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反击
是东君, 那他之前的诸多奇怪表现,乃至身上的邪气, 就可以理解了。
上清境的真君确实都有点恣肆狂狷的味道。
可问题是东君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可能是因为犯了罪被打落下界,才会被弄到这里。
太清境掌管人,冥,仙三界。
上清境则掌妖,魔,混沌兽界。
而上清境和太清境之间,为相互监管守望的关系, 真君与仙位们有公职往来,也有相互监察的职责。
上清境犯罪的真君,就算被打落, 也只会被打落妖魔界, 或者是混沌兽界。
古仙一族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手伸到上清境的真君头上去。
那些真君有一个算一个, 不是本身就为妖魔或者上古混沌兽飞升, 便是手下妖魔无数。行事大多张狂桀骜, 不拘一格。
太清境之中离经叛道,整日飘着一颗头到处现世的东王公, 在上清境之中根本就算不上出格。
更何况东君的师尊乃是上源神真,是上清境的仙长之列。
他的万法破妄眼, 更是厉害到能窥破一切迷障, 穿透仙位灵台, 追溯事物本源。甚至能把前尘往事,未曾出口付诸实际的念头都获悉。
古仙一族当时陷害朱明得仙位不正,就是要把朱明带去受万法破妄眼。
而且碧桃听闻,上源神真极其爱护他的弟子东君, 几乎是形影不离一直带在身边,事无巨细地亲自教诲。
这样一个厉害又护犊子的师尊,谁想害他弟子,行动未曾开始,他便已经先行获知。
况且东君虽然去了上清境,却到底是青冥之子,金乌一族,不是上清境的人能随便处置判罚的。
这就有些像是凡间远嫁和亲的公主,离了国家也还是“公主”,就算是犯罪,若是随意处罚,便会引起“两国”之乱。
若东君有罪,就算要判罚,也该由上清境派人来请青冥与坤仪,再加上清境的仙长,一起讨论过,才能最终定罪。
东君若被判罚下界,旁人不知道,碧桃也一定会知道,明光肯定会告诉她。
因此排除东君获罪来此。
东君在这里,也不太可能是上清境查到了太清境的乱子,不通知青冥仙帝和万界天道坤仪,反而带人过来“越俎代庖”地探看。
这不符合两境之间一直以来的协作模式。
那么东君会在这里,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碧桃想到第二场竞赛归天之后,万界天道坤仪曾经带着明光去过一次上清境。
当时对外宣称明光是去相看上清境的女君。
可是碧桃太了解明光,这件事情她连问都没问,明光心窄得很,硬挤进去一个她,心中就再也不可能容得下第二个人。
这东君,怕是坤仪亲自弄来这里的。
至于干什么……可能性太多了,暂时无法确定。
她居高临下看着东君,脑中思绪万千,却也只停滞了几息。
碧桃从后脑勺发麻,转为后背开始冒汗。
她倒不是怕东君本身,也不是怕自己伤了明光的亲哥哥。
他这哥哥显然被压制了修为,他在上清境上源神真身边那么多年,总不能只有这点能耐吧?
能被她偷袭成功,也是不曾对她这看似孱弱濒死的女子设防而已。
碧桃冒汗,是她想到东君和他的师尊上源神真,性情极其相投,堪称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东君在这里,上源神真一定也在。
要是碧桃刚才下了狠手,上源神真出手,她的小命可能无虞,但是“底裤”一定会被人给扒下来。
万法破妄眼,九天仙位包括上清境的真君们,谁不是谈之色变?
对诸仙来说,在人前衣不蔽体其实都没什么。
被人一眼洞彻所有思想,才是可怕。
碧桃见不得人的念头可多了去了。
碧桃猜测自己已经被人洞穿一切,可她又感知不到上源神真在哪个方位。
她咬了一下舌尖,至少表现得非常淡定。
她半蹲下来,看着东君,开口道:“看在你是来救我的份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碧桃模仿明光教训人的样子一本正经道:“但你同那些人狼狈为奸,实在不该。”
东君:“……”真是活久了,什么事情都能碰到。
一个犯了罪被判罚下界的凶残仙娥,都能教他怎么做人了!
他瞪着碧桃——那意思是你既然不对我如何,为何不把我放开?
碧桃假装看不懂。
她深望东君和明光极其相似的眼睛,从他的眉眼,看向了他同明光一样,生长在下颚廉泉穴的红色小痣。
兄弟两个人又不是双生之子,为何会长得如此相像?
碧桃通过他眼中的神情,以及他之前一系列的表现,推算出他虽然要救她,却不知道她是谁。
他之前不是要抱她,就是自告奋勇要扛着她走路。
他再怎么在上清境和妖魔鬼怪待久了,也不至于妖魔到对自己弟弟的爱侣浮浪不羁,油腔滑调。
他之前看着她的眼神兴味深长,说话的调子唱歌一样起起伏伏,在灵舟上时,还问她是不是喜欢他的脸。
当时碧桃只觉得他蓄意变成明光的样子,就是针对她来的,恶心坏了。
如今看来……东君本来就长这样。
碧桃看他时认真凝望辨别的视线,或许让他误会了她喜欢他的长相。
然后他才会故意在灵舟上抖擞他那几根金光灿灿的“羽毛”,叉着长腿,做一副潇洒不羁之态。
可以理解,鸟族都有这样的孤芳自赏的毛病。
明光没有,是因为明光从小自苛太过,私欲都要压抑断绝,何况是种族习性?
至于这东君半夜三更跑来,要自己跟他走……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碧桃闹心地闭了下眼睛。
起身走出牢房。
既然东君没认出她,她决定装作没认出东君。
无比严正地又加了一句:“而且大丈夫行走人间光明磊落,你也不该顶着旁人的面皮做恶事。”
她说完,再不看东君什么表现。
万界天道把东君弄到此界,还不知究竟是要做什么,碧桃不便干扰他人行事计划。
“唔唔唔……”东君说不了话,喉咙发出含混的声音,在地上虫子一样蛄蛹着。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无情的女仙转身离去。
竟然就这么把他放在这里不管了?
他是来救她的啊……
没有他带着,她根本出不去。
这一处谪仙驻扎地,唯一守卫森严的就只有这牢房,她这副一眼就能看出是逃狱的狼藉模样出去,一下子就会被抓住。
东君想喊他的师尊。
但因为调动不了灵气,传音入密也自然传不了。
他看着那个女仙朝着门口走去,心想,要是她再被抓住,那肯定就不是用法器禁锢这么简单了。
他就不该自大,让师尊把他的修为几乎全部压制。
他根本冲不破这破骨头炼制的禁锢法器。
但是就在东君急得快原地化成一条蛇,游到牢房门口的时候,他发现那个走向门口方向的女仙,没有继续再出去。
而是打开了旁边的牢门。
东君面上焦急的神色一滞。
她不会自己都这副模样了,还想着救人吧?
东君承认这个女仙有那么几分小聪明,也有点本事。
她在被抓之前,东君跟在那群谪仙的后面帮着追逐。
她反抗得非常剧烈,甚至还跑到了凡人之境。
虽然最终还是被抓,可她表现得非常聪明。
被抓后再没有无谓地挣扎,让自己伤上加伤。
而且她显然刚刚被判罚下界,却没有直接问那些人诸如“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这种愚蠢的,被抓的谪仙千篇一律都会问的问题。
她开口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引诱着那几个谪仙说出此界的情况。
每一句都是。
甚至能精准抓住人的劣根性,说她因乱淫获罪,还给自己捏造了一个高高在上的情郎,作为话题的诱饵。
让那几个谪仙轻而易举踩进话术的陷阱,无意识地在给她透露消息,却还沾沾自喜,觉得羞辱人羞辱得很爽快。
不得不说,原本漫不经心的东君因她的行为举止和话术,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遇到过这么冷静,这么会利用周遭的一切的聪明人了。
上清境的那些妖魔,总被人称为狡诈,实则在东君看来,不过一群蠢物。
他们纵使魅惑人心的术法花样百出,却过于依赖术法,始终摆脱不掉兽性,根本不懂,驾驭人心之术,才是这世上最精妙无解的幻术。
反观这个女仙,纵使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却实在灵秀通达,懂得摆布人心。
她为了保存体力,后来还赖在地上装死的样子,甚至让东君觉得有些可爱。
才会主动提出要抱着她扛着她。
就连此刻的东君被她猝不及防在身上挖了好几个洞,被控制得无法反抗,这也是许久未曾有过的新奇体验。
她竟然能和他对印还不落下风!
他觉得她很有意思。
特别有意思。
东君因为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而十分的愉快兴奋。
可她竟然,选择这时候救人……
善良确实是美好的品质,但不合时宜,就是愚善了。
她恐怕连这个牢房都出不去了。
东君突然有些兴致缺缺。
愚善的人他见太多了,没一个有好下场。
他躺在那里,冷眼看着那个女仙,用他带来开启牢房门的钥匙,一间接着一间打开那些牢房。
那些已经被挖了仙珠,成了凡人,还身上残缺不全的谪仙,被一个个释放出来。
这里巡逻牢房的守卫会离开,是因为东君给他们带了宵夜。
东君估算着时间,那些守卫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
到时候这些“凡人”,包括那个女仙,一个都跑不了。
他这一晚看来又是徒劳无功呢。
东君心中漠然一片,他以为碰到了一个有意思的聪明人,看来是他错了。
他躺在那里不动了,甚至没兴趣再去看那个女仙一眼。
一道影子掠过长明灯,上源神真落在地上,生息全无,连一丝尘埃都没有惊起。
他抬手灵光一现,他那被人禁锢的好徒儿,就被解放了。
东君抬眼看了一眼自家师尊,起身把身上那一堆破骨器抖落干净。
而后随手理了下衣袍,音容冷漠,说:“师尊,走吧。”
上源神真墨蓝色的长袍曳地,上前抬手隔空一抚,他好徒儿身上滚了一地的脏污,包括身上被人穿透的伤势和血痕,就都尽数消弭。
听到东君说要走,上源神真墨画一般的长眉一掀,淡色的双唇吐字清晰悦耳,抑扬顿挫,如念禅经:“怎么,忍着恶心和那些瞧不上的畜生推杯换盏了一夜,好容易换来的机会,不救那个女仙了吗?”
东君面上先前的温和和鲜活,犹如被瓢泼的冰雨浇灭的火堆,连一丝火星都不剩,只余一片在他面容之上雾霭攀升,却将他雕刻成雪相的烟尘。
他开口,声音碎冰裂玉:“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一个太清境的人,本来就不应该管上清境的任何事情。
不过一时兴起……如今也是兴致全无了。
东君说完便要离开,但是上源神真却抬手压住了他的肩膀,说道:“不急。”
“再看看。”
东君微微拧眉,眉心竖纹深刻。
他站在那里,金瞳烈烈,眸光淬雪,长袍洁净,神容肃厉。
他之前若是这副模样在碧桃的面前亮相,恐怕还真能混淆那么一时片刻。
东君说:“母亲交代我的事情还没办,我不好在此继续耽搁,师尊……”
上源神真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唇边,示意东君不要说话。
而后抬起玉竹一般的手指,轻搭东君的肩头,两人的身形便立刻在原地隐匿。
只余满地狼藉骨制法器。
上源神真望向牢房的尽头处,东君不可能忤逆师尊自己离开,但他确实没有兴致去管任何人的死活了。
他确实是明光的亲兄弟,和明光两个人极其相似,不仅是容貌,性情也是如此。
只不过两个人的性情是反的。
明光总是表面雪塑冰雕,实则内心熔岩烈火,重视规则和情感,撬开冷漠坚硬的外壳,便是柔软可亲,甘甜味美。
但东君不然。
他若想,可以和任何人称兄道弟,揽尽人心。可他心如莽原冰川,洞彻千尺,经年不化,从来都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倾覆热情。
他厌恶规则,情感更是随性来去。
他擅专天规,一旦察觉有损利益,或者无望达到预期,就像那个女仙的“愚善”,无法让他满意。
他便能够真正做到见死不救。
他这样的性情,相较明光的过度严正,眼中不容半点污浊的刻板性子,确实更适合做统治者。
明光带着古仙族参赛,天上地下为人殚精竭虑,遭受背叛稍作惩戒,还要被人议论。
若换成是东君,他能哄那群人笑着为他去死还感恩戴德。更不可能让人挑出半点错处。
东君如今不做仙帝候选人,他在上清境对付狡诈妖邪,也是绰绰有余。
东君想走,不过自己的师尊不走,他便也只好看向那女仙,看她如何因为愚善,而自食恶果。
吃完宵夜的守卫果然回来了。
一看到这些谪仙竟然被放出来,顿时大怒。
咆哮道:“都给老子滚回去,老子手中的法器可不长眼睛!”
“我等把你们这些人杀了,可不会承受什么因果罪孽!”
守牢房的守卫都是一些雇佣而来的凡人,他说的也是真的。
那些抓人的谪仙精得很,坏事做尽,却不肯承担半分因果。
他们确实“不杀人”,但经他们手的人,却都是生不如死。
被摘掉了仙珠的谪仙,在此界就算沦为凡人也不入轮回。此界谪仙本不是此界之人,此间冥界不会送这样的“天外来客”进入轮回,扰乱秩序。
凡人将他们杀了,更是不沾染半点因果,不如踩死个虫蚁损阴德。
这还是东君来到这里之后,离魂混入一次此间冥界了解的。
那些被摘了仙珠的谪仙本就已经是凡人,没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再加上身体残缺,对这些守卫显然是怕了。
可是也有些本就生不如死的谪仙,开始奋力反抗,这样无望且全无尊严地活下去,倒不如自此魂消天地!
场面一时之间乱得不像样子,这牢房之中的阵法,自然就被触动了。
东君看向那个女仙,心中又升起了那么一点期待。
如果她是为了刻意引起这个局面,好趁乱溜走的话,那她还算聪明。
后面的路,他还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但是东君看到那个女仙,身形灵活地躲避那些争斗的人,却没有趁乱逃走,依旧穿梭在牢房的门边。
一副誓要把所有人都救出来的模样。
东君侧头问上源神真:“还有什么好看的?”
她的结局,这些人的结局已定。
“我觉得很好看啊。”上源神真一双静如深湖,暗若渊海的眼睛,看向东君,念经一样说,“你哪里都好,唯有性情过于烈火滚油,全无耐性。”
东君是真的敬佩自己的师尊法力无边,对他崇敬非常,若说这世间他能听一听谁的话,恐怕也就只有上源神真。
他耐着性子,继续看那些人。
那个女仙已经把所有牢房的门都打开了。
乱战之中,这群残缺不全的谪仙,真的把那几个凡人守卫暂且控制住了。
有一些比较聪明的,已经趁乱跑了。
剩下的一部分,围在手中拿着钥匙的女仙身边,隐隐以她为首,好像她拿着一串钥匙就真的有冲破禁制出去的办法。
“嗤”。
东君是真的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一群失了仙珠,残了身体的谪仙,力量不如凡人的成年男子。
云梦他们那些人来了,一挥手能把这些人弄倒一片!
往哪跑啊。
“真的不再帮帮那个女仙吗?”上源神真用一种很奇怪的调子问东君,细听那其中,带着一些揶揄。
东君冷漠道:“人各有命,师尊不是最常说道法自然吗。”
“好吧。”上源神真不再问他,但还是不肯走,就隐匿在牢房之中静观。
东君耐心耗尽。
幸好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那些被他费力灌醉的云梦等人来了。
重重禁制被打开的声音,让一行才刚刚“大获全胜”,还未来得及升腾起愉悦的人,重新露出了慌乱之色。
他们当中有一些人确实被吓破了胆子,为了苟活甚至想要放开那几个凡人的守卫,后退回到牢房之中,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多数人,都有孤注一掷之傲。
其中之前那个没了一双眼睛,却依旧能凭借听觉和感知,在牢房之外行走自如的护法天师。
听到那些人来了,站到前面来。
他看不到碧桃的方向,就只是向前迈了一步,开口声音温润平和:“这位仙子,你且退后以待。”
“我等身残虽不能敌,但一拥而上,未必不能拖住一时片刻。”
“你可借那一时之机脱身,算我等还你身陷危难,却也不吝伸出援手之恩。”
众人弄昏了守卫,聚集在一处,除了那些伺机跑掉的,和钻回牢房的,竟也没有一人不认同这位曾经的护法天师之言。
纷纷挪动着残缺的身体向前,挡在碧桃前面。
那护法天师扯了一条自己的衣袍边缘,系在眼上,算是临死之前维持住他坚持的体面。
他背对着碧桃说:“只叹我双目已失,缘悭一面,竟不能睹识仙子是何等明媚人物。”
碧桃听着这位傲骨难折的仙位之言,一时间有些感慨。
这样一位神清骨秀,心有朝阳的仙君,绝不该死于幽晦。
而这时候,那几个因为触动了禁制,匆匆赶来的谪仙,已经有人怒气冲冲地到了门口。
东君看向那挡在女仙前面的“人墙”,心中冷然想:用如此愚笨的方式得了人心又如何,下场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世上为何总是有那么多的愚人,为了一些从无必要的所谓情感大义而舍生,不肯迂回曲折地去想更有效的方式。
仿佛这样死,就能死得格外光彩一点。
他是真的不想看了。
转身要“忤逆”自己的师尊,率先走。
却被上源神真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又被一股不可违逆的仙力托住下巴,强迫他朝着那边看。
“师尊你……”
东君开口的这瞬间,那些赶来的谪仙之中第一个冲进来的,是云梦。
而被人群拦在身后的女仙,在他一晃神的间隙里,已经没了踪影。
他环视牢房一圈,竟没有找到。
伺机跑了吗?
“你们都跑出来站在这里做什么?找死是吗?!”
云梦看到这一群被摘了仙珠的谪仙,气势悍然堆积在此,就好似看到一群卑劣可怜的老鼠,围绕在老虎的脚边,妄图以“矮小之身”绊虎一个跟头一样可笑。
他抬手一挥,顷刻间“人墙”分崩离析。
这些本就残缺了身体的众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失去仙珠,他们脆弱得不如山上的野草。
狐狸眼云梦冷笑调动灵气,压制住这些人,让他们连爬起来都做不到。
口中讽刺:“怎么,还想以命相搏,让我沾染上什么因果?”
“我呸,你们……呃!”
就在他大放狂言之时,他头顶的正上方,隐匿声息,蜘蛛一样吊着扒在牢房嶙峋石顶上面的碧桃,调动自己所能用的所有仙灵凌空结阵,看准时间,挟着阵法骤然跃下。
这是禁锢仙灵的阵法,这阵法甚至是碧桃刚从那一套曾经穿透她周身大穴的骨头上面现学现卖,还加了一些她自己比较擅长的移灵之阵。
叠在一起,兜头罩在了狐狸眼云梦的灵台之上。
他顷刻间被禁锢灵气,身上原本凝聚的灵气也被瞬间转移走,整个人僵死原地。
而碧桃跃下之时,食指和中指之间卡着一把铁制的钥匙。
她将可用的灵气催动到极致,使出了她的新绝技——千刀万剐。
若她如今真的是一个玄仙,这个狐狸眼会在眨眼之间被碧桃削成血雾。
可碧桃能调动的灵气实在是太有限了,这千刀万剐唯一的作用……就是贴着狐狸眼的油皮儿,将他身上的法袍给搅碎了。
而碧桃手指之间夹着钥匙,紧紧贴着他的身前跃下。
高空下跃的力度,加上自身的重量,借着这狐狸眼短暂失去灵气的间隙,直接把钥匙刺入了他的胸口。
而后在碧桃落地之后,那钝到不能为刃的钥匙,已经活生生把狐狸眼胸膛豁开了。
碧桃屈膝站在地上,起身把手直接插入他热腾腾的胸膛之中翻找。
手掌顺着腰腹直接钻入灵府,掌心木灵四散搜寻,果然很快搜寻到了一颗散发着浓郁灵气的小珠子。
“呃……嗬……”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碧桃把手抽出来,捏着那颗染血的小珠子,顾不得擦就送进口中。
而这时候,狐狸眼看到紧贴他而站的那个女仙,当着他的面,把一个鲜血淋漓的仙珠送到口中,都没能反应过来那是他的。
直到他迟钝的感官随着灵台上禁锢阵法一同解除,他才感觉到胸腔传来的撕裂疼痛。
他抬手去捂住自己的肚腹,却险些把手掌按入自己的胸腔。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他这一生看到最恐怖最血腥的画面。
他被开膛破肚,内脏正因为惯性,慢慢朝下流淌。
而这时候,紧随狐狸眼而来的其他几个人也冲了进来。
由于狐狸眼云梦还没来得及倒下。
而倒下还没起身的是那些被摘掉了仙珠的谪仙们。
因此那赶来的几个人,到了门口的脚步就放慢了。
有人对着狐狸眼身后道:“云梦道友好身手,都解决完了呀……”
狐狸眼在这个时候,终于支撑不住,双手捂着自己的胸腔,“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就跪在了碧桃的面前。
从头到尾,他甚至连喊都没能喊出一声。
碧桃抬手,按在他的头顶上。
仙珠入口,她已经能灵活调动的木灵。
碧桃以木灵灌注狐狸眼的身体,疗愈他的伤口,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死掉了。
毕竟他们先前说的,碧桃记得很清楚。
此间的修士不能沾染因果。不能杀生害命。
碧桃总是极其擅长识别对自己有利的规则。
同时碧桃也在通过为这个狐狸眼灌注灵气的方式,迅速评估测试自己的修为究竟被压制到了什么地步。
见那狐狸眼被开膛破肚的鲜血,因她灌注的木灵眨眼止住,碧桃就放心了。
而后她在所有人,还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之前,一脚蹬在孝子贤孙一样跪在她面前的狐狸眼的肩膀上——身形如电地凌空朝着门口那几个人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