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阳以水融墨,沾湿狼毫，让他闭上眼睛。

狼毫沾了血色墨汁，从他右边眉眼作符,笔锋略过他深邃的眼窝，往下至鼻梁处,再斜向下至左脸颧骨偏下位置,收笔。

血色墨渍一点一点渗透他的皮肤，与其苍白颜色形成了鲜明对比,更有一种惊为天人之感。

千阳放下狼毫，右手并拢双指，立于胸前，嘴里默念着咒语，手指周围的空气肉眼可见变得凝滞。

忽然间，桑辰微微皱起眉头，感觉狼毫落下的地方隐隐发烫。

紧接着，他脸上的红色墨渍如同活过来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变化！

原本自右眼顺至而下的符画，竟然在瞬息间倒置过来！

【我擦？】

【等等，我眼睛是不是花了？】

【……不会吧？我怎么、怎么记得这玩意儿刚画出来不长这样？】

【啊？？？】

【活的吗？？？？】

【活久见啊！】

“好了。”千阳放下手指,示意他可以睁开眼睛了。

桑辰慢慢睁开眼睛,眸光在室内流转一圈,神色有些怔愣，“看不见了……”

“我关闭了你的感应，暂时恢复到了普通人类的五感。”千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为他解释道。

“血墨与你身体还不熟悉,待到过几日,你想则开,不想则闭，完全可以自己控制。”

桑辰坐直了身体，仿佛懵懂地新生儿在感知这个陌生、安静的世界。

“我可以看到她。”桑辰指着千阳身边的位置，露出几分疑惑的神情。

“你师姐和寻常鬼怪不同。”千阳说完，回头好似发现了什么，抬手在虚空拍了下一下，斥责开口，“别动！这东西能让你显形。”

【啊哈哈哈！】

【鬼妹妹挨打了吧！】

【让你乱动东西！】

【千阳把鬼妹妹养得很好呀！她还是以前那个会偷吃蛋挞的鬼妹妹！】

【血墨到底是什么？居然是活的！】

千阳道：“精血炼制而成，我手里这一块怕有三百年的历史了。”

桑辰环视整间屋子后，沉默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走到阳台边，夜晚降临，城市亮起了霓虹灯，像闪烁明亮的星辰。

远处五颜六色的灯光射向天空，车辆鸣笛，歌声四起。

微风迎面吹来，桑辰失神地感受着眼前的一切，此时此刻才仿佛脚踏实地站在了地上。

“……好安静。”桑辰呢喃道。

“好漂亮。”

千阳站在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城市光景。

“是啊。”千阳道。

和桑辰一样，刚来到山下时，千阳也是这么认为的。

【呜呜呜有点感动怎么回事。】

【太好了！所有人的生活都可以走向正轨。】

【感谢主播！你真的太棒了。】

【幸好他们遇见了千阳。】

【千阳或许没有办法拯救世界上所有的苦难，但是哪怕只有一个人会因为她得到拯救也是极好的事情。】

【呜呜呜我错了，我为之前在小桑月直播间的言论道歉。】

【对不起，我不应该以貌取人，千阳大师您真的是*一个特别厉害、特别棒的人。】

【谢谢你帮小桑月说话，谢谢你愿意帮助哥哥，对不起。】

【我承认了，千阳大师就是玄学直播区唯一真神！从今以后我会成为您最忠诚的拥护者！】

【花了一天时间看完了所有直播回放，哭得根本停不下来，尽管每一个人都因为您得到了好结局，只有我走不出来了。】

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突破五百万了。

弹幕和礼物特效刷个不停。

杨茂和秦舒怡站在室内，含笑看着两人的背影。

桑辰轻嗅风中淡淡的香气，回过头来，看向千阳。

他眼底染上了一缕涩红，牵起嘴角，露出笑来，“谢谢您，师父。”

千阳不由失笑，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脑袋，还没靠近，桑辰就主动将头低了下来。

千阳心满意足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由衷笑道：“乖徒弟，好好活下去。”

“嗯……”

晚上，杨微放学回家，千阳为她介绍了家里的新成员。

“……你好。”

“你好啊。”

“我分配一下公共区域，那边的卫生间徒弟，你和桑辰、大鹅共用，我卧室外的卫生间还是我和杨微共用。”

“OK。”

“要不要点个夜宵庆祝一下？”

“好啊！”

“买几瓶啤酒吧。”

“？”

“杨微你还没成年呢。”

“我可以喝一点点。”

桑辰的到来没有让他们的生活发生变化，无非是千阳直播时，身边多了一个小助理。

桑辰不大爱说话，但是非常听话勤快，千阳给他买了一部手机，让他和小桑月通了电话。

小桑月在太行市租了一套房子，离得不远，在外面找一份销售的工作，虽然很累，赚得不如直播的零头，但是她异常地喜欢。

了解到妹妹的情况之后，桑辰松了一口气。

来到太行市第三天，千阳就带着他出门了。

一大早来到红联广场，大爷大妈早已等候多时。

见她身边跟着一张陌生面孔，众人不禁调侃道：“这个小帅哥是谁啊？”

“哎呦！他是不是、是不是在玩那个扣死普雷？我孙女也爱玩，每天在脸上涂涂画画的。”

“千阳小师傅，您又收徒弟啦？”

“这个长得比你家大徒弟还俊，就是瘦了一点，结婚了没呀？”

千阳道：“没有呢。”

一群大爷大妈将两人围在中间问东问西，桑辰表现得有些紧张，却没有过激反应。

和以前听见的声音相比，这些叽叽喳喳在他耳朵里都是小儿科，只是他是第一次接触这么多人，不免觉得紧张。

“师父……”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千阳身后，千阳走到哪里，他就走到哪里，有点像小鸡仔和鸡妈妈。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哥哥好像第一次出门的鸡崽子。】

【我们三师弟可怜又可爱。】

【嘿嘿三师弟脸上画了符反而更好看了！】

【我懂！有一种深藏不露神秘高人的感觉。】

【看得我也好想欺负欺负他。】

【你们都是坏人，不像我，我只会疼爱三师弟。】

结束每天早上红联广场的活动后，两人顺便在路边吃了早餐。

回到家，千阳让小徒弟休息有一会儿，开启了今天的直播连线。

这两天直播间的观众越来越多，几乎每一场观看量都达到了五百万。

除此之外，青柠平台其他主播颇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触，除千阳以外的头部主播最高观看量也达到过八十万。

青柠官方甚至出了一个打赏礼物八折的活动，大概就是观众以八折价格购买礼物进行打赏，而主播仍然能获得原价的一半。

好比一个苹果一块钱，观众八毛钱购买，主播仍然获得原价一半也就是五毛钱，青柠官方则只分走三毛钱。

这样一来，观众节省了，却不影响主播收益。

活动一经推出，立刻引起了外站小主播的广泛关注，青柠损失了一部分利益，却真真实实地利用活动为平台成功引流。

说实话，千阳不太相信这是方列能够想出来的计策。

果然，千阳抱着好奇心询问管理员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管理员9958：【老板为了庆祝总注册量突破两千万，已经出国旅游去了。目前公司由其他人代为管理。】

这个“其他人”，不用想都知道是宋云离。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纵容方列，看起来分明也不是什么注重亲情的人。

“咳咳……大师，你好。”

直播进入了连线中，一个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人出现在了屏幕。

千阳沉吟片刻，点头道：“你好。”

那人和桑辰下飞机时的装扮几乎一样，戴着帽子、口罩和大大的墨镜，脸上愣是没露出一片皮肤，听声音应该是一个男人。

【？】

【不儿，你丫逃犯啊？捂得这么严实？】

【各部门请注意！各部门请注意！疑似犯罪嫌疑人进入直播间！】

【兄弟，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说出来听听，让大家审判一下，你该不该下地狱。】

“你有什么事情？”千阳问道。

那人干咳一声，声音隔着口罩显得异常沉闷，“我有一个朋友，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嗯？”千阳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有一个朋友》】

【经典中的经典。】

【我信了。】

“我那个朋友，和他的其他朋友玩了几次笔仙……嗯……就是通灵游戏。”

“所以呢？”

男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了和没说似的。

“他这段时间吧……晚上总是做梦……就、就那种……不、不太好的梦。”

“噩梦？”

男人咳嗽一声，“不是，就是那种、那种……咳咳……梦。”

【嗓子干就喝水。】

【咳咳咳咳出肺结核。】

【到底什么梦？啰里八嗦。】

【真有人玩通灵游戏？嫌自己生活过得太舒坦了。】

“什么梦？”千阳耐心道。

男人声音更低了几分，“就那种、那种……每个人都会做的梦。”

“就是、就是少儿不宜那种。”

“哪种？”

“就、就……”

千阳：“？”

【省流：春|梦。】

【？？？】

【你小汁！牛逼啊！】

【真不怕被吸干精气啊？】

【难怪捂得这么严重，看来互联网还是有你在乎的人。】

千阳看了眼弹幕，问道：“梦中有人与你行交|媾之事？”

“不是不是！没有那么严重，就是稍微有点亲密……”

【哈哈哈主播说得好像交|配。】

【莫得一点感情。】

千阳问道：“频繁吗？”

男人点头，“几乎每天晚上都能梦到，其实梦里的内容也没有很过分，就是太频繁了，我总感觉不对劲。”

千阳皱了下眉头，“每一天？”

“对……我发誓，我绝对……不，不是，我的那个朋友绝对没有寂寞到这种地步，他觉得太奇怪了，怀疑和朋友玩通灵游戏的时候，被什么女鬼缠上了。听说大师您特别厉害，所以他托我来求助您。”

千阳沉思片刻，问道：“你最近和什么人见过面？”

“大师，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男人嗫嚅道。

“嗯，你朋友最近和什么人见过面？”

“就是认识的几个朋友，没有和别的人见过面。”

千阳道：“你把左手伸出来。”

男人依言，伸出左手，隔着墨镜和口罩都看得出他的紧张。

“大师，被女鬼缠住的话，会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啊？”

千阳一边看着他的掌心，一边说道：“一般来说，只要把她送走，影响不大。但是，你身边这一只，怕是不好送走了。”

男人身形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忘记了欲盖弥彰地掩饰，惊慌问道：“大师，为什么啊？”

千阳道：“你和她结了阴亲。”

【卧槽？？？】

【啊啊啊啊！】

【妈呀！好吓人啊！】

【救命，一个在家好害怕。】

【玩了通灵游戏就会结阴亲吗？】

“……什么？”

隔着墨镜都看到了他放大的眼睛。

千阳说：“通灵游戏只是有机会和鬼魂对话，阴亲不是因为通灵游戏。”

“那是、那是怎么回事？”男人抖抖索索地问道。

“你把自己的八字告诉过其他人？”千阳不答反问。

男人身形怔了几秒，“我以前的确提到过……”

“有没有把自己的贴身衣物或者经常使用的东西送给其他人？”

“有……”男人僵硬道。

“什么？”

“我有一只买了十几年的小熊，每天晚上我都抱着它睡觉……前段时间有一对父母说自己孩子生病了，她很喜欢我，希望我能把小熊送给她作伴。”

“我一时心软就送给他们了……”

“他们知道你的八字？”千阳问道。

男人讷讷道：“我在直播里，提到过自己的出生年月和时辰。”

“大师，我、我应该怎么办？我还没有结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不想和一个不认识的女鬼……”

【好家伙，把自己送出去作伴了。】

【直播？听起来也是一个公众人物？】

【不会把小熊作为礼物寄给粉丝了吧？】

【这家人早就盯上你了，好可怕啊。】

【他们家女儿喜欢你，看过你的直播，所以知道你的八字，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去世了，父母就找到你，想办法让你和死去的女儿结了阴亲？】

【嘶！太吓人了吧！】

……

【emmm我知道你是谁，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都做过什么？】

这时一条弹幕缓缓滚动而过。

【卧槽？？？】

【有故事？？？】

【放个耳朵！】

【好刺激！所以他是谁？他做了什么？】

男人同样看到了这条弹幕，他皱起眉头，声音沉了一些：“我？我做了什么事情？来，你帮我回忆回忆，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敢对天发誓，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

“你是谁？有种报上名来，我们当面对质！”

直播间火药味一下子变得极重。

千阳没料到事情这种走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年九月十八号，你带车队开黑，在低段位炸鱼，我是对面的卤蛋，被你单杀了27次，被举报扣了38分（微笑）。】

【？】

【……过分！】

【太过分了！！】

【道歉！！你给我道歉！】

【你简直太可恶了！

【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

男人：“……”

千阳：“……”

“啊……你是当时的路人？我们后来不是加好友道歉了嘛。”

【那有什么用？你知道当时那一场对局对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吗！】

“对不起……”

【我好像听说过这件事。】

【我在网上也刷到过！】

【那个电竞主播？】

【我看过营销号的剪辑，好像卤蛋开局抢了两个红蓝buff。】

【卧槽？你是鲨鱼平台的叶子？？？】

【卧槽！打过职业那个？！】

弹幕陆陆续续有人认出了他，男人叹息一声，干脆摘下帽子，解开墨镜和口罩，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他尴尬地抓了下头发，说道：“千阳大师好，直播间的水友们大家好，我是叶子。”

“你好。”千阳淡淡应道。

叶子嘀咕道：“好丢脸，我本来不想暴露身份的。你们可不许往外传，记住，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他满脸坚定地看着镜头，试图给镜头外的观众洗脑。

“对，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草！原来是你小汁！】

【咱们主播实火啊！鲨鱼平台大神主播都来了！】

【听说和小桑月连线那天，你们主播群里热闹得很？】

【好多大神开大号直播呢！】

叶子讪笑道：“对，主播群里都在关注这件事。”

“千阳大师，你真的太厉害了！”

“说正事吧。”千阳提醒道。

“对……对……说正事。千阳大师，我应该怎么办啊？我不认识她，也不喜欢她啊。”

千阳道：“一旦结了阴亲，除非她本人同意，这门婚事只能找到她的遗体才能取缔。”

“可是……”叶子神情迷茫，“我压根不知道她在哪里。”

“那对夫妻我不认识，他们私信联系我之后，小熊是我放在一个快递柜里，他们自己去取的……他们长什么样子我都不清楚。”

千阳问道：“看一下他们的账号，有没有什么信息。”

“好，大师你等一下。”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身份，叶子不再避讳，将镜头推远，露出了自己经常直播的房间，身后柜子上还放着一些奖杯和奖牌。

叶子打开鲨鱼直播的后台，经过一阵翻找之后，白着脸看向屏幕，说道：“大师……他把账号注销了。”

闻言，千阳皱住了眉头。

“那就只能先把鬼新娘找出来了。”

“大师，我听他们说你能看得见，她不在这个屋子里吗？”叶子忐忑地看了看自己身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千阳道：“不在。”

“那……要怎么把她找出来？”

“自然由你来通灵了。”千阳理所当然地说。

“你之前说，你玩过笔仙？”

“对……”

“那就玩笔仙吧。”

“可是，一个人怎么玩？”

“类似的。”

“类似？”

千阳道：“笔仙以笔作为媒介，你一个人就以自身为媒介吧。”

叶子脸色微僵，颤声道：“以我自己为媒介？”

“嗯，你和她已经有了联系，以你自身为媒介，更容易和她进行对话。”

“不……不了吧，我、我还是用笔，用笔吧。”

千阳蹙眉道：“你还想不想活命了？一旦形成了冥婚，你的精气迟早会被抽干。想让她主动放弃和你的关系，自然由你亲自去劝说比较好。”

叶子欲哭无泪道：“我害怕呀！”

【……笑不出来，我也害怕。】

【呜呜呜从千阳第一场直播看到现在，我还是很害怕阿飘啊。】

【点了，它可能不会伤害我，但是它真的能吓死我（鬼妹妹除外）】

【这真喷不了，搁我我也怕。】

“那你以后就在梦里和她作伴吧，下去沉淀……”

这是千阳闲来无事刷其他人直播学到的说法。

“别别别！我通！我通还不行吗！大师，您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呀！”

“少废话。”千阳再多耐心都被他磨没了，“准备一节蜡烛，一碗生糯米水，关上门窗，拉紧窗帘，脱下外套，坐在地上。”

“哦……”叶子慢吞吞地起身，将她说的东西全部准备好，关上门窗，拉紧窗帘，关上了灯，室内立刻变成一片幽暗。

叶子在房间正中放了一把木椅子，滴了几滴蜡油在上面，将蜡烛立上去，随后将生糯米水放在蜡烛前，自己席地而坐，将正在连线中的手机固定在斜前方。

“闭上眼睛，回忆她在梦里的样子。”千阳道。

烛光映照在叶子脸上，他做出一个尴尬的表情，“好。”

“她有没有告诉过你，自己的名字？或是，梦里出现过的陌生名字。”

叶子闭上眼睛，按照她说的话陷入回忆，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李莹？”

“这就是她的名字，你可以尝试呼唤她的名字。”

“李莹？李莹，你在吗？”

千阳没有说话，专注地看着屏幕，提醒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要睁开眼睛。”

【好紧张好紧张好紧张！】

【啊啊啊啊啊主播护体！】

【为什么代入感这么强啊！】

【嘿嘿，本来在厕所摸鱼刷直播，特意把屎夹断出来了，第一次对我的工位有了归属感。】

【……呜呜呜我不该在上班时间打开直播（本人在殡仪馆上班）。】

沉默等待半分钟后，镜头面前的烛火莫名地跳动起来，像是被风吹了一下。

看着烛火跳动的方向，风似乎是从门口那边吹来的。

【来了来了！】

【啊啊啊今天让我开了眼！】

【关了门窗，房间里只有叶子一个人，哪里来的风啊！】

【有没有男大肩膀借我靠靠？最好180有腹肌有胸肌可以埋的那种！】

【……你忒么正经吗？】

紧接着，碗里的生糯米水泛起了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潜在水中，正在向叶子靠近。

“你可以跟她说话了。”千阳道。

明亮的烛火忽然颤了几分，险些直接熄灭了！

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害怕千阳。

叶子依旧闭着眼睛，因为空中漂浮的寒气，他打了个哆嗦，问道：“李莹？”

“咚——”

一颗水珠滴进了生糯米水的碗中。

叶子神色一僵，唇瓣微张，“嗯？”

一道明明白白不属于他的声音却从他口中说了出来。

那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啊啊啊！！！】

【救命啊！（尖叫狂奔，脱衣服阴暗爬行。】

【哈哈哈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伪声了（试图麻痹自己。】

【呜呜呜我好害怕。】

【活人微死。】

【给了自己两巴掌，为什么管不住手天天打开主播的直播间！】

【不知道说什么，主播你赔我点儿钱吧。】

“你、你……”叶子恢复了紧张惧怕的神情，“你认识我吗？”

他身体里像是有两个人格在不停地切换，神情变成了无比诡异的宁静，“认识。”

“可是……可是我不认识你……”

叶子颤抖的面部肌肉再次恢复了宁静。

“为什么？”

叶子身体怔了一下，“……什么？”

“为什么不认识我？”

附身在他身上的李莹问道。

叶子惊慌失措的表情中，掺杂一抹迷茫，“我们曾经见过吗？”

“见过。”

“什么……时候？”叶子脸上涌现一些挣扎，仿佛在回忆自己什么时候听过这个名字。

“喜欢你的人太多了。”李莹阴恻恻地说。

“抱歉，我不记得了……”叶子声音中带着一些愧疚。

李莹沉默许久，直播间的观众心惊肉跳。

“没关系，现在你是我的了。”

说这句话时，李莹语气中颇有几分得意。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每天都能看到你。”

“你喜欢他？”

这时，屏幕另一端的千阳开口问道。

李莹呜咽一声，露出畏惧的表情，“……你是谁？”

“不重要。”

“你不要这么凶，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我不会伤害他。”

千阳：“？”

她哪里凶了？

“你留在他身边，已经在伤害他了。”

“不是，我不会的！”

“……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

叶子拿回了身体的主导权，疑惑地问道。

“我看过你的比赛，你真的很厉害。”

叶子问道：“哪一场？”

“……你为什么不记得我？”李莹声音变得幽怨，“那天之后，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我以为，你至少会记得我。”

叶子神情再次变得迷茫起来。

“你很好……叶子，从小因为生病，我吃了很多药，药物副作用让我变得很胖……”

“我知道自己很丑、很胖，没有人会喜欢我、在意我……可是，你不一样。”

“你会夸我可爱，帮我打抱不平，从那之后，我就一直……”

叶子皱起眉头，在脑海中仔细回忆。

“你是23年春季半决赛的那位小姑娘？”

“是我！叶子，你还记得我？”李莹惊喜道。

叶子神情讶异，不免唏嘘道：“你怎么会……”

【23年春季联赛半决赛？端游吧？叶子以前打过职业。】

【这场赛事不是全程直播吗？】

【鬼新娘当时就在现场？】

【我去！你们记不记得叶子一个半决赛输掉的选手为什么会在23年爆火？】

【什么？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放个耳朵】

……

【我知道！我就是因为那件事成为了叶子的死忠！】

【半决赛结束后，主办方采访叶子的队伍，为了感谢粉丝支持，他们准备了一些鼠标垫，现场签名送给粉丝。当时大屏停在了一个女孩身上，导播为了节目效果，一般都会把镜头给漂亮姐姐，倒数结束之后，屏幕还是挪到了其他人身上。由于不好对主办方说什么，叶子签完所有鼠标垫之后，把陪伴自己打过很多比赛键盘送给了那一位被忽略的女孩！】

【卧槽？这也太圈粉了！】

【啊啊啊追星人代入自己，我要是那个女孩我一定会爱上叶子的！】

【妈耶！一个圈外人听了都疯狂心动。】

【我把视频发在评论区了！】

千阳有些好奇，点进了评论区，果然看到了一条刚发出来的视频。

叶子所在的队伍已经签完所有鼠标垫，送给粉丝了。

叶子输了比赛，尽管脸上笑容有些勉强，还是真诚地向粉丝道歉和道谢。

“谢谢大家来到这里，让大家失望了。”叶子面朝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把键盘是陪我打过最多比赛的伙伴，今天我想将它送给现场的一位粉丝朋友。竟然主办方帮我们做了更多的选择，这一次就请大家让我自己做选择吧。”叶子笑吟吟地对着镜头说。

叶子将话筒还给主持人，将装着键盘的外设包拿到了观众席。

镜头跟随他的移动，径直走向了后排一位观众。

那是一位身材微胖的女孩，穿着宽大的衣服，戴着厚重的毛线帽，泪水已经打湿了口罩。她知道本该属于她的幸运，因为她不够优秀的外表被赠与了其他人。

她淹没在人山人海的观众席中，低声啜泣。

她以为在人声鼎沸的现场，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窘迫和落寞。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这身打扮地坐在这里，更没有人知道为了观看这场比赛，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

“这位可爱的小姑娘，谁让你这么伤心呀？”

忽然，一道含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女孩怔愣地停下擦拭眼泪的动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下一刻，雷鸣般的掌声和尖叫声响彻整个比赛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