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挡雨
封今哽了许久, 只感觉一股热气在体内乱窜,只一下的功夫,他就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整张脸都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
“你......你确定?”
好吧。
封今出于理智的的本意其实还是觉得不要的好, 但是显然现在根本不是理智占据主导的时候,从叶祈安提议的那一刻起, 封今就感觉自己的拒绝显然都不是非常真心。
叶祈安眯了眯眼, 言简意赅道:“少废话,快点。”
有一说一, 封今有被叶祈安这个命令他的小表情萌到,唇角不自觉地往上一弯, 然后凑上去再叶祈安唇角亲了一下, 正要移开时,叶祈安的手臂就已经自然地圈了上来。
封今听从了叶祈安的意思,伸手扒下了一点睡裤, 手背也在同一时刻意外碰上了叶祈安, 在察觉到异样后,封今的动作停下了一瞬。
叶祈安显然自己也感觉到了, 别开脸结束了亲吻, 垂眸看了一眼后当机立断道:“算了, 直接做吧。”
不待封今再走个形式似的婉拒, 叶祈安直接说道:“床头柜有套, 你去拿。”
那真是没办法了,封今把“虚伪的拒绝”直接咽回了肚子里, 立刻起身准备越过叶祈安去够床头柜里的套。
封今偷了点懒, 没有下床去拿,而是直接探手去够。
“要是能你来动手就好了。”叶祈安想起前两次,突然开口道。
封今当即便明白了叶祈安的意思, 问:“你希望吗?”
“你可以吗?”叶祈安把他的额发向后捋,眼底荡出些许疑惑。
他无法言明自己有多喜欢叶祈安这个表情。
一贯冷静自持的叶祈安在他面前不加掩饰地展现出疑惑和期待,这是种无意为之的诱惑,披着糖衣的炮弹,对封今的自控力带来几近毁灭性的精准打击。
“可以。”
这下轮到叶祈安愣住了,眼睛瞪大了一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就见封今已经吻了下来。
一个柔软的,带着淡淡的湿意的浅尝辄止的吻。
他们在昏暗的光影里接吻,微凉的夜风从打开的窗缝间吹进来,叶祈安在封今把手指探进他睡衣下摆,覆上腰际时条件反射地躲了一下,又很快地适应了温热的触感。
细碎的吻紧接着落在叶祈安的颈项和锁骨,叶祈安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手也不自觉地放在了封今的头上,过了好半晌后才缓了过来,见封今一直埋在他胸口,没忍住伸手用力扯了扯了封今的头发,冷漠地暗示道:“我没记错的话外面的冰箱有牛奶。”
叶祈安听见封今似是闷笑了一声,才继续其他的动作。
一连几次下来,本就疲惫的叶祈安更是一点力气都没了,结束后直接倒头就睡。
叶祈安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生物钟。
在按时醒来后,叶祈安困顿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侧目扫了眼旁边还在睡的封今,又想起昨天晚上“受的苦”,没忍住伸手蹂躏了两下封今的脸后才下了床。
叶祈安其实也不太确定什么时候要出差,毕竟时间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但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于是趁着现在有空,捎带着顺便整理了一下行李,这一套下来也彻底清醒了,见时间差不多就开车驶向了医院。
“方主任还没回呢?”见自己的桌子上又堆上了一大堆文件,叶祈安料想其中估计大部分都该是方新处理的文件,顺嘴问了谢共秋一句。
谢共秋对科里的消息显然要比叶祈安灵通,听叶祈安这么问,顿了一下后才轻声细语道:“回是回A市了,但是暂时停职了。”
叶祈安怔了下,扭头看向谢共秋,问:“什么?”
“停职了。”谢共秋皱了皱眉,又道,“上次不是和你说有人举报吗?你知道是谁吗?”
听谢共秋这么说,那就是已经知道是谁了?
叶祈安问:“谁?”
“张明远。”谢共秋一字一句道,目光却一下都没有从叶祈安脸上移开过,似乎非想要窥得几分叶祈安表情的变化。
果不其然,这个消息饶是叶祈安都没有想到,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眼睛睁大了一瞬,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谁?”
“张明远。”谢共秋道,“是吧,我也没想到。”
“但是仔细想想也对......可能严格来说还是因为你的无意之举。”谢共秋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说道。
叶祈安也当即想明白了,抬眼和谢共秋对视了一个来回后才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而且也没想到他会看录像看的那么仔细。”
手术后叶祈安确实出于职责考虑,带着手术录像去见了张明远,在当场只粗略地看了后续处理止血的部分,以此确定叶祈安的操作没有任何失误,相反甚至能因为这冷静果断的处理意外的方式成为一种范例。
张明远将那份录像保留了下来。
估计也是在后续复盘的时候注意到了不对劲。
以张明远多年从医的经验,一眼就看出了器械的问题,又依仗着他的身份和这些年的人脉,和不少器械商旁敲侧击过这个问题,在确定了疑点后当机立断地选择先把源头给解决了。
他不是警察,也不是卫健委或检察院的人,调查的事他不负责,他只负责把疑点呈上,剩下的有的是上级的人下来一一调查清楚。
张明远见识过不少医疗腐败的情况,对此行为更是深恶痛绝,他性格一向刚硬死板,尤其是医疗器械这种和患者的生命紧密相连的东西,如果贪都贪到这里去了,他就只能秉承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原则,把这条线都连根拔起,谁也别想逃过去。
也得亏是张明远,因为有个圣莱前院长的身份,上级包括圣莱现院长对此都十分重视,几乎在得到消息的瞬间,当即就表面一定会彻查此事。
如果有,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方新,会亲手将他送进去,如果没有,也可以借此还方新一个清白。
“反正还挺精彩的。”谢共秋啧啧称奇道,“我听说的时候都傻眼了,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一个走向。”
“张院长也是个猛士,竟然直接走的院内实名举报,太狠了。”谢共秋没忍住又说道。
叶祈安不置可否。
其实举报渠道挺多的,但通过医院纪检组或者上级医疗集团进行举报是风险最高的。
不过以张明远的性格,应该也不会怕风险什么的。
老实说,本来叶祈安在处理车祸后续复盘事宜之余,还在顺便琢磨方新这件事,一个是证据,一个是举报渠道,这两者叶祈安都得慎重地考虑和整合,然后再做行动。
结果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张明远就意料之外地替他行动了。
叶祈安一时间心情也有些复杂,坐在办公室处理积压下来的文件时都时不时发散一下思维去盘算这事,然后捎带着开始研究起了张轩的二次手术的事宜,只是半个小时的功夫,叶祈安的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在了手术方案上,完全把方新的事抛到脑后去了。
好吧。
叶祈安发现比起管理工作,他果然还是更加喜欢临床工作。
二次手术其实也在叶祈安的预期当中,毕竟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劝说实行多次手术的策略,只是有时候医生劝服不了家属,也只能倾向于考虑家属的意愿。
叶祈安也提前想过二次手术的手术策略,现在也只是进行进一步细化和完善而已。
比如核心目标就是根治性切除残留畸形团以及保全运动以及语言功能。
“术前是准备先介入栓塞,栓塞目标一个是脉络膜前动脉穿支,一个是大脑中动脉深部分支,技术路径是介入拴塞加显微镜切除双阶段杂交手术。”叶祈安对张明远道,“但是术前我必须和您说明白风险问题。”
“一个是栓塞剂反流可能导致脑梗死,一个是畸形团破裂出血。”
张明远眉心紧蹙,问:“发生率多大呢?”
叶祈安斟酌了一下,给了一个大致的范围区间:“大概在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之间。”
张明远安静了下来,垂眸陷入了思考,过了好半晌才又问道:“手术还是你来做?”
叶祈安颔首,说道:“是的,术前我会拿完整的手术方案给您看,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我们再进行协调修改。”
“行,你的水平我信任。”张明远道,“但是方案我确实也有必要看一看。”
叶祈安应声,顿了一下后又问道:“您一个人能做得了主吗?或许......”
“没事,不用管他们。”张明远冷淡道,“她飞国外去了,我管不上她,她现在也不愿意管张轩,本来就是利益链接,他俩也没什么感情。”
“那他父母?”
“他爹妈更是不管事,之前全交给他儿媳做主,现在人在icu住着,更是不敢做主了,见我在国内,又愿意管事就全丢给我了,要不是我拦着,说不准直接跟他们儿媳一块儿去国外了。”
叶祈安点了下头,倒也不对他们的家事多做评价,反正得知了到时候有家属可以传达信息就完事,其他的都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你的能力确实不错,就是太年轻了。”张明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扭头冲叶祈安若有所思道,“要年龄再大个十岁八岁就好了。”
叶祈安一顿,隐约猜到了这个话题的由头,却也没那么不谦虚地应下这句恭维和夸奖,只是说道:“那还是别的,三十是个很好的年纪,我还想再体验久一点。”
张明远似是笑了一声,听出了叶祈安话里的意思,意味不明地瞥了叶祈安一眼,然后才撑着桌子站起身,拍了拍叶祈安的肩膀后才道:“年轻也好,也好,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你这水平,不过也是,你再磨砺几年更好,圣莱有你是圣莱的运气。”
这话夸的就有点太大了,叶祈安都怔了一下,正欲起身,就又感觉到张明远压在他肩膀上的力道重了几分,把他按下后才和蔼地继续道:“这是实话,不瞒你说,那份录像我看了很多遍,你的技术水平确实顶尖,是在我的视野当众的年轻人里最出众最顶尖的一位了。”
不只是操作技术,还有方案撰写能力,心理素质,和临场反应能力都是拔尖的。
张明远都想知道是怎样,是谁把叶祈安培养出来的。
张明远现在看叶祈安的态度某种程度上和叶祈安看闻折许觅清的态度差不多,都是一副看学生的姿态。
只是学生质量和所处阶段略有些差异。
比如说许觅清和闻折现在还处于典型的新手区。
甚至还没过得了出科考试这一个小小的关卡。
想起之前几次都是闻折来找他一起吃饭,许觅清这回决定主动一次,趁着今天有空,就专门停下来给闻折发送了一条“约饭邀请”。
闻折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想和你一起吃顿饭不行吗?”许觅清故作抱怨道。
“嘶。”闻折的语气听起来古怪中又带着点淡淡的得意,似乎非常享受许觅清这难得的主动,“这很不对劲......”
“来不来?”许觅清逼问。
“我是真想来。”闻折似是笑了一声,然后才说道,“但是我已经吃过了。”
许觅清顿了下,才道:“噢,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吃饭?”
“科里请的客。”闻折懒洋洋道,“前天晚上东二环不是出了场车祸吗?我正巧在科里值班,虽然帮不上什么有实质效果的忙,但是帮着推推车,干干体力活还行。”
许觅清惊讶道:“你也知道车祸的事?”
“谁会不知道?那么大规模的车祸,全z国都该知道了吗?”闻折道,“铺天盖地的全是新闻报道,估计只有山顶洞人还不知道。”
“山顶洞人”许觅清这下没敢吱声。
没听见许觅清的声音,闻折也没介意,话匣子打开后就噼里啪啦地往外倒了起来,“哎哟,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医院多大的阵仗,天哪,我第一次见所有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广播一直在响,我他妈一开始都傻了,然后就被黄老师喊去推车了。”
这一推就是一晚上。
虽然感觉什么都没干,也没有上手术台,但闻折几乎是在整个医院跑上跑下了几十个来回,一整夜下来也累得够呛。
毕竟这也是实打实的体力活。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受的冲击太大,搞得我最近几天晚上都谁不怎么着。”闻折说着就恰逢其时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才含含糊糊道,“刚准备上叶老师那儿睡一会儿就接到你的电话了。”
“哎哟。”许觅清颇为意外,“你不怕叶老师了?怎么敢去他那儿睡了?”
闻折语气无辜:“不是他之前和我说的吗?中午要是困了就去他那儿睡。”
“而且现在还怕什么?人都快成我真亲戚了。”闻折无语道,“他前两天不是休息吗?你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吗?”
“我怎么知道?”
闻折道:“他和我舅一起回我家了。”
许觅清猛地一把捂住了脑袋,喊停了闻折。
“等等。”许觅清道,“让我缓缓,这句话怎么感觉信息量这么大?我快听不懂中文了。”
闻折耐心地等许觅清缓完了之后才继续道:“所以他俩的感情还挺稳定的,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怕的必要了,都自家人了。”
许觅清噎了好半天才幽幽道:“真羡慕。”
闻折没忍住乐了一声,又故意道:“而且叶老师对我现在还挺包容的,前两天在家他还亲自指导了我复习。”
许觅清听出了闻折是在故意炫耀,但考虑到话题的主人公是叶祈安,许觅清还是勉为其难地假装没有听出来,配合道:“怎么?有什么收获吗?”
闻折说当然有。
许觅清洗耳恭听。
闻折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自己总结出来的神秘口诀。
许觅清一听就知道这和叶祈安没一点关系,听到一半就没了兴趣,但鉴于对面的是自家男朋友,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最后才锐利地点评了一句:“还以为是干货,没想到是纯货。”
闻折:“......?”
怎么听起来像是在羞辱他?
许觅清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闻折揣摩地摸着下巴看了手机半晌,然后才一边琢磨一边朝电梯间走。
他当然是说到做到了,说去叶祈安那儿睡午觉就真的去那儿睡。
顺便还能问问论文的事。
“真的假的?”谢共秋颇为怀疑地打量了闻折两圈。
“拜托。”闻折做出一副祈求的姿态,神色却显得有些没大没小般的无语,“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闻折了,我有点上进心难道是什么很值得惊讶的事吗?我最近在家可天天不是写论文就是刷题呢,天哪,我都快不像我自己了。”
谢共秋没忍住乐出声,然后才按着闻折的肩膀往办公室的休息室里推,一边推一边说道:“怎么会?听见你说你有上进心我可高兴了。”
“为什么?”闻折不明所以。
谢共秋说:“我替你们叶老师高兴不行吗?”
“喔。”闻折往外边瞥了一眼,问,“说起叶老师,他人呢?怎么没在办公室?”
“他最近忙着呢。”谢共秋道,“也得亏他今天忙,不然你可没地方睡。”
说罢,谢共秋冲折叠床抬了下下巴,道:“快睡,不要超过半个小时。”
闻折比了个OK的手势,就自然熟地躺了下去,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顶光太强了,酝酿了半天也睡不着。
似乎是看出来了闻折的别扭,谢共秋离开前又提醒了一句,“旁边的抽屉里有眼罩和耳塞,有没拆开的,你自己找找,可以用。”
闻折立刻睁眼,冲谢共秋道了声谢后就侧身翻了起来,果不其然找到了未拆封的眼罩和耳塞。
全副武装完了后,闻折才双手搭在小腹处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谢共秋才刚走出休息室,就正巧碰见叶祈安从外面回来。
“噢?回来了?”谢共秋道。
叶祈安坐回到了办公桌前,瞥了眼休息室的方向,问,“有人来了?”
谢共秋点头道:“嗯哼,你学生。”
“闻折?”叶祈安随便猜了一个。
谢共秋说是。
叶祈安意外也不意外,又看了眼后才收回目光,也不介意自己的位置被占了,便想着趁着今天中午的空挡再做做手术方案。
“计划是什么时候手术?”谢共秋凑过去瞧了一眼,只看了个关键词就看出是张轩的手术方案了,“你刚才是去见张明远了吧?”
“嗯。”叶祈安说:“应该是明天。”
谢共秋眉梢一扬,道:“时间也差不多,怎么样,谈的还行吗?”
“还可以。”叶祈安道,“但是今天下午还得完善一下方案,尽早拿给他看看。”
“嘶,你这么一说好像就显得有些赶了。”谢共秋环胸道,“需要帮忙吗?”
“没事,我可以。”叶祈安道,“之前已经做过了,我再细化一下就行,不耽误时间。”
“怎么这么着急?你之后还有事?”
“得出个差。”叶祈安回头看了谢共秋一眼,才继续道,“和方主任的事相关,得去趟当地开会。”
谢共秋的眼睛睁大了一瞬,心知不该多问,便就此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做了个乘胜追击的鼓励手势,然后夸张地用唇语说了句“弄他”。
叶祈安被逗笑,还没等说话就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休息室的方向滚出来,话头蓦地一止,表情也逐渐变得古怪了起来。
察觉到叶祈安表情异样的谢共秋也扭头看了过去,神色也是微妙的一变。
见闻折摸索着艰难爬出,叶祈安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句:“闻折,你在干什么?”
听见了叶祈安的声音,闻折的表情瞬间从惊恐转变为惊喜,下意识地扑向了叶祈安的方向,凄凉地哭诉道:“叶老师,完蛋了,怎么办?我好像因为学太久学瞎了。”
叶祈安叹气,伸手摸了摸可怜的闻折的脑袋,在闻折因为这一接触而蓦地身体一僵时,当机立断地顺着脑袋往下扯掉了他脸上的眼罩。
而后凉飕飕的嗓音才在闻折耳畔响起。
“第一,我不是眼科大夫,你要是真瞎了也别来找我。”
“第二。”叶祈安发自肺腑地问道,“你小时候发烧的时候,你妈把你送去医院是不是把你顶在脑袋上挡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