上层层叠叠摆了很多床新被子、新枕头、新床单被套,堆得特别高。
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出有多少床。
桌子旁边则是贴着“囍”字的新电风扇、新电饭锅、新炒锅等。
还摆了几个大型家电的纸箱,也各贴了一个“囍”字。看来是家电已经提前送到男方家去了,但女方父母要证明自己买了,就拿纸箱来摆一摆。
姜海蓝一边排队送礼金,一边解释,【我们这边,新娘子出嫁,她父母会给她置办多少床新被子,具体多少床我不清楚。还会买一些生活用品,买八仙桌和长凳,有的父母会买家电。】
【而新娘子的亲姑姑、亲姨妈、亲舅妈,会给她各置办一床被子;寨子上的叔伯婶娘家,有的可能会买不是很贵的家电,有的会买碗筷,作为新娘的嫁妆一起送到男方家。】
——
噢噢噢,送礼嘛,准备嫁妆嘛,添妆嘛。
各个世界的人们自然地对应了自己所知道的习俗。
从古至今,无论穷人家还是有钱人家,嫁女儿都会为女儿准备嫁妆——没良心的那种父母除外。
床、桌椅凳、妆匣、樟木箱、衣物、被子被套床单枕头、生活用品等等。
家庭富裕的多置些金银珠宝、精致摆件,家庭不好的准备材料不那么好的物件,适当增减。
“就算是很多年以后,也依然是这样啊。”
最近为了嫁女儿而忙得头昏脑涨的刘氏,好不容易能坐下来休息,一看到天幕上也在嫁女儿,不由得乐了。
她妯娌递了杯热茶给她,两人一起看向天幕上那堆成小山样的被子,以及被子旁边的物品。
刘氏乐道,“要是我能给我闺女买那个自己吹风的东西,我一准买俩。”
她妯娌喝了口茶,“你忘了前两天姜海蓝去的那个卖家电的店?”空调啊空调。
刘氏:“……”她一瞬间心酸,“唉,我闺女运气不好,生在现在,如果她生在天幕上……”
她妯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她能生为你的女儿,已经好过很多姑娘了。”至少你真心疼她。
“话虽如此……”刘氏面露忧愁,“她很快就要去别人家了,她要是受委屈怎么办……”
养儿九十九,常怀百岁忧啊。
“风俗,有些差异,但总体也差不多。”
几个老先生坐在一起一边品茶一边闲聊。
“父母为女儿准备嫁妆,准备了些什么就看集市上能买到什么。”
“总体来说,还是日常过日子需要用到的。”
“听姜海蓝的说法,第二天新郎官会来接新娘子,那么……”一个老先生眯了眯眼睛,他眼睛不是很好,看天幕有些困难。
“迎亲,那么前边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他们还有吗?”
“谁知道?那姑娘又没说。”
“我比较感慨的还是,天幕上那个世界真的没什么男女大防。”
——
姜海蓝排了一会儿,将礼金给了,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喜糖。
她正要出门,就听到左边屋子里有人叫她。
——先送了礼金的伯母、婶婶、嫂子们已经找到了座位。
姜海蓝走了过去,这件屋子里摆放着凹字形的沙发和茶几,见她过来,一位坐在沙发上的婶婶往旁边挤了挤,招呼姜海蓝坐。
姜海蓝问,“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奶奶?”
“她和几个老太太在外面。”
姜海蓝点了点头,坐在了一位婶婶和一位嫂嫂中间。
嫂嫂看着她身上穿着的浅绿色短袖绣花旗袍,打趣道,“海蓝这条旗袍挺好看的。”
姜海蓝笑道,“是啊,但是今年没穿几次,马上就要降温了,我赶紧穿穿。”
嫂嫂很是无语,“连着两三年都是国庆期间降温吧?”
姜海蓝点头,“没错,去年国庆前几天我晚上还吹风扇睡觉,后两天突然降温,给我冷得不得了。”
另一位嫂嫂接过话茬,“现在这天气越来越怪,感觉都没有春秋,直接从夏天到冬天,又从冬天到夏天。”
“下雪也很随意,有些年份下的那个雪都铺不完路面。”一位伯母说:“去年我外孙跟他爸妈回来过年,就没看到雪。”
姜海蓝开玩笑,“可是他走的时候挖到了两株开花的兰草花。”高兴得很。
她们正聊着,新娘子跟一位端着茶盘的女性长辈走了进来。
室内的人快速摸口袋。
新娘子笑盈盈地一边叫人一边递茶,接茶杯的人都很自觉地给了“茶钱”。
姜海蓝早有准备。
她老妈说:“其实你只要给五十就行,但你要是觉得给五十不好意思,也可以给一百。”
姜海蓝:“……”
“海蓝姐。”新娘子微笑着送上一杯茶。
姜海蓝笑着说了声“恭喜”,她接过茶杯放在了桌上,把一张红色票子递给了新娘子身后的女性长辈。
她老妈真是了解她。
【我们这边这个给“茶钱”的风俗,放在以前就是给新娘子“添妆”。】
姜海蓝琢磨着措辞,【所有来参加新娘子出阁宴的亲朋好友,都要喝一杯新娘子亲手倒的茶,并给茶钱,给多给少就看关系亲疏远近了。】
姜海蓝笑了笑,【十几年前我们这边的风俗都不是倒茶,而是新娘子拿张帕子哭,来一个亲戚哭一个,表达出嫁不舍娘家这边的亲戚?当然被点到名字的亲戚要给“哭钱”。】
【怎么哭也是有讲究的,新娘子得学一学。后来大家觉得哭太麻烦,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学,就改为了倒茶。】
——
“噗!”
某书院,几个聚在一起下棋的学子棋也不下了,一起看天幕上的世界。
其中一个少年没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夸张,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同窗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咋了?”
“怎么笑得这么……”
少年擦了擦眼角,“我没事我没事,就是想到家姐,她一贯性子爽利,做事风风火火。要是她出嫁的时候也得学着把我们家亲戚都哭一遍,她一定得发疯!”
和他关系好的少年笑了笑,“下次见到玉琴姐,我给她说说你想看她哭?”
少年马上变脸,眼神惊恐,“你这人怎么这样!”
“比起看玉琴姐愁眉苦脸,我更想看她揍你。”
少年:“……”
另外几个少年也笑了起来。
一个手里把玩着棋子,神色颇为奇怪,“你不觉得,他们似乎……”他顿了顿,琢磨着措辞,“很懂得变通啊。”
“啊?此话怎讲?”
“因为觉得学哭太麻烦,就改为了端茶。”少年意味深长,“所谓规矩,所谓风俗,也是可以轻易改变的?”
同窗们惊奇地看着他。
深知好友性格的一位少年霎时有些不好的预感,“你想干嘛?”
少年把手中的几枚黑白棋子丢回棋盘上,神色从容,“没什么。”
我只是想,规矩、习俗、律法,一切皆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