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迦沿路拦了辆大黑面包车, 得知他们要去最近天灾最频繁的地方时，司机眉头皱成川。

“听说那附近不久前有陨石坠落，你们这些小年轻, 为了拍视频挣钱命都不要了吗？”

路迦打断：“去吗？”

司机：“得加钱。”

路迦赶时间, 没有兑换外币，好在司机也是华国人, 没有拒绝他多加了三倍价格的本国钞票。

二十二公里的路程, 只有dj相伴。

里奥：“切歌。”

他要听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

车内响起熟悉的旋律，路迦摇下车窗伸出手, 空气中漂浮着大量灰烬。

灰烬入手格外的冰凉, 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刺。

羽毛笔给他揉了揉掌心：“里面有亡灵的气息，尽量别碰。”

司机最后把车停在小镇上，再往前哪怕有钱, 他也不愿意走了。

路迦一行下车, 徒步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一部分岛民都已经撤离，现在还愿意滞留的, 除了赚流量，就是一些老弱病残和实在舍不得固有资产的。大家闭门不出，昔日较为热闹的旅游小镇, 如今像是一座空城, 有地方还焦黑一片, 疑似遭遇过火灾。

日月无光，沿海死鱼的味道飘散过来, 地面表层薄得像一层纸，仿佛一塌就碎。

登机前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

各自收起了言笑, 圣人对路迦和羽毛笔说：“稍后我们拖住魔王, 你们两个想办法阻止圣坛。”

魔王走投无路亲身降临, 而他们只是部分神识过来，必须联合一战。

路迦：“好。”

毁坏祭坛的难度可能有些大，得尝试取巧破坏上面的魔法铭文。

羽毛笔忽道：“路迦，两点钟方向。”

神识不便展开，路迦只能隐约看到千米外的山头，上空烟尘尤为强烈。

猩红天空和下方的黑气互斥，形成了壮观的自然景观。

靠着翻译软件，路迦勉强找到一位拍视频的路人交流，很快回来说：“当地人说最近的确有陨石坠落，从那时起，天空就是红的。”

在场圣人无疑文化属性最强：“世界意志在自我保护，企图降下天灾试图掐灭祸根。”

这种保护无疑是有效的，起码坚持到了他们到来。

路迦却是神情一变。

再开口时，他语气有些异常：“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个位面企图用陨石砸死魔王，或者砸碎圣坛，期间起了一些效果。”

圣人颔首。

圣坛无法离世界本源太远，得干巴巴摆在那里一段时间，魔王不可能擅离，那他们就得承受这种伤害。

路迦陷入深思。

那种熟悉感来了，像是忽略了什么。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当时他进机场忘了考虑辐射。

自己不会年纪轻轻被雷劈成小脑萎缩吧？

“魔王，天灾……”

稀疏的天光打在眼睫上，羽毛笔刚想说什么，路迦排除了前两个词汇，落脚到最后的陨石上。

倏地，他重重一拍手，睫毛都跟着一抖：“巨石城！”

三个字一出，圣人一怔。

紧接着，大家似乎都想到了什么。

路迦看向羽毛笔：“火石阁拍卖会时，你不是还和我科普过？”

很久以前，天外飞来两块血色巨石，以血色巨石为地基，在上面建造了巨石之城，边角料则建造了奇珍阁。

那意味着原先巨石表面的温度只是被魔纹镇压，石头本身的能量还在。

也许圣魔大陆也曾遇到类似的危机，无论过去如何，现在可以派上大用途。

一旦解封，这块石头将会是个大杀器。

路迦：“两块巨石，搬来一块，关键时刻砸下来能起到用途。”

天外飞石砸老爹，想想自己都伟大。

对路迦而言，这些属于全新的记忆，但对圣魔大陆的原住民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快忘记了，自然很难联想到巨石之城的历史。

圣人欣赏又赞叹道：“的确是个好主意。”

问题是谁来做。

一来一回消耗巨大，且需要极强的空间能力，才可能在返回时定位到现在的坐标。

圣人一秒给出答案：“我……”

一路顺风已经挂在大家嘴边。

圣人：“我让雪貂去。”

双方有特殊的血契在，哪怕不在同一个位面，透过神识也能简单交流。

“……”

路迦诧异：“比我还刁。”

好一个刁钻的角度。

雪貂可以代表圣人，让巨石城主执行命令，同时擅长空间，简直再合适不过。

圣人不动声色看了下羽毛笔。

后者动作看上去很随性，却是飞速开始创造一具动物傀儡，用于雪貂降落时使用。

傀儡初具雏形时，圣人凭空再次拿出两枚棋子。

一黑一白，和刚刚给羽毛笔用来提供材料的棋子又有所不同，精灵王略带思量地打量着黑白棋。

路迦离得近，清楚探知到棋子内居然有着杀伐之气。

不过现在，可以当武器的棋子变成小x和小y。

俗称坐标。

它们同时朝天而去，卡进空间裂缝中，期间圣人神识似乎短暂消失了瞬间，向来淡然温和的脸庞上有一些冷汗。

有血契在，跨位面的沟通仍旧十分艰难。

棋子顺利卡入空间裂缝时，圣人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其中一个方向的震荡感格外足。

羽毛笔这时也突然望向远处山林的某个方向，隐约传来了亡灵的嘶吼。

他视线一定说：“好像是南边。”

圣人这时也点了下头。

留下坐标，他道：“最后确定一下战略部署，我们先去找魔王。”

讯息已经传递过去，雪貂能不能成功过来还是未知数，跨越位面的过程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该战还是得战，不能干等。

依照先前的发现，队伍朝着密集的南边植被区而行。

这座岛屿以山地和丘陵为主，越往前走，气候越反常。

羽毛笔语调微沉：“亡灵的气息越来越重了。”

远处还有没扑灭的山火，沿路全是怪异的碎石块，疑似陨石坠落的残留物，走了一圈后，他们像是遇到鬼打墙。

精灵王仰颈清啼了几嗓子，林中飞鸟也叽叽喳喳了两下。

交流完精灵王说：“在兜圈子。”

大家诧异的目光中，他很淡定：“各位面鸟语都差不多。”

精灵一族，本身就有和天地自然沟通的能力。

吸取教训，所有人都放慢了步伐。路迦空间感最强，行至一处时，忽然停步闭了闭眼。

再度掀起眼帘时，他瞳仁泛红，默念起咒语。

无事发生。

路迦脚步落得越来越慢，凌乱的气流中，瞳孔焦距诡异散开了，纹路像是烙印在周围全部的花草树木。

每一处临近空间裂缝的地方，都被多重审视，枝头鸟雀在不舒服的侵略感下振翅高飞。

路迦相当耐心，不断重复先前的行为。

直至空间终于产生变化，他虚空一抓，塑料薄膜被撕扯的怪异声传来。

丝丝缕缕的，持续约有一刻钟，眼前的世界顿时一变。

迷障彻底被破除，赤色光芒一泄如虹。

猩红色的天空耀眼得看不到太阳，上空失踪已久的魔王，长发披散，一只胳膊完全是黑气凝实。

他那种嚣张且目空一切的气质，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圣坛大约离他有千米，上面全是最新献祭者的遗骸，正下方地底约有一条万丈深的裂缝，混淆着多种颜色的物质正在被圣坛倒抽吸纳。

这是路迦第一次窥视到世界本源的形状，不可谓不震撼。

有些像五种柏拉图多面体，对应着不同的元素力。

魔王向下一睨，情绪变化不显，稍微了解他的，却都能从微妙的肢体动作中，感觉到惊讶。

对魔王来说，并不诧异他们能找来，但来得太快了。

他看向多年的对抗敌手。

灯下黑，伊里亚德不会这么快想到自己穿越其他位面，明明棋子的气息已被压制，对方是怎么快速定位到自己？

圣人：“时至今日，你还是小瞧了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魔王看到了路迦用魔法在半空中留下的大字：

鸳鸯玉佩[白菊花.jpg]。

花朵画得惟妙惟肖。

魔王终于瞳孔动了。

成功让对方上演蓦地文学，路迦垂眼的瞬间，几道身影同时出手。

一刻都耽搁不了！

起飞的瞬间，路迦全程看都没有看魔王那边，按照先前的安排，径直朝着圣坛而去。

身后精灵王远攻，圣人和龙族近身后，里奥立刻煽动飓风，伯兰尼喷吐的冰霜配合格罗弗的霜冻，阻碍魔王的行动。

魔王靠着真身降临，从容应对群攻。

不相上下的战斗过程中，那血红如瀑的长发有一捋开始变白。

圣人就没有这个隐患，傀儡的发丝本身就是银白色，不过从他产生裂纹的颈部，也可以看出来，一次交手反噬不轻。

和圣庭大战时不同，受到位面压制，这一次他们战斗产生的波动小了很多。

仅仅交战三四个回合，各自都变得虚弱。

圣坛持续贪婪吸收着世界本源。

炙热的魔法攻击不断叠成热浪，一浪一浪地朝着圣坛滚去。

攻击到这种程度，圣坛依旧稳稳屹立。

路迦这边进展缓慢，堪称隔靴搔痒。?

羽毛笔牵制住祭坛上的白骨，但双方都无法更近一步接近圣坛，只能尝试从远处暴力破坏。

“有点麻烦。”路迦看向羽毛笔。

圣坛的温度外热内冷，离得太近还需要施加保护咒语，现在的魔力支出很有限，难怪魔王先前都离圣坛有一段距离。

世界本源正在被一点点蚕食。整个过程，都能让魔王受到馈赠，补充疾速流失的生命力。

羽毛笔冷声道：“圣坛在反哺他。”

看似是围攻车轮战，实际是消耗战。

魔王只需要消耗时间。

路迦真情实感骂了一句妈的，这圣坛是生命树龟孙吗？都喜欢玩补给。

重新掌握优势，魔王面上重新有了笑意：“只有部分神识，你们也想拦住我？”

应对围攻的时候，他甚至体贴出谋划策：“倒是你们其中有谁愿意自爆的话，可能还有机会，不过……舍得神识亏损吗？”

魔法碰撞中，魔王似笑非笑看向圣人。

圣人不语，抬掌间，无数黑白交错的棋子在空中汇聚成一把长剑。

其实魔王也不知道圣人的武器是什么，当年交战，对方多是使用魔咒。

谁能想到居然是棋子组成的剑。

所以他的武器究竟是剑，还是棋子？

魔王笑意彻底消失，似乎发现自己的思路被路迦带的有些偏，经常会做些无谓的思考。

“不对。”潜意识关注到剑，这是强者天然的某种危机预警。

魔王立刻去细看，后知后觉剑身有豁口。

他不禁想到射伤自己的棋子，如果那是对方飞剑的部分，很有可能……

还没有想完，体内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剑气。

魔王猛退数步，脊梁骨往外钻血，嚣张的气焰萎靡不少，剑气在他体内肆虐，不断造成破坏。

“你是故意的。”魔王脸色不佳。

知道自己会压制棋子的气息，反而间接隐蔽了剑气的存在，这老阴货！

圣人乘胜追击，精灵王和龙族一秒换位，来到背后，冲着血窟窿进行进攻。

鲜血喷涌，半个翅膀几乎成残破的废风筝。

先皱眉的却是圣人。

圣坛的吸收正在加快，魔王的复原速度比想象中要快。

这个过程中，圣坛本身的力量也在变得强大，那边路迦进行阻断时，难度会加剧。

当他分神去看路迦那边的情况时，险些愣了下。

路迦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剩下羽毛笔独自在牵制圣坛。

四下环顾一圈，原来后者正窜高走低，举着胳膊不知道在干什么，期间似乎还在尝试用魔法修复地面上一些断裂的线体。

一番折腾下来，路迦最后停在山巅一块巨石边缘。

高地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家人们，我是路迦，我醒了。”

“昏迷的那段时间，我梦见我爹在这里，所以我第一时间来还愿。”

远处正在战斗的两拨，同时顿了一下。

成功搭建直播信号，路迦火速动容地和粉丝连线。

现代社会最快的就是消息，名人效应下任何风吹草动，下一秒像是都能被全世界告知。

路迦才开播不到一分钟，手机便开始不断震动。

上方疯狂弹出推送，各种标题狂轰乱炸——

《路迦醒了？》、《是网红恶意模仿还是真人，植物人诈尸！》、《周年活动迎魂来》……抽象的像是AI生成的标题。

不过这也代表着一个事实，热搜已经爆了。

和热搜一起出现的，是直播间以万飙升的观众量，还有持续进账的信仰力。

【当前在线人数：3万】

【当前在线人数：5万】

【当前在线人数：7万】

……

突然想到今天的日期，路迦心情激荡。太好了，是周末，连学生都放假回家了，我们有救了！

兼具奇迹和反转，路迦刚醒时带来的效果无比震撼，反馈基本是正面的。

信仰力还在不断丰盈，感觉被掏空的身体重新热血起来了！

留给舆论进一步发酵的时间，路迦短暂退出直播。

隔空和魔王冰冷不善的目光对上，素白掌心汇聚的光团子肉眼可见地成长为小太阳。

“粉丝才是最好的反哺，大补！”

不就是补给战？一起半路补身体啊。

牵引法运转下，金色光芒流转更甚，路迦吧唧地一下发射真理。

轰隆一声。

圣坛在魔王眼皮子底下狠狠晃动了一下。

上方的骸骨震碎了数十具，羽毛笔操控起来更加方便。

别说敌方，都给友方干震惊了。

套用圣人观点，树林里的鬼打墙不是鬼打墙，眼前的鬼打墙才是。

换位面不换路粉。

“路粉，永远的神。”路迦自己低喊出声，不知道在燃什么。

圣坛已经摇摇欲坠，但还不够！

他再次打开直播，满眼通红：

“家人们，刚刚信号不太好，我也想你们……”

“你们都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亲戚，最困难的时候只有粉丝肯相信我……”

没有父母？

精灵王看了眼对面因为圣坛遭受攻击，跟着受到影响的魔王，暗道不是从小没了，是从大没了。

……更确切的说法，现在进行时。

路迦还在绘声绘色介绍悲惨的身世。

屏幕上闪过无数的‘哥哥别哭’，‘哥哥我们永远都在’，‘你是最好的’。

他得到的情感反馈更多了。

远处，魔王眼睁睁看着路迦单手比心，第二次用背在身后的左手挫炸弹，三秒从虚弱变得生龙活虎。

直到退出直播，路迦眼眶还是通红的。

伴随一滴晶莹的泪水落下，他高高站在岩石边，冷酷炮轰圣坛。

“……”

这个反差难以用语言形容，和路迦战斗，不骂脏话绝对是文明素养的一种体现。

挑衅魔王的同时，他从未停止过发射。

以路迦今时今日的实力，可以完美避开使用牵引法造成的虚弱期，再加上信仰力的补充。

“我终于从大炮变成了机关枪。”

路迦无比自豪地想，以后粉丝的简历上，可以再多出一条：和偶像一起拯救世界！

真正的粉随正主。

另一边，羽毛笔操控祭坛上的白骨，张牙舞爪的白骨被压制，他食指一动，单独提溜出其中一具散发黑气的骸骨。

对比周遭，这具骸骨显然充斥着更多的怨念。

“路迦，”羽毛笔忽然说，“你奶奶。”

路迦惊愕，这都能认出来全家福的一角？

羽毛笔：“看骨相。”

他很熟悉路迦的骨相，魔族直系血脉间具有共同之处。

另一方面就是气息辨认，因为爱他，他连他家人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

作者有话说：

世界意志日记节选：

下面打架的，有人在下棋，有的在心里数八拍，有人在直播，有的抽空好奇怎么打赏，还有的在研究别家的尸骨。

@想要献祭世界本源的，你活该。

魔王：[愤怒][愤怒][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