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蜜糖馅儿的!
碧桃站在那里, 一时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都没敢立刻回头。
但很显然“出现幻觉”的不只她一个人。
哪怕碧桃没回头,明光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失态。
他都被自己给吓到了。
他迅速松开了碧桃站直, 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表情在碧桃身后十分精彩纷呈地变化了一番。
等到碧桃慢慢地,像怕惊飞一只落在窗台上的小鸟一样,回头看他时,他已经恢复了素日一贯的严刻矜傲。
他站得像一棵雪地之中挺拔的青松,高大,俊冷,枝干之上落满积雪, 一动一静,抖落的皆是森森寒气。
碧桃咽了口口水。
她体贴地没提起刚才自己“幻听”的事情,和明光严肃的表情如出一辙。
碧桃开口清了清嗓子说:“明光玄仙, 先喝杯茶吧。”
明光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碧桃转身, 去桌子旁边给明光倒茶。
幻听到的内容,对碧桃来说太“强劲”, 碧桃提茶壶的时候手腕有点发软。
或者说她现在全身发软。
从心底里开始的那种软, 一路软到后脚跟。
她简直都要站不住了。
天呐。
天道做证!
明光刚才……在跟她撒娇!
一个用骄傲做骨头, 用强横做经脉,用自苛慎独做血液的人, 什么情况下才会跟人撒娇呢?
这可比太阳从西边升起来还要稀奇。
碧桃倒好了茶,站在桌子旁边等着明光过来。
她非常懂得拿捏人心, 何时该进, 何时该退, 何时该说什么样的话。
可是她此刻却没说什么话来缓和诡异的气氛。
因为碧桃的脑子晕晕的。
她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是用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地看着明光。
明光想跑。
他现在乱哄哄的脑子,根本算不清,是他如今在整个九天“声名狼藉”比较丢脸, 还是刚才他居然鬼迷心窍一样发出那种声音,说出那样的话更加让他无法接受。
他脚尖朝着门口的方向挪了一点。
碧桃张了一下嘴想叫他,明光朝向门口的脚尖又拐了回来。
他四肢有些不听使唤,用一种不甚和谐的姿势,走到桌子旁边。
满脸严肃地坐下了。
碧桃悄悄吁了一口气,也坐下了。
两个人都侧身对着彼此,谁也没开口说话,齐齐端起杯子,呲溜溜喝茶。
等到俩人好似干渴了八百年的沙虫,把一个茶壶活活给喝空了,漫长的寂静总算是浇灭了那一份“不敢高声语”的无所适从。
明光维持体面,没有把茶根吸干。
然后若无其事地率先开口,为了掩盖心虚,他甚至语调带着问罪般的强横,开口就是质问:“你去囹圄宫见冰轮了?”
明光在九天眼线稠密,又手握九天留影大阵,碧桃一去囹圄宫就有人告诉他,她说了什么见了谁,明光都知道。
还知道碧桃去他那里找他。
之所以没有折返玄晖宫,是害怕两个人在半路上又错过跑空。
碧桃:“……啊。”
碧桃脑袋上还像是捆了一圈锁链,仔细看,那锁链竟是用排列的字环环相扣,写得正是——你怎么才回来,怎么办,我不想活了。
明光突然用质问的口气问她话,碧桃脑子还被“锁链”捆得昏沉,没能马上回答。
怪不得世人常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①
她从前总觉得自己对明光的喜欢和追逐,就是情爱的全部。
她享受追逐的过程,并且势在必得。
可是真的“得”了,碧桃才发现,那追逐的过程再怎么酣畅淋漓,也比不上喜欢的人一句身心倾覆的撒娇来得惊心动魄。
这种震撼甚至超过了身体高峰之时带来的满足。
碧桃觉得自己好似一个被妖姬迷惑的君主,咬了一下舌尖,才勉强拨出二两清明。
自如地接话道:“是冰镜来找我了。”
碧桃说:“冰镜跪我,希望我帮她哥哥说句话,保住冰轮一条性命。”
明光拧着眉心说:“可他曾经的做法,差点要了你的性命。”
明光是察觉冰轮对碧桃态度有异,从冰轮的嘴里逼问出了第一场竞赛传送前发生的事。
明光在第二场竞赛放他归天,就是要让他归天为自己做的事情伏罪。
若小桃枝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没有层出不穷的手段。真被冰轮印之中的晦祟之气影响,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不死……她脑子被搅乱,也无法再归天了。
明光不赞同地看着碧桃说:“你这是徇私枉法,你难道……”
明光及时把后面那半句“对他余情未了吗”给咽了回去。
但“不高兴”这三个字,密密麻麻鳞次栉比地排列在脸上。
碧桃手肘撑住自己的额头,又有点发晕。
如果说明光一进门的那一句撒娇,是他被“声名狼藉”的现状,逼迫得不慎泄露了一丝脆弱和依赖。
那他此刻恼怒形于色,便说明他是真的在对碧桃展露一切真实的情绪。
碧桃看着他,心里有一窝兔子到处乱撞。
开口声音有些发紧地问明光:“我徇私枉法,你要制裁我吗?”
明光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碧桃咬住嘴唇。
明光又说:“你将他就这样放过,日后九天岂不是什么人都敢对你抛掷恶意?反正也不会受到处罚。”
明光面带霜色,出口的话比唇更薄凉:“况且冰镜又有什么资格跑来求你?”
碧桃看着为自己愤愤不平的明光,耳朵已经听不到什么东西了。
只看到他的嘴唇一开一合,红润的舌尖在其中若隐若现。
昨夜碧桃已经尽情品尝过了,他出口的话总是那么严肃狠厉,可他的嘴唇却软得要命。
这真的合理吗?
明光还在说:“她受你为她‘守劫’之恩,却不愿花上几年寻你残魂,若不是我看在母亲培养传承者不易,你以为我会放她归……唔。”
碧桃鬼使神差,凑上前轻轻叼住了明光动来动去的嘴唇。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太想亲。
碧桃轻轻吮了一下,明光的话音戛然而止。
两人近距离对视,碧桃看到明光眉心竖纹。
明光自小众星捧月,平素寡言少语,真正发言之时鲜少被人打断,尤其是这种极不庄重的方式。
碧桃总以为两人还如从前,要她格外用心地哄着捧着,才能和平共处。
对上明光金色闪动的眼睛,笑着退开,坦诚道:“一天没见,正如凡间十年。太想你了,没忍住。”
“你接着说。”
她说完之后舔了舔嘴唇,正欲退开,后颈便被大掌掐住。
明光侧过身,直接揽过弯腰“偷袭”他的碧桃。把她拉坐到自己的腿上,仰起头,亲吻她的双唇。
他其实也没比碧桃好到哪去。
没有一见面就啃过来,纯粹是他强悍的自制力撑着。
碧桃被搂抱住的瞬间,就又开始晕。
不行了。
今日真的一切都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热烈地回应明光。
两个人唇齿相依,完全忘了刚才在说什么。
昨夜的那场“大火”再度重现。
等到桌子上的茶杯因为桌子被明光向后仰的力度撞得蹦起来,翻到地上,“砰”一声四分五裂,他们才被这声音强行被拉回理智。
此时面对面相拥的两人,俱是神色靡丽,双唇嫣红,衣衫凌乱,鬓发相缠。
碧桃将额头枕在明光的肩头,平复呼吸。
愉悦得小腿直晃。
明光搂着她,长长的法袍宽袖,掩盖着他正在作的“孽”。
他看了一眼门口方向,默默将探入碧桃衣袍的手拉出来。
明光低头,将额头抵在碧桃的肩膀上,气息也有些不稳地说:“好多人。”
这一句话是陈述。
碧桃却莫名听出了一种抱怨的意味。
碧桃轻笑了一声,紧紧搂住了明光肩背,亲了下他的侧脸。
“等我去把他们赶走。”
碧桃起身,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
穿过阻隔阵法,走到房门口,把门一拉——对上了十几,不,二十几张兴奋窥视,恨不得挤进屋子里的脸。
一路从这个房门口,排列到了走廊的转角处。
除了碧桃的几个侍者,还有一些她素日赖在这里不走的好友。
被碧桃逮住,各个挤眉弄眼,半点不心虚,还抻着脖子,朝屋子里张望。
明光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子旁边饮茶。
只不过他手里的茶杯是空的。
从后方看他极其端庄,但是自身前看,他交叠到喉咙的衣襟被碧桃拉开,薄红从喉骨一路延伸到衣领之下,加之他眼尾血管本就些崩裂,再染上红晕,看上去秾丽得像是上过妆。
只不过这一幅如画美景,就只有碧桃一个人能看到。
碧桃肃容对着门口贴得最近的占魁等人说:“都堆在这里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这些人怕明光,却不怕碧桃。
明光是玄仙位,设下的阻隔阵,他们应该什么都听不到,堆在这里纯粹是起哄架秧子。
占魁笑嘻嘻地说:“这不是你们两个都没吃饭吗,我让翠微送点吃的喝的进来?”
碧桃:“滚蛋。”
她抬手催动木灵一挥。刷了一把玄仙的威风。
一群看热闹的仙位,就被碧桃直接给送到楼下去了。
占魁好歹是个天仙了,就后退了几步。
不过对上碧桃严肃的视线,她也悻悻地摸了下鼻子,晃晃悠悠下楼去了。
心说藏什么藏,有什么好藏的?
谁没有男人一样!
广寒那个秃孙子为什么还没回来?
回来就揍得他下不来床!
碧桃重新将房门关上。
而后抬手娴熟地又设下两重禁制。
这才回到桌子边上。
被这些小崽子们一打岔,她那种昏头的状态好了不少。
站在明光旁边,勾着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他的眼尾处。
“你这里血管断了。”
碧桃催动木灵,手指点在他两侧眼尾,帮他疗愈续接。
明光仰着头一动不动,微垂着眼睛,盯着碧桃的衣襟处。
碧桃察觉到他的视线,抬手将法袍的腰带解下来。
衣襟彻底散开,碧桃低头问明光:“还拿着杯子不放?”
“那你是想吃这个,还是想喝那个?”
明光才被疗愈接续的细细血管,重新充血流动起来。
他整张脸都红了。
但他还是捏着杯子没放。
又说了一遍:“你这里的人太多了。”
不合适。
他放缓呼吸,催动金灵在经脉之中肆虐。
他自认能够自我规束言行,将自己的私欲和情绪都掌控在手。
他拉着碧桃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凳子上面。
片刻后,看上去已经恢复正常。
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襟,而后说:“冰轮的事情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就这样将他放过肯定不行,他在提审的时候已经认罪,天规在上,法不容情。”
碧桃说:“他做的那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他确实已经知错,而且……”
明光伸手一把掐住了碧桃下颚,虎口正卡在她的嘴角处。
碧桃欲要帮冰轮说的话,就被堵住了。
明光根本不想听她为任何人说话。
尤其是冰轮。
他追溯银汉罟的时候看到在下界时,碧桃给冰轮渡气。
他知道那是救人。
但知道归知道。
他想着想着,手指就有些用力过度,拇指指尖压住了碧桃的舌尖。
掐得她一哼。
两人沉默对视,或者说对峙片刻。
明光微微眯了下眼睛,他不信碧桃会对冰轮那蠢货有什么“余情”。
他问碧桃:“你是想借冰轮收服冰镜?”
碧桃一双桃花眼,荡出盈盈春意来。
她的心思被明光猜中,也不遮掩,反而很高兴。
这才叫两小无嫌猜。
她转动舌尖,卷了一下明光的拇指尖。
明光霎时间缩回手指,却又掐住碧桃的面颊,把碧桃捏成了鸡嘴。
他似乎极其钟爱碧桃这个样子。
碧桃还轻笑着,“咕咕咕”配合着,学起了鸡叫。
明光被她逗得想笑,强行压抑,嘴角轻轻抽搐了两下。
碧桃这时候,双手攀上他的腕骨,没干什么,就是轻轻握着他。
一副任由他予取予求的模样。
克制什么?掌控什么?
明光想,他的“人”,他想怎样就怎样。
明光倾身,再度亲在了那张小鸡嘴上。
明光今天白天一整天,已经反复反思过自己的行为。
他觉得两个人需要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一谈。
所以今日公职一结束,就暂时放置下那些未曾来得及批阅的公文,跑到了苍生殿来找人了。
但一见到碧桃,尤其是和她面对面说话。
他脑子不止一次被她那双眼睛搅乱。
嘴根本不想用来跟她说话。
等到两个人再度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时候,是门口有人来敲门。
那眼睛和占魁差不多大,但是心眼儿却实在是没占魁多的翠微,还真的被指使来给两人送宵夜了。
碧桃从明光的衣襟之中不情不愿地抬头。
她确实饿着呢,但她这不也吃着呢吗!
不想换东西吃啊。
占魁那狗东西,碧桃找到机会一定要狠狠地收拾她!
明光扭开头不看碧桃,侧颈绷起的重重青筋昭示着,他显然也是已经忍耐到极限。
翠微还轻声敲门,问:“仙姑,吃的拿来了。”
翠微和太极,还有武医师等人一样,都还是习惯叫碧桃在第一场竞赛之时被人称呼的“仙姑”。
碧桃无奈起身,转身去拿食盒,稳了稳心神和声音,应道:“来了。”
明光怀中一空,沉迷的神色一厉,碧桃还未离开桌边,他长臂一揽,自身后勾住她的肩背,将她重新圈在怀中坐下,捂住她的嘴,咬住她后颈狠狠撞她。
碧桃回头,对上明光落日熔金般的眼睛,也一下就被烧化了理智。
心想她这边的人……呃……确实有点太多了。
最后那个食盒到底没人去拿。
翠微被太极拉走了。
食盒孤零零地放置在碧桃房门外的地面上。
一直等到五更天,碧桃才穿过重重禁制,打开门把食盒拎进来。
催动木灵,边走边给食盒里面的食物升温。
明光人还在桌边,衣衫完整地坐着,但他人好似海中一闪一闪会发光的灯笼鱼,头顶上是数十个叠加的清洁咒术。
碧桃提着食盒,坐在缺了半拉靠背的凳子上,就在明光对面,一脸餍足不端不正地靠着,懒洋洋地嘲笑他:“你到底是嫌我脏,还是嫌你自己脏?”
明光不吭声,垂着头专心致志地整理衣物。
他们两个这次衣袍一丝一毫也没损坏,毕竟……要真的损坏了,明光怎么离开苍生殿?
让人回去拿衣服……那就连碧桃都想不到银汉罟上会怎么编排他们两个人。
“行啦,粘上的‘脏东西’不都已经清洗掉了吗?”
“来吃点东西。”
碧桃把食盒摆在桌子上面。
还没打开,明光看了一眼桌子,终于说话了:“你还打算在这张桌子上面吃饭?”
碧桃:“……”
碧桃本来什么都没想。
但是明光一说,她想到之前自己大敞四开地在这桌子上的情状。
顿时她开启食盒的手也抖了一下。
明光还“一闪一闪”的。
瞥她一眼,像被烫到一般,飞快挪开视线。
他已经把衣襟重新交叠到喉咙下面,衣服穿好,就像是被重新镀好了金身的神像。
眨眼又是一个相貌堂堂,昂扬端华的正经仙君。
只是发冠散了下来,墨色长发逶迤在肩背上,好像倾落的银河。
碧桃说:“要不我们两个去那边的长榻上面吃?”
明光这次万分克制地点了点头。
他确实很饿了。
两个人正正经经地坐在长榻边,吃了翠微送来的宵夜点心。
肚腹和欲念一同饱足后,他们在长榻上小桌子的两侧对视。
分别开始搜刮各自的脑子,想试图扒拉出之前准备好要对对方说的话。
但是对视片刻的工夫,他们脑子里只剩下方才彼此沉溺情潮巅峰之时的模样。
于是又各自转头。
默契地决定,今天无论什么话都先不说了。
怕是再看对方一会儿,事情要一发不可收拾。
“时间不早了。”碧桃看了一眼计时的时晷。
明光噌地从桌子旁边站起来,说:“我该走了,还有些下界公文积压在桌上……”
他说着,朝着门口走去。
但是中途他不知道为什么脚步稍微凝滞了一下,偏了一下头似乎是想看碧桃。
但是最终没回过头。
碧桃却精准捕捉到了他细微的动作和情绪。
她歪了歪头,简直怀疑自己会错了意。
明光无论是走路还是做事的风格都是雷厉风行,很少犹犹豫豫。
除非……他有别的想法,又耻于表达。
碧桃站起来试探:“要不然……你勉强在我这里睡一晚?”
明光脚步一顿,背对着她站在门口,推门的动作一滞。
碧桃勾了下嘴唇,忍俊不禁。
而后开始帮他找理由。
“你看天都快亮了,如果这个时候出去让人看到,岂不是议论更加难以遏制?”
事实上五更天没过,正是万籁俱静,黎明前最昏暗的时间,在凡间的话,连看家的狗都睡了。
最适合“奸夫”出逃不过。
但是碧桃这个理由,却好似“重如千钧”,一下子就把明光给说服了。
仿佛夜宿苍生殿,真的比天亮之前回到寝殿的提议要好。
他转过身,神情严谨地思索了片刻,无比端正地点头道:“也好。”
碧桃差点就笑出声。
咬着自己那发痒的牙根,忍得好辛苦。
明光的性子古板恪守,自束太过,私欲压抑过久是会反噬的。
他从小渴求的所有感情都无人给予,碧桃早就知道自己会是他的独一无二。
她甚至猜到明光动情之后,必定是山崩海啸,再不可逆转。
但碧桃是真的没想到,他的“山崩海啸”竟会是这番模样。
他的山里面看上去是欲将喷发的炽烈熔岩,令人望而生畏,将海底的狂澜都映照成了如血赤红。
碧桃毅然决然地跳进去,都准备好被熔岩腐蚀,烧灼,体无完肤,被高温的海水煮沸。
结果喷发之后的火山,冲击得海水倾天逆流,引动漫天热雨,气势汹汹地瓢泼而下——却给她兜头淋了满身浓稠的蜜浆。
不光分毫未伤,还把她给甜得随时都要昏过去。
他竟然是个像熔岩的蜜糖馅儿的!
等到明光“勉为其难”上了碧桃的床,两个人着中衣并排躺下之后,碧桃柔声问他:“要说点什么吗?”
还是继续他们两个那二百四十八个孩子的话题?
但是已经归天了也不好再用其他仙位的名字了,第二百四十九个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
明光乜了碧桃一眼,严正道:“不是睡觉吗?还说什么?睡觉。”
他率先闭上了眼睛。
碧桃挑眉,心说你装什么装啊,你不是想事后温存才不愿意走吗?
但是明光装得还挺像,他不肯承认也不肯暴露自己像卫丹心一样,需要温情抚慰。
他看上去好像已经睡着了。
呼吸都变得绵长起来。
碧桃就静静看着他在那里装。
看着看着,她就昏昏欲睡了。
但是她还留着一丝精神,揣测着明光到底什么时候忍不住,要找她说话。
她没等到明光开口。
很快真的睡着了。
碧桃睡得比较沉,是真累了,昨夜折腾一夜没睡,白天又跑去囹圄宫会友捞人。
晚上才回来,就又吃了一顿“饱”的,坐在凳子上的姿势,她也要很努力地起坐。
大腿酸酸的。
知道身边睡着的是明光,碧桃安心又惬意,意识沉沦得更快。
因此她一点没感觉到,脖颈之下的枕头,悄悄被人替换成了手臂。
碧桃的肢体极其放松,枕在明光的手臂上后,还下意识地用脸蹭了蹭。
明光顿了顿,又等了一会儿。
等到碧桃完全不动了,他才圈动胳膊,慢慢地卷着她,另一手勾住她的腰身,长腿将她的腿一托。
把人面对面完全抱到了自己的身上。
碧桃趴在明光的胸膛上,侧着头,脸蛋被挤得微微变形,依旧睡得无知无觉香甜极了。
明光将她完全拥住,眼中毫无睡意。
垂眼看着她的样子,嘴角带上了些许不掩饰的笑意。
手掌捧着她的头脸轻轻揉捏,稀罕得不知如何是好。
戳她的变形的脸蛋,兜着她的后脑,五指没入她的鬓发梳理。
他不禁想到,碧桃还是一个桃枝小人的那时候。
他就喜欢搂着她一起睡。喜欢摆弄她胡拼乱造的桃枝做的身体。
那是他孤独无边的所谓童年之中,唯一的,有生命的慰藉。
也是他如同破壳的雏鸟一样降临人世后,第一个朝夕相伴的“人”。
只不过那时候的明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两个人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垂眼久久地盯着碧桃,心中随着窗外海边的潮汐起落不定。
想到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一切。
他们今晚几度情不自禁,依旧没有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但如今明光已经不打算谈了。
因为无论碧桃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
什么都不信。
她的心智确实令他自叹弗如。
他在为了两人关系彻底改变而震动慌乱,因为议论的热潮而焦灼失控时,她能为了拉拢冰镜,连害过她的人都肯原谅。
拉拢了冰镜用来做什么?
她最终想站在哪一个极处?
在她的谋划之中,他这个踏脚石的作用……还能持续多久?
明光这么紧这么近地抱着碧桃,仍觉不够,他感觉自己离她那么远。
明光连碧桃亲近时表现出的沉醉,都很难全盘相信。
明光催动金灵,消除了两个人身上所有的阻碍。
两人的中衣到底还是粉碎在灵光里。
毫无阻碍地相贴,让明光脊背微微战栗。
他闭上眼睛,手掌摩挲着距离碧桃心脏最近的光滑背脊。
像一头猛兽,在不断地逡巡着他的领地。
他下颚蹭着碧桃的头顶,眸光和黎明之前的夜色一样沉暗。
他就这么睁着眼睛,抱着碧桃,安安静静,直到外面的天光渐渐亮起。
碧桃清早上一醒过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好滑呀到处都太滑了。
她睁开眼,感觉到了自己正枕着她最喜欢的那片绵软。
明光还在睡,就在她身下。
窗扇映照进来的暖黄晨曦之中,他为了躲避光线,俊脸半埋在铺陈了满枕的长发里,腕臂在碧桃身后相扣。
碧桃撑着手臂起身,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状况,把眼睛瞪得滴溜圆。
她一动,见到明光蹙眉将醒,又赶紧趴回去。
人都有点发傻。
她……她这么如狼似虎吗?
睡着了还能光溜溜地爬人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