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我知道。”

辞盈又重复一声,没有再有丝毫的停顿,拉着朱光去寻人。江南的风吹起两个人的鬓角,恍惚间,天上那一轮太阳又从云里面探出来了些。

几人在船舱里面相见时,墨愉脸色很差,看起来同往日很不一样。

朱光躲在辞盈身后,轻声道:“辞盈,你同墨愉说吧,公子丢了,他会骂我。”

辞盈轻声应下,哪怕她明白朱光根本不是怕墨愉一顿骂,但对于救人之事的担忧让她无从探究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她将一张自己画的地*志图放在墨愉面前:“墨愉,我觉得应该是漠北的人动的手,你们在漠北那边的人这些日可有传回什么异样的消息?”

墨愉摇头,反应和辞盈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墨愉会急迫,担忧,生出乱子,甚至了解事情经过后质问、指责她,但是墨愉没有,伸手接过辞盈手上的东西时第一时间没有看,而是看向辞盈。

“夫人,公子曾吩咐,如若有一日他出了事情,夫人可以全权安排。”

这一句话让辞盈和朱光都怔住,辞盈手指颤了一下,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朱光却像先一步明白,死死地看着墨愉。

一身黑色锦袍的墨愉将手中的地质图捏紧,声音冰冷:“从公子出事的那一刻起,夫人如何安排,谢家便如何做,救人或放弃,由夫人来权衡利弊。”

意思是。

救或者不救,只需要辞盈一句话。

“救,为什么不救。”辞盈脑子很乱,却又很清醒,她不知道谢怀瑾是何时下的吩咐又为什么下了这样的吩咐,但她不能放任谢怀瑾去死。

她从墨愉手中拿过地志图,快速道:“我基本上确定谢怀瑾就是被漠北王宇文舒的人抓了,宇文舒、宇文拂和谢家的关系我不太明白,需要你告诉我,日后走投无路之际,我们也可以去寻这两人谈判,但你需要先告诉我一些东西。”

“夫人请问。”墨愉说。

辞盈快速道:“宇文拂和谢家什么关系?”

她问的不是谢怀瑾而是谢家,这让墨愉迟疑了一瞬:“不算合作的合作关系。”

辞盈轻声道:“说细一些。”

墨愉看着辞盈脸上担忧和绸缪的样子,心放下一下,说话也诚实了不少:“宇文拂当年作为质子来到长安,受尽欺辱,公子偶尔帮了一次宇文拂后宇文拂求到公子跟前,在宇文拂没有拥有自己的势力前,公子曾短暂地庇护过宇文拂。后宇文拂投桃报李,也曾为谢家做过一些事情,但之后......就是夫人知道的事情,公子盛怒宇文拂的僭越,也因为漠北那边的局势变化,将其送回了漠北。”

“那动手的人会是宇文拂吗?”辞盈看着墨愉的眼睛。

墨愉摇头:“宇文拂自身难保,绝没有气力如此谋划。”

辞盈回忆着:“不像......那个蒙面人大概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没有什么口音,同我对话间毫不避讳他上面还有人,但蒙面人和上面人的关系不像是同小辈的,宇文拂不是,那就是宇文舒。”

辞盈转身翻着墨愉带来的东西,一点一点翻着,最后望向长安的方向。

她问墨愉:“谢怀瑾是否曾经同你谈起宇文舒这个人?”

墨愉摇头。

辞盈坐下来,船向着漠北的方向行着,她在思虑。

谢怀瑾只不经意间同她提过一嘴宇文舒,还不是说宇文舒,而是提到西北军的时候顺便提到的。

兵符......

船行着,辞盈用手撑着自己的头,她觉得最好是能暗中救出谢怀瑾。

若真的走到谈判那一步,辞盈手发颤着,望向长安的方向。

谢怀瑾那日字里行间其实只有一个意思,宇文舒狼子野心,剑指皇位。从这个角度想,宇文舒为什么要抓谢怀瑾就很明晰了。

为了威胁谢家。

宇文舒应该快要夺权篡位了。

想到这里,辞盈不由坐立起来,她一路推门走到墨愉的房间,烛火下只觉得墨愉脸色有些苍白,但她来不及多想什么,开门见山地问:“谢家历任家主如何确定?”

墨愉直白道:“谢家嫡系长子。”

辞盈蹙眉:“不曾有过别的吗,如何确定每一代长子都能坐稳家主这个位置?”

墨愉停了一下,声音低了一些:“能力不足者,不会是谢家嫡长子。”

辞盈哑然,有什么密辛在墨愉这一句话中蔓延出一片血雾,她无暇去探究什么,只能开口问:“如若我的腹中有了孩子,他会是谢家未来的家主吗?”

墨愉道:“如若夫人想,这个孩子就是。”

彼时辞盈并没有听出其中意思,她追着问:“墨愉,我有孕三个月了,你需得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墨愉看向辞盈平坦的小腹,辞盈轻声道:“我怀孕了,这个孩子会是谢家未来的家主,消息要在我们去漠北之前传到宇文舒耳中。”

“为什么?”向来只是执行机器的墨愉难得问了一声。

辞盈摸着肚子,轻声道:“人质需要有价值,在外人眼中谢怀瑾身上最大的价值就是谢家家主的身份,宇文舒做的一切也绝对不是为了谋求谢怀瑾这个人,那如果我怀孕了,谢怀瑾生死未卜,我肚子中的孩子在外人眼中就是谢家板上钉钉的家主。”

墨愉眉心蹙起,辞盈看着墨愉的眼睛道:“是,谢家家主的确不是这样出来的,但是外面的人不知道,我自小长在谢家亦不知其中密辛,那些长老死的七七八八如今也不会再跳出来,旁系威慑于谢怀瑾的影响绝不会在此时去作乱。”

辞盈继续说回宇文舒:“我怀孕了,宇文舒的计划就乱了,他想用谢怀瑾威胁谢家甚至逼迫谢家做的事情,会因为我有了一个孩子生出变数,因为谢家可以放弃谢怀瑾。”

辞盈像是在对墨愉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她一点一点补全着自己的逻辑:“宇文舒绝不会容许自己谋划了那么久计划落空,那他就必须......温情一点,他要保证谢怀瑾这个棋子在手中有用,就绝不能毁坏,甚至会提前去和谢怀瑾谈判。”

话音落下,朱光绕着其中的逻辑。

墨愉轻声道:“所以明面上谢家得先放弃公子?”

辞盈点头。

外人所了解的谢怀瑾和真实的谢怀瑾是有误差的。

她现在需要这些落差来救人。

墨愉看着辞盈一直盘算着,眉心时而蹙起,一直吩咐他传播出去要注意的事情。一直到了天明,辞盈才将一切要注意的交代完。

朱光再也说不出之前的话,凭心而论她做不到辞盈这样。

她其实听出了墨愉那句话的意思,意思是只要辞盈一句话,谢家就不会管顾公子的身死,于是朱光又想起那日书房,公子对她说“夫妻一体,投靠辞盈如何能叫背叛我”,一瞬间朱光说不清心中什么感觉。

她想起烛一烛二,按照刑堂的规矩,他们没有看顾好辞盈,让辞盈有机会出逃,本应该是死罪。即便烛一烛二是特殊些的暗卫,但再特殊犯了错也是要罚的,但那次......公子和墨愉都没有怎么罚烛一烛二,轻飘拿起,轻飘放下。

墨愉无所谓,墨愉本就是公子手中的剑,所以是公子的意思。

所以......公子吩咐墨愉那句话时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早就预想到有这一天,还是......就算没有宇文舒,这一天的发生也早在公子的意料中。朱光莫名觉得身体有些发寒,她看向墨愉,墨愉却没有看她。

于是朱光看向辞盈,辞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握住笔的手指在某一瞬陡然发颤,是害怕的表现,辞盈在害怕。

朱光上前抱住辞盈,辞盈轻声道:“怎么了?”

朱光摇头,只说船上太冷了,辞盈起身拿了一件披风过来为她盖上,轻声道:“先去休息,不用陪着我们。”

说完,辞盈又同墨愉讨论起宇文舒的事情。

*

牢狱深处。

一身血红素衣的青年卧在草席上,身上全是伤痕,原本月白的素衣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几日下来已经翻着血痂。

素白修长的手指其中有一块掉落了指甲,手指尖不自然地颤抖着,手腕处比昨日又多了一道血痕。

没有人会觉得这个满身伤痕躺在一片脏污之中狼狈到了极点的青年会是曾经风光霁月的谢家长公子谢怀瑾,他像是一块碎掉的玉,只那双同夜色一般漆黑的眸残留了一些往日的风采,其他地方都恍若废墟。

之前谢怀瑾说,他只是久违地想起了他的母亲。

他其实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哪怕是梦中。

长老们留给他关于母亲的回忆,是他七个月时,母亲得了疫病死了。最开始长老们是这么说的,但谢怀瑾长到六岁时,偶然间听到了真相。

不止他没有见过他的母亲,他的母亲也没有见过他。

怀胎十月,他的母亲林家大小姐林香诞下他的那一刻,甚至来不及看一眼他,他就被长老们派来的人抱去了祠堂。

焚香,沐浴,还是婴儿的谢怀瑾被很多双手高高举起,他啼哭的声音作为谢家延续的证明,外面的祥云也为之庆贺。

长老们做着谢家流传了百年的事情,分离着亲身骨肉。

谢家是不允许人有情|欲的,不止是夫妻,还有母子。

接生的医女剪断脐带,恭敬地将还是婴儿的他奉给长老们派来的人,他被抱着去祠堂举行“庆典”,他的母亲睁着一双眼望着空荡的婴儿床。

这一去,直到林香死了,他都没有再被抱回去。

那些刑罚落在身上的时候,谢怀瑾其实没有太大感觉,他只是总想到没见过的母亲,又总想到辞盈。

辞盈总问他,谢怀瑾,你要什么呢?

辞盈哭着问,辞盈大哭着问,辞盈疲惫地问,辞盈无力地问,辞盈发疯地问,辞盈将他咬的血肉模糊地问。

自小到大,没有人问过谢怀瑾这般问题。

身为谢家长公子,他要的,就如辞盈说的,但凡他眼中有了欲望的东西,自小到大都千万人双手讨好奉上。

于是他不知道。

于是谢怀瑾也问自己,你要什么呢?

然后他的目光就又看向辞盈。

他要什么呢?

伤口缓慢地淌出血,谢怀瑾眼皮一动未动,身体的疲惫感袭上心头,可脑海中却只回映着那日船舱的那一幕,辞盈踌躇地看着他和李生,最后喊了“李生”的名字。

谢怀瑾说不清那一刻他什么感觉,平淡夹杂着欣慰。

他从未觉得在李生和他之间,辞盈会选择他,但当辞盈真的唤了“李生”的名字,他又觉得没有趣味。

但失望吗?

其实也没有,他总是希望辞盈不要那么心软,以辞盈的聪慧,只要不那么心软,权势在手,天下很少有人能真正对她做什么。

他想磨一磨她的性子,但一直都不是很成功,唯一成功的一次竟是在他自己身上。

谢怀瑾淡淡地想。

于是他又问自己,谢怀瑾,你想要什么?

外面唤着他名字的声音传来的那一刻,他侧过脸并未回应。

少女担忧急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伏在黑暗里,没有用仅存的力气去回应。

人影匆匆从他面前走过,太暗了,以至于谢怀瑾只能看见辞盈的一片裙角。

他不意外她能猜到是宇文舒的手笔,但他没有想过她会亲自来寻。

他不想成全她的心软。

他默然看着辞盈跑过去的背影,闭上了眼。

外间。

辞盈举着火把,想着牢狱最深处走着,一片又一片的血沾污她的裙角,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空荡一片的牢房,朱光也跟上来:“没有,我们查到的就是在这里,被转移位置了吗?”

辞盈捏紧火把,轻声道:“这里面的血是新鲜的......”这间牢房之前一定有人,但是现在被转移了?还是......

是谢怀瑾,还是不是谢怀瑾?

辞盈不知道,手指不住地颤抖,虽然她一直都和自己说就算寻不到也就是去谈判,但是真的要去谈判她现在这般一定会露出马脚。

按理说按照她的计划谢怀瑾是不会出事的,那为什么......为什么这件牢房会有这么多新鲜的血,不对,哪里不对,辞盈脑子飞速转着,墨愉给的情报不会有问题,她排除了几处最后只剩下宇文府这一处。

她错了吗?

辞盈不知道,但一间间推开牢门,里面的人她都不认识。

她唤着谢怀瑾名字,牢狱中有囚犯呼喊着回应,但不是,都不是,她一间间看着,朱光也看了过来,对她摇头。

辞盈有些握不住火把,她盘算着到底哪里错了,轻声同朱光说:“先出去。”

走到一半时,辞盈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向着里面望,但黑暗中看出来的每一双被映亮的眼睛都不是谢怀瑾的,她的心突然跳了一下,朱光拉着辞盈要走,辞盈缓慢地跟着,脑中跳着适才的回忆。

她问朱光:“每个人你都看了吗?”

朱光说:“嗯,连尸体我都翻开看了。”

朱光担忧外面的情况,拉着辞盈要走:“应该是从哪里听到风声,将公子转移了,那些人说公子受了很重的伤。”

突然,朱光发现拉不动辞盈了,她向辞盈看过去,却见辞盈直接跑了回去,举着手中的火把突然停在了一处牢房前。

是她们最开始路过的那间牢房,里面的人尚有意志,如若是公子,听见她和辞盈说话的声音应当会回应的。

朱光想拉着辞盈离开,却见辞盈颤抖着身体站在牢房前,手中的火把一点点向上,里面只有一道佝偻的人影。

朱光走到辞盈身边,轻声道:“怎么了辞盈?”

辞盈不言,只将火把递到朱光手中,拿起一旁的砖头开始砸锁,一直到辞盈进去,朱光都有些迷惑,她随着辞盈走进去,见辞盈跪下来一巴掌就扇了过去,牢房里面传来清脆的一声响,火光将那囚|犯的脸映亮的瞬间,朱光睁大眼。

是公子。

那为什么刚刚不说话?

辞盈一把扯着谢怀瑾的衣袖,她自然闻见了上面浓厚的血腥味,青年狼狈的一切伴随着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映入辞盈眼眸,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怎么生起了莫大的怒火,那怒火一点一点将她燃着,几乎要将一切吞噬。

“谢怀瑾,装死很好玩是吗?”辞盈心中越气,语气反而越冷静。

她捏着青年血淋淋的素衣:“听见了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还是你又有什么后招,我打断了你什么计划?”

朱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望向谢怀瑾。

辞盈越说越气,觉得这些日子都喂了狗了,起身要走,眼泪却落下来。朱光默默上前将谢怀瑾背起来,躬下身时看了一眼公子,却发现公子只是看着辞盈的背影。

朱光不言,将人背起来,辞盈回头看了一眼,吩咐里面的暗卫处理好剩下的事情,朱光先将人背出去了,出去的路上,朱光为辞盈说话:“辞盈这些日一直在想办法,都没怎么睡觉,废了很多力气甚至还去求助了宇文拂才知道公子你的具体位置。”

朱光去看,却发现背上的人已经昏了过去。

有什么东西温热粘稠,作为一个暗卫朱光哪里不知道是什么,但当浸染她衣裳的血是公子的,她也不由颤抖起来,她唤着:“辞盈,辞、盈。”

怒气中的辞盈却还是停下身,回身看着朱光,朱光示意她看谢怀瑾,辞盈看过去,虽然是晚上,但外面比里面还是亮一些,辞盈看过去几乎看见了次此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鲜血淋漓地从青年身上淌下,辞盈一怔,走过去,不可置信地发现青年手腕上有一道崭新的伤口,同时一块染血的碎瓷片从青年衣袖间滑落出来,滴滴答答地落着血。

辞盈咬着牙,用匕首割下自己的衣服,红着眼为谢怀瑾包扎。

月色照在几个人身上,辞盈系紧带子,手指不自觉颤了起来,她浑噩地随着朱光一起走到马车边,还未上去就跪身下去呕吐起来。

马车上大夫为谢怀瑾处理着伤口,朱光按住辞盈的肩膀,拿过水带让辞盈漱口。辞盈沉默了良久问朱光:“为什么?”

“为什么?”辞盈甚至希望刚才的一切是自己看错了,要不然她要如何向自己解释谢怀瑾自己寻死。

“他要做什么?”辞盈低声道:“他要什么,有什么东西是他死了才能得到的吗?”

朱光抚摸着辞盈脸上的泪,不知道自己能回答什么。

辞盈觉得一切都疯魔了,谢怀瑾想死,他想死早些同她说,她这些日费尽心力是在干嘛?然后又是眼泪落下,她不是没有看见谢怀瑾身上的伤口,也看见了那身染血的素衣,温热的血甚至还在她手上,辞盈茫然地望向马车。

伤口是新的,就是刚才的。

为什么谢怀瑾知道她和朱光来了,反而要去死?

为什么都要死。

马车掀开,墨愉从车上下来,他的手上也沾满了血,沉默地用水洗着手,朱光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只能安静地站在一边。

辞盈走上前要上马车,被墨愉拦住,辞盈一句话没说直接将墨愉的手挥开,眼神冰冷地看着墨愉,墨愉让开身位,辞盈跨上马车。

大夫还在处理谢怀瑾的上楼,剪碎的素衣上面全都是血,还有一些剪不下来的,和皮肉黏在一起,辞盈眼眸中全是血红。

她颤抖着,怒火在面前模糊的一片中颤抖,她看着大夫拆开她简单包扎的手腕的伤口,用洁白的纱布包上去,但很快纱布也被血染红。

而这一切的中心,谢怀瑾昏迷着。

辞盈甚至在想,如果当时谢怀瑾没有失去力气,手上的伤口再重一些,会不会她和朱光发现时谢怀瑾已经死了,朱光背上的尸体承载着温热的血和逐停止跳动的心脏,在她向前的怒火中一点一点死亡。

辞盈甚至有些不敢想那样的场景,她闭着眼,眼泪就这么下来。

每当她觉得自己足以了解谢怀瑾的时候,谢怀瑾总是能让她明白,没有,辞盈,你不了解,你一点都不了解面前这个人。

他主宰着一切。

用一种极其荒唐的形式。

当辞盈险些觉得这是一场算计时,淋漓的鲜血顺着她的脸温热淌下。

辞盈的眼睛、鼻子和口腔中,都只有血的味道。

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觉得像一道咒语。

她念一次,心就缩紧一分。

【作者有话说】

[摊手]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