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白洋首先甩出一个冷笑。

出门撞大佛,自己究竟是命太好了,还是命太点儿背,上个大学居然撞上了唐誉这种家族,居然还有人为了商业竞争把自己给绑架了?找谁说理去,比电影还离谱。

上嘴唇的伤口还没愈合,唐誉亲口咬的伤口无时无刻提醒着他。白洋假装在这个坐姿下的腿很不舒服,便往前伸了伸:“赚几千万?这个价开出来,是你们太傻了,还是我太傻了?还是说……你们觉得唐家太傻了?”

“这个你不用管,我们也是替上头办事。”男人的皮鞋换成了手,捏住白洋的下巴来回凝视。

唐家当然不傻,所以白洋这样的出身背景必定入不了眼。一开始他还以为那位唐小少爷是真心实意,但现在他更愿意相信是见色起意。

“我为什么不管?你们绑了我,让我两眼一抹黑.帮你们办事,结果还什么都不让我问?开什么玩笑?”白洋将脸偏开,一边动着脑筋和他们周旋,尽量拖延时间,一边强忍着抬腿飞踹这人一脚的冲动。

不过这帮人也挺聪明,知道把自己往车里绑。就算自己挣脱,也不会冒险跳下飞车。

男人摸了下白洋结痂的上嘴唇,像看着一个高层人物手里的万物。顶级的皮相,底级的身世,白洋这种人确实是上层最喜欢捏在手里的那一类,带出去有面子,放在身边也不担心他兴风作浪。因为他除了这身皮肉,什么都没有了。

最特别的是,他还有一身傲骨。有钱人恶趣味多,最喜欢征服这种人,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压和折磨下,把他变成理想中的形状。

“唐誉还挺会挑,千挑万选找了个带劲儿的。”他看着上嘴唇那道伤口,用诱惑的语气,“唐家少爷对你也不怎么样吧?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啊。”

“你如果想死,可以继续说。等我能动手的时候,第一个收拾你。”白洋拧着手腕,手背的青筋凸显。

“你以为唐誉和你来真的?你知不知道唐家是什么家庭?你不会只以为找了个有钱仔,然后就一头扎进去,真和他谈什么爱情?”男人继续说。他相信这番话可以动摇白洋。

有那样一个父亲,那样一个舅舅,歹竹出歹笋,白洋找唐誉的原因,估计也不怎么单纯。就算一开始是因为可笑的爱情,可也抵不过冰冷的现实。唐家或许会容忍这个地下情人,但绝对不会拿到地面上。

白洋的手腕再次动了动,尝试着挣脱的可能性。可一开口,他居然还带着一丝笑意,像是真要和他们谈什么生意。“我从来……都没觉得唐誉和我来真的。你们抓人的眼光也太差了。”

“你这个觉悟倒是不错。”男人点了点头,但也没完全相信他。

“唐誉他有家里的指腹为婚,轮得到我说话吗?你不觉得你提出来的要求非常矛盾吗?”白洋发觉手腕挣不动,便用手指勾着腕口的金属往下滑,尝试摸索出这东西有没有突破口,“你们让我给你们提供唐家的信息,人家的大事凭什么告诉我这么个炮友啊。”

说到这里,白洋也是半真半假的心情。这人真是把自己高看了,不管是唐誉还是唐家,人家凭什么承认自己?还打信息战术,怎么这么有意思呢?有钱人的商战都这么傻缺是不是?

男人松开白洋的下巴,手背顺着白洋的颈侧一路下滑,真难想象白洋居然和张凯云那样乌烟瘴气的杂碎是一家子。要不是用得上张凯云,那种人根本和自己说不上一句话。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本身也没指望你能打听到什么大事。但每一样信息都有它自己的用处,哪怕是生活类,也能成为关键要素。”男人像生怕白洋不懂,所以非要手把手地教会他,“比方说,唐家的谁今天坐飞机去哪个城市,这些生活信息总能靠聊天聊出来。你只需要告诉我们这些,就足够我们分析推理。”

白洋再次偏头,躲开他停留在脖子上的手指。“就这些?”

“你还是太简单了,没经历过这个圈子里的资源争夺,所以不懂信息的重要性。我可以告诉你,市面上你记得住名字的企业老板、资本运营,都会花高价购买竞争对手的任何信息,布置好自己的暗桩。在你们眼里短短的几个字,背后的信息量无比巨大。为什么特助这个行业考验人?就是因为特助能泄露的信息最多。唐家的人去哪里,哪里有什么项目,都很重要。”男人的气喷在白洋的耳朵上,“反正唐家迟早不要你,为什么你要保护他们?”

白洋的手指不动了,不仅因为挣脱不开,还因为没有找到突破口,还真就无法挣脱了。

“只要你点个头,我就把眼睛上的布给你摘了,咱们好好说话,坐下来谈。”男人又开出价码,“你以为唐家是什么好人家吗?别听他们扯犊子了,能奋斗到T0级别的家族哪个是善类?茹毛饮血,食人骨肉,唐家的发展是压着多少家族起来的,你还不知道吧?”

“唐家阴暗里干的那些勾当,哪一件拎出来都能碰一碰刑法。你以为水生是干什么的?二十多年前,水生他就是唐家的黑手套了。凡是唐家人不方便出面、不方便解决的,都是他来料理。他们捂了多少人的嘴,要了多少人的命,你根本就不知道。最上层的斗争惨败输得从来不是钱财,而是性命。”男人用虎口卡着白洋这张精彩绝伦的脸,像亵玩一朵骨相极佳的花,随时随地能捏下一片花瓣来。

唐誉这小子的乐趣,他也算是体会到了。

“你好好考虑考虑?”男人笑着说。

白洋一动不动,开始思索接下来怎么办。如果把眼睛上的布条摘掉,坐下来谈,那逃跑的机会倒是有了一些。车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踩刹车了,白洋能感觉出来,推测出这辆车一定不在环路上,而是上了高速。高速总有收费站,车总会停。

只要没人拷得住自己,白洋就相信有机会能逃出去。

男人也一动不动,像是在给白洋考虑的机会。他在等待白洋点头的一刹那,然后尘埃落定,覆水难收。

“对不起,我没法答应你,你另寻高明吧。要不然就等唐誉换了我,你们再找下一位?”白洋笑了。阴影当中,他反而呈现出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尽管看不见,但也能洞穿一切。随即他不等男人再次开口,回头一口咬住男人压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咬住就不肯撒口,活生生要啃出一个窟窿来。

直到一脚踹在他的胃部!

白洋猛咳着松开牙关,嘴里有血腥味。明明是狼狈到囚牢底端的囚徒,看不见他的双眼,可笑声里还是掺杂着十足十的精明,一点都不让别人占他便宜。

滚吧!白洋在咳嗽中想得明明白白,刚才那人说从自己上车开始就没法回头,所以他推测这些人……在录像。

“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的手上多了个血印子,血汩汩往外冒。他一脚踹在白洋的大腿根部,从别人手里接过干燥的纸巾,压住了伤口,又朝着白洋踹了一脚:“我让你当人,你不当,就这么喜欢给唐家当狗是吧!”

白洋闷哼了一声,脸色惨白,细汗密出,嘶嘶的喘气声中夹杂着他断断续续的声音:“我……没那么傻,我要是一点头……以后岂不是任你们控制?我不会……出卖唐家,哪怕唐家和我……永远沾不上关系。”

一旦自己点了头,哪怕只是缓兵之计,哪怕只是为了逃跑而做出的假象,也会成为自己投敌的“证据”。白洋很清楚这么做是为什么,可唐誉的家人会怎么想?留一个曾经在劲敌面前投诚的人在唐誉身边?危不危险?值不值当?

只要自己点了头,无论之后再怎么做,信任危机已经破坏,就不会再有人相信自己的话和诚意。唐誉也不会相信。

“白先生,趁着我们的理智还在,你不要逼我们用别的方式。”男人踩在了白洋的膝盖骨上,“你曾经是运动员,是不是?”

“你们调查的这么清楚,还问我什么?”白洋再次露出嘲讽的笑容,他不止是不愿意投诚,更不相信这个人嘴里的唐家。唐誉那么激烈的和自己吵过架,机关枪一样,就因为自己说了他家人几句坏话。

要不是这些日子的深入接触,白洋也不会相信这个家族正得发红。再加上……自己和水生的短暂接触,白洋又不傻,看人还是准的,那个人是无论如何干不出伤天害理的事。

更何况,还有一串金铃铛呢。要是真的投诚了,那真是对不起唐誉太爷爷的一片苦心。

“行吧,看来我们得上点手段。”男人松开他的膝盖,“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愿不愿意?”

“不愿意。而且我可以这么说,我和唐誉的关系……只是炮友,就算你们把我弄死了,唐家也不会为了我大费周章,所以我没有任何价值。”白洋几乎是把话说死,这些人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发布会的后续交给了余婉君和杨宇文,唐誉和水生坐在休息室里,可是每秒钟都很煎熬。

“有消息了么?”唐誉问。脑海里不断回转着白洋那通电话,自己为什么没接到呢?如果自己接了,是不是就能提醒他?

“已经找到了今天和白洋见面的人,是他的舅舅。”水生清楚这个舅舅的信息。

“他离开这里,就是为了和他舅舅见面?”唐誉从没听过白洋说他家里人。就如同他之前从来不提自己的家里人,两个人谁也不去触碰这个区域,尽职尽责地当炮友。

水生点了点头。“监控录像还在调取,咖啡厅的前台说,白洋像是被人拉进车里,具体也没看清楚。”

“他肯定是被人扯进去的,他又不是外头的人。”唐誉掐着眉心,想象不出来那些人用了什么手段把白洋弄进去,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就痛彻心扉,“他舅舅怎么说?他舅舅到底是干嘛的!”

“他舅舅说,白洋是为了找他拿家里的东西……”水生刚刚说到这里,另一部手机再次响起。他接起来听了几句,紧接着就问:“顺着车主往下查,你们听李成平的调动。”

唐誉实在是坐不住了,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坐着还能干点什么。现在有了白洋的定位,可车子在高速上飞驰,谁敢拦下!而且这件事就如同李叔说的一样,白洋上了别人的车,哪怕他能完好无损地下来,自己清楚他的为人,其他人怎么想?

那些人会不会对他不客气?唐誉在窗边来来回回,一直到手机震动好几次都没注意到,直到谭玉宸提醒他。

“喂。”这回,唐誉没看联系人就接了,“谁!”

“我!”屈南没想到他语气这么冲,所以自己的语气也冲起来,“白洋怎么不接我电话!”

“……他。”唐誉猛然间站住脚步,像被吸入到一个黑洞里,他第一次面对屈南的质问答不上来,没法交代任何信息。因为自己的关系,所以白洋被人抓走了,所以不能接你的电话。

这怎么说?

“你是不是没收他的手机了?是不是不让他和外界接触?”屈南都打了十几个了,每个都是无人接听。

唐誉死死地捏住手机:“你找他什么事?过一会儿我转告他。他应该是在休息。”

“真的?”屈南反问。

唐誉喉结上下滑动着:“真的。”

“好吧,我信你一回。”屈南等了一会儿,第一次对唐誉态度软化,“唐誉,我知道白洋在你公司里做事,我也知道你们两个以前有很多很多不合……但是,你能不能看在白洋那么努力的份儿上,不要为难他。”

唐誉鼻梁骨像撞了足球,尽力地说:“好。”

“他真的……很不容易,你如果看他不顺眼,就把他放在一起你看不到的工位上,哪怕你当他是一个透明人都行。”屈南能想象到他们在公司的明争暗斗,离开了体院,白洋的优势已经没有了。在社会上,唐誉更占优势。

“好。我答应你。”唐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最后一点力气也被屈南的劝说夺走了。他哪里是把白洋当透明人,他是直接把白洋给弄丢了。

“已经找到车主了?查一下车的公司。”水生那边也有了新的进展。

“二大妈。”唐誉就在这时候转过来,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别查了,直接放消息出去,不管是哪家带走了白洋,不放人,都是和唐家作对。”

水生看着唐誉,这是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我怕浪费时间,我怕他受伤,我怕他回不来。”唐誉一秒钟都等不了,太难了,他坚持不下去,“白洋是我的爱人,谁带走他,我都不会善罢甘休。我要他们把人好好地还回来,不管是谁,只要不想和唐家作对,都把人给我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