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租车
烤野兔的香味随风飘到栎树林,景天、远志和几个半大的孩子,手里的活干不动了,将装有苔藓、工具和金钗石斛的竹筐放到阿爸身旁,说一声,撒腿跑来了。
昭昭君浩君泽脱了鞋袜,挽起衣袖裤腿已赤脚踏进溪水里有一会儿了,见几人过来,忙扬手叫道:“景表叔、远表叔快来帮我们捉鱼,它好漂亮哦。”
昭昭和两个表哥围追堵截了好一会儿,还没有捉到的鱼,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溪哥(宽鳍鱲),又叫桃花鱼、双尾鱼,有成人巴掌大,似山涧溪流里的精灵,十分机灵会跑。
邱秋带着航航在溪水边割水芹菜,景天从她身边跑过,邱秋抬手往他怀里塞了只竹篓,“用它罩。”
一群孩子在景天、远志身后一个个跟着下了水,瞬间小小的溪流占满了人,鸟儿惊得展翅起飞,鱼儿、小虾小螃蟹四处逃窜。
都是山里长大的孩子,个个摸鱼捉虾有一手,没一会儿在景天、远志的围堵下,便将那条溪哥给擒上了岸。
昭昭欢呼一声跑上岸,蹲在不停甩尾的溪哥身旁,拿手戳了戳它,嬉笑道:“好漂亮啊,我要拿回家养着它。”
景天弯腰洗了把手上的鱼腥味,抬头道:“它肉质细嫩,味道鲜美,你确定不吃要养吗?”
邱秋拿着把水芹菜牵着航航过来看,跟着道:“它的肉可入药,有解毒功效。”
昭昭抿抿唇:“妈妈,这条我想养着。”
“行啊。”邱秋四下看了看,找到一块天然的石臼,用竹筒舀水浇上去,渗透得很厉害,好在溪水边有一丛芭蕉树。
邱秋过去一瞧,那么大一丛芭蕉树竟然没结一串果,折来两片嫩叶往石臼里一垫,添上水,“昭昭,把鱼放进来先养着,回家时再来取。”
“好。”昭昭应了声,抓了几次才将蹦跳着溪哥捉住,死死地扣着两腮给丢进石臼。
溪哥一见水,立马欢快地游了起来。
航航和姐姐蹲在一旁看了会儿,仰头问妈妈:“它吃什么?”
“蚂蚁、甲虫、幼鱼、虾苗、水绵、绿藻、植物叶片。”
航航一听随手揪了把脚边的草叶子丢进去喂它,溪哥飞快地游着,对叶片视若无睹。
“妈妈说了,它吃小虾。”昭昭说着,跑到溪边伸手捂住一只钩虾丢进石臼,那虾两腿一蹬,跳出石臼奔进了草丛。
航航站起来,抬脚一跺,再抬起来,一只虾稀巴烂地粘在他的鞋底上。
昭昭抬头看弟弟。
航航板着小脸,脚后跟抵着地,翘着小脚脚转头四顾,不敢跟他姐对视。
邱秋看得想笑。
昭昭捏起虾腿将它从航航的鞋底上拽下来丢进石臼,航航偷眼瞥见,忙将翘起的脚缩回去,在草地上碾了碾,暗暗松了口气。
昭昭看着石臼里张着嘴一呼一吸,却不吃草叶、虾子的溪哥:“妈妈,它咋还不吃?”
“刚捉出小溪受惊了,养个半天,饿了它就吃了。”邱秋安慰道。
“啊,溪哥、溪哥,又一条。”君浩高声叫道。
昭昭、航航一听忙朝君浩所在的方向跑去。
到了近前,昭昭“扑通”一声下了水,航航也要跳进去,被追来的邱秋眼疾手快地一把揪住后衣领拎放在一旁,“待着别动!”
“姐姐下水了。”
邱秋看了看溪水的深浅,到昭昭小腿肚,航航下去到大腿了,“想下水啊?”
“嗯。”
邱秋抱起他蹲下,帮他脱去鞋袜,挽起裤腿,将人朝一块被溪水淹没的石头上放去,溪水冰冰凉凉的,双脚一触,航航忙缩回了脚:“凉!”
“慢慢试试。”邱秋鼓励道。
航航伸出右脚轻轻地触了下溪水,忙又缩了回去,如此反复数次,才敢将脚探进水里,站在长了青苔的石头上,那触感湿湿滑滑的,极度让人不适。
“妈妈——”航航张开两手要抱。
“不下水了?”
航航往旁看了看,指着旁边一处浅水处:“去那边。”
邱秋将人抱放在那边,航航踩着一块块小小的鹅软石,刚小心转过身往姐姐、表哥那边看去,便听远志一声欢呼:“哈哈……捉到了。”
又一条巴掌大的溪哥抛上岸,随之是景天啪啪上来的大个儿螺蛳、河蚌和另几个半大小子用草帽捞上来的黄颡鱼、白条、鲫鱼。
表舅妈、崔小草和念秋在附近各摘了半筐菌子、木耳、八月瓜、野生猕猴桃、刺梨、乌饭果、折耳根、蕨菜、沼生蔊菜。
小踏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走,拐了匹棕红色的母马过来,凑到表舅妈的竹篓前,探头要吃里面的野菜、野果。
表舅妈用镰刀切开几个八月瓜丢在草地上给它们吃,念秋跟着取出两个猕猴桃喂它们。
过来的人多了,叶大虎怕东西不够吃,将剩下的三只野鸡、两只野兔处理好,斩成块串在竹签上烤了起来。
表舅妈取出竹筐里用苞谷叶包着的饵块、饭团搁在火旁烤着加热,顺便将择洗干净的折耳根放在芭蕉叶上凉拌了下。
景天等人见了,忙将捞上来的螺蛳、河蚌、鱼儿处理干净,移出一堆火,寻块薄石板放在上面,借了叶大虎的油盐等物煎了起来。
念秋见此,洗了些菌子给他们。
景天接过,在石板一角倒些油,用野葱叶子刷开,将菌子撕成块放上去煎烤。
昭昭等四小只闻着味儿,彻底在溪水里待不住了,一个个爬上岸围在了景天身旁,盯着石板上的鱼和烤菌子直咽口水。
见菌子好了,景天用芭蕉叶折了几个小锅,夹了菌子递给他们,并折了几根柳枝梢成段给他们当筷子。
邱秋过来,捏起一个烤好的螺蛳尝了口,忙吐了,一嘴沙:“螺蛳、河蚌别烤了,都是沙。”
“没事,我们以前也这样吃。”山里的孩子没那么多讲究,只要能入嘴,饿得狠了什么不吃。
邱秋敲了他一记:“听话!”
景天摸摸被敲疼的额头,嬉笑道:“知道啦。”
背过身石板上烤熟的还是被他分给伙伴们,很快进了一帮大半小子的肚。
剩下的倒是没再烤了,拿芭蕉叶包好用草绳一系,晚点提回家吐吐沙,再让阿妈烧来吃。
到了饭点,多数东西已经烤好了,那边干活的人也都闻着味儿寻了过来。
大家带着干粮和昨天剩下的半坛苞谷酒,到了溪边纷纷放下竹筐工具,去洗了把手脸,寻处地方吃了起来。
景天拿了烤好的鱼、菌子、野菜给大家分食,昭昭四小只抱着烤好的兔腿,一个个吃得满嘴是油,叫花鸡有点腥,邱秋撕块鸡肉尝了口,便没再动了,远志用芭蕉叶托了条煎好的鱼和两朵菌子给她。
小踏雪带着母马凑到邱秋跟前,邱秋用表舅妈加热好的饭团跟十一表叔换了两个凉玉米饼喂它们。
念秋捉了串小螃蟹烤熟,扯了钳子给邱秋,邱秋摇头,都是壳,吃着费劲。
叶大虎吃了一块鸡胸肉、四个饭团,喝了一竹杯米酒,背起弓进林子,没一会儿拎回几只野兔丢给十一表叔。
十一表叔收起吃了一半的饭团,拎起野兔叫上老八、老九、老十到一旁处理。
热热闹闹的吃罢饭,昭昭爬上小踏雪的背,站在上面伸手去摘树上的野果,崔小草在旁护着,几个小的在旁看着,叫着要哪一个。
邱秋看了会儿,见崔小草护得紧,没啥危险,跟二表叔等人去栎树林查看他们上午栽种、扦插的效果,不合格的重新栽种、扦插,忙活到下午四点多,全部搞定,大家收拾东西下山,路上遇到菌子什么的顺手摘下丢进竹筐。
回到寨子,昭昭将溪哥放进族长家的水缸里养着,带着君浩等人和小踏雪跑着玩去了,邱秋去五表叔家,帮他给泡过高锰酸钾溶液的树段做基质、栽种。
水苔、松树皮、木炭等物按照一定的比例调配好,种苗泡入生根水10分钟捞出晾干。邱秋拿起一个晾干的树段,抓起一把塞入打好的孔或开好的槽,将金钗石斛种苗小心地植入其中,轻轻压实,喷点水,保持基质湿润,随之又用麻绳将其固定在树段上:“绳子需预留出生长空间,不要勒太紧,以免伤到茎秆。”
“这就种好了?”五表婶不敢置信道。
“前前后后折腾了多少天,还不复杂啊?”邱秋笑道,“金钗石斛喜半阴环境,种好的树段可放置在树冠下、屋檐边或棚子下。每天早晚喷一次水,早上温度要是过高,就向地面洒水增湿。每隔半月,记得喷些稀释的尿素和磷酸二氢钾溶液或是弄些腐熟的羊粪、碎木屑填入树段缝隙中。”
“平时吃的鸡骨、鸭骨、羊骨收集起来,花期前,磨成粉增肥。”
五表叔承包了10亩荒地,他是准备等树段都栽种好,搁荒地上搭上棚子,将金钗石斛移过去的。
远志怕阿爸阿妈记不住,拿来纸笔将邱秋说的注意事项一一写下。
交代完,邱秋看着他们栽种了十几株,见没什么问题,便告辞离开去族长家承包的20亩坡地和3位表叔承包的山林看看。
从山上种金钗石斛回来后,表舅(张广民)和表舅妈见离天黑还早,便牵着牛、扛着犁去荒地翻耕去了。另有些老人、妇人、孩子在旁边帮忙挖树根、割草、铲灌木、捡石块。
而田里的苞谷、洋芋、高粱和早稻也即将进入收获季,光靠牛和犁,得忙到什么时候啊?
翌日,邱秋骑上小踏雪带着骑着母马的叶大虎一起去了县里,找物资局机电农机公司又定了三台手扶拖拉机以及配套的旋转耕机、两个普通平板车斗和一个带有液压的自卸车斗、6台小型抽水机、6个手动喷雾器和6个背负式喷粉器,以及几百公斤柴油。
顺便又去收购站帮苗寨定了些药材种子,交足了钱票。
拿着拖拉机、种子等物的收据(后面注明有“待到货后提货”),留下苗寨的电话。两人去供销社买了些日用品,去国营饭店吃过饭,骑马往回走,经过清溪县,去邮局提了褚辰给昭昭航航寄的包裹,顺便将炮制好的对风湿性关节炎有奇效的金线吊葫芦给秋华寄去,请她帮陶星洲配药。
骑马快,却也让邱秋吃足了苦头,来回近百十里,两腿磨得生疼,回到苗寨下马腿都是抖的。
崔小草和念秋忙上前将人扶住,随之崔小草一蹲身背起邱秋上楼,帮她脱下裤子,拿了药油帮她揉按。
念秋提来桶放了老姜的热水给她泡脚解乏祛寒,表舅妈端来晚饭轻轻放在一旁。
揉按完,泡好脚,邱秋又让念秋帮她端来盆温水擦擦身子,换身衣服,开始吃饭。
一大碗鸡米粥,一碟香辣小鱼、一盘素炒菜心。
全部吃完,邱秋满足地打个饱嗝。
念秋起身收拾碗筷:“阿姐,要不要再添点?”
邱秋摇头:“吃不下了。”看看腕上的手表,19:35,今儿回来得是早。起身活动了下身子,拿上收据和一个信封,邱秋扶着楼梯扶手,小心地跟在念秋身后下了楼。
族长坐在客厅里正跟吃饭的叶大虎说话,院子里昭昭航航正和一帮孩子拆爸爸给他们寄的包裹,欢呼声、惊叹声不断。
褚辰给昭昭寄的航模材料、给航航寄的是三个轮子的小车车。
除此之外,还有袁帅等人给昭昭寄的信和礼物。
邱秋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了会儿,转身走进客厅在族长身旁坐下,将收据递了过去。
不等族长婉拒,邱秋便道:“等大伙儿收了药材再把种子的钱还给我。至于手扶拖拉机嘛,你看族中都有谁想学,让他们去月湖寨跟周大平学上一段时间,回来帮大伙儿翻地、平地、拉货,犁一亩地收多少钱,耙一亩又是多少钱,你帮我收着,算是我租给大家用了,司机罢,我按月或是按天给工资。您瞧怎么样?”
族长瞪了她一眼:“你都把话说完了,还让我说什么?”
邱秋嘿嘿地笑,抱着他的胳膊晃着道:“这不是有您给我托底嘛。”说罢,又将信封递了过去,“这里是些侨汇券,用来买柴油、肥料和零件。”
“新车哪那么容易坏。”
“那可不一定。”
族长辩不过她,后续买柴油确实也需要票,便收下了:“犁一亩地多少钱,你定个数。”
“一公斤柴油农机站五毛六。我问了,12匹的手扶拖拉机用旋转耕机犁一亩荒地要4斤左右柴油,一天可犁田10—12亩,司机一天的工资5块钱,那犁一亩地便用1.12元的柴油,付司机5毛,再加上机械的折损,一亩地按1.8元收怎么样?”
“按两块。”族长一锤定音道,“你得挣钱呢。”
“耙地消耗少,一亩按1.5元走,这个您可不能再挣了。”
族长点点头。
邱秋接着又道:“我问运输公司了,拉货的成本在0.2元/吨公里左右,您按这个收费吧。”
族长瞟眼邱秋,知道她没说实话,哪会这么便宜?
山路跟平道可不一样,还有不足一吨呢,那也是跑一趟啊,难道不收钱了,知道跟小丫头争辩起来,说不过她,便应了声“好”,回头怎么收,还是他来定吧,不能让小丫头吃亏。
邱秋自觉解决了问题,起身下楼看昭昭教小朋友们组装航模,看航航将自己的小车车让给更小的孩子骑着在院子里飞跑。
接下来的日子,邱秋不是带人进山收集药材幼苗和种子,便是跟族中的老人学怎么炮制苗药或是系统地学习什么是苗医的两纲五经、望诊嗅诊问诊听诊摸诊弹诊蛋诊,以及内治外治奇治和对风类疾病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