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是我自私, 一意孤行,才害你晕倒进医院,错过考试。”傅书行一步一步走到纪恂面前站住, 低眸看着他, “我没有当面跟你道歉,是因为怕, 我第一时间选择了逃避。”

“对不起,纪恂。”

纪恂紧抿着嘴, 皱眉狐疑的看着傅书行。

这人怎么了,态度变这么快??

“没有人教我要怎么办……”

傅书行看着纪恂, “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做了很多跟想法背道而驰的事。那些事有的伤害我自己, 有的伤害你。”

纪恂捏紧了盒子!

“昨晚在宴会上说的那些话也一样。”傅书行看着纪恂,声音低低沉沉,“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我以为我是在保护你,可每次好像都只让你更受伤难受。”

相比之前在卧室,傅书行现在这番剖白显然更诚恳。

可纪恂不确定傅书行抱着什么目的。

他可能真的对某件事感到愧疚, 也可能是对昨晚讯息的回应,又或者根本就是在演戏耍人玩。

纪恂可没忘了, 这家伙恶劣起来的时候有多让人牙痒痒!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

——傅书行以为搬家了,他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会大大减少,所以想要逮着机会把这些话全说完,好让他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但是……

以为搬家就见不上了?

呵呵!怎么可能!!

“你说的没错,哨兵跟向导不应该只是工具人的关系。”

纪恂再次看向傅书行。

傅书行目光沉静, “不管你能不能帮我做精神疏导,你都是……我说过会保护你, 以后不管是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好了,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傅书行从兜里抽出手,手里有两颗糖纸很漂亮的水果硬糖。

傅书行抬起另一只手,捏住两端轻轻一旋,糖纸散开,但他又拧回去。

傅书行把糖递到纪恂面前,“你吃完中药可以吃这个,糖很小,又是水果,不会影响药效。”

哨兵的手递出很久。

纪恂终于伸出手接过,指尖捏着一角糖纸。

傅书行垂目看着,眼神看上去很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正有一股冲动,叫嚣着拿回来剥开糖纸,再像小时候那样喂到纪恂张着的嘴里。

可是不要做多余的事。

不能做多余的事。

“没事了。”傅书行的手指终于是握成了拳,又松开。

傅书行说:“外面很冷,你快回家吧。”

沉默良久的纪恂把糖握到手里,抬头看傅书行,“你不告诉我元帅府的位置在哪吗?”

傅书行:“?”

纪恂说:“你说了那么多,还跟我道歉,却不告诉我你新家的地址,那以后我想跟石头去找你玩的时候,怎么找?”

傅书行明白了,迟疑片刻,“我发你通讯器上。”

纪恂:“行!”

傅书行目光扫过纪恂手里的盒子,像是没有停留的又看向远处的路灯,“我要走了。”

“好。”

两人在门口分别。

纪恂在傅书行走远了才叫道:“行哥。”

傅书行立刻站住。

“虽然你搬家了,但你还要上学啊!”纪恂挑眉,冲傅书行的背影叫:“你这歉是不是道的急了点~?”

傅书行没有回答,只低低留了一句:“晚安,小恂。”

凉凉的夜风把那句晚安送到了纪恂的耳边。

石头回家了。

傅书行也走了。

纪恂转身进院子,他抬头看一眼自己的二楼卧室,放下手里的礼物盒,把叠在一起的两张椅子靠墙放好,踩上去,再顺着能落脚的墙砖,一点点爬上去。

纪恂手指通红,吃力的趴在窗台上,看到大王蛋正在门栓上努力。

显然它想解除反锁。

但它终究是个蛋,再灵活也完不成那么复杂的行为。

所以纪恂深深吸了口气,用足力气翻身进屋,再甩了甩发痛的手指,走过去一手抄过大王蛋,一手打开卧室门的反锁,再下楼把院子里的两只椅子和礼物盒子都拿了回来。

纪恂躺在床上,看着被自己放到桌上的礼物盒,想了想,又坐起身,下床把盒子拿过来,手掌拂过盒子的盖,一点灰尘都没有。

纪恂解开盒子的卡扣,啪嗒一声,盖子打开,满眼的小玩意儿。

全是他从小到大送给行哥的礼物。

有生日礼物,有新年礼物,还有其他节日的。

纪恂每拿起一样,都能记得送礼物时的场景和傅书行的反应。

直到纪恂发现了不应该在这里的东西。

他先疑惑,随即瞪大眼。

纪恂拿起那长长的包装袋——线香??

这玩意儿自己不是埋在池塘和柳树边了吗?!

纪恂想起自己埋香的时候被傅书行抓了个正着,心里震惊,难道他当场还去挖了??

纪恂放一旁,又往下翻。

自己送给傅书行的时令闹钟,身高测量仪,老虎毛刷,温暖袜子,红色的玫瑰领结,还有……

棉花糖??

纪恂打开灯,看到那拇指大的棉花糖袋子上印着保质期五年前……

纪恂丢到一旁,背靠墙继续翻看盒子。

捏上去会叫的整蛊青蛙,背后拧发条就会跳芭蕾的小王子玩偶,运动头带和护腕,迷你篮球足球,还有值钱一点是哨兵的白噪音耳机,屏障手表……

每份礼物后面都是一段回忆。

昨晚得知傅家搬走,看着行哥漆黑的卧室,纪恂只觉得自己过去整整十年人生都被冰冷无情的夺走了!

直到看到这些。

纪恂才知道没有夺走,傅书行把它们全留给了自己。

是留。

傅书行说了,一开始就打算还。

这不就跟净身出户一样吗?

纪恂把被倒腾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去,想起傅书行老老实实不耍花样的道歉样子,后知后觉满意了一点。

果然,傅书行只有在“做人”的时候顺眼一点。

那今晚就暂时睡一个没有“仇恨”的觉吧!

复仇大计等开学后再说!

纪恂抱着大王蛋要躺下来睡觉。

大王蛋却是一激灵,立刻拱拱他,要他快点去洗澡。

纪恂觉得可能是自己身上残留将军的精神力,大王蛋不适应,只好起来洗澡。

洗完热水澡,卸了心事的纪恂很快睡着了。

很快,圣所迎来了开学。

纪恂回到向导教导室,接受了班上几十位同学的亲切慰问。

问题从一开始“纪恂你身体好了吗?”“纪恂你期末补考成绩怎么样?”到后来的“纪恂你是不是黑了很多?”“纪恂你长高了啊!”“纪恂你的大王蛋怎么还没孵出来,什么时候能孵出来啊……”

纪恂回着回着,打发他们赶紧坐回位置去。

“精神力好像已经稳定了但大王蛋还是没有孵化迹象”是纪恂的痛,结果这一个两个的全没眼力见儿,狂在他伤口上撒盐……

不过,纪恂还是很珍惜跟同学们之间的友谊的。

毕竟等上了军校。

他就看不到这些友善天真可爱的面孔了。

纪恂的开心只维持了一上午。

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里到处传着一个小道消息——“今天,傅书行没来圣所。”

开学第一天请假?

傅书行可是圣所的第一哨兵啊!他还要负责给新生做动员演讲呢!

怎么会请假?

纪恂正竖着耳朵细听隔壁桌两个小向导讨论这事,坐对面的钱鹏突然说:“恂哥恂哥。”

被打断了,纪恂不太高兴的看钱鹏,“干嘛??”

“你通讯器震了。”

纪恂一看,通讯器上显示“纪恂”,他立刻反应过来,接通放到耳边,就要问傅书行的事,那头破天荒有点气喘的赵展磊破却先问:“恂恂!你现在人在哪?”

“我在食堂,北门这。”

“我马上到。”

纪恂听赵展磊语气不对,因为自己心里又记着傅书行今天请假没来圣所的事,直接站起身上去接人,“怎么了?我去门口接你……”

“是行哥的事。”

纪恂脚下的步子一顿,随即走的更快,快速的说:“行哥今天请假没来圣所,我知道了,我们食堂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

“不是没来,是他不读了。”

“什么意思??”

纪恂感觉大脑空了一下,他在距离食堂北门两米的距离站住,视线里赵展磊大步超自己而来,而赵展磊的声音从耳侧的通讯器里清晰传出——“行哥去读军校了。”

行哥去读军校了。

在他们按部就班进圣所乖乖学习的时候。

去年才拒绝了军校伸出的橄榄枝的傅书行,这一次,没有告诉任何人,没有透漏任何风声,直接一个人去了。

“军校开学早,提前几天就走了。”赵展磊看纪恂的情绪不太对,有些迟疑,可还是决定说完:“就是我们偷偷进傅家那天,行哥那天走的……”

纪恂没有说话。

他僵举着通讯器在耳边。

他这个时候才明白傅书行那晚为什么说那么多话。

他不是在道歉。

他还是在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