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堪
“你!”
陈致被他蹭得一颤, 伸手捞住男人作乱的腿。
傅悉撩了一把,又记起现在是什么场合。
他手臂挡在眼上,叹了口气。
十九岁的男生能不管不顾克服困难来睡他。
但他这个二十五岁的总不能跟着胡闹。
马上就是下午的上班时间……
但傅悉莫名也被这小子不管不顾的性格撩起了兴致。
他放下手, 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 突然倾身。
这一次,傅悉吻在少年那双无畏的眼睛上。
陈致一愣。
没预料到他的动作, 以至于这一瞬,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
但转瞬, 男人又低头, 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质T恤,咬在他肩膀上。
陈致闷哼一声。
咬完这一口,傅悉的冲动也压了下去。
他拍拍陈致的肩膀:“好了,等会儿跟你同学一起回去。”
说完。
却又发现, 把冲动压下去的只有他一个。
面前的男生,该翘的还翘着。
被他咬了一口的人,这会儿顶着双一周都没睡好的眼睛, 盯着他问:
“傅悉,你一直这样不讲道理吗?”
傅悉:“……”
他叹了口气, 又看了眼时间, 而后推开休息室的门,对男生招手,“过来。”
午休的时间是不多了。
做完全程是不太可能, 但做点别的, 勉强还够。
陈致见傅悉带自己进休息室。
还以为这人是要自己去冲冷水澡。
但一踏进去, 却被傅悉推着坐在休息室的那张小床上。
“坐好。”男人说。
陈致皱眉。
却见傅悉俯身,蹲在了他膝盖之间。
……
意识到傅悉在做什么,陈致脑子里顿时炸了一声。
傅悉身上还穿着西装, 一副随时赶赴工作现场的模样。
手腕上的腕表精致。
领带夹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反射着正午细碎的阳光。
午休即将结束。
陈致能听到办公室外,有员工走动的声音。
忍受着一阵阵头皮发麻的战栗。
陈致克制不住地想,外面傅悉的下属,知道堂堂傅总藏在休息室里,在对他做什么吗?
他倏而又抽出一丝神志。
颈侧青筋鼓胀着,手掌落在傅悉肩膀,略微做出推拒的动作,勉强说出一个字:“你……”
可一垂眸,恰好对上傅悉那双茶色的眸子。
男人弯起眼,朝他笑了一下。
陈致脑海里瞬间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他咬牙忍着喘息,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傅悉了。
他们死都得死在一起。
傅悉也觉得荒谬,意外自己竟然会帮人做这种事。
用手帮忙也就罢了……
现在他是在做什么?
但看到陈致的反应,他又想更恶劣点。
帮男生解决了问题。
傅悉稍稍抽身,便见陈致喘着粗气,完全没有沉浸在余韵里,而是第一时间伸手钳住了他的下巴。
“吐出来。”陈致说。
傅悉本都打算伸手去找纸了。
对上这人有点气急败坏的眼神,傅悉坏心眼又上来了,忍着些许不适吞咽了一下。
瞥见他喉头滑动的一瞬间。
少年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但转瞬,他眸色却刷地暗了下来。
傅悉:“……”
顿时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举动。
真惹出火,麻烦的还是他。
果不其然,少年盯着他。
像上次在更衣室里一样,黑眸沉沉,嗓音低哑,同他算账;
“四次,傅悉这是第四次。”
傅悉:“……”
这利滚利跟高利贷似的,怎么还越欠越多。
他莫名也觉得有些热,没敢在更衣室里多待。
午休结束。
助理要去给傅悉送材料。
刚到办公室,却发现傅总的门竟然关着。
助理有点稀奇。
难道这会儿了还在睡午觉?
作为牛马,他缓慢地内耗了一会儿,还是伸手尝试着敲了敲门。
“进来。”傅总的声音听着和平常无异,就是嗓子好像有些哑。
助理推门进去。
还没看到傅悉,便见办公室里杵着个高大的少年。
他太高了,站那跟块门板似的。
让人很难不注意。
办公桌旁,傅悉正在喝水。
不知道是不是助理的错觉,总觉得傅总的嘴唇有点红。
傅悉接过他手里的文件。
又瞥了眼旁边的人,对助理道:“麻烦帮我把这个见习迷路的小朋友送下楼。”
助理顿时明了。
原来是来见习的大学生。
他朝陈致笑笑,带着陈致往外走。
都走出了办公室,一直沉默的人突然皱了皱眉,转头对傅悉说:“包。”
助理一愣。
却见傅总心领神会,走进休息室,拎了个胸包出来,隔空丢给了这位大学生。
助理:“……”
他一直到把人送下楼,都没想明白。
这个大学生的包为什么会在傅总休息室里啊啊啊啊!
等人离开了办公室。
傅悉端着杯子坐下,听到手机“叮咚”一声。
他点开,是陈致发来的消息。
就三个字。
陈致:小朋友?
傅悉看着屏幕,莫名弄懂了重点在哪。
舌尖顶了顶发麻的腮侧。
晚上,傅悉出席一个活动。
柏梵也在。
上次热搜被撤,可把柏梵吓到了。
他刚美美买了热搜,打开手机正准备看看评论。
一刷新啥都没了。
一开始,柏梵还以为只是网不好。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懵逼两秒,立刻意识到自己得罪人了。
柏梵首先想到了傅悉。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是在蹭傅悉。
傅悉虽然不是什么明星,但在商圈的影响力太强了。
一开始,柏梵也怕傅悉反感,试探着来。
后来发现,这人不知道是真不在乎,还是温柔到不介意。
柏梵这才胆子大了起来。
但他也不敢得罪傅悉啊!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发现自己和傅氏的一些合作没有被取消,柏梵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傅锦又来催他,问他怎么还没把傅悉钓到手。
柏梵又想到了自己上次的滑铁卢。
他痛定思痛,反思了一下。
虽然,他看不上那些又要扒着人,又要装清高的。
但是,柏梵也搞明白了。
傅悉明显就好这口啊!
柏梵没办法,只能照着老板的口味来。
这些天,他整天苦苦练习高冷的表情。
力图从每个角度看过去,连头发丝都透露着清高。
一连练了几天。
连经纪人都以为他想不开要转型了。
不过这些天柏梵一直没找到机会和傅悉见面。
今晚这次活动,总算让他逮到了。
等傅悉一下车。
柏梵便站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往常,他会主动向傅悉打招呼。
可这次,他只是一脸清冷破碎地看向窗外。
并没有任何主动的意思。
一向主动的人,突然收回了所有热情。
是个人都会在意吧?
柏梵继续展示着自己高冷的样子。
仿佛被上次傅悉的偏心伤透了心。
终于,像是被他吸引了,傅悉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柏梵内心一阵激动。
果然有门!
他告诫自己不要破功。
记住关键词:高冷!清高!
柏梵一个眼神都没给傅悉。
透过窗户玻璃的倒影,他看到傅悉朝这边走了过来。
傅悉绕过了他。
傅悉也一个眼神都没丢过来。
柏梵:“……”
说好了的喜欢清高的呢?
柏梵不信邪。
一晚上在场内摆足了架子。
可傅悉不仅看都没看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柏梵的错觉,他甚至觉得傅悉像是避嫌一样。
压根没走近他方圆两米以内。
直到傅悉去楼上和主办谈事情。
柏梵才泄了气,知道自己又失败了。
傅锦今天也在场。
柏梵去了傅锦所在的包厢。
包厢里,傅锦这两天也过得不太舒坦。
他这段时间忙活了一通,结果都没什么成果。
上次去N市和于家交流了一通,好像也没什么用。
现在,傅悉不知道在忙什么。
这次傅悉手里的项目消息很严,傅锦也没办法横插一脚。
傅锦和傅悉是堂兄弟。
但傅悉很优秀,从小傅悉就什么都会,随便做点什么,就能得到大人的夸赞。
傅锦弄不明白傅悉是怎么做的,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做起来和傅悉不一样。
但他早就养成习惯,傅悉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
现在,一下没办法跟着的脚步走。
傅锦便陷入一种茫然。
这会儿,见到柏梵进来。
傅锦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拿了桌上的东西砸过去:
“没用的东西,都多长时间了,连个傅悉都钓不到。”
柏梵:“……”
他走到一旁坐下,内心也有点挫败。
不只是挫败。
傅悉那么好,自己吃不到也就算了。
但是竟然让贱人给得手了!
柏梵一想到上次遇到的那个绿茶男大,就觉得鼻子里都开始冒烟。
傅锦这位老板催得紧。
柏梵最近又实在没什么进展。
他只能说出自己的为难:
“二少,不是我不努力,是傅……”
柏梵想说傅总。
但一想到傅锦的性格,临时改了个口:
“傅悉已经有人了。”
“有人?”
傅锦喝了点酒,反应了一会儿才问,“有什么人?”
柏梵瞥了他一眼,说得更清楚了一点:
“我上次碰巧见到傅悉带人出来玩,他带来的那个,和我说他们都已经上床了。”
说到这,柏梵又有点咬牙切齿。
重复了一下那个男大说的话:“还说,傅总和他一晚上四次呢。”
傅锦:“……”
因为从小养成的习惯,听到这句话,他下意识和傅悉比了一下。
傅悉竟然能一晚上四次?
又过了一会儿,他思绪才放在重点上,问:“什么人,长啥样啊?”
柏梵找了张陈致得奖的照片给傅锦看。
“听说是个打篮球的,还是个大学生,家里也不怎么好。”
听到这话,傅锦先嗤笑了一声。
接过柏梵递过来的手机,傅锦垂眸,看到了手机屏幕上黑发黑眸的高大少年。
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傅锦无语道:
“傅悉就喜欢这样的?”
傅锦不太能理解。
他觉得小姑娘才喜欢照片上这种男生。
以傅锦的审美,他更喜欢柏梵这样的。
所以以己度人,找了柏梵来对付傅悉。
但每当这个时候。
傅锦总能想到小时候的鉴赏课。
虽然他完全不懂傅悉的品味。
但傅悉喜欢的东西,总能得来老师的夸赞。
傅锦便又盯着手机上的人看了一会儿。
起初没兴趣,但看久了便觉得还不错。
傅悉最近忙着徐家的事,根本没关注傅锦。
徐家和傅家之间早有摩擦。
最早追溯到老爷子和原配刚创业的时候。
到后来,到了傅悉父亲这一代,不仅没有缓和,矛盾还加深了。
说来有些好笑。
矛盾的原因,还是傅悉的父亲和徐家公子同时都喜欢上了傅悉的母亲康玉。
现在业内都知道两家不对付。
不过之前傅氏和徐家之间业务没有太多重合,关系僵着也就僵着。
但傅悉现在在忙的事,需要和徐家打通关系,必须要忙起来了。
徐家那边态度冷淡。
傅悉正忙着,康玉又打来电话。
说是往咖啡店寄了东西。
傅悉接了电话,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抽空开车去了趟咖啡店。
当年他让康玉往咖啡店寄东西,是为了防傅锦。
虽然大部分相熟的长辈都觉得傅锦不够聪明。
但傅悉小时候有段时间,是有些怕傅锦的。
在他很小的时候,那时傅家还没出现变故。
傅悉父母和傅锦的父母经常在一起小聚。
傅悉和傅锦年龄相仿,也会在一起玩。
傅家这样的家庭,当然不缺零食和玩具,傅悉和傅锦不至于因为这些起矛盾。
但是傅锦不一样。
他喜欢盯着傅悉手里的东西。
大人把同款玩具递给他,他接过来摆弄两下便丢掉,然后指着傅悉说:
“我要哥哥的。”
当时两家关系很好。
大人听到这句话,只会哈哈大笑,说两兄弟关系真好。
傅悉也大方,他不缺玩具,更在意大人们笑起来时欢快的气氛,所以每次都把玩具让过去。
后来,傅家出了事。
傅悉和傅锦跟着老爷子一起生活。
傅锦依旧像原来一样,会专盯着他喜欢的东西索要。
傅悉大部分时候也会让,因为他是哥哥。
但他总有不想让的东西。
康玉从国外寄来了一个玩具相机。
傅锦问他要,傅悉拒绝了。
傅锦开始大哭大闹。
傅悉和他讲道理,但没用。
傅悉说,自己再给他买一个一样的,傅锦也不愿意。
大人们都说,傅锦不够聪明。
但傅悉有时候觉得,傅锦像是个无法交流的小怪物。
傅锦吵着闹着,嘴里的话从向他索要东西,变成了:
“这是我的,哥哥抢我的东西。”
周围的大人都觉得傅锦闹得烦,这点烦蔓延到傅悉身上。
便开始埋怨,他作为哥哥怎么不让着弟弟。
劝说他把相机让出去,会再给他买个新的。
但傅悉就是不想让,他就只想要自己手里的这个,他就是不想让傅锦碰。
傅悉当时很生气。
他也是个少爷脾气。
他甚至觉得,自己大概从小就很坏。
当天,他把傅锦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在爷爷让他把相机让出去的时候,傅悉没有听话,而是把相机狠狠摔在地上。
看着碎掉的相机,傅锦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弄坏了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看着傅锦张着嘴嚎哭的样子,傅悉第一次觉得这个弟弟很恶心。
他想的很简单。
他宁愿毁了这个东西,也不愿意让给傅锦。
但事情的结果是,傅悉被罚站了一天。
又在书房里写了五十张大字。
等他接受完惩罚,终于得到休息的机会。
傅悉走出书房,看到大厅里正坐在地毯上看电视的傅锦。
傅锦脚边躺着那个被他摔碎又修好的相机。
见他出来,傅锦拿着相机,朝他扬了扬手。
那一瞬间的想法,傅悉已经不记得了。
他的确从小就聪明。
从那件事起,傅悉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他再没拒绝过傅锦的索要,没再打过傅锦,也没再摔过东西。
傅悉却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吝啬。
他每笑着将东西让给傅锦一次,心里的吝啬便多上一分。
长辈因为他的大方每夸赞一次,傅悉对傅锦就多厌恶一分。
直到最后,傅悉开始生理性厌恶傅锦碰触自己的所有东西。
他甚至对傅锦投来的视线有些应激。
他不懂,傅锦在别的地方那么不擅长,为什么却能精准的发现他的喜欢。
有时候,连傅悉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兴趣在哪。
傅锦却能一眼看到,并开始出手。
到了少年时期。
傅悉也尝试装成知心哥哥和傅锦聊天,企盼这人能稍稍收敛一些。
但是没用。
傅悉只能想方设法的躲着傅锦。
把柜子上锁,偷偷摸摸把喜欢的篮球模型,球星手办,还有签名都藏在床底下。
傅悉放学后,还需要再额外接受家里安排的课程。
每次他忙完一切,回到自己的房间。
总能看到被傅锦拆开的快递,翻乱的书桌。
还有被撬开的上锁的柜子。
有时候,傅悉甚至没察觉到自己藏好的东西被人发现了。
直到他冷不丁见到自以为保存好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傅锦手里。
被弄坏,弄脏,惨兮兮的扔进垃圾桶。
当时傅悉甚至有种窒息的感觉。
傅锦就像瘟疫一样无孔不入,无法预防,无法躲避。
如果傅锦是真的和他喜欢一样的东西,也就罢了。
但傅锦想要的原因,明显只有一个。
那就是傅悉喜欢,傅悉关注。
他拿到之后,便又兴趣全无,完全不会爱惜。
而在这方面,傅锦的眼光又一直很准。
他总会掐着傅悉最喜欢、最在意的东西下手。
傅悉并不缺钱。
东西坏了可以再买,花心血做好的东西被破坏了,也可以再做。
但是发现喜爱的东西被抢走,被破坏时,一瞬间的伤心却一直镌刻着。
缓慢地一层层积累。
或者,他讨厌的只是那种被人时刻凝视着的窒息感。
讨厌自己的空间随时随地被入侵,被强迫着让出去的失控。
讨厌身边孤立无援的无助。
但这些终究只是少年时的梦魇。
傅悉早在工作上找回这种掌控感。
他也早就习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傅锦倒是和年少时一直没变,他这种特质,倒是也会方便傅悉暗中操作很多事。
少年时的那点失控感,早就被傅悉丢到脑后。
只是在康玉锲而不舍往咖啡店寄东西的时候。
傅悉依旧会冷不丁记起些许。
车子停在咖啡店外。
傅悉猜测着康玉这次又寄来了什么。
这里离A大不算远。
如果是些和工作无关的东西,恰好可以送到篮球队,看看那小子喜不喜欢。
“叮咚。”
傅悉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
他抬脚走进去。
正要走向前台,中途却停下脚步,看向角落里的一个卡座。
卡座里。
两道熟悉的人影朝他看过来。
一个是傅锦。
坐在他对面的是陈致。
两人听到声音,朝傅悉看过来。
街道上的风透过未关严的玻璃门,吹进店里。
卷起店外刚落下的枯叶。
现在天还未冷。
没到穿大衣的季节。
但这阵风吹来,傅悉却感到一种熟悉的凉意从骨缝里渗出来。
顺着血管攀爬到心脏,凉透了胸腔,又被送到四肢百骸。
傅悉指尖动了一下。
他好像又记起了中学时的某一个秋天。
让康玉把快递寄到咖啡店,是傅悉最后的挣扎。
这个咖啡店离傅悉的学校很远。
他每次要坐很久的公交,才来到咖啡店取东西。
但这个没有傅锦踏足的地方,像是个安全的小天地。
傅悉会在这里把快递拆完。
请求店主空出墙面上的一个橱窗给他放东西。
傅悉喜欢呆在这里。
这个人来人往、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的公共场所,反倒像是他的战时堡垒。
他学业很忙,能呆在这里的时间不多。
每次过来,打开那扇属于他的橱窗,看着里面安安全全摆放着的东西,傅悉都会有一种难言的满足感。
直到有一次。
傅悉踏近店里,看到了傅锦,还有那扇被打开的橱窗。
他世界的最后一角,也被染指。
后来,傅悉脑海里关于“喜欢”的感觉,开始变得很淡。
淡到仿佛可以若无其事地把所有东西,都带着笑容让出去。
即使有一瞬的喜欢,下一瞬也能轻易丢到脑后。
到现在,傅悉也很难对一些事情起兴趣,更是早就记不清自己少年时期喜欢过什么。
因为一旦开始喜欢,便意味着失去。
只要没有感觉,那失去的时候,便不会痛苦。
为了不被这种无法躲避的痛苦伤害,身体似乎找到了自我调节的方法。
现在这种机制,仿佛又开始违背他的意志,自动运转起来。
傅悉愣了一会儿,才朝傅锦那桌走了过去。
他站到陈致身边。
把车钥匙放到陈致手里,对他说:“我的车停在外面,先去车里等我。
陈致抬头看了他一眼。
瞥见他的脸色,皱了皱眉,接过钥匙往外走。
等陈致离开。
傅悉看向傅锦,问:“这样有意思吗?”
傅锦目光从离开的陈致身上移开,落在傅悉身上。
他有点稀奇:“你竟然背着家里谈恋爱?”
看到傅悉的脸色。
傅锦“嘿”了一声:“你这是真的喜欢?”
他目光又落到了玻璃墙外走过的陈致身上,笑道:
“挺帅的啊。”
陈致打开车门坐进去。
他皱着眉,回想起傅悉刚刚的反应,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手里握着手机,聊天页面开着。
最上面还是和吴宇的聊天。
陈致拿不定主意,还是给吴宇发了条消息。
陈致:傅悉不对劲。
吴宇:嗯?你干什么了?
陈致:不是你说我最好和傅锦见一面?
傅锦时前两天联系陈致的。
一开始陈致没理。
但是他不确定是不是傅家那边知道了他和傅悉的关系,来打探消息。
另外则是,陈致有些拿不准傅悉对这个弟弟的态度。
傅锦经常搞事,但傅悉好像一直都很包容,经常帮傅锦处理烂摊子。
就连上次在N市,也是傅悉送傅锦回去。
犹豫再三,陈致和吴宇商量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傅锦的邀约。
结果傅锦什么意思?
话里话外问傅悉是不是欺负了他,要替他做主?
傅锦算哪根葱?
陈致抬头看去。
傅悉已经从咖啡店里出来了,拉开了驾驶座车门。
吴宇发来消息。
吴宇:哪里不对劲?说来分析一下。
陈致抬头看向驾驶座的人。
男人和往常一样,朝他笑了一下,问:
“等会儿我送你回学校?”
陈致没回话,只盯着他。
傅悉又问:“饿了吗,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一切如常。
好像和他们上次见面,没有任何区别。
但陈致就是觉得不对。
他通过后视镜,看向男人的眼睛。
一股缓慢地焦灼,开始在陈致血管里流淌。
他觉得傅悉对他和之前不一样了。
就是不一样。
这种变化突然发生。
他找不到理由,甚至也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
但这毫无端倪的变化,让陈致开始不安。
甚至涌起一点难以言喻的愤怒。
傅悉也感觉到了不对。
他没有误会陈致和傅锦的关系。
但是他也看出来,傅锦对陈致有了兴趣。
仿佛在发觉傅锦有兴趣的瞬间。
这段时间,他对陈致的喜欢,像是骤然蒙了层布。
把长久埋在身体里的痛苦和难过,以及那些真实的快乐和喜欢,一起遮盖起来。
他听到自己问:“我送你回学校?”
前段时间在办公室休息室里的接触,逐渐在脑海里淡化。
他听到自己又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更衣室、球场、车里、老旧居民楼里那张窄床上的一切。
少年不羁又毫无畏惧的黑眸。
滚烫的呼吸和体温。
一切都像是蒙了层纱,逐渐褪色,连同那些不愿意失去的不甘和挣扎,一起埋藏在大脑的角落里。
封进那个所有人都无法打开的盒子。
傅悉知道不至于这样,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无能为力的少年。
他也不想这样。
但大脑却自然而然有了应对。
傅锦从咖啡厅里出来。
蠢人甚至无法意识到自己给别人造成的伤害,大摇大摆朝傅悉招手,朝这边走过来。
陈致抬眸,隔着挡风玻璃,看向朝这边走过来的傅锦。
他满脑子里,都是傅悉突然变得冷漠的眼神。
他没做什么惹傅悉生气的事。
傅悉当然也不会有错。
那问题只能出在一个人身上。
傅悉正要偏头和后座的人说话。
后座的少年却风一样拉开车门,下了车。
径直朝前面的傅锦走了过去。
傅悉一愣。
傅锦见陈致朝自己走过来,还以为这个傅悉喜欢的男大真的被自己说动了,选择自己了。
傅锦正要露出一个笑。
下一秒,就见一米九的高大少年,抡起拳头朝他砸了过来。
“砰”的一拳。
被砸了个正着的傅锦:“……”
正坐在车里emo的傅悉:“……?”
一拳还不够。
陈致伸手又把被打弯了腰的傅锦拎起来,傅锦眼圈已经肿了,鼻血也流了下来。
“砰”又是一拳。
这次和打吴宇不一样,陈致没留力气,傅锦的牙飞了出去。
“我忍你很久了。”
“谁他妈给你的脸让你来找我!”
“砰砰”又是两拳。
傅锦被打的坐在地上。
傅悉人完全呆住。
怎么也没想到陈致竟然这个反应。
少年人的反应疾风骤雨,丝毫不知忍耐为何物。
简单和直白的反抗表露出来。
别说什么纱还是布,就算是铜墙铁壁也被砸了个干净。
傅悉人还在车里,身上还挂着安全带。
虽然不是被打的人,他也结结实实懵了两分钟。
眼看陈致下手越来越狠,这才解开安全带想要下车。
但少年已经收了手。
他冷着张凶戾吓人的脸,甩了甩手上的血,走到傅悉车边,拉开车门。
对上男人意外的眸色。
少年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我忍他好久了。”
又瞥了眼躺在地上哀嚎的傅锦。
陈致勉强想到,这人还是傅悉弟弟。
他冷哼一声:“早说了,你的朋友只是你的朋友,亲人也是。”
“别指望我对他们有好脸色。”
傅悉:“……”
车边的少年一手的血。
傅锦牙掉了两颗正躺在地上嚎。
咖啡店里的顾客都惊呆了,一个个探着头吃瓜。
连老板都跑出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外面。
明明是一团乱遭让人头疼的场景。
傅悉却莫名想笑。
他盯着车旁满脸厉色,明显还生着气的少年。
没忍住,偏头伏在方向盘上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