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140

……

杜家。

杜母刚回家, 就听到老五说,“妈,我就不跟你去姥姥家了, 爸上班了,奶奶一个人在家, 我不放心。”

她要留下来。

杜母道:“明天不走。”

明天她还要去拖拉机厂找老三呢,那边的工作是个临时工吧, 要是正式工就好了。临时工嘛, 肯定是不如铁路上的工作的。

明天她去找老三说,这年纪该成家了。

要是能找着好儿媳妇那就最好了, 要是看好的姑娘嫌老三是临时工,到时候只能让老三去顶老杜的工作了。

唉。

要是这样,家里可就少了一份工钱。

杜母算来算去。

“老五。”屋里传来杜奶奶的声音。

老五过去了。

杜奶奶在贴膏药, 这次的膏药有二十片,看着多, 可这东西不禁用, 一会就没了。她让老五帮她拿了剪刀,把一片膏药剪成四小片, 腿上贴两个,后背再贴一个, 最后是脖子。

后面够不着,让老五帮她贴。

“奶奶, 这膏药不是用完了吗?”

“你二哥帮我买的,还是他有孝心!”杜奶奶笑眯眯的,心情好极了。

不怪她疼老二, 老二这孩子心里惦记着她呢。

说到这。

“你二叔过年倒是寄了不少东西过来, 老五, 你挑一些回去用。”杜奶奶说完又叮嘱,“可别告诉你妈。”

老五:“知道了。”

又听杜奶奶说:“你二叔寄的膏药不如老二买的管用。”不过,虽然效果没那么好,但是还是留着备用。

“你妈明天回娘家?”杜奶奶问。

她担心啊。

这杜母一走,她这腿脚虽然能走,但是不用顶啊。自从老头子走了,她这精力大不如前,连半桶水的力气都没有。

更别说自己做饭了。

“我妈说明天不回娘家。”老五坐下来,“奶奶,你放心,我不走。”

杜奶奶紧紧的握住老五的手,“好孩子。”

老五从杜奶奶那屋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袋子桃酥,有十个,用油纸包好的。

杜母眼尖:“哪来的?”

老五往杜奶奶那屋看了一眼 。

杜母倒是笑了:“这是好事,以前这东西你奶奶可没少偷偷给你姑。”现在小姑跟婆婆闹翻了,这好东西都归她女儿了。

多好的事。

可惜老四不懂事,要是肯答应回来照顾老太太,那老太太手里的东西,肯定有老四一份的。

正月十二。

余凤敏今天搬家。

余主任是九点到的,小赖早就在机修厂保卫科那边等着了,天冷,还给余主任准备了热茶,热情得很。

杜思苦今天要跟禇老去趟食品厂,那边有个大机床坏了,年前坏的,本来说他们的工人自己修的,可是修到现在都没修好。马上厂里就要开工了,机床修不好,可太耽误生产了。

于是,他们就找了机修厂这边帮忙。

禇老知道后,想着带着杜思苦多去学习学习,上手实操,就把这活接下来了。

约好的是今天去,昨天下班的时候禇老才跟杜思苦说。

这下好了,余凤敏搬家这边杜思苦就顾不上了。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正在做,等做好我给你送到新房去。”杜思苦说的大礼正是之前就想好的简易版席梦思。

弹簧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剩海棉了,要是买不着,就用椰棕代替。

至于布料,那是最简单的。

现在杜思苦手里的钱可不少,布票除了厂里发的,还有二哥给的一些。

“不是平常见过的东西吧?”余凤敏有点不高兴,搬家这么重要的日子,杜思苦竟然没请假帮她。

她们这么好的关系,请天假不难吧。

杜思苦:“放心,保准是你没用过的。”

她瞧出余凤敏不开心了,便道,“今天这事是禇老安排的,他最近正在考察我呢,你知道的,这次要是过关了,禇老那边的手艺能学更多。”

禇老像是在收关门弟子。

余凤敏:“我知道,就是觉得庆祝的时候少了你不得劲。”

她叹着气,“家具还是你帮忙设计的呢。”

特别实用,那么大的柜子,东西往里头一塞,全装进去了,从外头瞧,屋里干干净净,就没有这样省事的。

还不用擦擦洗洗。

好在袁秀红休了假,今天给余凤敏帮忙,余凤敏这才舒服一点。

食品厂。

禇老跟杜思苦是十点多到的,还是杜思苦开着机修厂的拖拉机过来的,除了他们过来修理机床的人员外,还有供销部的一些人,说是趁着有车来食品厂采买一些东西。

过个年,机修厂仓库那些吃的用的都快要搬空了。

得补上才行。

厂长说了,接下来厂里跟化工厂还有钢铁厂都有合作,那些工厂的员人会过来,他们机修厂这衣食住行都得准备好。

供销科就是负责进货的。

“这拖拉机后头加了棚子还是冷,风往里头灌。”

脸都吹僵了。

那也办法,想不冻脸,只能去坐大巴车跟公交车,机修厂可没这样的车,这边只有拉货的车跟这拖拉机。

食品厂的车间主任看到禇老大吃一惊,没想到来的是禇老,这下他们这机床肯定能修好!

“禇工,您竟然有空过来,真是稀客啊。”最近听说机修厂有大动作,年前就运了砖跟水泥过去,车进车出的。

估计是又有什么新生产线了。

禇老没留在机修厂里,竟然出来帮他们修机床,这可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这是小杜,我徒弟,今天带她过来见见世面。”禇老笑着说,“咱们就不多聊了,有修的机庆在哪呢?”

“您跟我来。”

很快,食品厂的车间主任就带着禇老跟杜思苦去了二车间。

那边有三个机床坏了。

“这边电源是通的,开关也没问题,这机器就是不开机,里头的零件我们全查过了,都是好的。”食品厂的人急啊,“这是机床的说明书,您瞧瞧,都在这了。”

这说明书还是发了几年前的,这机床买了好几年了,那厂家在外地,没法派人过来修,电话里倒是说了该怎么修。

那说了还不如不说呢,就是些说明书上的话,他们全照着做过,拆了修,修了装,反反复复好几回了。

越弄越坏。

“小杜,你来瞧瞧。”禇老这次准备让杜思苦来主修,他在旁边帮忙。这机床该怎么修,多观察,多看,再把零件拆下来,仔细检查。之后分析故障原因,这一步很重要,要是能找对,就知道该怎么修了。

禇老想看看,平常他教给杜思苦的东西,小杜理解了多少,又能掌握多少。

杜思苦先看了一遍机床的说明书,然后开始查看机床的运行状态,插上电源,机床不动。会不会是开关的问题?

还是机床内部的电气系统故障?

杜思苦拿工具箱里的板手,螺丝刀(自己做的,后面的改良版),钳子,等等工具都拿了出来。

先拆。

拆的时候她还拿出了纸笔,把机床原来的样子跟原来部件的位置画了下来,等会要原样安装的,可不能错。

杜思苦拆开后,开始检查。

电源能通电,正常。

她拿出万用表,检查线路,没有出现短路或者断路。接下来要查看机床内部的电容器、接触器和继电器……

禇老满意的点头。

小杜这手,拆卸零件的时候越来越熟悉了,像个老钳工。

好。

拖拉机厂。

杜母在家里倒腾了一会才出门,到拖拉机厂的时候,十一点了,要是运气好,能在拖拉机厂这边吃个午饭。

“同志,我是来找杜全的。”杜母道,“我是他妈,我去年来过的。”

“有身份证明吗,有介绍信吗?”拖拉机厂这边查得极严,杜母倒是拿出了身份证明,但是介绍信,她来得及,只想跟杜老三说两句话,所以压根就没准备。

“没带介绍信,那不好意思,见不了。”拖拉机厂保卫科的人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杜母急道:“我就在门口等他过来,中午他总要午休嘛,您帮我跟他说一声就行。”那要是见不了儿子,不是白来了吗。

保科卫的同志脑子跟石头一样,压根就不变通。

就一句话,不行。

杜母在拖拉机厂等了半个小时,嘴巴都说干了,还是没见着杜老三。

后来,拖拉机厂保卫科的同志换班,来了一个像是领导的人,杜母赶紧道,“同志,同志,您能帮我个忙吗!”

她的声音特别大。

她喊的那人真是保卫科这边的陈队长,陈白虎。

马上就要吃饭时间了,他过来给值班的同事顶一会班,让他们能好好吃饭,等会他就回特殊调查处了。

“那是谁啊?”

“说是杜全他妈,也没拿介绍信,嚷着要见杜全。”保卫科的小同志说,“队长,咱们保卫科的规距我懂,我肯定不会帮她的。”

不能破例。

杜全的妈?

陈队长多瞧了两眼,这打扮,灰扑扑的,衣服旧得褪了色,鞋子也破得厉害,只怕再穿几天,这脚指头都要露出来了。

还有那手套,破了好几个洞呢。

这,有些不对吧。

陈队长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现在还没过完年,照理说,这过年就算不好好打扮拿出压箱底的衣服穿穿,也不该这样出门吧。

这里可是拖拉机厂,是杜母儿子工作的地方,这长辈来这边里看孩子,就算衣服破旧,也得穿得干干净净。

怎么会是这么个模样?

陈队长又对杜家人生疑了。

他走了过去。

“你找杜全,有什么事吗?”陈队长问。

“家事,很急的。”杜母好不容易找着个好说话的,赶紧说,“麻烦您帮我叫他过来一下,就五分钟。”

陈队长:“您会写字吗,要不留个信,等杜全忙完我交给他。”

写信啊?

杜母一脸为难,“人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真不能见见吗 ?同志,您行行好,帮帮忙。”

陈队长话不重,但是态度坚决。

帮不了。

要么就留信,要么就走人。

杜母非要见杜全一面不可!

她就站在拖拉机厂门口不走了,她就不信见不着人。

陈队长这边帮同事顶了三十分钟的班,几个保卫科的小同志吃完饭后,就回来了,陈队长直接走了。

“同志,同志,您怎么走了!”

杜母在后面大喊,“我要留信!”

陈队长已经走得老远了,他听见了,但是没回头。

这拖拉机厂的人怎么一个个都这副德性!

杜母又气又饿。

等到下午一点,她连杜老三的人影都没见着,拖拉机厂门口值班的还是那些人,都拿她当空气。

杜母又找了个小同志,“同志,我想留个口信。”

小同志说:“留不了。”

刚才还能留口信的,现在连口信都留不了,杜母不明白,“刚才那位同志明明说可以留信的。”

“那等陈队长来了,你找他。”小同志不帮忙。

杜母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杜全也是你们厂的,你们都是同事,怎么不帮帮忙呢?”杜母心里有气。

“厂里有厂里的规则。”保卫科小同志道,“行了,没事就回去吧。”厂里的保密项目听说到了紧要关头,陈队长跟他们科长反复强调,不能让陌生人接近厂里,不能带走一张可疑的纸。

往严了查。

杜母好说歹说保卫科这边同志就是不肯帮忙,没一个搭腔。

杜母后悔刚才没听那个陈队长的,早知道是这样,她就该留个口信啊!

白跑一趟!

食品厂。

机床的继电器坏了,这东西之前食品厂的人拆下来过,看起来是好的,其实是里头坏了,不明显,所以才没查出来。

杜思苦把继电器换了。

机床的齿轮,有几个明显的缺损,能运行,但是效率差。

这齿轮也要换。

杜思苦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她没有发现其它的问题。

换好零件。

准备好之后,她把电源打开了,启动开关。

机床运行了,就是噪音有些大。

食品厂的人很惊喜,“好了!”

杜思苦听着这运行的声音不对,这机床里头肯定还有零件出了问题。

等她彻底解决更换机床的所有零件,已经下午二点了。

修好了。

电源正常,机床运行正常。

“主任,您过来试试。”杜思苦喊了食品厂的车间主任过来。

那边在试行机床的时候,禇老把午饭递给了杜思苦,“还是热的,先吃东西,还有几台机床要修呢。”

估计得忙到晚上了。

当然了,下午禇老会跟杜思苦一起干活的。

上午杜思苦修理这台机床的表现,禇老非常满意,小杜不急不躁,手稳,心定。

现在像这样聪明又好学的年轻人,不多。

有聪明的,但是不肯吃苦。有好学的,但是学得慢,理解力差。

像杜思苦这样的,少之又少。

只怕再过两三年,禇老的手艺杜思苦就能学得七七八八了。

杜思苦摘下手套,去外头找水龙头用肥皂(食品厂的)洗了手,这才回来吃饭。刚才修机床的时候她只顾着解决问题,压根就感觉不到饿,现在吃着饭,这才发现胃都在叫唤了。

赶紧吃。

杜思苦大口扒饭。

晚上七点。

杜思苦跟禇老才从食品厂离开,还是杜思苦开拖拉机回去的,供销科买的东西都放在拖拉机上了,他们的人则是早就回去了。

中午吃完饭就走了。

东西让杜思苦他们捎回去,到时候送到仓库,仓库晚上留人清点。

现在机修厂的仓库是晚上是有的值班的。

冷天天黑得早。

杜思苦开着拖拉机出食品厂的时候,后面传来声音,“同志,同志!”

有人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