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我避他锋芒?
过了午后,朝臣们在公廨用了午膳,道一句再见,便各自归家去了。
盛夏的天格外难熬。
骑在马背上,太阳明晃晃地晒得厉害。
马车里又热得跟蒸笼似的。
家里边阔绰些的,便提前在车厢里备上冰瓮,用以解暑,到时候马车直接驶入家门,来回都不受什么热。
新近上任的吏部侍郎邹处道就属于家里阔绰的那一类。
马车辘辘向前,他坐在里头翻阅从公廨带出来的文书,吏部职权颇重,然而内中诸事也是千头万绪,耗人心神。
他初来乍到,根基尚浅,容不得丝毫马虎。
如是行进了将近两刻钟,马车忽然间停下了。
邹处道起初也没在意,毕竟神都乃是天下雄城,人口超过百万,即便他们走的是城中的官道,可遇上交通拥堵,似乎也并不奇怪。
哪知道却听车窗外有人叫了声:“邹侍郎,我家主人乃是你的旧识,她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邹处道还以为是有人要来跟自己攀关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掀开车帘去瞧,为之一怔。
与自家马车并行的马车颇为庄丽,绝非蓬门小户所有,车前并不曾悬挂灯笼,却不知主人家姓氏为何。
他心里边起了一点波澜,又不愿下车往别处去,当下吩咐车夫寻了条僻静的巷子,把马车停下了。
不多时,那马车也跟着过来,只是车上的人同样没有下车,安坐不动。
邹处道便知道对方也不愿对外暴露身份,心下愈发觉得此事古怪。
正狐疑间,却见那马车里边伸出一只手,掀起车帘,露出一张芙蓉美人面来。
邹处道初见一怔,回过神来,身体不由得为之巨震:“你——”
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闻小娘子之母张娘子,又是何人?!
张娘子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帕子,省却了所有的客套和寒暄,开门见山地问他:“邹处道,我的孩子呢?”
她咬紧了牙根,按捺住心里汹涌起伏的情绪,问他:“当年,我让孟思齐把孩子交付给你,为什么我之前使人去打听,别人却都说你只有一个女儿?!”
邹处道尤且还处在惊愕之中。
他哪里想得到,正是春风得意时候的自己,却在神都城里遇见了多年之前被他抛弃的旧人?
且看她的衣着和妆扮,也极富丽,知道自己在做何职,竟然还敢上门对峙,可见心里边多少也是有所倚仗的。
邹处道实在惊骇,又因为摸不清她的底,当下更不愿与她撕破脸,当下口中含糊道:“这件事情啊……”
张娘子出身欢场,见多了男人的口蜜腹剑,看他闪烁其词,当下便冷笑一声:“邹处道,你不要想着跟我耍什么花花肠子,我今天既然来找你,自然做足了准备!”
她说:“但凡叫我知道你有一句话扯谎,我马上敲锣打鼓闹到你家门前——你要是不信,就只管试试看!”
张娘子这么说,其实是在诈他。
她的确打探过邹家的情状,但要说真的有意把事情闹大,那就不甚真切了。
她有女儿,尤其这个女儿从前还跟邹处道妻室的娘家子侄议过婚,但凡有点可能,她就不会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去。
但邹处道哪知道这些?
他能看到的都是张娘子刻意展示给他看的东西。
这个女人眼睛里含着恨意,对他知之甚深,且此时此刻,背景成谜……
短暂地缄默之后,他不得不如实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张娘子听到这话,只觉得酷暑时节里,一股寒气顺着脚底一直冲到脑内了:“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她声色俱厉:“我托孟思齐把孩子交付给你,难道你竟没有见到他?!”
面前人的神色太过于狰狞可怕,邹处道下意识就要将事情推脱给第三人。
然而张娘子反应得更快:“邹处道,你不要以为这件事情是死无对证了!”
“……孟太太虽比你大了个十几岁,但也未必就已经作古,我已经使人去青州寻他,如若他所说与你所说对不上号,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邹处道喉咙发干,不得不如实说:“我真的不知道那个孩子在哪儿,当年,孟思齐是带着孩子去找我了,但是,但是……”
他“但是”了几句,终于还是没有“但是”出什么来。
张娘子死死地盯着他,只觉得人怎么能冷酷无情到这种程度:“但是你没有收留他,是不是?”
邹处道面有难色:“你也知道,我那时候已经在跟宁家议婚了,要是叫人知道……”
“好,好好好!”
张娘子不愿再与他继续攀扯下去了:“邹处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知道我的孩子现在在哪儿。”
她说:“孟思齐不是你,我相信他不会像你一样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弃如敝履的。”
邹处道额头沁出汗来:“你不要为难我了,好不好?天地之大,就三天时间,我上哪儿去找一个失散了这么多年的孩子?”
张娘子盯着他,一字字地说:“邹侍郎,你不是正在做吏部侍郎吗,想找个人,岂不是很容易?”
她森森地笑了一下,缓缓道:“邹处道,我知道你想知道我的底细,也知道你肯定会让人悄悄地跟着我,只是没关系,你让人跟着吧……”
张娘子伸手点了点他:“三天,我要知道结果,如若不然,我一定让你身败名裂!”
车帘放下,马车缓缓驶离。
邹处道只觉得后脑好像是凭空被打了一棍,头脑发木,身心俱疲。
不知道在车上坐了多久,心腹悄悄地过来回话:“老爷,她往霞飞楼去见了宁国公府的俊贤夫人……”
俊贤夫人!
这位世子夫人一贯急公好义,要真是知道这事儿,备不住真的会管。
尤其她手底下又掌控着众多的新闻渠道……
且文官门第同勋贵之间,向来都隔着层山,他是吏部侍郎又如何?
宁国公府又不指望他来授官,人家走的是世袭恩荫的路子!
邹处道听得心中一凛:“可曾知道她的身份?”
心腹为难地摇摇头:“她进门时脸上蒙着面纱,没被人认出来……”
邹处道心下生寒,喃喃地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
阮仁燧采了一篮桑葚果回去,称一称,三、四斤总是有的。
这东西不耐放,也不抗压。
虽然摘的时候都是好的,但就是因为太好了,熟得到了火候,再一路拎回来,果篮中间、尤其是最底下的那些,都已经溢出汁水来了。
德妃叫人去取了只托盘,自己亲自动手,跟儿子一起一颗颗挑拣出来些品相好的,叫先送到千秋宫和凤仪宫去。
别管太后娘娘和朱皇后喜不喜欢吃,从外边带了这东西回来,却不过去表示表示,总归不是那么回事。
且德妃心里边还有另一重考虑——岁岁是跟大公主一起出宫去摘桑葚的,要是人家早早地收拾好送过去,自己这边姗姗来迟,叫太后娘娘怎么想?
千秋宫是宫里边最要紧的地方之一,往那边儿去走动,就不是燕吉这样才刚上任的年轻女官能担当的差事了。
便是披香殿最有体面的易女官亲自去送。
等她回来了,德妃还问了句:“贤妃那边儿叫人去送了吗?”
易女官脸上也有点纳闷儿:“没见着啊。”
因德妃近来在太后娘娘面前得脸,隔三差五地还能有机会单独去给她老人家请安,易女官捎带着也跟千秋宫的几个女官攀上了交情。
这回过去,阐述缘由的时候,就特意提了一句:“我们殿下跟公主殿下到城外去夏游,一起摘回来的……”
这又不是什么须得保密的事情,如果九华殿那边儿已经送过去了的话,千秋宫的人多少会说一嘴的。
可是没有。
甚至于易女官送完回来,走到通往披香殿的宫道上之前,都没见到九华殿的人。
德妃听得不解:“难道贤妃没叫人去送?”
这不合理啊。
贤妃在为人处世上向来妥帖,滴水不露,怎么可能在这种小事上出纰漏?
……
九华殿。
贤妃才打完孩子,气倒是消了。
只是看女儿眼睛红红的坐在门口,喉咙里上下起伏着吸着气,又觉得有些后悔。
唉,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就是养两只兔子吗,她喜欢,那就让她养嘛!
贤妃心里边懊悔,又还有些气不过——难道这小丫头就没有错吗?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到最后,她也没拉下脸来跟孩子道歉。
短暂而又尴尬的寂静之后,贤妃干咳了一声,叫女儿:“过来喝口水吧,一早就给你晾着的……”
大公主梗着脖子,不理她,像只恼火的大猫一样,喉咙里还在咕噜。
贤妃也有点窘迫,想了想,站起身,过去瞧大公主拎回来的那只小篮子:“让我来看看……”
她问女儿:“仁佑——这里边装的是什么呀?”
大公主头也没回,很生气地说:“我不知道!”
贤妃:“……”
……
披香殿。
阮仁燧跟德妃吃得嘴黑黑的,牙也黑黑的,娘俩儿一起叫易女官督促着赶紧去刷牙。
燕吉笑着送了温水过来。
德妃呜呜呜在刷牙,阮仁燧也呜呜呜在刷牙。
四目相对,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最后两人都笑了。
相较于吃,阮仁燧更享受的其实是摘的这个过程。
但对于德妃来说,更要紧的是最终呈现出来的成果。
岁岁第一次出城摘回来的果子!
德妃依照儿子的意思,分了些给夏侯夫人、夏侯小妹和小时女官这样的亲近之人,剩下那些运输途中受损的,则预备着用来做桑葚酒来喝。
热火朝天地忙活到一半,易女官悄悄来说:“娘娘,陛下往瑶光殿去了。”
德妃嘴里轻轻地“啧”了一声:“田美人啊。”
再没说别的,低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
二公主出生之后,这还是圣上头一次往瑶光殿去。
倒不是朱皇后督促的结果,事实上,自从先前在凤仪宫,圣上清楚明白地向她表述了他对于田美人的观感之后,朱皇后就再没有就此事劝说过他。
过犹不及。
再说下去,只会让圣上心里边逆反,愈发地厌烦田美人。
原本洗三那日,圣上是该过去走一趟的,偏偏淮安侯赶在那时候死了。
再之后他心绪烦乱,当然也提不起兴趣登门。
至于今日为什么会想过去……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亲信过来传话,那棺材铺老板的妻子临盆,顺利产下一女,母女平安!
圣上闻讯不免欢喜,也是因此事间接地想起来——哦,先前田氏那一通折腾,就是为了被他遣出宫去给李妻接生的程太医……
再一想,自己好像还没有见过这个女儿……
于是就去了。
田美人是个细长条的身量,有孕之后,也没怎么见胖,就是脸颊相对丰润了一点。
可即便如此,下巴底下也没挂肉。
陡然听闻圣上过来,她又惊又喜,慌忙叫人去取了香粉来扑面,又觉得自己脸色稍显苍白,赶忙蘸取一点胭脂点在两颊,迅速给拍开了。
田美人有点忐忑。
吴太太宽慰她说:“很好看,你别担心!”
圣上久不见田美人,再瞧见倒是觉得有点陌生了,又觉得没什么话好跟她说,进去坐下,呷一口茶,就问:“孩子呢?”
田美人赶紧叫保母去把二公主抱过来。
出生不到半个月的孩子,还瞧不出眉眼像谁。
只是宫里边养得精心,白白胖胖的像只汤圆,倒是很可爱。
圣上低头端详了几眼,脸上露出一点带着思索的笑容:“好像跟仁佑小时候有点像?”
田美人被戳中了伤心事,不免有点黯然。
女儿都出生多久了?
到现在也没个名字……
因着妹妹先前的叮嘱,她也没敢抱怨,只强笑着应和了一句:“自家骨肉,怎么会不相像呢!”
圣上稍有点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二公主先前睡得好好的,忽然被抱过来,还有人在耳边说话。
她有点烦了,小小的眉头皱了一下,嘴巴动动,咿咿地哭了起来。
田美人赶忙从保母手里接过,抱着她温柔又小心地开始哄。
吴太太见状,不免有些不安。
圣上倒是不在乎,他环视四遭,问吴太太:“怎么没看见阿好?”
吴太太有些惧怕他,低着头,怯怯地道:“大公主有事与阿好商量,不久之前,来把她叫走了……”
……
大公主被阿娘打了,生气委屈之余,都不想在九华殿待了!
她要出来搞事业!
面对着自己手底下仅有的两个组员——阿好和岁岁,她煞有介事地开了个小会:“今天下午,我们主要商讨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关于统计九公府和十二侯府数据表的事情!”
“第二件呢,是关于承恩公府的,皇祖母让我写一个计划表交上去,具体怎么办,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三只小鸡开始叽叽喳喳地进行探讨。
半晌之后,率先敲定了第一件事:先前阿好在崇勋殿,在圣上面前说的就很在理。
宗室和勋贵们的那份表格,可以仅由他们三个人来完成,但涉及到的门第和人数变多之后,就得引入其余人来帮忙做事了。
至于具体该找谁来做事?
先去管人事的吏部瞧瞧嘛!
虽然圣上说的是准许他们就此事自由调用五品及以下的官员,可实际上等真的到了吏部,连正四品的侍郎都主动过帮忙了。
对方麻利地拉了一张名单出来:“因为涉及到勋贵,所以需要从太常寺里调用一个人帮忙,又因为要查检成绩,所以弘文馆那边儿,也得有人才行,除此之外,礼部负责统筹一干专业考试,他们也得出人……”
“我知道,大概的流程我们之前都已经走过了!”
大公主对着那张名单瞧了瞧,就觉得很奇怪。
她指着最后一行字,问:“为什么还有个人来自匠作都水监?”
之前他们几个人一起算宗室和外戚的数据,整个过程,都没有用上这个衙门呀!
邹处道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道:“因为先前宗室和外戚涉及到的户数很少,所以用不到他们,但若是统计本朝勋贵的话,计算量会很大,就能用得上了。”
他翻出来一份履历,给大公主看:“孟聪如是通过算科入仕的,正适合这个工作。”
大公主就很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你考虑得很周到!”
邹处道赶忙称谢,又问:“殿下要是觉得没问题,那我就让人去喊他们来?”
大公主像个小大人似的背着手,很严肃地说:“嗯,就这么办吧!”
……
有皇嗣在前边开路,整件事情的流程自然走得很快。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被选中的几个人就被集中到吏部这边来了。
阿好觉得有点不放心,避开邹处道的视线,小声跟大公主说:“几个人选都是他推荐的,我们事先都不知道好坏,万一用得不顺手呢?”
大公主岿然不动,自然而然地道:“要是有一个不合适,那就换掉他,要是两个、三个都不合适,那我就告诉阿耶,这个新过来的吏部侍郎不行,把他换掉!”
阿好说话的时候,还再三压制了声音,但大公主是属于一点都没压制,说话还格外铿锵有力的那种。
这是皇宫,我是公主哎!
我避他锋芒?
邹处道听得打个冷战。
阮仁燧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瞧着大姐姐,心里十分欣慰。
不知道是不是他偏心姐姐的缘故,他总觉得,这一世的大姐姐要比上一世起飞得更早!
这多多少少也是他的功劳吧?
大公主背着手,很严肃地去给被选过来的几个人安排工作。
阮仁燧无所事事地站在旁边,带着点好奇,打量着那几个人。
其余几个都有点陌生,倒是匠作都水监的孟聪如,不是第一次见了……
阮仁燧心想:我们俩还挺有缘,总是能鬼使神差地遇见!
紧接着,他又端详着孟聪如的脸,继续疑惑起来:
是他先入为主吗,他怎么越看越觉得孟聪如真的跟闻小娘子很像了?
旁边一声瓷器磕碰的轻响,阮仁燧扭头瞧了一眼,就见桌上撒了一些茶水出来,邹侍郎有点慌乱地在擦。
阿好看了一眼,也没多想——她觉得可能是因为茶盏里水添得太满,邹侍郎不小心碰到,所以溢出来了。
但阮仁燧却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向来都是酒要满、茶要浅,以时下神都的饮茶风俗,是不可能存在轻轻一碰,茶水就溢出来的事情的。
这只能说明,邹侍郎先前的动作一定很大。
为什么?
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邹处道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表露在脸上,可即便如此,心里边也已经是浪潮汹涌!
孟思齐没有入仕,但是作为鲁地有数的学者之一,被朝廷授予了五品博士的荣誉称号。
也是因此,他的家小履历俱都记录在档,而后谨慎地保存在了吏部。
孟思齐有四个孩子,两女两子,儿女齿序恰好错开。
邹处道刚刚见到的时候,也不奇怪。
事实上,多年前他们分道扬镳的时候,孟思齐的长女和次子就已经出生了。
倒是第三个孩子……
他看得眼皮一跳!
这个孩子出生的年份,就是他入京参考的那一年!
邹处道久久地凝视着属于孟聪如的那薄薄的一张记档,耳朵里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孩子可真争气,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而后又通过了算科考试,进了匠作都水监。
才二十来岁,就已经是从六品的匠作丞了。
对于一个寻常地方门庭出身的人来说,这已经相当难得了!
邹处道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好像是要涌出喉咙似的。
他决定见一见这个孟聪如——他一定得见一见这个孟聪如!
千思万想,现在人终于到了面前。
邹处道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确定,这一定是他的儿子!
他跟他母亲长得多像啊!
有那么一个瞬间,邹处道觉得自己的魂魄都醺醺然地飘起来了……
我的儿子,我有一个如此年少有为的儿子!
邹处道几乎控制不住地手臂战栗了!
阮仁燧悄悄地打量了他很久,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邹侍郎。”
邹处道心神一凛,毕恭毕敬地应声道:“是,殿下有何吩咐?”
阮仁燧开门见山地问:“你是认识孟聪如吗?我看你一直在偷偷看他。”
孟聪如:“……”
孟聪如狐疑地看了过来。
邹处道手忙脚乱:“啊,不是,我……”
他定了定神,平静下来,挤出笑容来:“殿下恕罪,有一事我事先未曾讲明。”
“其实我与孟聪如的父亲孟思齐,曾是旧友,原先不知此事,看到他的记档信息之后才明白过来,只是想着举贤不避亲,便也就推举了他。”
阮仁燧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邹处道连声说:“真的,真的!”
阮仁燧遂问他:“那孟聪如的父亲,你的旧交好友现在住在哪儿——别看记档,直接回答我。”
邹处道卡壳了!
阮仁燧就撇撇嘴,说:“邹侍郎,你说的没错儿,这个朋友是挺旧了,你连他住哪儿都不知道。”
邹处道:“……”
邹处道只能勉力辩解:“我们昔年曾经一起在青州求学,孟兄是我的师兄,对我诸多关照……”
阮仁燧追着砍了一刀:“这么关照你的人,你发达了就跟他断了联系?”
邹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