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二更已补爬床)
太子邀俊侍郎同入床榻,“嵇侍郎,今夜可愿与孤同寝,只是片刻?”
皇帝看着皇后,神色满是失望,他手指弹动,示意于敬年将自己搀扶到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面前,睥睨着望着两人,“现在若坦诚交代,朕还能饶你们一命,等交由大理寺审查,谋害太子,当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你们要知道,这宫中,朕才是能做主的人,而不是皇后——”
因他这番话,两个侍女挣扎半响,最后在皇后几欲杀人的目光中跪地交代了。
“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奴婢们给太子殿下下毒,奴婢们最初也不敢,是娘娘说,娘娘说此毒不会致命,奴婢们才做的!”
“满口胡言!”皇后拔下发间发钗,快步走到她们面前,却叫皇帝身边跟着的宫人拦了下来,她发髻散乱,厉喝:“本宫乃太子生母,又怎么会做出毒害太子这种事来!”
皇帝冷笑,“你恨朕入骨,为了让太子与朕父子疏离,从今往后听你这个母后的话,演今日这场戏当真是煞费苦心。”
“若朕没有及时赶来,想必你就要将这份罪名定在嵇侍郎身上,再对太子说是朕在背后指使了吧?”
“皇后,你如今已经疯魔了,和一个疯子无异!你我之间的事,先不说谁对谁错,太子何辜?他是你亲子,对亲子下手,你可还有半点良心?!”
“父皇……”一直没有说话的楚郁,终于开了口,他扶着椅把手,撑着身体慢慢跪了下来,垂首说:“今日是儿臣吃坏了东西,与母后无关,放过她最后一次吧。”
“郁儿!”皇后猛地扭头,顶着散乱的头发来到他身旁,扶住他的手臂,眼中含泪,“此事当真不是母后所为,你是母后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母后怎么会害你?”
楚郁面色发白,用另外一只手,推开了皇后,而后继续跪对皇帝,“求父皇开恩——”
看到太子到了此刻还在为她求情,皇后破泣为笑,口中说:“你果然是母后的儿子,郁儿,你也信不是母后害你的吧?”
“母后怎么会害你呢?”她喃喃自语,“整个天下间,也只有母后是唯一爱你的人,除了母后,外面谁都在害你,所以你要听母后的话……”
“郁儿!兰青!你要听母后的话!母后是不会害你的!”她好像已经真的疯了,刚才被楚郁推开,现在又抓上了楚郁的手臂,用力摇晃着,“是你父皇要害你,不是母后啊!”
见她这般模样,安妃直勾勾看了半响,忽地别开视线。
皇帝却是不信她就这么疯了,让苏院判去为皇后诊脉,苏院判胆战心惊去了,他刚碰上皇后的手,皇后就尖叫着别碰我,因有皇命在身,他不得不强压住皇后,片刻后,他头抵在地面,对皇帝禀告道:“陛……陛下,皇后娘娘长时间郁结在心,今日许是受不住刺激……生……生了癔症。”
“癔症!”宫人们虽然看到皇后的状态已经有了猜测,但苏院判真如此说了,还是忍不住捂住嘴唇,露出震惊表情。
皇后怎么会就这么疯了呢?
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人……竟然就这么疯了?
皇帝又让其它几个太医都去给皇后看了,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他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询问跪在地上的楚郁,“太子,你早晚是一国之君,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置吧。”
“郁儿……”
“郁儿,你要听母后的话……你要听母后的话……”皇后还在拉着楚郁的手臂,“毒不是我下的,我没有想着会那么重……”她说话已经颠三倒四了,却坦白了毒确实是她下的。
楚郁闭上眼睛,“就请将……母后封禁在栖霞宫,后宫管理之权交由安妃娘娘,让她余生都在这里面度过吧,不得再出栖霞宫半步。”
说话间,他已经将手臂从皇后手中抽了出来。
皇帝说:“那便如此吧。”
“传朕的命令,皇后犯下大错,幽禁栖霞宫,往后都不能再踏出栖霞宫半步,若让皇后踏出栖霞宫半步,所有宫女奴才全部杖毙。”
楚郁想要起身,只毒后的身体虚弱,却起不来,跪在地上的嵇临奚一直偷偷注意着他的动静,在陈德顺刚有动作时,就已经膝行过去,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心疼无比地说:“殿下,下官扶您回东宫吧。”哪怕只是演戏,看着殿下如此,他也心疼得狠了。
“父皇,儿臣告退。”
楚郁在他的搀扶下,慢慢往栖霞宫外走去。
看到他要离开,原本喃喃自语的皇后一下跪在地上追着,身上的华服凌乱不堪,“郁儿!郁儿!你要去哪里!”
她嗓音宛如失子的凄厉鸟鸣,“你不要母后了吗!?郁儿!”
一滴眼泪从楚郁眼角落了下来,他没有停留。
嵇临奚看到那滴泪,咬了咬牙,不舍地把他交到陈德顺手中,而后转身去扶起在地上的皇后,将她推到一旁安慰不止的容窈怀中,“可得看好皇后娘娘,叫皇后娘娘出了栖霞宫,要你的脑袋!”说完,他连忙追着太子去了。
看着疯得彻底的皇后,皇帝眼中闪过许多复杂思绪,最后说了句回紫宸殿。于敬年扶着他上了轿撵,安妃跟着坐了上去。
眼见两个主子都坐了上去,于敬年甩着手中拂尘,“起驾——”
坐在轿撵的安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没在阴影里的皇后。
她该感到畅快的,她最初也确实畅快,她终于压过了皇后,如今皇后众叛亲离,而自己却应有尽有。
仿佛她一直追求的东西,终于落到手里,只差绥儿坐上那位位置,自己成了太后,就别无所求了。
可秋日的阳光穿过纱落到身上,她却感知不到半点暖意,甚至她的手臂开始颤抖了起来,仿佛有一股冷意从四肢的骸骨里钻出,叫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也依旧是冰冷的。
皇帝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嫣儿,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吧?”
安妃顺势倚靠在他的怀中,“皇后她……怎么就这么疯了?”她还记得公冶宁年轻时生机勃勃的模样,含笑的样子,哪怕当了太子妃,皇后,公冶宁也满是居高临下的傲气与冷漠,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在今天成了一个疯子,没有皇后的半点体面。
皇帝拍着她的手掌,病气沧桑的声音里却是一片冷漠,“她疯也是应该的,所有人都背弃了她,她指望的人只有太子,偏偏又与太子决裂,如今做了这样的事,太子也要离她而去了,她在后宫中什么都没有,以她的自傲,疯才是常理。”
皇帝咳了几声,又继续说:“这段时日,你和老六对太子好些,日后太子登基,对你和老六都不会差的。”
安嫣答应了一声,“臣妾会的。”
如今皇后一疯,太子中毒,身体正是虚弱之际,心神也会为皇后所牵,此时皇帝薨逝,她与王相二人联手除掉太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事成之后,她的儿子会是皇帝,而她会是至尊无上的太后,她们母子二人,都不需要再看任何人的脸色,就能永享荣华富贵。
只要——
她视线落在身侧出神的皇帝身上,凉得让人身寒。
……
栖霞宫里,宫人们陆续被遣散离开,只留下三五个宫人在皇后身边伺候着,一扇扇打开的殿门关闭,伴随着嘎吱一声,最后一扇殿门也合拢了。
不过转瞬之间,曾经后宫里最尊贵威严的地方,就成了一处与冷宫无疑的凄清寂寥之地。
靠在容窈怀中衣衫与发髻凌乱的皇后,望着最后一扇关闭的殿门,光亮在眼中消失,她不再说话,一双眼睛沉如死水,却在某一瞬间,那双眼睛又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自中熊熊燃烧。
……
嵇临奚在东宫待了一会儿后,借口有一件事要办,偷摸来到了紫宸殿。
他还有好几个疑惑没有得到解决,而今,也只有皇帝才能解决他这个疑惑。
宫人通传之后,紫宸殿的殿门打开,迈进里面的嵇临奚在靠近床榻之后,就跪了下去,“下官参见皇上。”
已经在床榻上休养的皇帝,因为帘子的遮挡看不见面容,他挥手让安妃先离开,待安妃离开后,说:“今日这件事,你办得很好,嵇侍郎。”
于敬年显然早有准备,给他递来一个盒子,嵇临奚以为里面是一些金银珠宝或者地契房契的奖励,却不想打开后,里面竟然是一块金灿灿的令牌。
“陛下,这——”他吃惊又不解地抬头。
“这是朕的禁卫调令。”楚景语气平静的说。
嵇临奚这次是真吃惊不解了,禁卫调令,皇帝怎么会把这个东西给他?
“臣、臣无德……”
楚景打断他的话,说,“朕有四支禁军,一支给了安妃,是为了保护她。”
嵇临奚悄无声息翻了白眼。
狗男女,还弄得挺情深。
楚景继续气喘吁吁道:“另外两支,朕一支给了太子,与京羽卫一起,一支给了王相,剩下这一支,就交到你手中。”也是因为嵇临奚今日所作所为,才让他下定决心,将嵇临奚当成自己可信之人。
嵇临奚一副震惊无比的表情。
他自然是震惊的,震惊皇帝是不是脑子疯了,顺顺利利把所有禁军给太子让太子顺利即位不好么?还要分开给太子和安妃,这不是要让太子与六皇子,在最后的关头还要为了争抢皇位手足相残么?
楚景叹息,“你或许心中在想,朕为何要把这四支禁军分开送到不同人手中。”
“朕决不能将所有禁军交到太子手里,让安妃母子没有自保能力,但朕又担心安妃得了一支禁军调令,生出违逆之意,所以王相与你,就是朕准备的后手。”
“王相是安妃的后手,你是太子的后手。”
“倘若……倘若……”一连串的咳嗽声后,楚景扶着床说,“倘若太子势胜,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且要对安妃母子下手,有两支禁军在手,定能保下她们母子二人,倘若,倘若安妃与王相,携手违……违逆,你便用手中这支禁军,去帮助……帮助太子……”
直到此时此刻,他依旧想的是平衡牵制。
他要太子登基,又要安妃与六皇子性命无虞。
嵇临奚捧着装着调令的盒子,深深一拜,恳切无比地说:“下官嵇临奚——定不辱陛下使命,一定叫太子顺利登基,同时保护安妃娘娘与明王殿下。”保护他们母子二人,同上西天。
楚景吐出一口气。
嵇临奚就趁这个时候,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陛下,太子殿下的毒真的是皇后娘娘下的吗?”
床账中的人沉默,并不说话。
于是嵇临奚就知晓答案了。
皇后确实对太子下了毒,但这毒是轻毒,演戏的毒。
而那两名侍女,怕是皇帝的人,特地将毒换成重毒,毒若不重,怎么能叫太子对皇后死心。
两方都想借下毒一事大做文章,皇帝如此动手,怕也是真的命不久矣,只皇帝不知,此举却正好顺应皇后与太子的心意,让他们这场戏更真,效果更好。
但嵇临奚还是心疼得狠了。
倘若是真毒,那时太子忍痛还来安抚他,该有多难受呀,他却还信了,真以为太子是在演戏。
他自个儿恨不得现在就奔回东宫,将太子抱入怀中,好好关切问还痛不痛,哪里不舒服,想到这里,他连紫宸殿都不愿待了,又匍匐行了个跪礼,说:“陛下,太子还在东宫等着下官回去,下官怕回去晚了太子殿下命人来找下官,露了馅……”
“去吧。”楚景挥了挥手。
“诺。”嵇临奚答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缓步退出紫宸殿,他将装着令牌的盒子小心翼翼收入袖中,随即转身,大跨步朝东宫走去,脚步急切无比。
到了东宫,他推开殿门而入,“殿下!”
已经沐浴过洗了身上污浊的楚郁坐在床榻上,听到他的声音,自帘子后转过头,“嵇侍郎。”
听着这虚弱无力的声音,嵇临奚的心都揪成了一团,假的他都心疼得要命,更别说真的了。他快步走到床边,想伸手去将床帘掀开,中途又落了回去,半跪在地隔着帘子问,“现在……现在殿下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多谢嵇侍郎关心。”温柔动人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嵇临奚却是不信。
怎么会不疼?他知道太子在说谎骗他。
如今东宫里多数宫人都听他的调令,他转头,匆匆吩咐着:“快去太医院再去请太医过来为殿下看看身体。”
“还有——”
“去拿殿下喜欢吃的茶糕,不,不要茶糕,殿下现在吃不得这些,去让膳房的人给殿下煮一碗瘦肉清粥来。”
“只喝粥没营养,再熬点鲜嫩鱼汤……”
“去端水来,要一盆清水……”
他自顾自的吩咐着,一时之间,殿里头的宫人开始忙碌起来,眼看殿里乱成一团,床榻上的楚郁轻叹一口气,伸出手,掀开了床帘。
“嵇大人,孤现在并不需要这些。”
“都停下罢。”他看向那些宫人。
嵇临奚眼巴巴的仰头看他,“那……那殿下需要什么?”
他总觉得,眼下的太子很需要一件事,身体和心里才会好受些。
可太子不说,他只能用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去做。
楚郁垂下眼,望着嵇临奚。
漆黑的发丝从他肩上垂落,因为中了毒,比以往更苍白的面色,让他在这一刻真的像在枝头上,快要被风雨打落的柔弱花枝,看起来让人极为爱怜疼惜。
他在迟疑,在犹豫。
嵇临奚跪在地上,忍不住又往他靠近了一些,“殿下?”
楚郁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侧过头,片刻后,他的手掌慢慢抓紧被角,声音放得很轻:“可以的话……嵇侍郎,你今夜可愿与孤同寝片刻?”
“只是片刻。”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这就是爬床吗?
鸽:是的呢(真诚)难道他没爬吗?
小天使:诈p犯,让小嵇ji哔你!biub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