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都不知道将《男德》背了多少遍，也不见吴公公来抽背，这种做好了准备，却没人检查的感觉，让他不能放松下来。

于是没过几天，他就又堵住了刚下早朝的赵鸾。

沈侍君容色出众，身姿卓绝，赵鸾老远就看到了正门那一抹身影，她拉直了缰绳，在身后的李明玉疑惑的视线中，利落地下马，缰绳扔给李明玉。

李明玉牵着两匹马，愣在原地，看着自家主子穿着一身朱红色的亲王朝服，大步朝王府大门走去。

“这也没几步了，主子怎么提前下马……”

在看到上前迎着赵鸾的沈侍君的时候，李明玉闭上了嘴巴，老实地牵着马儿从侧门进去了。

行吧。

“孤不是不让你等了吗？”赵鸾打量着沈昭，这人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面若桃花，身若修竹。

她不是日日都会准时回府，沈昭一介弱男子，没必要在此苦等。

沈昭当时还有些沮丧，但是很快，他就安慰自己，这是因为赵鸾在心疼他早起，但是今日，他是有事想找赵鸾。

“殿下还记得吴公公吗？就是专门找来教我规矩的那个。”沈昭跟着赵鸾往里走，两人的方向都是沈昭的无名小筑。

赵鸾看了一眼自觉落后她一步的沈昭，“谁专门找的？”

沈昭：“……不知道。”他都当是她找的了。

赵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视线淡淡扫过两侧偷偷打量沈昭的下人，“不是孤。”

“不是？”沈昭诧异，“我还以为是殿下的意思呢，所以我很是给吴公公好脸色看。”

赵鸾：“你规矩很好，不用学了，孤让吴公公日后都不用来。”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她也发现了，沈昭其实是很懂规矩的，只是莫名地在她面前不守规矩而不自知，赵鸾既然不打算要他命，那么这点逾矩便也不算什么了。

沈昭心中一喜，他扬声道：“谢谢殿下！”

虽然赵鸾面上没什么反应，但是沈昭却莫名觉得，赵鸾这几天心情很是不错，根本不像是外界所说的那样，因为麾下损失一员大将而变得阴晴不定。

说起谢岚，沈昭有些奇怪，原书里，谢岚明明笑到了最后。

算了，反正这人最后也背刺了赵鸾一刀，也是死有余辜。

“对了，殿下说不是您派的吴公公，那是谁呢？朱管家吗？”沈昭磨着牙问道。

小猫想挠人了。

赵鸾唇角极轻地翘了一下，故意道：“不告诉你。”

沈昭：“……”

他泄气般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这后院里，个个都比他有心机和手段，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赵鸾虽想看他挠人，但却不是现在。

无名小筑很快就到了，赵鸾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停驻在门口，下巴朝上扬了一下，示意沈昭往上看。

沈昭看到了自己的墨宝：“……”

什么意思。

“你写的？”

沈昭没有错过赵鸾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嘲笑，他绷着脸谨慎道：“字是我写的，却是府里的木匠刻上去的，木匠技术不好。”

赵鸾似乎只是好奇，她闻言点点头，说了句：“写的不错。”便抬步进门了。

是，写的不错，不是刻的不错，所以，这是在夸他。

沈昭欣然接受了夸奖，开始积极主动地给赵鸾盛粥，这次是皮蛋瘦肉粥，沈昭自己也很喜欢。

另外，今日大厨房很是上道，一大早地就送来一碟栗子糕。

沈昭先给赵鸾夹了一块。

赵鸾还是那样，沈昭给她夹什么，她都欣然接受，并且不浪费食物，这种亲身近距离投喂己推的感觉，使他欲罢不能。

沈昭自己吃饭的同时，还注意着赵鸾的小碟子，一旦空了点，就积极给人添上。

顿了顿，他抿唇无声且小声地打了个闷嗝，将最后一块栗子糕塞进嘴里，拿起公筷给赵鸾夹起最后一个煎饺，但是却没有成功。

沈侍君看着截住他的另一双筷子，眨了眨眼。

荆王殿下无奈道：“孤不是猪，不必这样喂。”

沈昭：“……”

他脸一红，快速地缩回手，捏了捏发烫的耳垂，“不好意思……”

投喂太上头，差点把人撑坏，沈侍君终于清醒，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人。

赵鸾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漱口擦手，给人害羞的空间。

等青年脸上的绯红色逐渐消退之后，才道：“今日有何安排？”

这句话在沈昭耳中跟【你今天有空吗】没有任何区别，他赶紧说：“没有任何安排！殿下可以把我安排一下！”

赵鸾突然道：“新任兵部尚书也是我的人。”

“什、什么？”这突然的话题转变，让沈昭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这不妨碍他迅速头脑风暴起来。

也就是说，赵鸾是知道原兵部尚书会背叛她，所以在人动手之前，先把人给解决了，然后继续扶自己的人上位？

在沈昭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里，没有注意到，赵鸾原本还算温和的面容变得冷硬，双眸幽深如潭，里面是数不尽的猜忌和杀气。

“没听清吗？”赵鸾很轻地问他。

沈昭点头又摇头，他倏忽看向赵鸾，满眼都是倾慕和赞赏，“那殿下也太厉害了吧！不愧是你！”

这个走向跟沈昭看到的剧情走向很不一样，他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或许是因他穿书而连带的蝴蝶效应，或许是作者改了剧情，但是沈昭更愿意相信，是因为人物自身的原因。

没有被剧情掌控，所以书中人物便不再按照书中发展。

那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那双潋滟的桃花眸又暗淡了下来。

赵鸾起身，淡声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说完，她便离开了。

“嗯嗯好的，殿下再见。”

赵鸾一走，沈昭就无聊起来，他照例喝完药打算去找刘福串门子，这个时候下人来报，说是有人上门。

沈昭一听就笑了。

刚好他无聊，他那便宜弟弟就来给他找乐子，他赶紧让青鱼将人请到客厅。

沈晖没有递拜帖，只跟王府大门说了声自己是沈昭的弟弟，过来看他，守卫就将他客气地放了进来。

恭顺侯后院也是有许多侍君的，所以沈晖知道，一个小小的侍君，进出府邸都是需要主君首肯的，因此，这守卫态度如此之好，必然是因为他是恭顺侯的公子，而不是什么侍君的弟弟。

想到这里，沈晖得意一笑。

侯府嫡长子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在一个暴戾的亲王后院，当不见天日的小小侍君。

有小厮领着沈晖来到了无名小筑。

沈昭好心给沈晖倒了一杯茶，“说吧，找我干嘛？”

他都懒得跟这人周旋，搞什么失忆梗。

原身从前对沈晖态度只会更差，所以沈晖适应良好，他用挑剔的眼光看了一眼茶水，看着那差强人意的色泽，翻了个白眼。

沈昭：“这是主君给我准备的嫁妆茶。”之中最差的那一个。

沈晖脸色一变，他喝了一口，忍着涩意道：“爹爹准备的，自然是极好的。”

“好喝你就多喝点，管饱。”沈昭笑吟吟道。

沈晖四处看了看，“怎么没看到若雨，这院子里伺候的小厮看起来都是荆王府自己的人，哥哥身边没有亲信怎么行？”

沈昭撑着下巴看他：“若雨太懒了，我直接让他好好休息，过几天再来伺候。”

沈晖又问了几个问题，沈昭都没有不满，一一回复。

他这才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是来给哥哥送药的。”

“哦？”

沈晖道：“上次爹爹也都告诉哥哥了，所以，算算日子，哥哥这几日怕是不好过吧？”

沈昭一听，赶紧亡羊补牢地咳嗽了几声，面露屈辱的神情，点了点头。

沈晖赶紧道：“所以，哥哥只需要多多给我和爹爹送荆王府的消息，我便将解毒丸交给哥哥。”

沈昭赶紧着急道：“此丸便能解我身上的毒吗？”

沈晖摇了摇头，叹息道：“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哥哥，这自然只能暂时缓解你的疼痛，一月一次，皆需要哥哥拿消息来换。”

真是好样的，竟然真的要他当间谍。

沈昭突然想到赵鸾吃完早饭的时候，突然告诉他的事情，这……

沈侍君激动得双手捂脸，无声狂笑。

这是试探吧？

这说明了什么？

他推在意他！

不在意的话，为什么陪他吃早饭？为什么试探他的忠诚度？

他必然不可能让赵鸾赌输。

沈晖以为沈昭伤心，脸上得意的很，语气像是在施舍，“哥哥别怕，只要你按时送情报，你会好好活着的。”

沈昭迅速做好面部表情管理，凄然道：“爹爹为何……要跟殿下作对呢，她可是皇女。”

沈晖不屑道：“又不止她一人是皇女。”

回门那日，赵鸾丝毫不给沈晖面子，他一直耿耿于怀，发誓要这位天之骄女跪在他的脚下道歉。

沈昭擦了擦眼泪，眼中透着些犹豫，“可是殿下，很厉害。”全世界第一厉害的那种！

沈晖冷哼一声，愈发觉得沈昭上不得台面，空长了一张脸。

“她再厉害，能有端王殿下厉害？端王殿下英武睿智，谁都比不上，更何况，端王殿下一直很得圣心，不是我说啊，早晚……”

沈昭目光森然一瞬，他当然知道端王，原书中的女主，也是最后害赵鸾的人。

赵凰。

沈昭咀嚼着这个名字，心中的恨意如翻涌的江水。

自穿书以来，他一直避免想起原书中赵鸾的结局，自欺欺人般给自己营造一个可以跟赵鸾生活在一起的乌托邦，可是梦想总是要醒，仇恨不能忘记。

五马分尸之刑啊，她得有多疼。

沈昭笑着拭泪，轻声对沈晖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