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1

……

列车员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人救不回来了,后来在水壶里检查出了农药。

还有一封信。

是遗书。

信上说:希望把她的遗体送到娘家,葬在娘家的坟里, 信中写了地址。

水壶里残留的农药跟这封信可以证明,这个女同志是自己不愿意活了。至于跟她一起坐火车的那个孩子, 信上没写怎么安排。

“小同志,你家在哪?”

于月娥神情木愣愣的, 她不相信她妈就这样撇下她不管了。就这么死了?还是自个喝药死的?

为什么呢?

就这么见不得她吗?

就这么不愿意跟她一起去五沟大队吗!

于月娥心揪着, 她想不明白,她妈怎么会这么狠心!

“小同志, 你没事吧?”

“小同志?”

于月娥想到父亲没了,母亲也撇下她不要她,心里难过得厉害, 脑子跟要炸开似的,晕得厉害。

没一会, 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快过人, 这孩子晕倒了。”

“快送到医院!”

杜家。

今天邮递员来了一趟,这边有杜家的信。

杜母拆开一看, 是老五寄来的,信上的日期已经是半个月前了。杜母看得心里发沉, 老五去的地方可真远啊。

她拆开信。

老五在信中说,她去的农场很好,大家对她都很照顾, 她过得很好, 让家里人不要担心。

杜母完全不信。

那么偏的农场, 怎么可能会好呢?

老五这是拿好话哄她呢!

她又想到了前一阵收到的老三的信,老三也说在乡下过得很好,去了拖拉机厂的什么服务点,有地方住,除了吃的清淡一些,其他都好。

杜母拿着信看了很久。

唉。

可惜啊,这两个贴心的孩子都走远了,只有老四这个不孝的还留在市里。

她正想着,贺母过来了。

“黄姐,这一个月到日子了,您这这看是让我留下来继续帮忙呢,还是回去呢。”贺母问。

这意思很明显。

第二天想让她继续干,该开工资了。

杜母:“小蒋,你还是回去吧,我这身子骨也好利索了,家里的事有我呢。”一个月就做做饭洗洗衣服,擦擦桌子扫扫地 ,就要十块钱,怎么不去抢!

这些活杜母自个就能干!

贺母没想到杜母这就不让干了。

这一个月来她勤勤恳恳,什么都抢着做,家里家外的卫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连饭都只吃个七八成饱,就是怕杜家嫌。

早知道就只干一个月,先前应该多吃点的!

不过,今天是最后一天,这晚饭贺母还是在带着女儿在杜家吃的!

次日,某市医院。

“这孩子怎么样?”

“没事,就是着急上火,心气没顺过来。”医生道,“放心,没喝农药。”

那水壶加了农药的水只有年纪大的喝了,这小的没喝。

身体没事。

“瞧这孩子是被吓傻了,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来了。现在天热,这遗体不好保留,赶紧把人送到太平间去,通知家里人过来把人带走,趁早把丧事办了。”

这遗体在常温下放个两三天,就该发臭了。

又过一天。

宁市,黄家。

火车站的人接到乘警的通知,到黄家来送口信。

黄家有人在家。

“这是黄彩荷的娘家吗?”

黄姥姥听着声,出来了,“是,同志,有什么事吗?”

列车员看黄姥姥年纪在些大,怕刺激着老人,便问,“你家里还有人吗?”

黄姥姥昨天半夜梦到小闺女了,说跟告别。

今天起来胸口就闷得慌,不舒服。

这会听到列车员这么说,心里一沉,她上前握住列车员的手,“同志,我是黄彩荷的亲妈,她是出了什么事吗!您只管跟我说,我受得住!”

列车员叹了口气,又往屋里瞧了瞧,见实在是没人出来。

这才说:“这是她的遗书,她现在人没了,在xx医院的太平间,那边放不了多久,你们家……等你家年轻人回来,让他赶紧去一趟,把人领回来。”

黄姥姥颤颤巍巍的接过信,信还没拆,眼泪就淌下来了。

彩荷这傻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怎么会寻死呢?

不就是回大队吗,要是缺吃少食的,他们寄些回去就是了!

怎么想不开呢?

“老人家,您还好吧!要不要送您去医院?”列车员看黄姥姥这样,可不敢走了。

就怕走了,这老人没撑住。

九月底。

机修厂,顾主任要求的大电风扇终于制作出来了,这是修改了好几次的,这一次是大铁扇,风力强,放到机床那边,电扇一开,机床散热快得很。

现在厂里有四个车间,都需要大电风扇。

还有新建的厂卫生院听说也申请了,那边的手术室要做手术,里头温度高了可不行。

杜思苦回厂之后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就没休息过。

“小杜,大电风扇做出来了,厂里决定记你一功。明天你就好好休息,给你三天假。”顾主任笑眯眯的说,“家具厂那边的床垫明天就让他们送到你的新房子去,还有成套的家具,先前雷木匠量过了,估计十月就能打好,到时候都给你安上。”

这就是给杜思苦的隐形福利了。

干得好,这就是厂里的奖励。

杜思苦:“顾主任,有加班费吗?”她这些天可是忙到八九点才回宿舍的。

“当然了,等到下个月发工资,一起给你发。”顾主任解决了车间的大问题,这会心情好得很啊。

这小杜,不光脑子活,学东西快,这设计东西也很有一套嘛。

还能做出来。

禇老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有三天!

杜思苦决定明天先在宿舍躺一天,后面两天,等休息好了,再做打算!

又听顾主任道:“国庆咱们厂请了人过来放大电影,就在食堂,七天晚上连着放。”食堂有椅子,不用大伙另带小板凳。

“主任,什么电影?”

“不少呢,厂里定了《东方红》,《冰山上的来客》,《地道战》。”顾主任笑着,“咱们厂最近忙得很,没功夫搞演出,只能多看些电影让大伙解解闷了。”

要是搞演出,排演,唱歌跳舞又要花不少时间,这样耽误大家白天的工作。

没法子,现在机修厂情况特殊,车间,合作单位都在赶工。

等明年厂里任务没这么重,到时候好好要是有余钱,搞个小礼堂,好好搞搞表演,让大家来也能轻松轻松。

第二天。

杜思苦还没起来,余凤敏就找过来了,她听说杜思苦休息三天,特意过来找她玩的。

袁秀红一早就起来上班了。

余凤敏来了就没瞧见她,这秀红,天天忙得跟什么似的,也没见涨工资啊。

倒是杜思苦。

余凤敏坐过来,悄摸问:“你分到房了?”就在她那一栋筒子楼,听说还是三楼,310,边户,就在宋良的楼上呢。

杜思苦坐起来,“你听谁说的?”

余凤敏的消息真是越来越灵通了。

余凤敏嘿嘿一笑,“文佳玉,他们两口子之前透过风,说去年分房的那批听说厂里建了新房子,就没要筒子楼这边的小房子。多了好几套,这事没声张,听他们说,有你一套。”当然了,那两口子也分到了一套。

不过,因为包副厂长的关系,他们的房子在隔壁栋,是个二居室的。

厂里的规定,结婚的同志房子要大一些。

杜思苦道:“是分了,厂里还给置办床垫跟这家具。”说起来,今天床垫说要送过来的,家具要现量尺寸,要做,说是十月份才能送过来了。

“还有这好事!”余凤敏羡慕了,“你这可是省了一大笔钱啊。”

杜思苦笑,“那是。”

机修厂的领导还是很厚道的,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她干了多少活领导们还是记下了,回报还是有的。

“走,去瞧瞧你那新房子。”

“好,等会带你去。”

杜思苦起来洗漱之后,想起来问:“你不去图书馆上班?休假了?”

余凤敏:“那是,阮思雨前一阵不是休了长假吗。现在她回去上班了,我之前帮她顶了一阵班,现在轮到她了。”

“她脸伤好了?”

“好了!一点疤都没留!你不知道!她脸不光没留疤,皮肤比以前更好了!”余凤敏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阵也在用玉红膏,可你瞧,就是不如她的皮肤好。”

她还说了一个消息,“咱们厂袁秀红做的玉红膏可是出了大名了,好多女同志都慕名过来买呢!”

一直断货呢。

要不是她跟袁秀红的这层关系,只怕还用不上呢。

杜思苦没想到还有这出呢:“这特制玉红膏效果这么好,厂里没打算做出来放到外头供销社卖吗?”

这不也是一个大大的生钱渠道吗。

听说财务科跟厂领导现在都想着法的赚钱呢。

没法子,新车间又是动工,又是招人,还有新设备,就算是有国家拔款,这可销还是太大了。

“没听说。”

余凤敏摇头,“秀红那产量有限,又忙着卫生院的事,哪有那闲工夫多做啊。”

杜思苦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之后。

杜思苦去食堂吃了点东西,然后带着余凤敏去看她的新房子。

跟余凤敏同一栋。

三楼。

往上走一层就是了。

杜思苦拿钥匙开了门。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屋里,像打了层光似的,之前杜思苦放在女工宿舍的电风扇跟一些冬天的衣服也搬了过来。

等下个月家具送过来,她就可以搬过来了。

“咱们又成邻居了,真好!到时候我来你家串门啊!”余凤敏笑嘻嘻的说。

就差袁秀红了。

正说着。

忽然听到筒子楼下面传来不小的动静,两人走到外面走廊上,往下一瞧。只见几个穿着化工厂工作服的同志正对着筒子楼指指点点,一共三个人,中间那位还是个女同志。

杜思苦忽然睁大眼睛:这女同志的头顶上挂着明晃晃的‘女一号’的字样。

女一号!

化工厂的?

杜家。

杜母脸色发沉,脚边放着收拾好的行李。

妹妹黄彩荷被人举报要回五沟大队,她路上想不开,喝农药了,人没救回来。还不到五十,人就没了。

尽管杜母之前跟妹妹吵过架,看那架势是老死不相往来。

可这会听到噩耗,心里沉甸甸的。

这彩荷,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之前打她的劲去哪了?

不管怎么说,杜母得回趟娘家。

杜父晚上才回来。

杜母等不了。

杜奶奶又在家,她这一走,只怕没人照顾。

杜母想来想去,脑子里又冒出了老四的身影。算了算了,这会去找老四,老四不一定在厂里,更别说乖乖的回来了。

杜母脑子一动,有法子了。

她去了贺家。

“小蒋,在家吗?”

屋里,贺母一听就是杜母的声音,赶紧出来了,“黄姐,是不是要我回去帮忙啊?”

“是!”杜母掏了五块钱,“这钱你拿着,要是不够使,等老四回来,你再找她要。我娘家出了事,我妹子得急症走了,我得回家奔丧。”

她快速的说着,“我马上就得走,等我家老杜回来,你跟她一说声。”

“哟,黄姐,这事不好耽误,你赶紧去!婶子这边我来照顾!”贺母努力了半天,才勉强压下嘴边的笑。

又有活了。

能赚着生活费了,她能不高兴吗!

至于家黄姐的妹子没了,她听了也难过,但是吧,这是别人家的事。跟她家的生计比起来,别人家死几口人算什么啊。

杜母回家,拿了钱跟粮票,存折什么的藏好,柜门屋门都锁起来。

之后,跟杜奶奶说了一声,提着行李走了。

贺母喜滋滋的留在了杜家,忙里忙外。

对了!

她想起来,这样大的事,得让珠儿写信给老四说一声。

那两块钱,她不白赚!

晚上。

杜父回来。

他见着贺母,吓了一跳,“小蒋,你怎么又来了?”他媳妇可说过不会再花这冤枉钱请人了。

“杜哥,黄姐娘家妹子没了,回家奔丧去了,下午走得急,让我过来帮忙照顾家里!”贺母说,“她让我跟您说一声。”

什么?

黄家妹子没了,奔丧?

杜父一琢磨,难道是黄彩荷?

不会吧,说起来,上次黄彩荷最近那次来杜家,还把杜母脖子给掐了,那力道可不像是生病的人啊。

怎么说没就没了。

杜父有点不敢信。

贺母不管这些,“杜哥,黄姐不在,我在这边吃也不方便。我打了点饭,等会带回家跟我家珠儿一起吃,您看行吗?”

“行。”

杜父点头。

贺母带上了饭,出门时还跟杜父说呢,“这锅碗您放着,明天早上我早点过来洗!”说完便提着晚饭走了。

杜父吃饭的时候脑子有些乱,吃完饭,他去了杜奶奶屋,“妈,我去趟卫家。”

“去吧。”

杜奶奶最近精神头不错,这会正戴着老花镜,给自己绣衣服呢。

杜父去了卫家,这次不是找老卫,而是找朱婶的。

“小朱,于月莺之前在你们食堂干活,你知道她去哪了吗?”杜父问。

朱婶:“这我哪知道啊,她一声不吭就走了,东西也没带,”她指着屋里的那一堆没人要的东西,“瞧瞧,东西都在这放着呢。”

宿舍那边住满了,她只好把于月莺的东西带回家了。

又不能扔了。

杜父叹了口气。

朱婶瞧着杜父神色不对,问道:“这是怎么了?她有事?”

“她妈没了。”杜父道。

没了?

朱婶一愣,“她亲妈?去年她爸不是才过世吗?”今生亲妈也没了?

哟。

这孩子什么命啊。

杜父:“我也是刚知道的,想着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她亲妈,得跟她说一声。”可惜找不着人。

机修厂。

女工宿舍。

杜思苦还在想白天筒子楼的事,她在走道上看到了那个‘女一号’,她跟余凤敏下去的时候,那三人已经走远了。

像是过来找什么人。

如果是‘女一号’的话,不用说,肯定是过来找宋良的吧。

可惜没法论证了。

剧情又开始了吗?

杜思苦想着这些乱糟糟的事,没一会就睡着了。本来她还想跟袁秀红说说玉红膏的事,要是把玉红膏推广开来,说不定袁秀红能凭着这个也分到一套房子!

第二天下午。

杜思苦收到了贺珠儿寄来的信。

信上贺母说,杜母的妹妹得了急症没了,杜母回娘家奔丧去了。

杜思苦看了半天,都没缓过神。

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