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比赛
车队又行驶一段路程,草原上稀稀落落出现几个毡房,有骑马的牧民在放羊。
先前看到毡房的时候没把握住机会,那些牧民离车队驻扎的地方太远了,她又被绳子绑着跑不开,就算大声呼救在偌大的草原上也不会被人听见,还会引起四个人贩的警惕,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更不好过。
但她现在已经学会了赫茨乌结的解发,或许可以大胆尝试一番,不然等真的进入乌金领地只能等着完蛋。
这里水草丰沛,马匹正好需要喝水吃草睡觉,所以车队停下来稍作休憩。
就是现在了。赵钰清用力敲车窗,两只手抓住竖在窗口的一道道木栅栏,尽可能地把声音传出去,“马睡了你别跟着睡呀,带我出去小解吧。”
胡凤娇刚眯着就被敲窗声吵醒心情自然不好,但又不能放任车厢变成茅房,只能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脸开车厢门。
“赶紧去,搞快点。”她说。
赵钰清点点头,她快被胡凤娇绑在腰上的绳子勒死了。胡凤娇心情一烦躁手里就没轻没重。
苏勒坦坐在车厢中笑着目送赵钰清远去,兴致勃勃地期待着接下来的突发情况。
昭国公主这回运气真不错,马在休息,人也在休息,看管她的胡凤娇正坐在大石头上打瞌睡。彼时太阳不晒,连风都很温柔,也算集齐天时地利人和。
应该能成功吧?即使作为观众,苏勒坦也替她紧张起来。
草足够高,赵钰清快速解开绳结趴在草地上匍匐前进。除了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的少年外,没人能发现她的踪影。
因此处的草长势极好,放眼望去只能看见绿油油的一片,那因为匍匐前进而产生的微小异动很难用肉眼发现。有诗云,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然而此刻的风过于温柔,吹不弯绿草的腰。牛羊藏在草下,赵钰清也藏在草下。
胡凤娇拉着绳子另一头往回收,没把人收回,视线内只有一根光秃秃的麻绳。
瞳孔地震,她“啊”了一声,瞬间从大石头上惊醒,差点一个跟头栽下去。
“吓死我了。”胡凤娇拍拍胸口安慰自己,“还好是梦。”
“你掉坑里去了吗?好了没啊?我都睡一觉了。”她不耐烦地冲着绳子被带走的方向喊。
没有回应。
“喂——!喂——!我叫你呢!”胡凤娇用力拉紧绳子往回收,没拉动。
真的是,也不知道在磨蹭些什么!
她气势汹汹地顺着绳子的方向走过去,准备好好教训下无视她的少女,可她没看见少女,只看见本该绑在少女腰上的绳子被绑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血气上涌,胡凤娇整张脸都变成了猪肝色,连忙跑回去将另外三个人从睡梦中撬醒,“快起来,都别睡了,人跑了!”
匍匐爬行前进速度有限,所以等爬行到离车队较远,离毡房和附近放羊的牧民较近时赵钰清站起身迈开双足奔跑。
可她一站起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在那里,快追!”
是侯睿的声音,三个小小的人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她靠近。
赵钰清赶紧加速,一边跑一边对不远处马背上的牧民挥手呼喊,“库特卡鲁——库特卡鲁——”
这是胡语中求救的词。
“小崽子,站住!”以胡凤娇为首的三个人紧跟其后。
四人团伙中的老大金鹏留在原地看守马匹和货物,已经跑掉一个,可得把第二个看紧。他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远处四个人影,双手紧握成拳砸在车厢,咬牙切齿道:“三个废物!还没一个小姑娘跑得快,赶紧加速啊!加速!!!”
金鹏的拳头打得车厢左右摇晃,车厢内,苏勒坦盘腿稳稳地坐在窗前往外望,鹰隼般的眸子紧紧跟在少女身后,小声呐喊,“赵翠花,冲呀!他们要追上你啦!”
彼时双方观众和选手都已就位,原野长跑比赛正式开始。
场面一度十分壮观,因为没有任何一场比赛会像这场比赛一样混乱,观众和选手都在嘶声呐喊。最前面逃命的少女喊“库特卡鲁”,后面追的三个人贩喊“站住”,车厢外气成蒸螃蟹的人贩喊“加速”,最后车厢里看戏的少年喊“冲呀”。喧天的喊声吓得羊儿都不敢低下头吃草。
终于,在被三个人贩追上时,赵钰清已经跑到了一户牧民的毡房前。
一个年轻男人刚骑上马似乎正要出门放羊。
赵钰清肺都要跑出来了,拦在马背上的年轻男人面前气喘吁吁道,“库特卡鲁(救命)……奥拉尔扎拉利克阿达姆达尔(他们是坏人)……梅尼阿利普卡利普杰特(要抓我走)……”
这时又从毡房里走出一个银发老妇人,看上去像是男人的母亲。老妇人用胡语问:“发生什么事了?”
赵钰清把刚才的话又在妇人面前重复一遍。她胡语说得不太标准,也不知这对母子有没有听懂,只能期待他们能看明白目前的情况,可不要像边城街上的群众一样被四人团伙蒙蔽。
周倩容也走上前,指着赵钰清用胡语对老妇人说:“她是我们要送去乌金的货,你们如果想要就得出钱买。”
老妇人看向儿子,“你喜欢吗?”
年轻男人有些斗鸡眼,痴痴地看着赵钰清,面颊浮出一层红晕,点点头。
于是老妇人目光转向周倩容,“你们要多少钱?”
周倩容比了一个数,“这个数的,金子。”
老妇人脸色微变,“太贵了,便宜点吧。”
“这个数怎么样?”她也用爬满皱纹,瘦骨嶙峋的手比出一个数,补充道,“银子。”
“ 不行,你一刀都砍下九成了,你们做什么春秋白日梦?”胡凤娇严词拒绝,“绝对不行哈。”
老妇人叹气,干涸的双眼露出一丝悲伤,“把我们的羊和毡房都卖了也凑不够买她钱的十分之一。”
“那就说明这姑娘跟你们家没缘分。”周倩容说。
风一吹,眼里总爱进沙子。老妇人擦了擦眼睛,看向马背上痴傻的年轻男人,“儿子,你抢得过他们吗?”
年轻男人有些犹豫,那三人中的男人长得像猴子,却精瘦,看上去是有力气的,另外两个女人也不娇小,甚至比草原上的女人还要彪悍些。
虽然他脑子不太灵光,但遇到危险总归还是知道远离。
侯睿这时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这把弯刀立起来比马鞭还长,刀尖即使在和煦的暖阳下也泛着骇人的冷光。
男人犯怵,更不敢上前了。
侯睿握着刀柄,弯刀在空中比划三圈,“别看我长得像猴子,但好歹练过几年功夫,一般人不是我的对手。”
“而且……”胡凤娇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可不止三个人。”
周倩容朝毡房里面瞅,“这么久都没人出来,该不会就你们两个?而且这周围就你们一户,其他牧民离你们都好远好远。”
老妇人沉思半晌,毡帐里没有这么长的刀,只有一把用来劈柴,有些钝了的斧头。
她叹气叹得更深,无奈地看向年轻男人,“还是算了,就算你天生痴傻,生命也是宝贵的。儿子,快去放羊吧。”
于是年轻男人不舍地看了少女一眼后,听从母亲的话,骑马去放羊了。
老妇人走到赵钰清跟前轻轻握住她的双手,拍拍手背,“姑娘,我们没缘分,孤儿寡母帮不了你。去乌金找个好人家吧,我会在家中为你祈福。”
赵钰清脸白一阵,青一阵,虽然她胡语学得不多,但方才老妇人与他们的对话她也能七七八八听懂几个词,连懵带猜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境地。
她想起之前在昭国边城连累过的陶瓷摊主,内心深感愧疚。不能再连累更多的人了。
“拉赫麦特。”她对老妇人说。这是胡语中感谢的意思。
赵钰清看到胡凤娇手里还拿着绳子,主动把双手伸过去任其捆绑,“我跟你们走,以后不会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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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苏勒坦坐在窗前换了好几个姿势盯着窗外发呆,一个人待在车厢里简直快无聊死了。
昭国公主和那三个追她的人贩已经不见踪影,放眼望去只剩下一片绿茫茫的原野,丝毫没有要回来的迹象。
“赵翠花,你成功了么?”少年拖着脸喃喃自语,“要是天黑你还没被捉回来,我就只好去找你了。”
太阳还高高挂在空中,离天黑还很早,也就是说还要在逼仄的车厢中孤苦伶仃地等很长时间。
苏勒坦有些郁闷,要是没有赵翠花他早跑路了,尊贵的乌金世子可不愿意待在这种鬼地方吃苦。只是因为能小小地捉弄一下赵翠花,他才愿意自损八百。毕竟人在干坏事的时候不怕麻烦,更不怕吃苦。
又无聊地待了一会儿,苏勒坦受不了了。草原上肆意驰骋,如风般自由的少年被关在笼子里简直受罪,遂改口道:“要是太阳落山前你还没被捉回来,我就去找你。”
又无聊地自己一个人待了一会儿,朝窗外望去依旧没人,苏勒坦越待越烦躁,怎么换坐姿都不得劲。
“你不能遇到什么其他危险了吧?”苏勒坦猛然坐直身体。
虽然赵翠花脾气倔,对他也不好,光顾着自己跑也没想着带上战友。但他还勉强算个有良心的乌金好小伙儿,跟赵翠花那个昭国来的坏女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见死不救不是高风亮节的好小伙儿能做出来的事情。
左右脑互搏半晌,少年终于成功扭转心意,无奈叹气道:“没办法,只能现在就来找你了。”
然而正当他准备破开车厢并抢走金鹏的马时,看见远方出现的四个小小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