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哥是养不活你了？”

车子驶出燕大，沈诺坐在副驾，看着窗外的街道上行人来去匆匆，大家精气神十足。

“想吃什么？”裴既白问。

“随便。”

“粤菜？川菜？淮扬菜？”

沈诺皱皱眉，侧头看着他：“能吃就行。”

裴既白富有节奏地点着下巴，声音若无其事：“行。”

车子开了很远的一段路，最后停在燕莎附近的一间法国餐厅，正是上次夹子音的娜姐推荐的地方。

只是……

沈诺站在餐厅门口：“大中午的，吃法餐？”

裴既白走过来，漫声漫气：“怎么，法国人民中午不吃饭？”

沈诺转头瞅他：“我是中国人民。”

这小鬼，在车上就没个好心情，要说生气也不是生气，更像是在担心什么，还叹了几声。

追赶上她哥的车要做什么？黏着她哥不放？

至于么？反正他不理解这对兄妹。

裴既白推着她的背往里面走：“我管你是哪国人民，给我进去。”

餐厅装修得精致典雅，铺着白色餐布的桌子前，沈诺跟裴既白面对面而坐，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点餐。

他偏头：“你来点？”

沈诺摇着脑袋：“我不会点，没吃过。”

裴既白微微惊讶：“你哥没带你吃过法餐？”

“可能有吧，但我忘了。”

“你忘了？”

看着他难以置信的神色，沈诺一脸淡定相：“我是忘了。”

裴既白：“呵，有意思。”

他好像是这种高档餐厅的常客，点菜十分熟练，点了奶油焗蜗牛、香煎鹅肝、油封鸭腿，还有黑巧克力熔岩蛋糕……

服务员问餐前酒要哪一种，裴既白道：“她是未成年，我要开车，喝不了酒，送两杯鲜榨橙汁吧。”

“好的，请稍等。”

点好餐，他瞥了眼坐在对面，睁着清澈乌黑眸子看他点餐的小姑娘，扯起嘴角：“听说你之前大脑受过伤，我还以为真的出了毛病，现在看来并不是。”

沈诺道：“是傻了，但后来又好了，所以中间的事情记不大清了。”

“什么时候好的？”

“5月份晕倒过一次，后来就恢复正常了。”

裴既白眼睛张大了些许：“我发现你晕倒那次？”

沈诺眼睛瞪得比他还大：“你发现我晕倒的？”

“不然呢，我去台球馆找你哥，在门口发现你晕倒了，还是我把你抱起来的。”

沈诺不知道这回事，她眨着眼睛，喃喃道：“哦。”

“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刚才没追上你哥的车，这件事能抵消了吧？”他像逗小孩一样看着她。

沈诺咽了咽，像是不情愿地小小地哼唧一声。

裴既白不禁叹了口气。

哄人这种事，他几时干过？

现在还得跟一个未成年小姑娘讨价还价，也是破天荒了。

服务员端上了餐前包和果汁，不久又端上了前菜焗蜗牛。

沈诺愣愣地看着蜗牛：“怎么吃？”

裴既白觉得好笑，拿着蜗牛钳固定壳，再用餐叉把壳里的肉叉出来。

沈诺有样学样，叉出了裹满酱汁的蜗牛肉，放进口中。

“好吃吗？”裴既白问。

“一般。”

他笑：“可不就是一般，你听林雪娜在那儿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我没吃过，想尝一尝还不行嘛。”沈诺说道。

“行——”他拉长尾音，“大小姐都尝尝。”

陆续上完所有的菜，沈诺一一品尝，也只觉得油封鸭腿还行，最后的甜点蛋糕都太腻了。

吃罢饭，裴既白看向沈诺：“走吧，送你回家。”

走出餐厅又说道：“一顿饭花了将近仨小时，再坐一会儿都能喝下午茶了。”

沈诺看向他：“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我能有什么要紧事，一大早被你哥叫过来送你开学，困着呢。”

沈诺：“你昨晚很晚才睡？”

“啊。”

“你干什么去了？”

裴既白刚要开口，忽地扣着她脑袋拉开车门：“小鬼头怎么这么爱打听，赶紧上车。”

-

裴既白把沈诺送回了家，顺便自己也进了沈家别墅。

沈诺在厨房洗净手，张姨切了西瓜，让她端出去招待裴既白。

端着西瓜走出来时，却见裴既白在客厅沙发坐着，许是缺觉太累，他的头仰靠在沙发上，眼睛闭紧，修长的脖子处，那颗如蒜瓣一般的喉结十分突出。忽然，男人吞咽了一下，喉结轻轻滑动，一种若有似无的色气蔓延开来。

沈诺心头一跳，观察了有两三秒，这才收回视线。

裴既白坐在沙发上小憩，沈诺安静地吃了一块西瓜，去洗手时，张姨问她要不要休息，她说都四点钟了，不睡了。

等再次来到客厅，裴既白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拿着车钥匙起身说：“这一觉真舒坦。”

沈诺道：“就睡了几分钟。”

“这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黄金打盹时间。”他笑了笑，“行吧，我走了。”

“……”

傍晚时分，沈宴才回来。

沈诺好奇地问哥哥：“你今天只见了那位大客户？”

沈宴犹疑地看了妹妹一眼，像是在思考，最后说：“路上差点儿撞到你们学校一个女生，她抱着一只受伤的猫想去医院，结果身上又没钱。”

“后来呢？”

“我送她和小猫到了宠物医院。”沈宴道，“英文系的大三生，名叫叶知语，估计她会找你。”

“她找我？”沈诺疑惑。

沈宴点头：“我跟她说了你在哪个系，她说到时候找你还钱，你记得别收。”

他罕见地笑了笑：“挺倔强的姑娘。”

沈诺瞅着哥哥难以掩住的笑容，心中只觉得，完了。

绝对是一见钟情。

倔强善良的小白花，向来是霸总的软肋。

哥哥不让她收钱，也许单纯是不想收钱，但是女主的性格注定不想欠人什么，所以会主动去找沈宴？

只是这钱，她当然得收，收了钱，她就不会找他了。

嗯嗯。

……

翌日，沈诺回到学校，正式跟班里的同学认识，并且领了军训服，开始参加为期一周的军训。

烈日炎炎，大家在操场上晒得苦不堪言。

沈诺宿舍的女生来自天南海北，没人有电脑，有手机的只有沈诺一人，大家闲着没事，就打打扑克聊聊天，问问沈诺那两个长得巨他妈帅的哥哥的八卦。

一个军训下来，沈诺好不容易养好的白皮肤，晒黑了几度。

一回到家，她便泡上了奢侈的牛奶浴，拼命养白。

9月下旬的一天晚上，沈诺正在跟人打扑克，有个声音问：“请问沈诺在这里吗？”

沈诺看过去，门口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皮肤白嫩，却又曲线玲珑有致的女生，这一瞬，她明白了，她就是叶知语。

果然，叶知语自报家门，又解释了一通前因后果，随后说道：“我过来是跟你说一声，你哥垫付的医药费，我会还的，到时麻烦你帮你哥收下。”

叶知语本来就瘦，腰肢纤细得一手就能握住，眼睛里还含着一缕愁，看上去真的是朵小白花。

沈诺都情不自禁拒绝：“不用不用。”全然把自己之前的想法抛之脑后。

但是叶知语很坚决地说：“一定要收的，本来就应该我来出，不能随便让别人出钱。”

“可是，你要是没有钱，也不用着急。”

她笑笑：“奖学金没这么快发下来，我勤工俭学慢慢攒就行。”

说完这话，叶知语没有停留，离开了。

沈诺叹了口气，原文里，叶知语确实家境不好，总结起来就是：酗酒的爸，病弱的妈，吸血的哥哥还有破碎的她……她的那个男朋友，其实是花花公子富二代，他们会在一起，也是因为那富二代对她有恩，她不好拒绝，实际上俩人没感情。在沈宴出现后，那个富二代男友就不肯撒手了，还跟沈宴斗过富。

如此复杂的关系……

可是沈诺能怎么办？

把钱收了，让大家各安天命吧。

但是没两天，她在食堂遇到了勤工俭学的叶知语。

平时她跟同学习惯在离宿舍更近的食堂用餐，但是那天特别想换个口味，便去了最贵的食堂——燕云轩。

没想到叶知语在这儿收拾餐盘，打扫卫生。

两个人相遇时，叶知语还朝她笑了笑：“学妹，这么巧。”

……

这顿饭吃得沈诺不是滋味，这种勤工俭学岗位，一小时才三块五，饭点才工作，轮值排班也不会总排到她，一个月能安排30个小时都算多的，她得猴年马月才能攒够。

沈诺越想心里越沉，于是在周六，陪同学去中关村逛电子产品时，忽然想起裴既白虽然看起来像个富贵闲人，但实际上也有工作。

听哥哥说他回国前在硅谷上班，现在在中关村的电脑公司工作，反正他那种阶层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牛马打工仔。可惜吃法餐那天，她没有细问。

跟同学分开后，沈诺站在公交站台，拨通了裴既白的手机。

电话那端传来慵懒的声音，仿佛刚睡醒：“喂。”

沈诺：“既白哥，是我，沈诺。”

裴既白：“知道。有事？”

“想问你件事。”

“说说看？”

“你上班的公司有没有可以给学生兼职的岗位，发传单也行。”

裴既白：“怎么，想打工？”

沈诺低低回答：“嗯。”

手机那端的声音却提高了些：“你哥是养不活你了？要你这个未成年去街上发传单。”

沈诺顿住，小声说：“我就是想锻炼一下，要是你们公司有这样的活儿，我想体验体验，但是费用不能太低。”

裴既白不禁笑了：“你还议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