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186

……

杜父眯着眼看了会。

院门口。

杜得敏压着声跟大程说:“老四那机修厂一直在招人, 最近招了不少女工,听说福利待遇都很好。”

大程往院里看了一眼,见杜父正望着他们, 他声音更小了些,“你不是说老四一向不听话吗?”指望不上吧。

“那有什么办法, 只能试试。”杜得敏依旧压着声,“咱们家现在这种情况, 再不去想法子, 连孩子都养不起了。”

她在程家委屈是真的,过得艰难也是真的, 只不过这感情,两口子吵嘴也是正常的。有时候她是真后悔结了婚,可是, 现在都这样了,她能怎么办呢?

只能继续过下去。

大女儿……

文秀那边杜得敏今年写了不少信过去, 好听的、不好听的, 叫苦的,什么话都在写在信里了。可文秀那边就回过两封信, 一是说成分不好,那边让她改造, 不给批假。又说什么,农场里生活困难, 纸笔不好买,路费也难凑……

杜得敏现在一看就明白,那边缺钱, 这是跟她哭穷来了。

可她也没钱啊。

不来就不来吧, 后来, 杜得敏就不指望女儿了。

院里。

杜父瞧着杜得敏跟大程站着聊了半天,声音细碎,听不清在说什么,他腿脚不好,这会走不过去。

那两口子嘀嘀咕咕了一阵,之后,大程走了,杜得敏又回来了。

杜父心里一沉。

这妹妹是赖在家里不肯走了。

杜得敏过来了,“大哥……”

杜父道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大嫂说,你再不走,明天就把你的东西扔出去。”原先他是不赞同的。

杜得敏望着杜父,心里一肚子的话,她想骂人,想说大哥大嫂冷血无情,想说他们没良心。可到底是没敢说出来。

不说,还能厚着脸皮在这里住一阵。要是说了,撕破脸,只怕马上就要走了。

杜得敏不想走。

在杜家,大嫂的脸色再难看,也没短过她一天三餐的饭,孩子哭闹,还会心软搭把手。要是真回了程家,所有事都得杜得敏亲力亲为不说,还得另外再照顾两个孩子。

“大哥,听说老四的机修厂招人。”

晚上。

杜父跟杜母说了杜得敏想进机修厂的事,他是这么说的,“不给她(杜得敏)找个去处,她这不肯走。”

住了好一阵了。

杜母黑着脸:“找着了有什么用,冰棒厂那么轻闲,她不也是做不来吗。真把她弄到机修厂去,她能干好吗?不还累老四吗。”又说,“老四现在比以前强多了,回来还会带东西了,这次还给了我二十块钱。你把你妹妹塞过去,老四要是寒了心,这以后一分不往家里拿,我可跟你没完!”

杜母不许杜父管这事。

还摞下狠话:“咱们是两口子,你是听你妹妹的,你以后跟她过去。我带着儿子去外头住!”

杜父不敢再说了。

他腿没好,杜母跟老三要是走了,指望杜得敏照顾他,做梦呢。

两天后。

火车到站了。

杜思苦提着行李下来了,这会正是下午,还有公交车。

首都站这边人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杜思苦人生地不熟的,与其拉着一个人问这公交站怎么走,还不如去问站内的民警同志。

“同志,首都大学怎么去?”

“坐204路车。”

杜思苦问了公交站怎么走,还拿出笔纸,照着民警同志说的方向画了图。

原本从火车站有几个人盯上了杜思苦,一是这女同志长得好,二是东西多。不管是偷东西,还是其他,这姑娘都值。

可刚盯上人,这姑娘就去了值班的民警室。

民警室。

杜思苦问完,知道该怎么走了,笑着道:“谢谢同志,我家里也是铁路单位工作的,难怪我看着您觉得亲切呢。”

民警同志听到这话就乐了,一聊,知道杜思苦的爷爷,父亲,还有哥哥都是铁路工作人员。

这是同行啊。

两人聊得投机,民警同志送杜思苦出门,“这火车站里头扒手多,你出去的时候注意点。要是有人盯上,一定要大声喊。”

杜思苦点点头。

她这次是自己出远门,一路上都很小心,能收缩的自制棍子带上了,就在包里,防狼辣椒水口袋里一个,包里两个。

不远处。

那几个团伙扒手看到杜思苦跟民警有说有笑的出来,慢慢的散开了。

这姑娘跟穿制服的认识,不好动手。

还是换个目标吧。

西北,农场。

下午三点多,热得很。

文秀顶着烈日在外头跟父亲一起捡稻谷,农场这边的粮□□贵,稻谷更是不能有一丝浪费,割完之后地里剩下的,得一粒一粒的捡出来。

等她回到茅草屋,脸已经晒得通红。

郭父(郭庆格)去外头提水去了。

农场离山近,这边有山泉水,只是路远,这一来一回要花费不少时间。山下的农户那里有口井,也可以去那边打水。

郭父跟文秀成分不好,去农户那边总会被指指点点,他们去得少。

郭父提水回来,来去好几趟,终于把水缸灌满了。

这才擦了汗坐下休息。

他递给了一信给文秀,“刚才碰到大根,说是咱们家的信。”

天黑,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

文秀听到有信,心里就是一噔。

她妈寄信来就是催她想法子回城里,去帮忙。她这边没法去,后来信里的话就变了,说她跟父亲在一起,心里没有杜得敏这个妈了,说她不晓事……

反正 ,都不是什么好话。

文秀点了油灯,拿着信一看。

“爸,是三表哥寄来的。”文秀一看不是杜得敏的信,立刻就把信拆了,脸上还带着笑。

这一拆信,就看到里面附着的五块钱跟十斤粮票。

父女俩面面相觑。

这,

怎么还寄钱寄粮票过来?

农场这边日子难熬,现在夏天蚊虫多,文秀一到晚上都被咬好几个包,连风油精的钱都没有。这钱,她只能厚着脸皮收下了。

“信上说什么?”郭父问。

文秀抬头,笑着:“三表哥说让我不要回去,让我好好跟着您在这边过,日子虽然苦一点,但是比我妈那边强。”

要回去了,文秀就得帮杜得敏带孩子,得照顾继父的两个孩子,等两几年,到了结婚的年纪,只怕……

郭父只是听着。

这边的日子清苦,委屈文秀了。

又听文秀道:“三表哥说,四表姐寄了膏药过来,只怕在路上了。”她语气中满是惊喜。

郭父揉了揉手腕。

这干农活容易腰酸背痛,手疼脚疼,确实需要这些东西。

杜家的这几个孩子,是好孩子。

都有良心。

红光县,小河支队。

苏母又不行了。

“小武,你答应我,跟皎月把结婚证先领了。”苏母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她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她必须要闭眼前看着女儿把婚结了。

不然等她一死,女儿又要守孝。

这不好。

今年下乡的知青格外的多,小河支队这边也分到了不少,这附近几个大队,女知青加起来都不止十个了。

个个二十出头,年轻好看的不少。

她家皎月今年都二十五了,不能再拖了。

“伯母,您放心,等回头地里的活忙完,我就跟皎月去大队说结婚的事。”杜二说道。

现在农忙,都在抢收。

更怕下雨,大队的人个个都惦记地里的庄稼,压根就没心力管其他的事。

“小武,这事不能拖,我的身体我知道,我熬不过去了……”苏母挣扎着,一定要杜武答应才行。

她为了闺女的未来,步步紧逼。

别看这边民风淳朴,这只是假像。杜二没护着她家之前,大村里那些游手好闲的,没少半夜过来敲门。

苏母不敢想要是她没了,杜二跟皎月没成,她女儿的日子该怎么熬过去。

在苏母的坚持下。

第二天,杜二带着苏皎月去报备了结婚的事,大队这边不能办结婚证,只能开具婚姻介绍信。

“文哥,你真要跟她结婚?”大队办事的人低声提醒,“这苏同志虽然长得好,但是家里成分不好。”

会被拖累的。

杜二递了根烟过去,“这户口总是咱们大队办的,回头你帮我个忙,在家庭成分上面别卡她,就写下乡知青。”苏皎月家里被分到了□□这边,主要是有亲戚在国外,这才被连累的。

“这……”不好办啊。

大队办事人员为难。

杜二道:“上面的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只当是被我蒙蔽了。”

大队办事人员这才放心,给开了证明。

下午。

杜二就借了大队的自行车,带着苏皎月去了县里,去了民政局办理结婚。

因为资料齐全。

杜二能说会道,几番下来,没到下班时间,这跟奖状似的结婚证就拿到手了。

苏皎月看着这结婚证,走出民政局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懵。

这就结婚了?

这就办完了?

不调查家庭成分?

杜二把结婚证折好收起来,“饿不饿,想吃什么?”

苏皎月望着他,“你都没跟家里人说一声,就把证领了,这样好吗?”公公婆婆知道了会不高兴吧。

说起来,她还没见过杜二的父母呢。

杜二眼神柔和:“这不是情况特殊吗,没事的。”

苏皎月听他的。

领了证,就是合法夫妻了。

杜二牵着苏皎月的手,去了常去的国营馆子,点了三个菜,硬菜,还要了两瓶汽水。

“来,庆祝咱们结婚。”

苏皎月拿着汽水,跟他碰了一下,她望着他,眼中满是笑意。

天快黑时,两人回到了小河支队,现在农忙,天刚黑时没那么热,在地里忙活的人不少,大队这边也有值班的人。

杜二过来还自行车,顺便把自己跟苏皎月领结婚证的事说了。

“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等农忙完了,到时候我在大队里摆酒。”杜二笑着道。

还了自行车后,杜二送苏皎月回林场。

奄奄一息的苏母看到结婚证,硬是坐了起来,脸色都红润了许多。晚上,还吃了一顿苏皎月下的面条。

就当苏皎月以为母亲这次也能熬过去的时候,晚上九点,苏母把女儿托付给了杜二,笑着走了。

苏母的一切后事,都是杜二办的。

现在天热,人不能放。

正好明后两天都是吉日,杜二花钱买了村里老人准备好的棺材,把苏母装到里面,之后又跟大队商量,把苏母葬在这边的坟山。

大队的坟山葬的都是本地人,原本是不愿意外人下葬的,也不知道杜二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真的让他弄到了一块地。

他请人挖好了。

第三天,杜二挑了个吉时,请了大队的人帮忙,抬着棺材下葬了。

城里讲究破四旧,乡下不讲究这些。

吹吹打打,办得还算热闹。

苏母死后,杜二就找大队要了个快要倒的老屋,登记在自己名下,本来大队说给他批块宅基地的,但是建房子太费钱,杜二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索性就没要,只要了一个快要倒的老房子,修一修还能住。

现在杜二还在知青点这边,只不过,结了婚后,他把苏皎月接过来了,跟他同屋的就搬走了。

现在这屋子算是两口子的‘新房’。

原本苏皎月不打算这么快搬过来的,可是林场那边,她一个人住实在是害怕。

两人领了证,过了明路的,住在一起也没人说什么。

大约过了七天。

阳市,杜家。

杜母收到了杜二的信,老二在信中说他结婚了

这老二,怎么说结婚就结婚了!

跟谁结的!

哪家的姑娘!

杜母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老杜,老二结婚了!”

杜父也是吃惊得很。

老二都没往家里领过对象,跟谁谈的?

他急问,“领证了还是摆酒了?”

杜母忽然冒出一句:“你说,他是不是闹出‘人命’了?”

不会是有孩子了吧。

杜父先是一惊,后一想,又觉得以老二的性子也不是没可能。

“这混账。”

机修厂。

“同志,我们厂现在只招男工,女工招满了。”

“这招人怎么还分男女,你们厂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搞特殊?”

“厂里女工的活会轻松一些,男工这边要搬重物,要卸货,要去外头出差,您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