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欢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沈之远已经在院中等了好一会儿。

这次她换了件浅橘仙女裙，与她鬓边白花很是相衬。

沈之远望着少女张扬明艳的脸，方才还略微浮躁的心情顿时安定下来，正欲开口时，却听她疑惑道：

“沈师兄，你怎么来了？”

沈之远面色一顿，片刻后方才正色道：“公主……不是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学习防身术么。”

顾长欢“嘶”地一声扶额：“秦公子没告诉你我今天请假了吗？”

沈之远默了默，秦牧自然是来不及告诉他的，因为他早在秦牧赶回莘云峰之前，便已经动身了。

“既然如此，在下告辞。”沈之远黑眸垂敛下来，低头朝她微拱一手，转身便要离去。

顾长欢见状连忙上前将人拉住：“诶你别着急走啊，既然你人都来了，我今天不请假就是了。”

沈之远飞快瞥了眼她抱着他左臂的手，耳根泛起丝丝微红，不动声色与她保持距离：

“若公主有要紧之事，今日不学也是可以的。”

顾长欢熟练地拉着他坐下，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哎呀什么事能有你重要，”她说着在他面前撩起自己的裙纱：

“看见没，我每次见你前都要换上不一样的衣裙，连我王兄都没这待遇呢！”

听她这么一说，沈之远耳后根更红了，面上却是不显，亦不敢正面望向眼前亭亭而立的少女。

“沈呆子，你怎么不看我啊，是不是这身不好看，那我再去换一套。”

她故意自言自语了一通，果然在转身那一刻引得沈之远开口：

“额……不用了，这身衣裳就挺好看的。”

顾长欢目的达成，悠哉悠哉晃了回来：“那你说是我好看还是衣裳好看？”

沈之远闻言蓦地抬眸，少女狡黠地笑着，周身沐浴在暖阳下，整个人都仿佛染上一层熙光。

娇颜明媚，恍若仙灵。

她自然是好看的，而她也知道自己很好看，并且用这份好看来处心积虑地接近他、若有若无地撩拨他。

可即便如此，他却并不排斥她的靠近。

他自小一心向道，师父说他根骨极佳，宗门对他寄予厚望，他曾收过无数只妖，度过无数个循环往复的日夜，他的生命单调得仿佛只剩黑白两色，生来只为成仙成神。

然而她的出现，却真真切切让他感受到了生命特有的热烈鲜活。

沈之远忽然想起那日女孩儿惊醒时狠厉的眼，究竟是经历过怎样的黑暗，才会熟练到稍有动静便全副武装如临大敌？

或许她的过往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或许她不是那么善良，但至少他能感受到她对他们并无恶意，甚至充满了渴望和向往。

他想，她应当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人了。

倘若道法亦可渡妖……

“喂喂喂，我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呀，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顾长欢很是不满地睨向他。

沈之远遽然回神：“公主，时间不早了，我们开始学习防身术吧。”

顾长欢没好气地放下裙子，挨着他坐下来，口中絮絮叨叨：“不说就不说，哼，果然是个呆子，当真不解风情。”

沈之远坐姿端正，将纸墨推去她面前：“请公主画下隐身符。”

顾长欢蘸了蘸墨，正待落笔时忽而抬头，微微眯眼道：

“不对啊沈呆子，你倒也不是不解风情，今天不还知道去安慰女弟子么，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沈之远一顿，星眸浅浅与她对视，认认真真解释道：“棉棉是我的同门师妹，此次她文试失利，心中必定是不好受的，我作为师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同门师妹……”顾长欢揣摩着这几个字，显然被他这个态度取悦了，兴致勃勃追问：

“沈呆子，你是不是把你们门派所有女弟子都当作师妹看待？”

沈之远莫名其妙瞅了她一眼：“公主此话何意？”

“啧，你们门派里那么多小姑娘，你难道从来没喜欢过谁？”

沈之远额心蓦地跳了下：“天衍宗是为仙宗道门，在下一心向道，并无俗世红尘之念。”

“真的么？”顾长欢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指尖缠绕上自己的发丝，神韵天真而不失妩媚：

“过去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现在没有也不代表将来没有，沈呆子，我们且走着瞧吧。”

“……”

【沈大狗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她是妖！是妖啊！从来没觉得跨物种恋爱这么讨厌过，整个蚌壳住了。。-赞826】

【神他妈最特别的人……沈狗你好色就直说，有必要给自己找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吗？-赞763】

【气死了，狗东西居然还认真解释起来，解释尼玛啊解释！-赞705】

【呵呵无语子，这不就是那种最低俗的仙妖恋么，沈狗后面不会要和女配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绝美爱情吧？他不会要等到为女配破戒成魔后才意识到棉棉的好吧？-赞641】

【前面的属实预言家了，不过咱女鹅不收垃圾，这边建议换男二上位呢。-赞233】

【啥也不说了，赶死小分队上线，棉花速速死遁，让狗子一个人后悔莫及发疯发癫。-赞627】

【唉，说白了就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年，被突然出现的漂亮女人迷住双眼，新鲜感作祟，再加上本身不成熟，才会导致棉棉的悲剧……没有给沈狗洗的意思，只是觉得很可惜，他们走过了青葱岁月，却败给了肤浅美色，棉棉何其无辜。-赞614】

【给顾婊茶吐了，故意cue棉棉，故意问狗子有没有喜欢的人，天天搞暧昧，看着就想吐。-赞586】

【沈狗配不上棉棉。-赞518】

【就想问问什么时候虐顾表，每次见她仗着长得漂亮故意勾/引狗子我就气！-赞473】

……

*

从莘云峰下课后，弟子们三三两两结伴回到天心院。

天心院是第七善云峰底下专为弟子们所建的寝院，占地极大，除却沈之远等少数亲传弟子外，天衍宗几乎大多数弟子都聚集此处。

花棉和李乐熙作为同寝室友，关系自然比其他人密切些，每每都会结伴而行，这天回来后，两人积极整理衣衫，为明日的温泉之行做准备。

“太好了，终于又能去郦宫温泉了。”李乐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郦宫温泉名扬外界，长期泡养更有洗筋伐髓之效，对于修行之人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宝地，周围设有无极法阵，一般人根本进出不得，即便是天衍宗弟子，也只在每次竞争会前才有机会泡上一泡，并且必须以班为单位申请。

“是啊，上回去郦宫温泉已经是半年前了呢。”

花棉也很是开心，明日去温泉，再过几天便是竞争会，每当这时，大家都会拧成一股绳，在大师兄的带领下奋力拼搏。

“听说这次公主也会随我们一同去。”李乐熙特意跟花棉提了一嘴。

看那小公主的架势，只怕是要长期与他们为伍了，棉棉性格敏感慢热，班中忽然多出一个不熟的女孩子，难免有些不适应，更何况她对大师兄……

李乐熙暗自惋惜，大师兄一心向道，宴风老祖也不会允许自己悉心栽培的亲传弟子耽溺情爱，破除道心……但愿是她猜错了，棉棉并未有那种心思。

“我知道了，师姐。”花棉点点头，懂事地应了声。

今日大师兄来安慰她后，她的心结便隐约解开了。

其实她根本无需介意妖族公主，大师兄仍旧是那个关心她大师兄，她也仍旧是她自己，又何必总因为一个突然出现的公主妄自菲薄呢？

即便她暗恋大师兄，也并不低谁一头，更不低公主一头，她应该再勇敢一些……

花棉默默收拾完衣物，同李乐熙打了声招呼，爬上独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从记事本中抽出一张白纸，在抬头处一笔一划写上两个字：

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