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惩恶扬善小分队!
阮仁燧年纪虽小,但手上已经很有点力气了。
跳起来怒扇了一巴掌过去,硬是打得狄大中身体一歪。
他脸上火辣辣的,不仅仅是因为疼痛,也是因为羞耻。
只是仍旧不敢反驳,讪笑着赔罪:“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阮仁燧两手插腰,趾高气扬地瞥了一眼给押在地上的狄三郎:“你养的好儿子!”
狄大中二话不说,先站起身来,走过去往狄三郎屁股上狠踹了一脚:“还不赶紧向两位殿下赔罪?!”
狄三郎哪里知道自己居然真就是运气这么好,出一趟门,直接遇上了当今膝下仅有的两位皇嗣?
这是真出门没看黄历啊!
他连声告饶,不住地请罪。
阮仁燧看火候差不多了,当下扭头去瞧大公主,朝她眨了眨眼。
大公主便板着小脸,很严肃地说:“我如今在龙川书院念书,身边正好还缺个人来照顾,狄小娘子既然在那儿读书,刚好能给我作伴。”
这说辞是她早先跟小时女官和弟弟商量好了的。
主要是先前从狄三郎手里边救下狄小娘子的时候,他们姐弟俩都还穿着龙川书院的院服,这身份想瞒也瞒不住,索性就直接挑明了。
她眉毛抬起来一点,语气不容拒绝地同狄大中道:“狄小娘子有事要做,没有闲暇去成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狄大中听得愣住,回过神来,冷汗涔涔:“殿下,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
“我没听说过这句话。”
大公主居高临下地瞟了他一眼,说:“我只听说有句俗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冷哼一声:“狄给事中,你最好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狄大中听得胆寒,霎时间起了退缩之意。
他满口发苦:“殿下,不是臣要违逆您的意思,只是管尚书那边儿……”
他由衷地道:“臣怎么可能做得了他的主呢!”
大公主才不管他们俩怎么说:“那是你的事情,这都解决不了,要你何用?!”
小时女官在旁闲闲地道:“实在不行,可以让贵府三郎替嫁嘛。”
她语气嘲弄,神情讥诮:“男人一辈子活六十年,有五十九年半都那么自信,怎么就是不敢相信自己其实也很讨男人喜欢,床笫之间不逊色于女人?”
狄大中:“……”
狄三郎:“……”
那边儿大公主已经抛出了结论,相当唯我独尊地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办不好,唯你是问!”
又照计划,给今天这事儿打了个补丁:“明天早晨,叫狄小娘子在龙川书院门口见我,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亦或者我们姐弟俩在这儿读书的事情泄露了风声出去,我也唯你是问!”
接连两个“唯你是问”砸下来,狄大中的肩膀和心气儿都给砸垮了。
可是为之奈何?
他怎么敢跟两位皇嗣掰腕子?!
只能忍气吞声,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是。”
……
狄家三人就此离去。
厅中一大两小三个人瞧着面前的那两颗药丸儿,暂时地陷入了沉思——他们怕一颗药丸不够用,亦或者中途出什么意外,为求保险,还是拿了两颗。
大公主眉头皱着,有点为难:“怎么把它放到管尚书的茶杯里呢?”
阮仁燧大包大揽:“交到我身上了!”
说着,用手帕将那两颗药丸裹起来,谨慎地收到了怀里。
小时女官听得微微一笑,并没有细问他具体打算怎么做,只是觑一眼隔壁座钟显示的时间,吩咐人摆饭。
这里倒是有厨娘候着的,只是小时女官盘算着人都出来了,多少叫两位皇嗣吃点新鲜的民间吃食,还是叫人出去置办了带回来。
附近有家顶有名的鱼羹,还有更加闻名的花饽饽。
另外点了只汽锅鸡,一份薄荷炸排骨,几样十分有家常特色的菜肴,就这么摆上了桌。
大公主打眼一瞧,眼睛就亮了起来:“有桃子,还有好多花儿!”
她瞧着那盘由种种不同形状的花饽饽组成花篮模样的彩色小山,觉得新奇极了。
阮仁燧也不禁说:“真是巧夺天工。”
小时女官笑眯眯地同他们介绍:“这是饽饽西施家的花饽饽……”
两个小孩儿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饽饽西施?!”
小时女官就说:“之前过清明节的时候,你们不是都吃过彩色饽饽?就是那两头小牛。”
她告诉两个孩子:“那捏面造花儿的手艺,就是饽饽西施进宫去教的。”
高皇帝之后,用彩色的面点取代了五畜来进行祭祀,同时也把食用彩色饽饽的风俗传入民间。
大众对于这项技艺进行发展,底层女子所缔造出的智慧成果,甚至于超过了一开始钻研此道的宫廷尚食局。
小时女官说:“饽饽西施的手可真巧,什么都能用面捏出来,那些花儿果儿做得跟真的似的,饽饽里边还有馅儿,有甜的豆沙馅,也有香的牛羊肉馅……”
“又因为她年轻时候长得漂亮,所以都管她叫饽饽西施!”
两个小孩儿听得津津有味,先后从那座精巧的花样饽饽上选了两种来吃。
阮仁燧选了个桃儿,大公主选了朵牡丹花。
小时女官笑吟吟地瞧着他们,问:“是宫里的饭菜好吃,还是外边的饭菜好吃啊?”
两个小孩儿真切地表明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外边的饭菜好吃!”
按理说吃完饭该睡一觉的,只是大公主人躺下了,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还是记挂着今上午考试的事儿。
原本想着跟弟弟倾诉一下呢,扭头一看,岁岁躺在塌上,呼呼呼睡得正香……
大公主:“……”
大公主只能悄悄地在心里边叹了口气,自己一个人躺着出神。
下午再叫小时女官领着到了龙川书院,她终于寻到了一个知己,跟汪明娘聚头在一起,一块儿唉声叹气起来。
“我前边有几道题,心里边拿不太准……”
汪明娘用力地点头:“我也是!”
俩人互相倾诉了一下,又议论起最后的两道附加题来:“真的好难啊!”
大公主愁眉苦脸地说:“我在家的时候,还没有学到《尚书》呢,最后那道物理题也好难好难……”
汪明娘深以为然:“我看得眼晕……”
“啊?物理题?”
阮仁燧端着一杯酸梅汤,一边喝,一边纳闷儿:“不是数学题吗?”
大公主:“……”
汪明娘:“……”
大公主就说:“岁岁,我跟明娘姐姐说会儿话,你玩儿去吧。”
阮仁燧:“……”
终于到了公布成绩的时候。
龙川书院很有仪式感,效仿科举放榜,用红底誊写张贴。
名次也是从后往前排序。
前十五名单独列在一张金底纸上,最后压轴公布。
阮仁燧在第一张纸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都有点稀奇——居然不是倒数第一?!
红纸上誊写着侯永年的名字,只是没有标注具体的名次。
阮仁燧自己数了一下,倒数第十六名。
六十二分。
书院里的太太们很用心,专门在低于五岁的学生们名字后边标注了年纪。
是以此时此刻,阮仁燧就见侯永年三个字后边,标注着“三岁”的字样。
他还听见有人在议论呢:“三岁的孩子,能拿六十二分,已经很厉害了!”
阮仁燧呵呵一笑,倒是专门看了一眼倒数第一是谁。
曹奇武,三十二分。
名字后边没标注岁数,应该是满五岁了。
张榜还在继续,以每张榜纸二十个名字的进度在慢慢推进。
每张贴一次,都会引起一阵激烈的讨论声。
有人喜,有人忧。
只剩下最后一张了。
大公主和汪明娘的名字一直都没被公布,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汪太太饶是精明强干,小时女官饶是沉稳端方,这会儿也都有点激动,各自领着一个孩子,期待不已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张榜人慢条斯理地将那张金底纸张贴了出来,日光照耀过去,晃得人眼前发花。
小时女官读力惊人,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大公主的名字。
元宝珠,第六名,二百四十一分。
汪明娘,第八名,二百三十八分。
三分,差着两个名次。
汪太太回过神来,笑着开始与小时女官互道恭喜。
其余人闻声,知道这两人带着的孩子名列前茅,不免或真心或假意地褒赞几句。
这两人也都照单全收了。
大公主与汪明娘俱是松一口气,而后又不约而同地去看排在她们前边的人都是谁,又分别考取了多少分。
二百四十五,二百四十九,二百五十一,二百五十一……
没有第三名,倒是有两个第二名。
排名越是向前,分数就咬得越紧。
最后她们看到了第一名。
宋琢玉,二百八十分。
高出第二名整整二十九分!
两个小姑娘同时屏住了呼吸。
小时女官也有些讶异。
二百八十分——这说明位居榜首的宋琢玉起码做对了一道附加题!
底下学生和家长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宋琢玉是谁,几岁了?”
“她把哪道附加题做出来了?”
“她家里人平时都是怎么教孩子的,给报了什么补习班?”
阮仁燧瞧着那个名字,心想:好像有点熟悉啊,在哪儿听过似的。
汪太太从愕然当中回过神来,神色有些感慨:“宋琢玉拿了榜首啊……”
几个人听她如此言说,不禁齐齐看了过去。
汪明娘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阿娘,宋琢玉是谁?!”
大公主在旁边赶紧竖起了小耳朵!
汪太太摸了摸女儿的头,也没卖关子:“宋琢玉的娘,就是宋巧手——你还记不记得她?先前你祖母过寿,她去帮着梳过头……”
阮仁燧实在吃了一惊!
原来龙川书院的入学头名,至少做对了一道附加题的女孩子,竟然是曾经蒙冤入狱的宋巧手的女儿?!
他心想:难怪宋巧手一定不肯依附于郑夫人,天资这样出众的女儿,怎么忍心让她跟随自己寄人篱下,埋没天赋?
转念又觉得自己这么想怪不好的。
就算宋巧手的女儿跟自己一样笨笨的,人家也一样可以出于爱护女儿的慈爱,不去郑家做事啊!
汪太太四下里瞧了瞧,低声跟他们说:“看,那边儿树底下的那个小娘子,就是宋琢玉!”
阮仁燧扭头去瞧,就见树下站着个熟人——曾经给他和大公主做过菜的刘永娘。
那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娘子,应该就是宋琢玉,她旁边那妇人容貌与她有些相似,应该是她的母亲宋巧手。
周围人知道这小娘子得了头名,纷纷上前去道喜,捎带着打听:有没有什么秘籍?
龙川书院张贴了前三名的卷子,所有人排着队过去瞻仰。
尤其是第一名宋琢玉的卷子。
阮仁燧也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跟在大姐姐后边,过去瞧了一眼。
宋琢玉的字写的并不算很好,只是很端正,可见并没有跟从名师,而是纯粹自己苦练出来的。
前边二百六十分,她全都得到了,一点错漏都没有。
后边两道附加题,她把那道物理题做出来了。
解析《尚书》的那一题空着,一个字都没写。
三百分的卷子,只有那二十分没得到。
……
成绩落地,紧接着的就是分班。
大公主和汪明娘毫无疑问地被分到了最好的一班。
其余学生也是依照名次进行划分,同时确定授课和考试的进度。
毕竟这时代跟后世不一样,没有参加科举的年龄限制,是以分班和授课都无需要求学生们严格同步。
倒是阮仁燧的情况,引起了书院太太们的讨论,甚至于还专门请了小时女官和阮仁燧去说话。
因为阮仁燧太小了,只有三岁。
今年就读龙川书院的近二百名学生,只有三个不足五岁的。
且经历过考试之后,另外两个的家长已经决定中止入学,推迟一年之后再来。
这之后,就只剩下阮仁燧这一个不足五岁的学生了。
阮仁燧惊觉龙川书院的太太们居然对他怀抱有相当的希望!
理由是他虽然年龄最小,却也取得了倒数第十六名而不是倒数第一的好成绩。
且只看他的那笔字,就知道他是有天赋的,放到十班去,未免太屈才了。
太太们在犹豫,是不是把他放到五班或者六班去比较合适?
阮仁燧断然拒绝:“不,我要去十班!”
孟大娘子有点不解,但还是很耐心地问他:“为什么呀?”
阮仁燧就随口扯了个理由过来:“做人要脚踏实地啊,按照我的名次,本来不就该进十班?”
他说:“要是去了五班或者六班,对别的人来说,不公平。”
孟大娘子与办公室里的其余太太们肃然起敬。
到最后,不只是位列前十五名的学生们收到了奖状,阮仁燧这个倒数第十六名也拿到了一张鼓励奖状。
阮仁燧心想:行叭!
……
本朝书院的上课时间,基本上跟朝臣上朝的时间一致。
大头全在上午。
之所以说基本上一致,是因为下午也有一个时辰的课,上完就可以散了。
龙川书院也是如此。
这会儿公布完了成绩,也正式地决定了分班,书院管理层估计还有会要开,教室的桌椅和配套的设施也需要时间进行准备……
是以这一日的活动,也就到此结束了。
大公主和汪明娘领到了一张金灿灿的奖状,阮仁燧领到了一张鼓励奖状,三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打道回宫!
马车载着他们慢悠悠地回到了皇城,进了承天门之后,阮仁燧叫小时女官和大公主先行一步,自己从马车上下去,掉头去了大理寺。
大公主还很奇怪呢:“岁岁,你干什么去?”
阮仁燧神神秘秘地朝她眨了眨眼,在唇边竖起来一根手指:“秘密!”
早就到了下值的时辰,这回再来,除了留下值守的官员,大理寺已经没什么人了。
阮仁燧打发走涌过来的官员,再度来到了那尊最大的獬豸像前,压低声音,悄悄地说了狄小娘子的事情和管夫人的委屈与不易。
他从怀里取出包裹着那两粒药丸,放在獬豸像那张开的嘴巴里,双手合十作祈祷状,小声说:“獬豸,你要是真的有灵的话,就想办法帮我把这两颗药丸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吧!”
阮仁燧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面前的这尊石像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有点迟疑,心想:难道它不想帮我这个忙吗?
正思忖间,忽然听见半空中传来振翅声。
阮仁燧抬头一瞧,不禁精神一振——是先前见过的那只白羽鹦鹉!
他艰难地从记忆里搜寻出来一个名字:“凤花台!”
凤花台悬在半空中,用黑豆似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几瞬,而后慢慢地落到了獬豸像的头顶。
它看着阮仁燧。
阮仁燧也看着它。
然后凤花台很好奇地问:“小孩,听说你考了倒数第十六?”
它像个人似的叹了口气。
阮仁燧发誓自己从它那双小眼睛里看见了同情:“可怜的笨蛋!”
阮仁燧:“……”
阮仁燧勃然大怒:“这跟你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