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这么说,陆科长有资格分……
良馨醒过来时,是在师部医院。
醒过来的第一反应,更像是电影里的英雄,“那姑娘救活了吗?”
一病房的医生护士,全都满脸钦佩看着她。
“同志,你为了救人,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好不容易醒过来,挂心的居然还是别人,你们说,这不是楷模,又会是什么?”
良馨转头看向双眼布满红血丝,全身湿透的陆冲锋,微微诧异,“我怎么昏过去了?那姑娘?”
陆冲锋嗓子干涩,说不出话,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
“那位女同志,因为公社医生护士赶到,经过人工呼吸急救,呛出了肺部积水。”医生道:“目前还在昏迷当中,但积水被及时呛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良馨:“……我怎么了?”
“你憋气过久,肺部进入少量的水,刺激支气管黏膜,引起大脑缺氧,陷入短暂昏迷。”医生收起记录本,笑着道:“醒过来问题就不大了,住院观察几天,确定没事就可以出院。”
良馨适应醒过来的不适。
没白忙活。
陆泽蔚拧住眉头,还是不说话。
因为有人在场,忍住想要抚摸良馨惨白的脸的冲动,去触碰良馨的手腕。
良馨拍了拍他的手,表示安抚,“多亏你了,否则我跟那个姑娘可能都得被暗流卷走。”
手腕骤然被箍紧。
良馨眉心下意识一皱,手腕上的力道跟着松开。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
一位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穿着蓝褂一脸惊慌失措的妇女出现在门口。
“陆科长?”
陆冲锋回头,微微一顿,松开良馨的手,起身敬礼:“杨司令。”
杨师长回敬军礼,走进病房,又冲着病床上的良馨敬了一个军礼,“同志,多谢你救了我女儿。”
良馨还没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妇女就扑通一声,重重跪在病床边,磕了一个响头,“谢谢,谢谢!”
陆冲锋连忙绕过去,“杨司令,快请嫂子起来。”
杨司令皱着眉,一把将地上的妇女拉起来,“你回去陪着杨桃。”
“不用谢。”良馨躺在病床上,看着妇女,“人没事就好。”
妇女满脸眼泪,重重点头,又道了一声谢,捂着脸走出去。
“同志,杨桃失足落水,多亏你和陆科长及时救援,才捡回来一条命。”杨师长看着良馨,“大恩不言谢,仍然想说,多谢。”
良馨眉心一动,慢慢道:“暴雨让河水暴涨,河堤湿滑,下次要当心。”
杨师长点了点头,朝陆泽蔚伸出手,重重一握。
两名战士突然举着相机进来,还没说话,门口又涌进来几名举着相机,捧着笔记本的人。
陆冲锋大步向前,拦住众人,挡在病床前,“病人还需要休息。”
“同志,我是基地记者王鸿,你和你家属救人上来时,是我第一时间拍下了英雄的照片。”穿着军装的记者,被护士赶出去之前,语速疯狂道:“请你们方便接受采访的时候,一定让杨司令通知我!请一定第一个想到我!”
良馨没问什么情况。
一看就明白了。
这年头每个单位都抢着找英雄,立典型。
如果她是个军人战士,凭借救人,就能立马入党提干,拿下三等功,成为先进模范。
她看向陆冲锋,“你先去把衣服换了。”
“没得换。”陆冲锋双手按住她的被角,“车子着火了,我们的行李都烧废了。”
良馨微怔。
心里闪过一个河中就意识到的念头。
惩罚警告。
她破坏原世界,更改了原书男主的大佬逆袭路线的惩罚警告。
原以为掉入河里是惩罚,醒过来却没事,还以为是自己多想。
现在一听说车子烧起来了,顿时反应过来,车子自燃,很有可能才是世界给予她和本应该去世的陆冲锋的惩罚警告。
只是她下河救人,陆冲锋赶过来,才避免了原本应该受到的危机。
“司机同志怎么样?”
“人都没事。”陆冲锋抓住被子,“你呼救后,我和司机一起朝你那跑了,等救完了人,才发现车子烧起来了。”
“实在抱歉,小李,你去帮陆科长和良馨同志准备两套衣服过来。”
杨师长跟警卫员说完,看向病床道:“部队刚移防,部分设备正在交接中,检修不及时,才让你们一来就受到这么多的惊吓。”
陆冲锋:“这是意外,杨司令不用自责。”
杨师长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摆了摆手,“团职楼已经修缮妥当,等你们出院去营房科登记,立马就可以住进去。”
陆冲锋敬礼,寒暄两句,杨司令又看向良馨道:“良馨同志,你先好好休息,出院之前不会有记者再来打扰你,如果你个人对于采访不抗拒的话,也请一定等到师部与地方谈妥后再接受采访。”
良馨还没说话,陆冲锋皱起眉,“这是什么意思?”
“先休息。”杨司令拍了拍陆冲锋的肩膀,“这事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清楚,等良馨同志可以出院了,回到师部,我们再聊。”
陆冲锋再次敬礼,目送杨师长离开,关上病房门。
回头看到良馨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看着他。
陆冲锋长吐出一口气,走到病床边,双手却不再是抓住被角,而是紧紧握住良馨的手,眼睛盯着她的脸。
良馨突然一笑,“你在家里和在工作中完全是两个人,面对同事,高冷,严肃。”
陆冲锋低头看了一眼军大衣里面湿透的白衬衫,松开良馨的手,将军大衣先脱掉,等把湿透的白衬衫也脱掉后,光着上半身再重新套上军大衣,举起双手“哈”了好几口热气,使劲搓了搓手,稍微变热之后,坐到凳子上,再重新握住良馨的手,“不高也不冷了。”
良馨:“……”
突然累了。
想睡了。
“困了?”
陆泽蔚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抬头看着盐水瓶的药,“再睡一会。”
这理解能力时灵时不灵。
良馨闭目养神,突然想到车子的事,“我下车的时候,身上背着包,里面都是钱票,下河的时候我脱掉了背包和棉袄,你有没有看见?”
“在这。”
陆冲锋回头指着窗台上的绿挎包,突然一笑,“说你
什么好,命都不要了,还能记着钱。”
看到背包,良馨心下松了口气,“人活着,没钱寸步难行,我下河之前把包拿下来,是想把钱留给你。”
话说完许久,没有动静。
良馨侧过头,刚好碰上他贴过来的唇。
冰凉苍白。
良馨舔了舔。
陆泽蔚撑着病床的手臂顿时绷紧。
心里的柔软涨酸,也跟着变了味道。
分开时,陆泽蔚的嘴唇和脸都重新有了血色,不再像是个病人。
陆泽蔚:“真大胆。”
“还有更大胆的想尝试吗?”良馨用没打点滴的另一手掀开蓝色条纹病号服,“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病人。”
“别胡闹!”
陆泽蔚的耳朵也有了血色,长睫躲闪,紧张看了一眼外面,“这是医院!”
“真实场景,更有代入感了。”
“……”
良馨看着从头红到脖子的人,脸上露出笑,“赶紧去澡堂洗个热水澡,否则又要变成病秧子。”
陆冲锋深呼吸两口气,不敢看良馨,裹着军大衣站在原地,待了好几分钟,才打开病房门走出去。
良馨慢慢收回视线,看向天花板。
松出一口气。
惩罚警告,一般来说只有一次。
这次出现的时候猝不及防,在未知情况下,救人躲避了危机。
常规来说,暂时应该不会再有危险。
在陆冲锋的坚持下,良馨住了几天院。
早上仔仔细细检查完身体,确定没问题后,走出师部医院。
江口营盘,驻扎11师师部和22团团部。
营盘原址建立在一座水乡民居的旧址之上。
当年水匪横行,民众苦不堪言,纷纷挪至郊外,后来清政府派兵剿匪,水匪被清剿之后,原址的住民早已将郊外发展成了新的城镇,这座破败的水乡则荒废下来。
原驻军移防到此,将一部分完好的住宅保留修缮作为家属大院,沿着旧宅向前盖起新的营房,多年后逐渐形成江口营盘。
营房科的朱科长,亲自带着良馨和陆冲锋前往团职楼。
陆冲锋一路不停地观察良馨的表情,没从良馨脸上看到失望,反而一路观察出她的兴致。
良馨确实很有兴致,原以为部队营盘会是简单的红砖瓦房或是靠海的石屋,怎么都没有想到这里的部分家属大院居然是江南水乡的建筑。
即便房屋外墙用的是砖石混合砌成,但房顶的青色小瓦,两端青瓦叠合脊翼,屋里面的砖笆木椽,脚底下磨损的青砖石板小路,都给人感觉身在江南。
但这样的房子只有一小部分,再往前走几排红砖三层楼房,明显就是团职楼。
良馨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右侧河面上的雕花长窗,并非是竖着的古代长窗,是很少见的横向长窗,长款大约在两米乘三米,阳光洒进长窗,能看出里面是一个竖长厅。
营房科长立马道:“听说这里以前开过茶馆,水匪霸占后改成了酒肆,厅是不小,但是窗户大,靠着河,冬天湿冷,没法住人。”
陆冲锋看着良馨不动,“进去看看?”
良馨点了点头。
大门是两扇黑色铜环小门,一把永久牌铁挂锁栓住两个铜环,门口就是人来人往的青石板小路,出入方便。
“咔”地一声。
铁挂锁被打开,入目是一个竖长厅,两边墙是木头,地上铺着青砖,左边就是吸引住良馨的横向长窗,走到长窗前,窗外就是撒满阳光静谧的河面。
冬天,确实有些湿冷。
但整个营盘表靠长江口,东邻东海,营房屋咬山,山抱屋,比这里压根好不了哪去。
没有暖气,与江京一样,都是靠捱。
汤婆子,炭火盆,煤球炉,盐水瓶,热水袋,生捱抗冻。
“这里是前厅。”营房科长走到厅后,又支起一块窗子,像是饭店的传菜口,“这边原来应该是账房,现在空着。”
良馨站在出账口往里看,是一间大约十二三平的小房间。
“对面是一间卧房,只有这两间房间。”
营房科长指着账房对面的房间,穿过中间走廊走进后院,左边贴墙盖着两间房,“左边是厨房,右边窄的应该是柴房,也有可能是放酒的地方,不过窄房间还有地下室,地下室很大,那里感觉更像酒窘。”
良馨走过后院野草横生的土路,看着厨房内部摆设,两口大灶,两口大水缸,一口石磨,没有任何家具,空空荡荡,房顶的梁上还挂着蜘蛛网。
没有走进去,直接打开后院木门的门栓。
“吱呀。”
木门发出岁月的声音。
门外窄长的石板小路,再往前几步是石阶,走下石阶便是环绕过来的河。
有一名看上去像是家属妇女,蹲在另一边门口的石阶上,拿着棒槌,捶着一件湿透的黑蓝色棉袄,抬头看了她几秒,什么话都没说,将棒槌舞得飞快。
营房科长:“那位是雷副营长的家属。”
良馨看向陆泽蔚。
陆泽蔚挑了挑眉,“走了?”
良馨:“……”
罢了。
再去看一看团职楼。
陆泽蔚是副团职干部,住房标准是80平三间房。
营房科长打开分好的房子,三室一厅,白绿卫生墙水泥地面,打扫得干净,已经摆上了四方桌,木床,五斗柜,厨房放着一只崭新的蜂窝煤炉子,只差窗帘和日常用品没置办齐全,需要干部和家属自己去备。
很寻常的干部房。
反倒是江南茶馆更令人念念不忘。
良馨直接道:“陆科长的级别,可以分到那间茶馆,或者类似那样的房子吗?”
营房科长和陆冲锋全都一愣。
尤其是营房科长好半天回不过神。
只见过干部家属们拼了命想来他这游说,想要换到楼房里,还要楼房里更好朝向的房子,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家属要求降级配房。
“同志,这可是团职干部楼!”营房科长一脸不可思议,“全国人民都想住的楼房,干部房,屋里就带厨房卫生间,煤卫单独使用,你怎么会想着去住那破……那营职干部和干部家属都不愿意要的房子?”
“茶馆看起来有眼缘。”
团职干部三间房,营职干部两间房,刚才营房科长介绍那房子的时候已经说了,就只有两间房间,“这么说,陆科长有资格分到那间房?”
“当、当然。”
向来油头的营房科长都被良馨弄结巴了,看向陆泽蔚。
良馨也看向陆泽蔚,时刻防备他又发出理解到东南西北去的话。
“那里很冷。”
陆泽蔚打量着刚分好的房子,“还没有厕所,需要到公共厕所去上,洗澡也得到澡堂去洗。”
良馨想了想,来了肯定不是住一天两天,时间起码得按年算。
即便是冷,也不过冷一个寒天。
春夏秋,住在小院,肯定比在这里更自在。
她往陆泽蔚面前靠了靠,压低声音道:“你热。”
陆冲锋:“?”
他热?
他热的意思就是以后良馨都要跟他睡一个被窝,还睡他怀里……
陆泽蔚舌头抵住左腮,掩饰住翘起的嘴角。
“厕所……”良馨想到那间柴房,“那房子总是要收拾一下才能住人,我们自己可以再改造一下?”
陆泽蔚思索,“改造的话,可能得我们自己掏钱买材料,再请营房科的兄弟帮忙。”
“自己出就自己
出。”
良馨走得更近了,“那扇长窗临河,河对面没有任何住宅,在长窗边上摆个小桌,下雨的时候可以临雨吃饭,下雪的时候……”
雪……
陆泽蔚浑身瞬间绷紧。
眼前浮现他抱着她,站在落地窗口前,雪花飘进来的一瞬间,她凉的缩起身体往他怀里钻……
还有他将她压在窗幔上,雪花飘飘下她潮红汗湿的脸……
如果是长窗……
眼前又突然浮现一页嫁妆画,一对怨偶在长窗前的凉席上卿卿我我欢爱偷情……
他怎么想的都是不正经的人!
陆泽蔚偏头咳了两声,似乎认真考虑良久后,看向营房科长:“我家属愿意住那边,我们就住那边。”
“陆科长,良馨同志,你们真的确定要住那边吗?”
营房科长走过来,一脸想不通,“那里连普通营职家属房都不如,家属们都不愿意选的地方,这可是团职干部房,你们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良馨道:“我是农村出生,农村长大,随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那个后院很大,我想到时候改成菜地,再养点小鸡小鸭。”
营房科长看着良馨,表情比刚才亲近一些,“原来你是想种菜,良馨同志,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这么会过日子,能住上团职干部房,还一点都不忘本,朴实勤劳。”
良馨嘴角带笑,不说话。
陆泽蔚:“……”
虽然已经预感到朴实勤劳的人会是他。
但依然很期待,甚至想尽快住进去。
可惜的是,刚进冬天。
营房科长了解良馨和陆冲锋的意愿后,将原本团职房的钥匙拿走,需要再和领导们商讨一下,才能决定茶馆能不能分到陆泽蔚手上。
运输连还没有把行李送到,正好原本也是要住在师部招待所。
良馨刚躺到床上,门就被敲响,陆泽蔚放下热水壶去开门。
“嫂子?”
良馨听到动静,坐起身往外看,门外妇女穿着蓝色布衫,双手无措紧张站在门口,与她对上视线后,露出不自然但和善的笑容。
“同,同志,我是想,想请你们去家里吃饭。”
陆泽蔚侧过身,“嫂子请进。”
妇女走进来,良馨才认出来是杨师长的家属,刚醒过来时在医院看到的一脸崩溃泪水,还朝她下跪的人,忙坐了起来,跟着喊道:“嫂子。”
杨师长家属躬着腰点头,“良、良馨同志,不好意思,这几天我都在医院照顾杨桃,没来得及感谢你,家里做了饭,你们赶紧跟我过去吃饭吧。”
良馨看向陆泽蔚,陆泽蔚摇头,“不用了,马上食堂就开饭了,招待所也有小灶。”
妇女一跟陆泽蔚说话就不自在的结巴紧张,跟良馨反而很自在,她下意识朝良馨看,“杨桃,杨桃今天也出院了,良馨同志,你们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家里菜都烧好了。”
良馨:“……杨桃?”
“杨桃是我女儿,就是你下河救的人。”
“……”
良馨站在床边,思索。
杨桃。
应该不会是巧合。
等到了杨师长家里,再问清楚杨师长和杨师长家属的名字。
杨钢,夏霞。
良馨揉了揉太阳穴。
杨桃,卫远阳的第二任妻子。
本该在八年后才出现的第二任女主,居然提前出现,还被她碰上给救了。
这一救,剧情又彻底大乱套了。
卫远阳和第二任妻子的关系,是救赎关系。
在遇见卫远阳之前,杨桃声名狼藉,是被全国人民遇上都得指着鼻子骂几句的人。
因为她三次跳河,三次没有死成,却害死了两个救她的大好青年。
第三个青年就是卫远阳。
现在,杨桃第一次跳河,被她给救了。
她不但没死,杨桃也没连累第一个大好青年。
自然也不可能声名狼藉。
但如果还有第二次和第三次……
“良馨,怎么了?”
良馨端着米饭碗站在锅台边走神很久,杨师长家属将她唤回来,“可能困了。”
夏霞连忙接过良馨手里的碗,“你快去坐着,厨房不用你帮忙。”
良馨没说什么,端起一碗盛好的蒜叶香干炒腊肉,走去餐厅。
杨师长的家,是家属大院的红砖二层小楼。
与军区大院的将军楼不同,属于普通民房的二层小楼,搭配篱笆院子。
一楼两间房,一间客厅,一间厨房,一个卫生间。
客厅里摆着一张四方桌,一排木沙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摆设。
兴许是摆设少,一进来就有点冷,哪怕摆了饭菜,还是觉得很冷。
良馨刚坐下,楼上下来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先看了一眼杨师长,略过陆泽蔚,看向良馨,低下头,拽着衣角,不过来也不说话。
杨师长:“过来跟你婶道谢。”
杨桃全程低着头走到良馨身边,声音比蚊子还小,“婶,对不起。”
良馨看着稚气未脱的小脸,“身体好点了吗?”
杨桃头快埋进胸口,点了点头。
良馨笑着道:“我们都是福星高照的人,才能平平安安出院过年。”
杨桃听到这话,头慢慢抬起来,一看到夏霞从厨房端着菜走出来,立马又将头埋下去,人还往良馨身边躲了躲。
良馨不动声色拉开身边的板凳,“这么多道菜,哪道最好吃?”
杨桃低着头,指向一盘糍耙。
良馨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圆圆的金黄色糍耙,“直接这样吃?”
杨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沾红糖,沾椒盐,也可以直接吃。”
杨师长眉头一皱:“坐下吃饭。”
死都不怕的杨桃,听到父亲的话,吓得浑身打颤,战战兢兢坐在良馨身边。
良馨不喜欢沾红糖,咬着原味糍耙,想到原书剧情关于杨桃的家世。
杨桃被卫远阳救上来后,卫远阳秉着负责任的由头娶亲。
因为开始是救人,救的还是名声狼藉的杨桃,被各大报纸报道后成了英雄,恰好洗去了那段时间他攀高枝,吃绝户的不良传言。
哪怕后来与杨桃结婚,即便杨桃父亲是江京市商业局局长,卫远阳的顶头上司,也没有再出现他继续攀高枝的话,反而人人都说他是拯救妇女的真英雄。
再到后来,杨桃父亲失手将杨桃母亲打成残废。
夏霞状告上法庭,闹得轰轰烈烈。
中间调停的人一直都是卫远阳。
虽然最后也没调停出什么结果,因为即便夏霞主动写信向党委要求撤销对丈夫的处分,把主要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杨钢却坚持向组织要求,判自己入狱,最后法庭判刑五年。
谁都说,卫远阳心善重情,才对杨桃这个倒霉鬼不离不弃。
卫远阳收获了重情重义不离不弃的好名声,彻底逆袭成大佬后,第三任老婆倒贴,拿着怀孕报告上门逼多年没给卫远阳生出一个孩子的杨桃离婚。
卫远阳的合作伙伴们不但不怪罪,反而一片叫好。
最后杨桃同意离婚,带着残废的母亲,被卫远阳送去了国外疗养院。
良馨忍不住又想打哈欠。
她明明只是一个炮灰,怎么就跟主线剧情分不开了。
陆泽蔚一直看着良馨,低头问:“不舒服?”
桌子上一家三口全看了过来。
良馨慢悠悠看向杨师长,“杨司令,请问你在家里吃饭,一直这么摆官架子吗?”
一桌子的人,骤然全愣住。
夏霞吓得筷子都落在地上,连忙低头去捡。
杨桃则是少见的一直抬着头,小脸上写满了吃惊看着良馨。
杨师长愣着,半天没反应。
过了一会,咳了一声,“我……有吗?”
陆冲锋打量完杨师长,“有,不过你们大领导都这样,在家官威比在军里还严重。”
杨师长:“……
……”
良馨将筷子放在碗上,“你家这里其实在避风口,早上我去的茶馆,都说家属们嫌冷不愿意住,我觉得你家里比茶馆还要冷,这种冷是来自于你,一点热气都没有,我冷得都吃不下去饭。”
杨钢皮肤粗糙的大脸,出现几分呆滞。
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
夏霞和杨桃呼吸变得紧张,手里筷子也捏得很紧。
陆泽蔚偏头看了一眼良馨,不去管杨司令的脸色,忙给她夹了一块滚烫的糍耙。
良馨拿起筷子,突然又慢悠悠道:“嫂子,杨司令平时在家会动手打人吗?”
杨师长严肃道:“我从来不会动手打女人!”
“他,他没有。”夏霞急忙摇头,“真没有,我们连吵架都没有过。”
良馨看向旁边的杨桃,杨桃看了一眼父母,低头。
“你这孩子。”
夏霞紧张道:“你这样,你叔叔婶子会误会你爸的,这要传出去可怎么得了。”
杨桃小声道:“没有,……他们,在家,从来不说话。”
餐桌再次冷场。
杨桃接着道:“他们,也一直,不住在一个房间。”
杨师长脸色冷下来。
夏霞因为难堪低下头。
陆泽蔚从桌子底下握住良馨的手,紧了紧安抚,“杨司令,嫂子,我家属年龄小,说话直,没有其他意思。”
良馨挠了挠他的掌心。
大手攥得更紧。
杨师长鼻子里慢慢出了一口粗气,“我们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
夏霞低着头的样子,和杨桃几乎一模一样,看上去也不打算说什么。
良馨侧头,看了杨桃一眼。
杨桃白着小脸,咬着嘴唇,不知道是死过一次了,还是因为挨着刚救过她命的良馨,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平时没有的勇气,“我妈是童养媳,我爸不愿意娶,后来被爷爷奶奶逼着娶的我妈。”
“杨桃!”
夏霞不可思议抬头看着女儿,眼里充满了难堪,“你今天怎么这么大胆……”
良馨明白了杨桃的意思,“我下河救杨桃的时候,她一直拒绝被救,哪怕被我拉到快出水面,她也铁了心一脚把我蹬开。”
杨家客厅骤然陷入寂静。
夏霞震惊看着杨桃,漂亮但干涸的丹凤眼里涌出泪滴。
杨师长眼里也出现一丝惊色,像是完全不认识女儿似的,看着杨桃。
他们一直以为女儿是失足落水,从来没想过女儿是自杀。
杨桃整个人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局促。
良馨低头道:“别怕。”
杨桃瞬间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往良馨旁边挤。
陆泽蔚:“杨司令,我家属平时从来不会多管旁人的事,这一次是豁出去命才把杨桃救上来,她的意思,你明白吧?”
良馨诧异看了一眼陆泽蔚,没想到他会用这种口气跟师里大领导这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