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婚礼
闵疏完全没想到两个孩子说的话竟然会是这个意思,他将事情告诉了魏长川,这次带着伊万去见了两个孩子。可问也问不出什么,两兄妹只是说这句话是母亲告诉他们的,他们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人一时都有些沉默。负责照顾他们的医生道:“也许只是他们乱说的,小孩子有些时候分不清幻想与现实。”
闵疏听了,看向怀里的两个孩子,对上他们乌溜溜的眼睛,却自心底感到一阵不安。
难道是他们的母亲提前感到了有什么坏事会发生,所以提前让两个孩子从森林跑出来,到外城寻求庇护吗?
但会是什么事呢……
闵疏心底左右摇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两个小孩子的话,但同时又隐隐觉得是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魏长川也有些沉默,转头问陆行舟:“基地排查完了吗?”
陆行舟点了点头:“基地以及周围二十公里的范围都排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感染源。”
闻言,闵疏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感染就行。
事情自此陷入僵局,闵疏仍是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确实没有找到任何异常,为了两个小孩子的一句话也不好太兴师动众,几人决定继续搜查两兄妹的家属,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母亲问个清楚。
几天后,闵疏和魏长川在基地东侧的教堂举行婚礼。
教堂是末世初期时为了有信仰的幸存者建造的,不过之后基地转入地下,教堂也就没了用处,空空荡荡地被闲置在一侧。虽然年久失修,墙漆略有些泛黄,不过教堂精致的小圆顶依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虽然是教堂颇有东正教遗风,但牧师却信奉基督教。
不过末世后也没有人再为教派的不同而争吵,大家尽力用野外采摘的鲜花为教堂妆点,找出一张红色的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讲坛前。
婚礼的流程从简,省略了入场的步骤,直接跳到了宣誓环节。
闵疏穿着一身从基地仓库里翻出来的黑色西装,照着他的尺码改小了,据说是某个免疫者出任务时顺手从感染区带回来的,牌子还是阿玛尼。魏长川站在他身侧,一如既往地穿着基地的制服,不过胸前几颗勋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台上的牧师穿着一身黑袍,胸口挂着闪闪发光的金色十字,用流利的华国语道:
“魏长川先生,你是否愿意与这位先生缔结婚约,按照上帝的诫命与他同住?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足或贫穷、健康或疾病,你是否承诺一生爱他、珍惜他、忠于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魏长川道:“我愿意。”
牧师遂转向闵疏,重复了一样的问题。
闵疏仰着头,手心泌出了些细汗,有些紧张地道:“我愿意。”
牧师跳过了询问在场是否有人反对这场婚姻的环节,直接宣布:
“依据你们在神灵面前的誓言,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
接着他转头向魏长川道:“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他的新娘了。”
随着这句话,四周的欢呼声变得更大了,闵疏面颊泛起粉红,婚礼来的人比他预料的要更多,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
他有点局促地转过身,双手被魏长川牵住。
男人的手心灼热,闵疏不禁缩了缩指尖,抬头看向他。
他们站在教堂的穹顶正下方,几缕阳光穿过圆窗,柔和了男人深邃的眉眼,闵疏看着阳光跳跃般地闪烁在他的睫毛上,呼吸轻轻一滞。
魏长川笑了笑,垂下眼看向他,温和的爱意几乎自眼睫见流泻而出:“你穿这身很帅气。“
闵疏感觉热意一下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在人声沸腾下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你、你也很——呃——”
几个赞美的字他磕磕绊绊好几下还没说出口,魏长川笑了笑,捧起他的脸,轻轻亲了一下额头。
旁边的起哄声更大了,还有人在吹口哨。
闵疏被他亲过许多次额头,这次却是最害羞的,他满脸通红地转过身,周围的人立即洒下花瓣,白白粉粉地自空中落下。
人群拥上来恭喜他们,魏长川的脸上罕见的多出了点笑意,用近乎温和的态度接过陆行舟递上来的礼物。
闵疏在宾客中看到了一个突兀的金色脑袋,克里斯丁于前几日刑满释放,翅膀上的伤也长好了,此时正穿着一身骚包的白色礼服站在人群中。
见闵疏看向他,克里斯丁回以他微笑,从人群中走出来,朝他挑了挑眉:“我还在等牧师问那个问题,我好有机会带你逃婚。”
克里斯丁病治好了,彻底没了战战兢兢的样子,容光焕发,又开始雄孔雀开屏。
闵疏无奈道:“别开玩笑了。”
克里斯丁挑了挑眉,看了眼正在和军方高层说话的魏长川,俯下身小声对他道:
“真不后悔?”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看基地就是想通过姓魏的把你栓在这儿,你可想清楚,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他嘴角浮现出些许笑意,道:“如果跟我在一起就不一样了,我夏天可以带你去爱琴海度假,冬天去瑞士滑雪——”
闵疏笑笑道:“不会的。”他相信魏长川,不会让他的失去自由。而且……闵疏抬起头奇怪地看向克里斯丁:“你确定爱琴海现在还能去?”
据蒋春的说法,这些南边的海域应该都够呛。
果然克里斯丁也表情一僵,随后直起了身,看着闵疏道:“你非要让我想起来吗?”
闵疏无辜地眨了眨眼,抿唇笑了笑,抬头看向男人碧蓝的眼睛:“好歹今天是我结婚,不祝福一下我吗?”
闻言,克里斯丁的神情软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他低下身,张开手臂给了闵疏一个拥抱:“祝你们的婚姻幸福。”
闵疏也回抱住他,满意地笑起来。
时间来到下午,日光渐渐西斜,夏日的日照时间被延长,到了下午日光依旧灿烂,太阳黄白黄白地挂在天上,天空湛蓝如洗。
闵疏抬起头,灿烂的日光透过穹顶闪烁,有些刺目,闵疏不觉抬手遮挡。
魏长川从人群中走出来,搭上他的腰:“怎么了?”
闵疏转过头:“没什么,刚才和克里斯丁说了会儿话。”
魏长川从眉尾到嘴角都是柔和的,浓密的眼睫半垂,闵疏看着他,第一次觉得魏长川穿着军装制服的样子可以跟’温柔’搭上边。
不像军官,像新郎官。
闵疏想着,忍不住笑起来。
魏长川问他:“笑什么呢?”
闵疏抿了抿唇,摇摇头:“没什么。”
魏长川目光柔和,抬手抚过他被汗水微微沾湿的额角,用手背碰了碰他的侧脸:“怎么脸红红的?”
闵疏在他的动作下仰起头,眯着眼道:“太阳太晒了。”
他说着,忽然有几块光影在眼帘上一闪而过,不觉睁开眼,向上看去。
他站的位置正好在教堂穹顶的正下方,透过玻璃花窗,能够直接看到飘着丝丝白云的天空。
就在这时,一阵鸟鸣传来,一串大雁出现在了窗框之中。
它们头尾相接,迅速从天空飞过,连带着一串阴影落自天空落下,自闵疏脸上略过。
闵疏忽然怔住了。
‘咚’得一声,他仿佛听到自己的心向下沉,落在了地上。
视野颠倒变化,闵疏忽然失去了自己肢体的掌控,天空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他看到了牧师的黑袍接着是宾客们惊慌的脸。
恍惚间,闵疏听到一阵近乎尖利的鸟鸣,他感到眩晕,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经历了短暂的昏迷,在几瞬之间,闵疏甚至觉得自己失去了呼吸,他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躯体,也无法感知到任何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摆脱这种状态。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魏长川的脸。
先前温和的神情从他脸上完全消失了,男人脸色苍白,浓眉压在眼眶上,紧紧握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手心一片湿冷。
闵疏轻轻吸入一口气:“我……我怎么了?”
魏长川道:“你晕过去了。”
闵疏这才注意到他被魏长川抱在了怀里,他躺在男人腿上,面朝着穹顶,宾客围绕在他们周围,有人在焦急地对着通讯器说着什么,他看到克里斯丁挂满担忧的脸。
闵疏回过目光,望向正上方的穹顶——雁群已经不见了。
他急促得呼吸着,喉咙干涩,仿佛口齿都被黏在了一块儿,废了好大的劲才发出了声音:“我……我要回去。”
他的声音太小,在场的人都没有听清,魏长川俯下身:“什么?”
闵疏急促地呼吸着,忽然迸发出了力气,抬手勾住了魏长川的肩膀,努力将自己的身体贴向他:
“带我回去。”他道:“我要回格陵兰。”
魏长川动作一顿,垂下眼看向他。
闵疏满头热汗,心跳如擂鼓:“我现在就要回去,有……”他努力组织语言,无法精确地描述出内心的恐慌:“有、有很坏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他的声音很小,对话只有两人能听到。
魏长川没有问任何问题,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地停留,接着伸手穿过他的腿弯,一把将闵疏拦腰抱了起来:“伊万,跟上。陆行舟通知十四、十六队,立即在港口集合。”
被点到名字的人立刻行动起来,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魏长川抱着闵疏穿过人群,宾客如流水般向两边分开,没有人听到他们两刚才的对话,却也无人质疑,一个士兵主动走出:“长官,我来开车。”
魏长川点头:“好。”
谁都没有想到一场婚礼竟然在转瞬内发生了这样的转折,不久后,两人要返回格陵兰的消息传到了基地高层,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什么?”会议室后,一个穿着军装制服的中年人霍然站起:“怎么突然就要走?”
旁边的人回答他:“说是人在婚礼上忽然晕倒了。”
中年人脸色铁青,眉头紧皱:“那就更不能走了,现在基地的所有研究都基于闵疏,听说他的身体也不是很好,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他说着,转身指向旁边的联络员:“他们在哪?“
联络员回答:“已经到港口了。”
中年人登时睁大了眼睛:“这还像话吗?还不快把他们拦下来!”
联络员闻言,看了中年人一眼,没说话。办公室内也没人接他的话,登时陷入了一片沉默。面对他们的沉默,中年人也是一顿,忽然反应了过来——基地里谁能拦地下来魏长川?下面的人里一小半是魏长川直属,剩下的一半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再剩一半看到他真人就吓得半死。
中年人叹了口气,退了一步道:“那总得问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要回去吧?”
联络员转过身,拿起联络器说了几句话,回过头,神情有些犹豫地道:“说是……闵先生的直觉,格陵兰岛要出事。”
“直觉?”中年人简直要被气笑了:“格陵兰能出什么事?就因为之前那个事,我们派了多少人过去,现在那岛上的人均军队数量都快赶得上基地了!我有绝对的信心没有任何外来人员能登上那座岛,你告诉我能有什么危险?骗人也得找个好点的理由吧!”
联络人也回答不上来,中年人被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用力地呼出两口气,严肃地看向办公室内的其他人:“你们好好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基地有人得罪他了?还是哪里让他不痛快了?”
他完全不相信闵疏口中所谓的’直觉’,坚定地认为这必定是闵疏的借口。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从门口走了进来:“老黄啊,你想太多了。”
中年抬起头,看见了金上校含笑的脸:“我觉得我们应该相信小闵的直觉。”
“老金,你就别来捣乱了。”中年人显然还在气头上,抬手指着他的鼻子:“我看你们全都是被他的血清控制了!”
金上校被指着鼻子这样说,也没生气,踱步走进屋内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才缓缓开口道:“小闵当然可以这么干,但如果他真的有心控制我们,根据基地掌握的信息,我们现在都该睡过去了。”
中年人闻言一噎,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他们都知道闵疏可以通过能力让魏长川陷入深度睡眠,除此以外的能力还不为所知,他们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从某种程度上能够说明闵疏并没有有意的控制他么。
中年人眉尾抽了抽,还是抹不开面子,向金上校质问道:“那你说、格陵兰能出什么事?”
金上校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士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报告!南方观测站发来紧急消息,在大气层监测到了异常运动,我们正在遭受强西南风的侵袭,东南方贝加尔观测站检验空气中的病毒含量已经超过了预警线,并且在不断升高当中!”
士兵紧张的声音在会议室内轰然炸响,所有人都被惊住了,刚才满脸气愤的中年人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瞪着士兵:“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士兵脸色苍白,急得满脑是汗:“不止是季风,海洋观测站也传来消息,洋流的方向也在跟着改变,现在已经有感染区的浮尸飘到南部港口五十海里以内了!”
中年人的脸色’唰’的一下变白,接着全身脱力,向后倒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