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两人随意闲聊,便也抵达高铁站。

这一年火车站仍需要打印纸质车票,而不是像往后那样刷身份证直接进,辛瑷大学期间也遇到过喜欢收集纸质火车票的同学,通过留存的一张张纸质车票,清晰记录下自己曾经的行程,也挺有意思的。

辛瑷没这爱好,但他也不会扔自己的火车票飞机票,而是装在特定的收纳袋里,偶尔翻到就能回忆起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

辛瑷上辈子也翻到过这个收纳袋,他蹲在地上,翻看着那一张张按时间收纳整理好的火车票飞机票,也不知道该庆幸还该失落,庆幸的是他年轻的时候也算是把祖国大好河山看遍,失落的是他画地为牢彻底困于一隅,他连和傅西泽出门旅行都做不到。

傅西泽陪着辛瑷来高铁站是来照顾人的,在进到高铁站之后,他就开始看路标找地方,又拿了辛瑷的身份证去排队打印车票。

辛瑷守着行李箱,在一旁看着,偶尔觉得,他在他爸那里都没这待遇。

事实上,他高中时期翘课出门写生,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搞定的,他自理能力非常强。

但是,傅西泽就是会把他当废物惯着。

明明傅西泽才是那个长这么大从没出过北京市的小孩儿。

又不仅如此,上辈子辛瑷烧伤毁容,容貌能恢复得七七八八,全靠傅西泽,傅西泽帮他联系欧美中日韩最顶尖的整形医生,又带着他飞过去做手术。

辛瑷是不管事的,他厌烦极了这种躺在手术台上任由画皮鬼给他修补破损皮囊的日子,飞日韩还好,飞欧美十几个小时,手术前要做各种检查,躺在手术台上一躺好几个小时,术后也是各种红肿疼痛不适,辛瑷做了太多场手术,但烧伤太严重,几场手术下来没有任何效果,你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任何好起来的希望,只有一种压抑和窒息。

那时候的傅西泽不仅要和医生沟通手术的具体诉求,也要处理辛瑷的种种情绪问题。

连辛瑷都放弃了,但傅西泽愣是没放弃。

他带着他到处做手术,用三年的时间,帮他把容貌复原到了巅峰的十之七八。

辛瑷想给傅西泽一世呵宠,但傅西泽才是那个真正给了辛瑷一世呵宠的男人。

思绪间,傅西泽已经打印好车票来到辛瑷身边,他拿上辛瑷的行李箱,温声道:“取好票了,走吧。”

辛瑷偏头看他一眼,大抵是时间流逝距离事发的时间变近了一些,他总是时不时回想起前世,然后对于改变命运这种事情变得无比急切。

这样不太好,我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慢慢来,不用急。

辛瑷吐出一口气,笑着应“好”,跟着傅西泽去过安检进站。

出乎意料的是,傅西泽也跟着进了站,辛瑷“咦”了一声,便也发现傅西泽手里拿着张火车票,是同一趟车次,不过只买了一站。

这人真的是……

辛瑷好笑着调侃了一句:“连火车站也要跟着进来。”

这话听着耳熟,似乎是十月份,辛瑷小尾巴似的跟着他,他对辛瑷说过“连卫生间也要跟着进来”。

某种意义上辛瑷也算是他的回旋镖,镖镖必达。

轮到我当辛瑷的小尾巴了。

傅西泽瞥他一眼,嗓音低哑暧昧:“不想我跟着你啊?”

辛瑷还是很有求生欲的:“哪敢?我可是夫奴。”

傅西泽皱了皱眉,什么鬼。

辛瑷估摸着他没听懂,解释了起来:“不是有老婆奴女儿奴这种形容吗,我是傅奴,夫奴。”

傅西泽感觉有点甜,又有点尬,他唇角抽抽:“……没必要,谢谢。”

辛瑷振振有词:“……这个谐音梗明明很有意思。”

傅西泽沉默:“……”

就算我俩之间有人是夫奴,想来也应该是我吧。

傅西泽难得的,在恋爱之后,不想理他。

他也没空理他,距离高铁发车只剩不到十分钟,他担心辛瑷错过车,拉着辛瑷快步去到候车区,稍微排了下队,便随着人流下到地下。

京津两地来往密切,但大年初一,又是六点多不到七点的车次,旅客寥寥。

傅西泽找到辛瑷车票上的车厢,陪着他候车。

辛瑷看着远远开过来的列车,突然就有了和傅西泽离别的愁绪和怅惘。

事实上,重生以来,两人形影不离,一天都没分开过,这一次他要在他姥姥姥爷家过完寒假才返校,半个月,很长一段时间。

辛瑷拉着傅西泽的手,依依不舍,他望着傅西泽,目光专注又温柔:“要不你跟我回天津,待会儿你上车,我帮你补票,到了天津的话,你想回我家我就带你回家,不想的话,我给你开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金屋藏娇。”

傅西泽心跳怦怦怦,很难拒绝这提议,他陡然间又有了那种被艳鬼勾引到的感觉,他似乎听到自己全部细胞都在叫嚣,“跟他回家”“跟他回家”“反正你一个人在北京也不过孤苦伶仃还不如跟着太子殿下回家”。

可傅西泽的理智分明在告诉他,这不太合适,他之前因着在辛家留宿一晚已经很唐突冒犯,再招呼不打就跟着辛瑷回天津未免也……会让辛家长辈感觉他很急,急着跟辛瑷定下来,辛家又确实是有皇位要继承的家庭。

诚然,傅西泽急着跟辛瑷定下来是事实,但是,他不能让辛家长辈觉得他这个人人品不OK。

傅西泽凝望着辛瑷好看的一塌糊涂的脸,又抬手摸他脸颊。

有些时候,爱或许是隐忍克制。

辛瑷见到他这么一副神态,就知道,他被拒绝了。

恋爱以来,傅西泽从未拒绝过他。

傅西泽也就定情之前拒过他。

辛瑷腮帮子鼓鼓的,生闷气。

傅·夫奴·西泽真的怕了他,他凑过头,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又开始哄:“你先回天津好好陪你姥姥姥爷爸爸妈妈,他们大年三十都没见到你肯定很想你,等过个一星期,你不用各种走亲戚了,我再去找你,悄悄地找,你别跟你爸妈说,成吗?”

好吧,面对辛瑷的我,从来毫无原则。

辛瑷也觉得他的提议……怪吓人的,也就谈了一学期,傅西泽已经见过他父母了,也在微信上和他姥姥姥爷开过视频,还被他拉近了家人群,这进度,快得离谱。

按照大学生正常的恋爱流程,通常是毕业之后,工作个一两年,要结婚了,才会见一下双方家长,敲定婚事。

他是……大一就开始了。

辛瑷不由得喃喃:“要不我们结婚得了。”

傅西泽猝不及防:“啊?!”

这……难道是求婚,在高铁站,列车开过来的那一刹那。

辛瑷拉着他的手,晃了晃,语调甜得不行:“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把你带回家。”

傅西泽感觉自己心跳飞快。

辛瑷现在很想把手机拿出来百度一下“十八岁结婚会不会太疯了”,他很癫,他知道,他就是想把傅西泽带在身边,为此,不管不顾,疯疯癫癫。

他知道这确实不太合适,人傅西泽也就十八啊,太早了。

辛瑷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故作轻松:“诶,还是放过你吧,等十年,不,九年多,我们再结。”

傅西泽心肠说不出的柔软,辛瑷从来都不只是甜言蜜语,他是真的在他的未来规划里,他语调很是寻常:“你想结就结啊。十八九岁,和你结婚,我是OK的。”

辛瑷心底骂了一声艹。

这下轮到他心脏狂跳。

他那些疯疯癫癫的想法,傅西泽从来都毫无底线地纵容。

傅西泽语调清淡得像是天边的风:“我已经是太子妃了啊,太子爷和太子妃大婚,很正常。”

太子爷和太子妃结婚,是好事啊。

就算太子爷要对太子妃强制爱太子妃也没什么办法。

太子妃只能躺平,接受。

并且幸福,甜蜜。

辛瑷低低笑开:“对哦,想结就结。”

孤的太子妃从来都能疗愈到孤,连成婚这种终身大事太子妃也很爽快就同意了,一点也不扭捏磨叽。

那好吧,把结婚列上行程。

列车恰好进站,又停在两人身后。

辛瑷瞥了一眼排队上车的人群,又朝着傅西泽,张开手臂:“抱一下。”

傅西泽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和他抱了一下。

辛瑷松开他,拖着行李箱上车,把行李箱随意扔在车厢两边的行李架上,辛瑷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定。

商务座,靠窗。

一偏头,就看到外边的傅西泽。

列车还没发动,傅西泽凑过脑袋笑着看他,又说了些什么,应该是:“等正月初八我去找你。”

辛瑷狠狠点头:“好,我等你。”

辛瑷浅浅一笑,食指和中指并拢,在自己唇上印了一下,又探出,在透明车窗傅西泽的唇上印了一下。

傅西泽心脏都快化了,他低头一笑,同样的两指并拢,印上自己的唇,再印上辛瑷的唇。

隔着车窗亲亲亲。

辛瑷大笑而开。

列车即将发动,车门合拢上锁。

傅西泽扫了一眼那边的动静,往后撤开,空出安全距离,又略微等了一会儿,列车便启动,远行。

傅西泽伫立在原地,目送着这趟载着他男朋友的高铁迅速跑远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心底怅然若失。

他有些好笑。

这就是谈恋爱嘛。

也就一星期,如此短暂的分别,我竟如此不舍。

辛瑷也在看傅西泽,看他等在原地,看他在他的视线里消失。

那是一直在时光里等他的傅西泽,那场等待,漫长又绝望。

好在这一世,一切必然会发生改变,他不会让他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