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舒苑还是拿到了听诊器, 在医院里医生听诊速度都很快,搞得像是很简单一样,可没想到陈载教得很复杂, 要听二尖瓣区、肺动脉瓣区、主动脉瓣区等五个不同的位置, 还有通过杂音判断各种疾病,看到书上密密麻麻的讲解,舒苑头都大了。

用听诊器听心脏原来这么难。

“我真要自己听啊。”舒苑问,她现在要被动学会一门技能。

陈载回答:“你自己听心跳, 有异常告诉我。”

小满把听诊器挂到耳朵上,另一端按住自己心脏位置,仔细辨别声音, 比舒苑学得更认真。

“爸爸我好像懂了。”小满欣喜地说。

“我还没懂,陈医生。”舒苑说。

陈载给他们俩安排:“刚好, 小满教你妈。”

可舒苑觉得她这个年纪学医已经来不及了吧。

皮毛都没学到,舒苑就上岗给小满听诊, 软乎乎的小孩乖乖地坐在床边配合,乖巧得不得了。

舒苑给他听完, 满意地说:“我们小满非常健康。”

晚上等陈载躺到床上, 舒苑拿着听诊器听陈载的心跳, 掐着时间数完之后说:“陈医生, 你的心率规整,各瓣膜没有杂音,可是心跳也有点快, 一分钟一百二十次。”

“你别动,冷静,我再听一下。”

舒苑很惊讶:“陈医生你这样不行啊,现在都一百四了, 看来不只是我自己心跳速度快,你给自己检查过吗?”

陈载安静地躺平配合:“。”

不要再玩了!

——

邵家六岁的小孙女邵换这几天都在小满的糖画摊子附近围观,她想跟小满了解情况,可又内向害羞不敢靠近。

她知道自己在家里毫无地位,很想把丢失的妹妹找回来,这样就有人给她作伴,跟她分担冷落跟打骂,但这几天听大人聊天,她大概弄清楚,他们压根就不希望邵兰杰被找回来。

她忐忑无助,可找不到人诉说她沉重的心事,只能来找小满。

小朋友围在一起多热闹啊,可她只有羡慕的份儿。

小满发现了这个不停咬着手指眼巴巴往这边看着的小孩,她那么孤单不合群,好像曾经的自己,于是小满大声招呼她过来玩儿。

邵换磨磨蹭蹭地走近人群,立刻有小孩跟小满介绍就是她家的妹妹丢了。

小满指着照片问:“你看这照片像你妹妹吗?”

小孩们都看向邵换,小姑娘从来没承受过这么多的目光,更加局促不安,看向木箱上贴的照片,害羞地摇头:“我认不出来。”

“那你都知道啥情况,跟我们说说。”小满轻言轻语地问。

看着小满清凌凌的眼神,邵换觉得面前这个小孩值得信任,突然生出诉说的勇气,开口道:“我家人并不想让走丢的邵兰杰回家。”

小满并不意外,这个早慧的小家伙对类似话题非常敏感,曾经他也考虑过回城后不被欢迎的问题。

“为啥不想让她回家?”小满问。

邵换长期在家庭里被打压,性子唯唯诺诺,表达能力也不强,前言不搭后语说了一大通,小满认真听了好一会儿,从中提炼出的意思是这个家庭重男轻女,邵兰杰对他们不重要,另外邵兰杰还命硬克兄弟,家人都讨厌她。

等小满总结一番,邵换拼命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小孩们轰得议论开了。

“哪有自己家丢了小孩不想找回来的。”

“邵换,你家人还真奇怪,不会还有啥猫腻吧。”

小孩们代入他们自己,每个幼小心灵都认为邵兰杰的遭遇不公,担心自己也成为被放弃的孩子。

小满觉得不想让走丢的孩子回家这事儿挺严重,可他们只是小孩,能有啥办法呢,他想了又想,转头喊舒苑求助。

舒苑陪着小满摆摊,但小孩们说啥她都不干涉。

听他讲完,舒苑语气轻松:“邵兰杰的爸妈在外找她呢,有任何线索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们把娣来的线索通知他们。”

小满的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嗯,可是咱们不知道他们在哪儿。”

舒苑伸手摸了把小满柔软的头发说:“这还不简单吗,他们肯定跟厂里职工有联系,让姥姥去打听。”

本来他觉得很麻烦的事儿突然变得简单,小满满心欢喜,他妈妈可真善良,不仅对他好,对别的小朋友的事情也很热心。

他现在非常信任舒苑,不管什么事儿,只要向妈妈求助,妈妈都会帮他解决。

——

舒红果发现电器厂家属院对她这门婚姻说得闲话不太好听,本来给八百块钱彩礼的话她还能挣点面子,结果只给了八十,还嫁的是二婚带娃的,有些人就说她对象又老又抠门。

她偏偏要把沈忠诚带回来让大家看看她对象长得多俊,多么才华横溢,说了多次,沈忠诚才答应来吃饭,这天傍晚,她带着沈盼先回来,知道小满在摆摊画糖画,当然要来凑热闹。

沈盼以为小满就是画着玩儿,没想到围了那么多小朋友看着,站在人群外,他急得跳脚。

“让开,让开。”

三下两下拨开围观的小孩,沈盼生生挤到最前面,睁大眼睛低头看着。

只见小满舀着糖稀,手臂移动,不到三十秒钟,自行车的主体便出现在大理石板上,车把、车座跟挡泥板都是另画拼接上的,有支架能立在板上。

旁边的小孩纷纷惊呼出声。

“哇,自行车能立着。”

“小满什么都会画。”

小满把自行车递给小孩,立体糖画是一毛五分钱,收了钱,终于看到已经挤到旁边的沈盼。

看小满注意到他,沈盼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说:“不就是画糖画吗,有啥了不起的,你会做花篮吗?”

小满把钱装进挎包,又拉好拉链说:“当然会,你要吗?”

沈盼瞪大眼睛,花篮多难啊,小满能会才怪。

他嗤笑两声:“别吹牛了,我说的是立体的花篮。”

围观的小孩还没见过小满画花篮,都想要看看,三言两语的议论:“小满没画过花篮。”

“小满这么小,怎么会画花篮啊。”

听见别的孩子议论,沈盼挑衅道:“你会的不过是雕虫小技,练习几天就能上手,会做花篮才真正有水平。”

小满淡定地拿过画册,翻开,指着上面的花篮说:“做这样的,要吗,三块钱。”

小家伙手痒,在家里自学花篮,浪费了不少白糖,爸妈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已经自学成才,巴不得能开张卖出一个。

还没等沈盼说话,舒红果率先开口:“三块?两天的工资,抢钱么!能用多少糖,一斤糖才八毛钱!”

小满很冷静地解释:“糖画花篮是艺术,值三块钱。”

沈盼眉心攒起,不就是三块钱吗,舒红果真是小家子气。

他笃定小满做不出来三层有花鸟、树跟龙凤的花篮,特别想看小满笑话,于是说:“三块就三块,你画。”

舒苑一直旁观,这时开口:“先给钱。”

沈盼这小子反应快,他可不想吃亏,说:“先给钱可以,但做完我不满意的话得退钱。”

舒苑干脆地拒绝:“交钱不退,谁知道你会不会找茬挑剔。”

沈盼噘着嘴盯着舒苑,,最终妥协,偏头招呼舒红果:“给钱。”

为了避免舒红果讲价给他丢脸,他还补充了句:“三块,快点。”

小满把钱接过来放进挎包,才深吸一口气,往铜锅里加了几块糖片。

这可是卖出的第一个花篮,收了一笔巨款呢,还有好多围观小朋友,一定要做成功,最好不要返工。

三层花篮,先做三个立体花篮,再画四只小鸟,一棵大树,四朵花朵,龙凤,等冷却后拼装在一起。

小满的手稳得很,从容有序,一点都不慌乱。

围观的小孩难得安静,都瞪大了眼睛看,生怕错过细节。

舒苑拿出照相机,给小满小师傅拍了好几张照片,小家伙神情专注,动作熟练,格外招人喜欢。

等到花篮完成,沈盼跟其它小朋友们都惊呆了,花篮精致繁复,晶莹剔透。

小满对自己的作品基本满意,虎视眈眈的沈盼跟别的小孩的注视都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但他还是顺利完成。

“自己拿吧。”小满看了眼惊讶到合不拢嘴的沈盼说。

小孩们亲眼看到花篮制作过程,都激动坏了。

“小满,你真会做花篮啊,真好看。”

“小满的水平跟老师傅差不多了吧。”

沈盼的目光从花篮上移到小满的手上,这么小的手怎么能做出这么复杂的糖画,他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水平?

沈盼在小孩们羡慕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拿起花篮,花篮很大,底座比他的手大得多,小满没有乱收钱,他想吹毛求疵,找出些缺点来,可花篮那么大那么漂亮,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贬低的话,他竟然觉得这个花篮值三块钱。

可恶,他本来不愿意来电器厂家属院,不想跟没文化家庭的小孩打交道,可是他被这个乡下来的小孩显摆到了!

他小心地捧着花篮,咬着嘴唇离开了糖画摊子,等走得远了,沈盼气鼓鼓地说:“这个乡下来的小子怎么会做糖画花篮?”

舒红果不以为然地说:“他妈让他摆摊挣钱吧,那么小的孩子就得养家糊口,舒苑多亏不是你后妈,要不你也得摆地摊挣钱。”

沈盼觉得这画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摆摊又怎么了,关键是小满会画糖画,水平还那么高!

笑话没看成,反倒给小满提供了展示水平的机会!

越想越气,沈盼突然把小心捧着的花篮往地上使劲一贯,力度大到花篮被摔得四分五裂,沾上了黄土。

舒红果可是见识到了这孩子有多熊,下意识就要弯腰去捡,沈盼喝道:“别捡,我不要了。”

说罢,在花篮上踩了几脚,就往前跑去。

舒红果心疼钱,这才多大一会儿,三块钱就没了,但是无法,只能快步追上。

另外一边,等到天色渐晚,舒苑母子收拾摊子回家。

走在路上,小满因为卖出花篮高兴,盘算了一会儿说:“妈妈,我准备多练习立体糖画。”

立体糖画可以多卖点钱,遇到豪放的顾客能赚得更多。

舒苑笑眯眯地说:“好呀,对小满来说肯定没难度。”

——

邵家没想到他家丢孩子的事儿再次被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老头老太想抱孙子想疯了,有人说他们故意霸占着邵成业夫妻俩的工作跟房子。

最隐秘的心思被人晾在青天白日下,这让他们颜面扫地。

邵铁柱跟杜没妹把邵换这个自揭家丑的孙女打了一顿,抓紧去街道办举报舒苑逼着儿子挣钱。

听说是大名鼎鼎的电器厂厂花的事儿,工作人员招呼胡卫华:“你表外甥女的事儿,你来处理。”

胡卫华听到舒苑这个名字都觉得头疼,但只能硬着头皮认下这个表外甥女,有心借此事给舒苑找点麻烦,又怕舒苑来闹,纠结一番后还是作罢,只能教育老两口:“小满上着幼儿园呢,人家是放学摆摊,没耽误学习,小孩勤工俭学合理合法,我们管不着。你们管得也有点宽了,那小孩捡煤核,糊火柴盒都正常,你们家丢的那小孩还没找到吧,还不赶紧找去,操心别人家的事儿干啥。”

在街道办碰了钉子,这一家子不甘心,思来想去,又经高人指点去妇联举报,编造瞎话说小满被她妈逼着当童工,妇联派人来调查,发现事实跟老两口说得有出入,对两人好一番批评教育,又让他们写了不再捏造事实的保证书才放回来。

邵家人投诉舒苑跟小满不成,又听着电器厂众人的风言风语,除了极力撒泼否认,压根就想不出好的应对办法。

——

烈日灼烤得柏油路快要融化,路边有个修鞋摊子孤零零地暴露在烈日下。

阳光毒辣得让修鞋人半眯缝着眼,他佝偻着后背,腿上铺着帆布,左手捏着皮鞋鞋帮,长满厚茧的右手手握穿着黑色麻线的锥子,一针一线地缝合鞋帮跟鞋底。

远看这是个晒得黑不溜秋的老头,近看,能看辨认出他其实是个饱经风霜面容老化得厉害的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邵兰杰丢失后不久,邵成业跟孟晓棠这对夫妻心急如焚地找闺女,后来发现边工作边找实在不方便,就开了介绍信,离开家边给人修鞋边一路打听。

他们修的是皮鞋,布鞋、胶鞋很少有人拿来修,另外还提供钉掌服务,可是每天的业务量并不大。

其实邵成业更擅长的是修电器,也接修电器的活儿,只是很多电器需要换零件,他们这样到处奔波,手里没有零件,很多时候去看了坏的电器,没有零件,白忙活。

与安稳地居住在家里相比,他们还要支付租房费用跟各地奔波的交通费,修鞋收入根本无法负担他们的衣食住行,夫妻俩只能拼命节俭,租住的房子破破烂烂。

现在天气炎热,他们为节省开支,没有租房,住在城郊的铁路桥的桥洞里。

俩人现在就跟乞丐差不多,根本就维持不了最基本的体面。

本来想着兵分两路,这样效率会更高,但是邵成业担心孟晓棠遇到危险,夫妻俩还是同时行动。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发现找到邵英杰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最初的心气逐渐被消磨,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坚持下去。

孟晓棠从邮局回来时,顾客已经穿着修好的皮鞋离开,邵成业半眯着眼睛看向同样憔悴黑瘦的媳妇问:“有信吗?”

孟晓棠从挎包里拿出信递给邵成业,伸手帮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就一封,寄信人写的是舒苑,李会计的闺女,你知道舒苑吧,厂花,咱俩结婚不久她就下乡去了。”

邵成业没听说过舒苑,捏了捏信封说:“咱们跟她不熟,她给咱们写信说不定是有线索,里面还有张照片呢。”

说着,那抹布擦了擦手上黢黑的鞋油,赶紧去撕信封。

孟晓棠已经麻木,他们得到的线索太多,最终都无终而果,她拧开水壶盖子,递到邵成业嘴边,对方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用手臂抹了抹嘴角,重新低下头,把信纸跟信封一同拿了出来。

小女孩的样貌出现在夫妻面前,“你看,这小孩是兰杰吗?”

夫妻俩看了又看,孟晓棠的心脏突突地像拖拉机的马达一样跳动的厉害,指着小孩嘴唇上方的黑点说:“你看,兰杰嘴上边也有黑痣。”

邵成业同样麻木的心似乎活了过来,说:“像,像兰杰,她要是长这么大的话应该就长这样,你看,长得像你。”

展信阅读,得知具体地址,夫妻俩当即决定收拾行李奔赴东北。

“咱们的钱够买火车票吗?”邵成业局促地问。

孟晓棠手里捏着照片舍不得撒手:“我妈给汇来那五十块钱,就用那钱买票。”

——

周六晚上,又去老宅蹭饭,看到一家三口一块儿穿过垂花门,站在门口的陈甫谧立刻招呼小满来吃糕点。

他对现状非常满意,要不是舒苑跟小满,陈载都懒得回家来吃饭。

小满挑了块最爱吃的蜂糕,拿给舒苑一块,自己一块儿,又给多宝一块,可是多宝摇头说不吃。

“你不是最爱吃蜂糕吗?”小满问。

“我奶奶怕我蛀牙,不让我吃。”多宝嘟着嘴说。

舒苑咬着蜂糕,她观察两个小孩,明明是多宝早几年回城,可小满多宝活泛多了,可见有完整的家庭对小孩真的非常重要。

她再次觉得他们当初结婚的决定是最正确的选择。

舒苑照例要去厨房问一下需不需要帮忙,看陈惠站在附近,瞧了下她的脸色说:“这是咋了?”

陈惠眼眶微红,把舒苑拉到一边说:“我妈还是不让田野来路城,让我赶紧跟他办离婚手续,还让我把多宝给他送回去。”

太正常了,杜康都看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舒苑,更别提土里刨食的田野,有这样一个女婿简直是她人生中的污点。

陈惠跟舒苑一样都是高中毕业下乡,回城后招工进了市档案馆,估计她爹妈出了力,不过以她的资历还没分到房子,她宁可带多宝住在职工宿舍也不在老宅住。

要不是跟她爸妈说田野的事儿,她可能也懒得回老宅。

舒苑问:“按知青回城政策,他落不了户吧。”

陈惠摇头:“现在政策正紧,有些随知青回城的家属都是先回来,再找机会落户。”

落不了户的话就没有粮油指标,就得吃高价粮。

舒苑心说大活人自己来不就行了吗?不想离婚的话那就有点魄力。可她不太好挑事。

舒苑问:“你们都分开好几年了吧,没想着离婚?”

陈惠马上摇头:“在乡下他们一家对我都很好,我当时嫁给他也是为了躲避二流子骚扰,总不能回城就抛弃他吧。”

“你不指望父母给你经济上的补贴吧。”舒苑又问。

陈惠又摇头说:“我的工资能养活多宝。”

看陈惠低落难过,舒苑说:“那你为啥要受父母辖制呢,小夫妻俩想想办法。”

大门口,小满跟多宝正在拿菜叶子喂鸡鸭鹅,多宝忧虑地说:“我可能要被送回乡下,我奶奶一直都想让我回去。”

小满安慰她说:“说不定时间长了你奶奶就能接受你,我姥姥最开始还想把我送人呢。”

多宝摇头:“我奶奶不一样。”

小满很同情多宝,但他们是小孩,又能有啥办法呢。

最后俩小孩商量的结果是,多宝最好也摆个地摊,挣钱养活自己。

俩小孩开动小脑瓜,摆啥地摊好呢。

舒苑跟陈惠的对话被打断,陈甫谧叫她,舒苑赶紧应声进屋。

桌上比刚才多了一大摞颜色质朴的布料,以原主在乡下生活的经验判断,这些布料是自织自染的。

“这是你公婆给寄来的布料,你们俩结婚不肯收他们的礼金,他们也想有所表示,这些布料都是你婆婆自己织染的,是他们的心意,你们走的时候带回去。”

舒苑心说陈载都不认亲爹跟后妈,那么她哪来的公公婆婆!

她偏头看了陈载一眼,看他面色冷肃下颌线紧绷,肯定是他拒绝了这些布料,陈甫谧就来找她。

以陈载对陈谨正夫妻俩的抗拒程度,拿了这些布料他得多膈应得慌。

舒苑攒起笑脸说:“爷爷,你就别操心陈载父子的关系了,他们都是成年人,有各自的考量,别人再撮合都没用。”

接着她明确帮陈载表达观点:“陈医生不想要这些布料,我们不会拿的。”

陈甫谧想着舒苑性格好,可能容易说服,说不定还能当父子俩的中间人,谁知道她也一样油盐不进,但没放弃劝说:“你们结婚是父子俩缓和关系的最好机会,以后哪有这机会?”

舒苑继续保持笑脸为陈载代言:“说不定父子俩都不需要机会呢,爷爷您写书挺忙的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太操心别累着。”

陈载看向舒苑,她的眼神清澈,表情看上去很真诚,说得都是最直白的话,爷爷也没有生气。

小满是他的好用的替代品,有了小满爷爷就转移注意力,不再整天关注他,舒苑是他的嘴替,舒苑居然能很好地领会他的想法并准确地表达出来,他现在还有了特别好用的嘴替。

舒苑理解他,并且跟他站在统一战线,不过他不知道舒苑对他的理解从哪儿来。

大概她是最能理解他的人吧,为什么?

陈甫谧还把陈谨正的信给舒苑看,舒苑一看这酸不拉几的啥玩意儿,想要表明自己是个深感无奈的慈父,其实就是膈应人。

更恶心的是信里居然写许棉桃身体不好,但坚持用紫甘蓝、南瓜、板蓝根这些天然染料给他们染布,布料都是她的心意,还挺能打苦情牌。

舒苑实在忍受不了信里的内容,匆匆读完就把信重新叠好放回桌上。

一番劝说无效,陈甫谧叹了口气,他收回刚才对现状满意的想法,不如意的地方多,是不是他应该放手不管?

还有一件关于陈载的很重要的事情,他一直在托人打听消息,陈载刚从外地调回来工作繁忙,就暂时没把这件事告诉他。

再说以他的人脉得不到线索的话,陈载就更不会有任何头绪。

他摆摆手说:“行,以后我少管,布料是寄给你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陈载开口,毫无商量的可能性:“给他们寄回去。”

陈甫谧呵了一声:“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行,以后你们的关系会更糟,随便你们,我不管了。”

好吧,小两口意见统一,说几句话的功夫都要眉来眼去的,可见感情很好。

出了客厅,俩人也往大门口的养殖基地走,舒苑说:“你总看我干啥?你要是对我没意思就不要总看我,搞得我以为你很深情。”

陈载往边上看,脸色微红:“……”

他好像真的经常看舒苑,他只是观察她好吧,多到让人误会的程度?

改!

她直白的说话方式让他很轻松,能缓解很多尴尬,并不觉得冒犯。

甚至他觉得很好。

但他无言以对,只能说:“谢谢。”

舒苑不解:“谢我啥?”

陈载说:“在爷爷面前说话。”

舒苑笑道:“好吧,以后谢我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别光嘴上说。”

吃过晚饭再回家时,陈载骑自行车,小满坐大梁,舒苑坐后座,手里抱着一尺厚的沉重布料,说:“还得跑趟邮局,还得花邮费。”

要是有到付该多好。

陈载很干脆地说:“那我写封信,就说以后别寄东西,省的我们跑邮局,花邮费。”

回到家,马上写回信,整封信不过二十个字,可见陈载态度有多决绝。

舒苑说:“你忙你的,我明年中午抽空去邮局。”

陈载想还好舒苑愿意帮他干这些破事儿。

舒苑联想到她跟陈载的关系,陈载应该最痛恨背叛,她自己或者说是原主之前也算是辜负过陈载,不知道他怎么看她。

陈载不会也恨她吧。

不过看在小满份上,他对她一直都挺好的,也很有家庭责任感,这日子就凑合着过吧。

——

晚上收了糖画摊子还是去娘家蹭饭,娘俩一进门,舒荷就说:“二姐,厂里阅报栏贴的报纸上有摄影比赛的通知,省团委跟临江日报联合举办的,每个人可以投稿八张照片,我把投稿地址跟电话都抄下来了。”

说着,舒荷递过来一张写着字的稿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