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动物塑
这还是叶祈安穿进来后第一次组织多学科会诊会议。
叶祈安协调了一下各个科室各位专家的时间, 又提前准备汇总好了患者的资料,病史,影像片, 病理报告等等,才在确定的时间点出现在了MDT专用会议室。
肿瘤, 放疗和病理科的大夫们都已经坐在了会议室里。
神外的医生不止有叶祈安一个, 谢共秋和周子扬也出现在了会议室。
“老谭没来?”谢共秋扫视了一圈会议室,扭头问周子扬。
周子扬摇头道:“他说待会儿有个手术, 抽不开身。”
谢共秋撇了撇嘴,没接话, 只是将目光投向会议组织者。
会议在叶祈安出现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了, 叶祈安不喜欢整太多冠冕堂皇的走仪式的话,在进门后就将手里准备好的资料发放了下去,在医生们垂眸翻开起片子和资料时开始调试会议室里的病理展示设备和PACS系统。
下面的大夫们已经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了, 语气都有些凝重。
参与会议的都是专家, 经验足名气大,几乎没花多少功夫就对这个病例情况做出了初步判断。
难。
“大家也都看过片子了, 有什么想法吗?”叶祈安问。
肿瘤科的刘呈科大夫瘪了下嘴, 摇头道:“基本上可以确诊为弥漫性中线胶质瘤了, 看这块, 左侧颞叶和顶叶交界的地方, 肿瘤形状也很模糊,侵袭性太强, 瘤周呈广泛高信号水肿带, 旁边的水肿范围都比肿瘤体积大了。”
“高级别胶质瘤哦,这麻烦,麻烦。”
“关键这个位置也差。”
“病人现在的症状到什么情况了?”刘呈科看向叶祈安。
叶祈安道:“右侧动眼神经受到压迫, 上睑下垂和视物重影模糊,昨晚突发癫痫。”
“这脑干和视交叉也受压了哟。”
“那你们怎么想的?”刘呈科问叶祈安。
叶祈安看了眼刘呈科,又看了眼旁边的谢共秋,道:“保不了命,最多只能延续一段时间。”
叶祈安的话音刚落,会议室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确实。
再怎么讨论也是无用的。
这种情况已经几近没有任何生存可能性了,与其说是救命,不如说现阶段他们做的所有手段都只是在给患者争取多一点时间。
“那这......”病理科大夫扬了扬手里的病理资料,问,“我们还有什么讨论的方向吗?”
叶祈安拉开了面前的椅子,入座后才开口道:“现在讨论的方向是通过什么手段去续命。”
“你们和家属沟通过了吗?”刘呈科问,“或许人家......嗯,选择放弃呢?”
放弃也在情理当中。
他们在医院工作了那么长时间,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既然死亡已经成了既定事实,途中的努力到底还有没有必要,就成了一个可供讨论和对抗的命题。
金钱,时间,精力以及情绪,都是单向性倾注进一个注定不会反射回来的黑洞当中。
医生们不会替家属做决定。
决定继不继续的永远是家属和患者本人。
叶祈安垂了下眼,开口道:“先讨论出方案,到时候我会和家属沟通。”
“舒琳的诊断结果是弥漫性中线胶质瘤,这是一种高度恶性,预后极差的肿瘤。”叶祈安对舒父舒母道,“单靠神外的治疗手段非常有限,所以刚才我们和其他学科的大夫一起讨论了方案。”
舒父舒母一时有些没听明白,但似乎是从叶祈安的话里察觉出了些许凝重的意味,仿佛接受到了什么不详的信号,面色瞬间白了一个度,互相对视了一个来回,最后还是舒父做了代表开口询问:“那您的意思是?”
“现有手段只能给她延续一段时间的生命,但是......”
没等叶祈安说完后话,舒母便直接悲怆出声,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手不住地颤抖,浑身的力气也随着哭泣声一起被抽干,像一个被放空了气的气球一样瞬间没了生气。
她甚至已经恍惚地分辨不出真实与虚幻的疼痛区别为何,颓然无力的动作迟滞生涩得如同老态龙钟之人,试图伸出手去想要抓扶住什么,用以稳住瘫软的身体,却扑了个空。
舒父也像是没了魂似的,完全处于解离状态,呆呆愣愣地看着叶祈安,仿若一道长而尖锐的机器嗡鸣声从脑中划过,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这段时间勉强堆砌来的坚强防线。
叶祈安看了眼舒父,微微抿了抿唇,然后弯下腰,伸手将舒母从地上扶了起来。
舒母有些恍惚地扭头看过去,见是叶祈安,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发疯般地抓住叶祈安的手臂,指尖几乎都完全陷进了皮肉里。
“叶医生,你救救她好不好,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你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好不好?她才十八岁啊,她......她从小都没生过什么病,怎么会,怎么会呢,你再看看好不好,会不会是搞错了。”
手臂被攥的生疼,但叶祈安却恍若无觉,只是默默地将舒母从地上扶起来,轻声安抚着歇斯底里的舒母。
舒母却已经完全听不进任何一个字眼了,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涌,模糊掉了所有视野和思绪,满脑子都只剩叶祈安刚才说的话。
只能延续一段时间生命。
她的女儿要死了。
她甚至都还没有看见女儿进大学,没有看见女儿站在她渴望的舞台的上跳舞,没有看见女儿遇上她爱的人,没有看见女儿幸福,她的女儿就要死了。
许觅清刚从拐角路过,远远地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叶祈安和站在他面前流泪失神的两人。
许觅清一愣,已经认出了那俩人的身份。
略有些迟疑,许觅清尚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就见叶祈安先一步发现了他,而后冲他道:“纸巾。”
许觅清下意识地点了下头,然后着急忙慌地摸了摸兜,没有发现纸巾的存在后,又脚步飞快地窜进旁边的会议室,捏着一大包抽纸就跑了过来。
许觅清犹豫地看了眼叶祈安,然后低头抽了几张纸,小心翼翼地递给女人,轻声道:“擦一擦吧。”
舒母置若罔闻,眼泪依旧扑簌地从眼眶里掉下来,连绵不绝,哪怕没有大吵大闹地哭出声,但那种掩盖不住的悲伤和痛苦却毫无阻碍地钻进了许觅清的大脑里,震耳欲聋。
舒父像是终于缓过来了,却也没有像曾经那样先去安抚妻子,而是径直看向叶祈安,眼神仿若苍老了十岁,语气滞涩道:“延续,能延续多久?”
“目前有两个手段,核心治疗手段,也是经我们讨论之下最稳妥的方案是放射治疗。”叶祈安抬眼看向舒父,一边观察着舒父的神色,一边冷静地开口道,“进行全脑全脊髓照射,能够短期内控制住肿瘤,一定程度可以缓解她头疼,视力障碍等症状,而且舒琳的身体不是太好,这种非侵入性的手段直接避免了手术创伤。”
“生存期呢?存在,存在副作用吗?”舒父逼着自己将叶祈安的话听进去,把每个字都掰碎了一点一点细细思考。
“半年至一年。”叶祈安默了半响后给了个大概期限,“副作用包括放射性脑坏死,认知功能下降,以及......”
“百分之九十的患者在六个月内会复发,复发后放疗就彻底失效。”
舒父用力吸了口气,试图让空气挤进自己干瘪的肺泡里,但依旧改变不了他逐渐缺氧的意识,沉默了许久后才继续道:“还有呢?除了放疗外。”
“手术辅助靶向治疗,通过手术进行去骨瓣减压缓解颅压,以及通过立体定向活检明确病理标本,指导后续靶向治疗选择。”
叶祈安用最简单的话语把治疗过程和目的告知舒父,并且同时诚实且理智地说明了各个手段的优点和弊端。
饶是意识已经散了大半的舒父也听明白了百分之八十。
“手术能活多久?”
叶祈安皱了下眉,道:“最好的情况是在十个月至十四个月。”
“但是?”
“但是我不建议做手术。”叶祈安客观道,“手术的风险极大,术中死亡率至少有百分之五,同时手术并发症风险也很大。”
舒父重重地吐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一点,又回头看了眼被许觅清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的妻子。
舒母已经彻底失了神,愣愣地干坐在椅子上,对周遭的一切都不闻不问,完全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舒父又无言地收回视线,定定地看了叶祈安半响,眸中的悲怆和疲惫让叶祈安心间蓦地一紧,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了蜷。
“放疗吧,放疗。”
舒父木讷地重复了几遍。
“我们放疗。”
似是已经猜到了答案,叶祈安没有什么意外之色,闻言只是轻轻颔了颔首,对舒父保证会有放疗科的专家为舒琳出治疗方案。
舒父勉强点了点头,对叶祈安道了声谢后转身走向妻子,摸了摸妻子的头发,而后伸手将妻子撑了起来,脚步蹒跚地托着妻子朝漫长得几乎看不着边际的走廊走。
“她真的没救了?”目视着舒父舒母离开,许觅清重重地抿了下唇,回头看向叶祈安,询问道。
叶祈安侧目扫了许觅清一眼,摇头道:“没有。”
许觅清对叶祈安有一种过分的信任和崇拜。
甚至到了盲目的地步。
叶祈安都说没办法了,那就一定是没办法了。
许觅清一时间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像出现了只大手攥住了心脏似的,也不挤也不放,就这么箍着他,不上不下的憋着难受。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走了学医这条路,就注定要见证无数死亡。
许觅清抬眼看向叶祈安。
叶祈安穿着白大褂,单手插着兜,身姿挺拔悍利,恰到好处的背肌蜿蜒出一道不露锋芒的线,像一棵并不粗壮却十分坚强稳固的树,仿佛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打不倒他。
叶祈安静静地注视着舒父舒母离开的走廊,眸子内的情绪毫无起伏,沉静得像是一片无波无澜的湖泊。
难道他都不会难过和不忍吗?
许觅清突然想。
似是察觉到了许觅清的注视,叶祈安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淡声问:“你在想什么?”
“想你......”许觅清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
叶祈安微不可查地偏了下头,“什么?”
许觅清唇角绷直,硬生生地把后话憋了回去,绞尽了脑汁才想到个圆过去的话题,“想你今天会不会就给我们发文献资料,闻折昨天晚上还和我说他特想看。”
对不起了闻折。
许觅清在心里道了个歉。
叶祈安显然没信,哼了一声后轻讽道:“他想看?”
许觅清略有些心虚地点头:“是啊。”
“是吗?”叶祈安道,“那我多给他发几篇。”
“哦,还有,他交上来的报告也要比你们的多三千字。”叶祈安又觑了许觅清一眼,“你亲自转告他。”
许觅清:“......”
“闻折要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一定感动死了。”许觅清咬牙切齿地恭维道。
叶祈安抬脚往前走,语气冷漠:“我关心他?我哪来的闲工夫关心他?”
说是这么说,但舒琳被移交给了化疗科,叶祈安身上的担子确实就此卸下了一大半。
谈不上闲,但总归不会像前阵子那么忙。
闻折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心口隐隐约约泛上些许凉意,似有些不详的预兆就此产生,闻折下意识地四下观察了一圈,目露警惕。
在消化内待了小礼拜了,闻折的适应能力出奇的好,因为绝佳的钝感力和没心没肺的心态,他甚至要比按时来报道的规培生适应的更快,加上社交能力出众,轻而易举就打进了上级医生的圈子里,被他们一口一个小闻的叫着。
哦,当然,黄茵也在其中给了他不少帮助。
因为有叶祈安的嘱托,黄茵对闻折很上心,哪怕自己都忙得要死,但依旧会分出心神去关注闻折的情况,帮着人尽快融入科室,也手把手地教了他很多临床操作。
“喏,饭卡。”临近饭点的时候黄茵喊住了闻折,将一张饭卡递给了闻折,主动解释道,“你们叶老师给的。”
闻折一脸懵逼地接过:“啊?叶老师?”
黄茵道:“是啊。”
见闻折还是一脸痴呆加难以理解,黄茵没忍住笑出声,又问了一句,“你们专硕来规培给多少补贴?”
闻折唇角一抽,麻木道:“八百。”
“够吃饭?”
“......不够。”
不然也不会说是倒贴上班了。
黄茵笑:“所以啊,你们叶老师就是嘴硬心软,但是考虑得还是很全面的,这不,怕你们吃不起饭,连饭卡都给你们准备好了,里边充了钱,直接刷就行,咱医院食堂虽然称不上好吃,但是填饱肚子绰绰有余。”
见和闻折说清了,黄茵才点了点前边的办公室,道:“行,那你吃饭去吧,我走了,下午和我一起去门诊。”
闻折点头说好。
目视着黄茵离开,闻折才表情复杂地将手里的饭卡翻来覆去地瞅了好几遍,然后小心地揣进口袋,轻轻地在布料上拍了两下。
好吧。
收回他前几天晚上的评价。
叶祈安私底下也是有人性的。
闻折带着饭卡朝电梯外走,一边走一边掏手机给许觅清发消息,问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
还没等把消息发出去,闻折就先一步注意到了医院一楼大厅挂号窗的动静。
一个看起来年纪得有六七十的老人趴在窗口上,微微垫着脚,有些局促地搓着手,探着脑袋听里面的护士说话。
老人穿的很朴素,薄薄的土棕色汗衫,袖口和下摆都挂着非常明显的磨损痕迹,裤子也像是洗过太多次过于宽大,而且裤脚也隐约有些褪色,他脚边还放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黑色挎包,拉链没拉,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红色塑料袋。
闻折没来由地多看了两眼,但也没多余前去过问,停了一下后就继续往外走,但才往前走出两步,那边的动静就再一次引得闻折驻足回望。
“这个不行,你这个挂的是上午的号,已经过号了,你来晚了。”
“可是......我,这,帮帮忙,小姑娘,我......”
不等老人说完,护士便又打断道:“不好意思,这个是规定,我也帮不了你,你来晚了,医生都已经走了,我能怎么办?”
“你要是着急看的话,下午再来这里挂号,或者用我们医院的小程序,线上挂号也行,挂完号直接去门诊找医生。”
老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张了张嘴,但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最后只得冲护士客气局促地笑笑,道了声谢后便愁眉苦脸地弯下腰勾起地上的包。
闻折有些看不下去了,迟疑了一下后还是主动上前道:“那个,您是来......额,给自己看病还是给......”
老人见有人搭话,懵了一下,但是见闻折身上还穿着大白褂,立刻对闻折升起了几分信任。
“是,是。”老人搓了搓手,不自在地挥了两下手,笑得有些憨厚质朴,“我这个,肚子最近总是疼的要命。”
闻折瞅了眼挂号窗口,问:“刚护士怎么和你说的?”
“说我来晚了,也是,你看现在这个点,医生也要去吃饭嘛,哈哈。”老人心态和脾气倒是很好,笑呵呵道,“小姑娘让我下午再来挂一个,或者说什么,什么东西来着?线上程序?”
“您怎么称呼?”
老人的口音有点重,闻折努力分辨了,但还是只能听懂个大概,想着反正遇上了,顺手帮个忙也无伤大雅。
老人咧唇笑笑,苍老灰黄的脸上挤出一道道深刻的沟渠,眼睛有些浑浊,但是弯起来的时候还是显得十分和善。
“我姓单,单德,品德的德。”
闻折挠了挠脸颊,点头道:“好,您有手机吗?线上挂号会更方便一点。”
“有,有。”单德摸了摸口袋,没找到后又尴尬一笑,弯下腰去翻那个黑色袋子,好半响才把一个颇有年头的手机递给闻折。
离得近了闻折才看清单德的手,布满了老茧,粗糙宽大,指甲剪的很短,指缝里还有黄黄黑黑的污泥,看得出来是干体力活的。
手机也像是以前的老款,屏幕裂着蜘蛛网,还落下了不少粘连在上面的不明污渍,整个屏幕看上去都有些模糊。
许是担心闻折嫌弃,单德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裤缝,道:“用了很久了,我也不怎么会用,平时就看看时间,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闻折倒没介意,好在这还是智能机,虽然很卡,但是勉强也还能打开。
圣莱医院的小程序?
闻折目前还真没去了解过,只能一边摸索一边研究怎么给单德挂号。
单德局促地站在旁边,小声地对闻折说道:“也怪我来的晚,要是早点来就不用麻烦你了。”
“您住哪儿啊?”
“西庄村那里。”
“这么远?怎么上圣莱来了?”闻折有些惊讶地看向单德,“一附院不是更近吗?”
“我老乡说这医院的医生更好,让我来这看,哎,要不是疼的不行了,我也不会来。”
“您怎么来的?打车?公交?”闻折琢磨明白了,开始给单德输入信息,嘴上不忘打听单德的情况,好判断给单德挂哪个科的号。
“哈哈,我哪打得了车?走路来的。”
闻折更震惊了,手下一抖,不小心摁下了确认键,当下却也没在意,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单德的话上,“走路?你走路来的?这二十多公里路呢?你走路来的?”
单德有些尴尬地点了下头。
闻折一时无言,咽了咽口水后又去看手机,才注意到自己不小心把单德注册成医生了。
“......”
这下轮到闻折尴尬了,没敢吭声,又紧急调整了一下,飞快地把申请撤回,重新输了一遍信息,顺利进入页面后才发现今天的号已经没了。
闻折又看了眼明天的号,见刚好黄茵还剩着号,便顺手挂上了。
将手机还给单德,闻折细心交代道:“今天的号已经没有了,我给你挂了明天上午的,你明天来医院直接去六楼,在走廊尽头的机器扫这个二维码,它会吐一张单子出来,然后你拿着单子在门诊室外等着叫号就行。”
单德连连点头道谢,“谢谢,谢谢小伙子,要不是你,我这都不知道要搞多长时间了。”
闻折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道:“不客气,那我先走了啊。”
这一耽搁,闻折到食堂的时候许觅清已经等了很久了。
也没介意,许觅清指了指对面的餐盘,对闻折道:“喏,给你打好了。”
“感动,你好贴心。”闻折装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然后一屁股坐下,继续道,“不过这是你付的钱吧,我还想着刷叶老师给的饭卡呢。”
许觅清惊讶:“叶老师给你饭卡了?”
“嗯哼,不然你光指望着这八百的月薪吗?”
“那是补贴,不算月薪。”许觅清纠正。
闻折:“......也好,要不然说出去月薪八百我都抬不起头。”
许觅清赞同地点头。
“不过我倒还好,还有我舅养我,你还行吗?你还要在外边租房子,要差钱的话和我说。”闻折拿起筷子,一边吃饭一边对许觅清道。
“哎呦,不是这跟你一提,我都忘了我还没向我舅要钱。”
“以什么理由?”
“他给我甩脸导致我一蹶不振的精神损失费。”
还不待许觅清回话,闻折便又来了一句。
“等会儿等会儿,我给我舅发条消息先。”
说罢,闻折就直接放下筷子去乞讨了。
一分钟后,闻折放下手机。
“要到了?”许觅清问。
闻折十分释怀地开口:“没理我。”
许觅清:“......”
这回封今倒是冤,他是真没看见闻折的消息,完全沉浸在负面情绪当中,对面的傅斯几次想开口,但都被封今有些碎了的表情挡回去了。
忍了好半天,傅斯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道:“不是,你是怎么了?”
封今掀起眼皮觑了傅斯一眼,道:“失业......”
见傅斯表情古怪,封今稍微反刍了一下,又恹恹地侧过了脑袋,敷衍地纠正道:“失恋了。”
“哟,你真谈了啊?”傅斯看起来丝毫不惊讶,还有闲心端起茶杯喝上两口,毫不心虚地卖队友,“我还以为沈夺忽悠我呢。”
封今又看了过来,道:“你餐厅卖饺子吗?”
“?”
“他嘴那么密,不用浪费了,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往沈夺嘴里塞块五花肉,费不了多少功夫就成饺子馅了。”
傅斯:“......”
看来不太妙啊。
攻击力都那么强了。
“先不管他,说说你,怎么的?我都不知道你谈了,就这么点功夫你又陷入失恋危机了?”傅斯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封今心不在焉地开口:“没有危机。”
傅斯咳了两声,暗示道:“好歹我有经验,你跟我说说,说不准我能给你点小建议呢?”
闻言,封今又看了傅斯一眼。
他要他的建议干什么?
他又不是真失恋。
他都没真和叶祈安谈上。
顶多算雇佣关系的暂时破裂。
但是......
封今又垂了下眼。
听听也没事吧?
眼见着封今表情微动,傅斯便知是有戏了,好整以暇地等着封今倾诉。
“谈不上失恋。”封今还是没有太多的表述欲望,随意开腔道,“就是他太忙了,没什么机会见面。”
“医生?”
“嗯。”
“人都学医了,你就让让他呗。”
“......”
见封今幽幽抬眼看他,傅斯有些心虚地抵了抵鼻尖,又道:“没什么机会见面是指多没机会?他抽不出一点时间?”
封今皱了下眉,含糊道:“白天基本上看不见,晚上偶尔出没,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又消失了,基本上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二十个小时都泡在医院。”
傅斯越听表情越是古怪,似是陷入某种不合时宜的想象当中。
“额......嘶。”傅斯略有迟疑地出声。
过了好半响,傅斯才试探性地开口:“你有没有觉得你男朋友特像一种动物?”
封今一怔。
动物?
猫?狗?兔子?狐狸?
这个封今倒是从来没想过,傅斯的话就像是按下了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按键似的,封今下意识地就开始搜寻起共同点了。
代入一下的话还都挺可爱的。
畅想了好一会儿封今才回神,倏地对上傅斯饱含深意的目光,顿了一下后才故作自然道:“像什么?”
“蟑螂。”傅斯道。
幻想破灭的封今:“......你有病吧。”
傅斯一脸坦然道:“你不觉得吗?昼伏夜出,白天你基本上在家里看不到他,晚上匆匆看一眼就不见了,24小时连轴转都还活蹦乱跳的,很难杀。”
“......”
封今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坏了。
还真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