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飞升大典
碧桃并没有想踹东君的屁股。
她没有那个恶趣味, 也没有羞辱东君的意思,只是纯粹地想让他赶紧离开人群。
东君和明光的身形差不多, 身高腿长,腰线自然也高。碧桃是奔着他的腰去的,但距离那么近,腿没抬那么高,就蹬在他屁股上了。
碧桃脚落下才发现触感有些不对,但踹了也就踹了。
东君半跪在那,回头看向碧桃, 眼里红得连一点金色都看不到了,周身甚至腾起了热浪。
碧桃肃容,指使他:“去捡那些骨头法器。我有用。”
东君怒然起身, 正要冲破被压制的禁锢, 让这女仙,这群人知道他的厉害!
碧桃又接了一句:“不听指挥你就走。”
东君荡开的热度登时凝固在他周遭的半空。
碧桃那么喜欢明光, 照样把明光搞那么狠, 巧取豪夺硬生生弄到手, 面对万界天道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心虚。
碧桃连明光他亲娘都不怕,会怕他哥哥?
东君的实力被压制成这样, 碧桃之前还以为他要干什么秘密公职,结果他上来就自曝身份。
那就显然是上源神真有意借此界淬炼他。
碧桃之前还纳闷, 人人都夸赞天赋绝伦的东君, 把明光给比得日夜不眠不休, 拍马都赶不上的天纵奇才。还需要淬炼什么?
如今看来应当是淬炼他的心性。
这是什么狗屎性子,比妖魔还邪性。
开心就嘻嘻嘻,笑得宛如失心疯发作,不开心就瞪着一双眼睛要放火杀人。
这尊“大神”碧桃还就不伺候了。
碧桃没有说“不听话你就滚”, 还是看在明光的面子上。
她好好竞赛呢,东君敢瞎搅和,那就会变成太清境与上清境的矛盾。
上源神真还不知道在哪里匿着,东君不懂事,上源神真也不懂事吗?
就算东君本尊可毁天灭地又如何,难不成上源神真能看着东君对她出手?
碧桃说完,不再看东君。
转头对着众人说道:“别听他的,听我的。”
“我们在这里设一个阵,阵位可以借用他院内原本的阵法之力。”
“之前用来拘禁我的那些法器,也不知道是什么兽骨炼制,本身就有禁灵之效。”
“我们可以用那法器作为阵眼……拿到仙珠恢复些许灵气的人守阵眼。其余的人去做诱饵。”
“无论是砸窗户,还是骂人,总之不要正面交锋,把人引进阵中形成巡狩围猎之势。”
“等到他们暂时失去灵气,我们就一哄而上,把他们制住。”
“记住是制住,并不是杀死。”
“你们都想有机会能够归天证位吧?落入此界的谪仙,都是罪不至死的。且不论杀人的因果会阻碍飞升,残杀同仙如今在天界会被判罚神魂永寂。”
“这牢房里面有的是锁链和绳子,到时候把他们捆起来,带回牢房里,我们再慢慢处置。”
“我保证,无论是守阵的,还是做诱饵的人,都没有任何危险。我会在阵法的入口处看顾你们。”
碧桃说完之后,众人的表情俱是一松。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可以拼一拼。
但是因为先前东君说的方式对他们来说太残酷,众人心中还有所顾虑。
碧桃话锋一转,严肃看着众人说:“所有参与围猎的人,到时候得到的仙珠按照灵属分配。”
“除却恢复与调用灵气之用,若有多余,由我保管,用以援救其他的仙位,或者是扩展队伍。”
“如果有人私藏,抢夺,或者是在围猎的途中反水……”
碧桃笑了一下,用刀尖拍了拍被她借血绘制地图的那个被五花大绑的谪仙。
说道:“我在天界为赦罪地官的宫中之人,出自他手下白云司。”
“白云司刑罚数千种,这些年赦罪地官又琢磨出了不少新花样。”
“我会的让人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手段,在‘这些人’身上演示的不足万中之一。”
“你们不要给我机会去继续展示。”
最后这就是纯粹的威胁。
赦罪地官乃是上古飞升,这群人被判罚之时,赦罪地官已经位列仙长。他素来在九天仙位心中为天界“阎罗”,名头就是好用。
碧桃的这些威胁,在让这群人毛骨悚然的同时,也让他们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
护法天师审时度势,见众人已经凝聚,并且意愿统一。
率先出列,拱手对碧桃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听仙子调遣,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有人紧随他之后:“我等愿听仙子调度,以报仙子涌泉之恩!”
“我等也愿听仙子之令!”
……
众人这边解决。
碧桃这才看向站在不远处,一脸狰狞,想离开,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不肯走。
想过来吧,又拉不下脸的东君。
碧桃朝他伸出手,给他递了个台阶。
明光此人,对所有的感情都非常珍视,他这哥哥还没亲眼见过,碧桃总不好直接把人得罪太狠。到时候让他夹在中间,两头难受。
因此碧桃开口温和道:“法器给我吧,我们立刻行动。”
暗中窥伺的上源神真,有数次都想把自己的徒儿直接卷走。
他的好徒儿长这么大,连他都没踢过他的屁股。
上源神真生怕他徒儿一个隐忍不住,冲破他设下的压制修为的禁制,把这群人全都烧成焦炭。
东君从前只是性情骄纵桀骜,上清境之中“群魔乱舞”,性情好的人是活不下去的,倒也符合。
且他本身能力强横,心术诡谲,无人能坑害得了他。
半点也不叫人操心。
明明只有灵真之境,却能将许多神真道君打得闻风丧胆,上源神真骄傲非常,逢人就夸,更是对其疼爱有加,带在身边精心教导,倾囊相授。
只是近二百余年,随着东君金乌之体成年,功法倍增如虎添翼,加之这些年接触的妖魔太多,逐渐邪肆难压。
上源神真苦于徒儿成年叛逆,四处惹祸放火,至交老友被得罪了个遍,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锤炼他的性情。
可将他扔到妖魔之界让他历劫,他用不了多久就能够破劫飞升。归来之后除了性情更加暴虐之外,没有任何改变。
此番承万界天道坤仪的嘱托,带着东君下到此界。
上源神真追溯到东君的天命之人,其实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只是如今看来,“天命”果然不同凡响。
正如同五行相生,阴阳相济。
此消彼长,相互制衡。
天命之人……便是一物降一物啊。
他那向来不知道何为低头,生来颈项冲天,眼高于顶的徒儿,被踹了屁股,如此羞辱之举,他竟也忍住了没有爆发。
还扭捏得像一个见了情郎的大姑娘,一步一挪地又蹭到了人家跟前去。
“东西呢?”碧桃见东君杵在那里不动,对东君勾了勾手要东西。
东君盯着她的手。
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仿佛吞掉了自尊。
然后从袖子里摸索了一番,把刚才捡回来的骨器递给碧桃。
一双金红交织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血肉灵魂,一齐烧透。
东君此人,算是能屈能伸,下界历劫也不是没从小小魔修起步,受尽欺凌,最终还不是以魔王之身飞升。
面对引动自己兴致的人物,他也不怎么要脸。
他一边觉得这个女仙实在愚善的同时,又不可否认,她后来提出的办法确实可以兵不血刃。
虽然有些麻烦,但至少能把这些窝囊废胆小鬼忘恩负义之徒的命都保住。
东君并非不会像她一样的怀柔之政,他真的哄人,能把人哄到含笑九泉。
可这些人心思各异,根本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
做他手中冲锋的棋子他都嫌弃不好用,又如何肯为他们的性命花费一丁点心思迂回曲折?
东君看了这女仙片刻。
东君心道罢了。
他可以看在她年岁还小,年少气盛的份上,把那一脚的仇先记着。
但是碧桃接过骨器的时候。
东君依旧没忍住,怀着些许想吓人的恶意道:“这其实不是什么兽类的骨头炼制,这是一个被凡人折磨致死的仙位的骨头。”
他看着碧桃说:“那个仙位的天赋技能是禁灵,这种技能很难夺取,必须得他死了才行。所以他被人借凡人之手活活折磨至死。”
“把他的天赋技能泄露出去的人,正是他最信任的……所谓的同伴。”
“那位同伴就是个临时组队没什么本事,顶多会召唤点云雨的废物,被人抓住后,毫不犹豫就出卖了他。”
东君望入女仙看人总显得温情脉脉的桃花眼中,声线又变得抑扬顿挫:“小鲤鱼,在这个星界之中,你的愚善,会让你送掉性命哦。”
“往往在关键时刻背刺之人,正是那些满口仁义,信誓旦旦的同伴。”
东君这几句话把所有人都骂进去了。
但他们看着东君,想到他之前泄露出的恐怖压迫,却是敢怒不敢言。
碧桃半点也没被吓到,其实这骨头,在看到护法天师的眼睛被挖去炼器的时候,就已经猜测到了。
她只是不希望这骨头是人的,才说是兽骨。
碧桃看着东君的眼神像看着一个把糖果里藏石头子,想看人崩掉牙的恶作剧小孩儿。
这种恶作剧,碧桃还是个小桃枝的时候没少对明光使。
明光当时还真有一颗牙被硌掉了一个角。
气得七八天都没理碧桃。
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陈年往事,如今想起来依旧历历在目。
可是再长大一些的时候,两个人就都不会做这种幼稚的事情了。
东君和明光到底谁才是哥哥?
万界天道会不会把兄弟两个人给搞错了。
碧桃无比想念明光的稳重可靠,渊渟岳峙。
她捧着那些骨器,不接东君的话。
转过头对等待她指挥的众人说:“若是能用这位不幸离世的仙位之骨,惩戒那些残害他人的人,想必他也能够安息了。”
“走!”
众人令行禁止,跟随碧桃走出牢房禁制,按照计划悄无声息地掠向黑暗之中。
东君回头环视了一眼空荡的牢房,在牢房的尽头处,对上了他师尊上源神真的眼睛。
东君可以不在乎这群窝囊废,也不在乎银汉罟上看着他的太清境仙位。
但是上源神真的眼神,让东君难得有些被看笑话的耳热。
“走吧徒儿。”上源神真劝他,“你母亲不是还交代了任务给你吗?”
东君却道:“不着急,母亲让我全力保护那个叫什么碧桃的野仙灵,防止古仙一族联合起来,在此界对她下杀手。”
“可是她已经从一个野仙灵爬到了玄仙之位,自己要是没一点保命的本事,才刚刚一开赛就死了那也只能是她的命。”
东君对无关自己的人和事,向来秉承着“不干预不理会”的准则。
“可那个碧桃,是你弟弟的爱侣。”上源神真站在牢房之中,浅青色道袍无风自动,清俊得简直不像个真人。
声音更是唱诵一般美妙动听。
若有人见过上源神真,就会发现,东君放软语气的时候,学的都是上源神真的调子。
“啊……我那素未谋面的弟弟啊。”
东君嗤笑,“还爱侣,他要继任天帝之位,和一个野仙灵纠缠不清,最后能生出个什么金乌一族?野鸡吗哈哈哈……”
“我看母亲和父亲也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竟这样都不管他,任由他瞎胡闹。”
“再说我那弟弟的爱侣死不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有本事乱搞,自己去保护啊。”
“他若真能悖逆整个九天古仙一族,把那个野仙灵娶回仙帝宫,再生一窝野鸡出来。我改口叫他哥!”
东君说完,音调突然一柔。
又道:“说起来还是小鲤鱼需要保护,她那么善良,万一被这群品行不良的罪仙给害了可怎么好。”
东君说着,周身荡开滚滚热浪,顷刻之间牢房之内被前所未有的高温裹挟。
所有的一切,除了石头和栏杆都开始融化焚毁,最终连飞灰都没有剩下。
上源神真连忙将地上苟延残喘的几个谪仙和凡人护住,要不然他们眨眼就会变得外酥里嫩。
“嗡”地一声,压制东君的禁制,被东君冲开。
他对自己的师尊说:“师尊,你就不用再想办法历练我了,我自出娘胎就是这样的性情!”
“人间的八苦五毒我都不知道过了多少遍,再说这星界有什么可历练的……”
说完之后,东君身形一散,化为夜晚清风,消散在牢房门口。
上源神真周身荡开如海潮般温和又汹涌的灵气,将这屋子里的热度迅速冷却。
而后解开笼罩着一行昏死在地的人的防护,重新弹指结成长明灯。
对着空荡荡的门口无声无息地……勾了勾唇。
上源神真能喜欢东君,收他做徒儿,本身也不是什么肃冷古板,清华沛然的君子。
上清境里能混上高位的,哪有一个正常人?
他蓄意想让他无往不利的小徒儿,在那个“天命之人”的身上,狠狠栽个大跟头。
上源神真给东君擦了这么多年的屁股,他等着看东君笑话。
等着看兄弟之间“祸起萧墙”,等着看东君究竟如何收场。
他身形一淡,很快也消散原地。
上源神真因为天赋技能,万法破妄眼,见人如见落水而出的青石,轻易窥透人心,又如何与人如常交往?
他生平乐趣也不多。
真的非常好奇。
东君若是知道让他兴致勃勃的小鲤鱼,就是那个他口言“死也是命”的碧桃,究竟会作何反应。
而不仅是上源神真好奇,整个九天银汉罟上的沸腾了好几波的仙位更加好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碧桃玄仙说出我叫占魁的时候,我真是笑疯了哈哈哈哈!”
“一切都是她占魁干的,和我碧桃有什么关系?”
“我叫占魁哈哈哈哈,学会了。以后再把什么事情搞砸,我就说我叫占魁!”
“原来竟真的是东君!还以为只是一个模仿明光玄仙意图不轨的罪仙。我只听说过东君,但是从未想过他竟然和明光玄仙长得一模一样!这也太像了,碧桃玄仙竟没有把两个人认错!”
“很难认错吧,明光玄仙是光风霁月的君子,这东君真君,看上去就好像个魔道中人。我真好奇他之前在太清境时也是这种行事作风吗。”
“何止是长得一样,在我看来喜好都一样。被人踹了屁股还要别别扭扭地等台阶下,他看碧桃玄仙的眼神绝不清白。”
“碧桃玄仙只能是明光玄仙的!东君真君再香也不行,不行……呲溜。”
“明光玄仙在哪里明光玄仙快来呀!你再不来,娘子快变成嫂子了!”
“明光玄仙哈哈哈,我刚在银汉罟上追溯完回来,因为太爱洁,坚决不肯含其他谪仙肚子里面抠出来的仙珠调动灵气。纯靠功法硬拼,带着一群人,刚同别的组织大战一场结束,抢到了地盘,但是受伤不轻。”
“这什么死都要爱洁之癖!”
“我只关心碧桃玄仙的计划,会不会被东君破坏掉。上清境的人为什么会跑到太清境的星界里?这岂不是在扰乱比赛!”
“说不定这也是仙长们安排的竞赛的一环呢!”
……
这确实不是安排的,太清境的一干古仙族老将,见到东君竟在竞赛星界之后,俱是震惊不已。
连夜假借公职之名,行走下界,聚集在一起商议。
但是他们无法干预上清境的真君们行走万界办理公职。也不能去细细纠问东君究竟领了什么职务。
“徐立,你可在此界发现过妖魔踪迹,上清境的人怎会在这个关口被引来?”
问话的乃是一位形容年轻,却眼中沧桑浑浊的男子。
他发色殊于常人,为赤焰鲜红之色,坐在那里便像熊熊燃烧的天火,令人望之眼球烧灼。
大殿之中,有人开口作答:“我掌管此间数千年,未曾听说此界出现过什么妖魔。”
这人一袭绛紫色的长袍,打扮得好似人间君王,气度也肖似人间掌权的君王一般,睥睨万物,气吞山河。
繁华富丽的金玉发冠,放在喜欢装扮的朱明的头顶上纯纯是装饰,放在这男子的头上,顶多算他满身威赫的点缀。
他斜靠椅背,一双鹰目微微眯起,转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冷声说:“我敕令诸仙不得犯人间之境,以免引起星晷检测,谪仙之境尽在掌控。”
“倒是凡间疆域辽阔,诸国分割,生机又过度旺盛,许有未能悉知之所,起了异样也未可知。”
坐在最上方主位的一个人开口。
这人浑身上下,无一处能够看清,皆被缭绕的灵气笼盖。
只露出一片雪色的法袍一角,其上纹绣日月,若隐若现。
他声音威严,却听上去老迈非常,仿若凡间八九十岁,即将油尽灯枯的老翁。
他道:“尽快派人在四境搜寻妖邪魔物之踪迹,找到之后,令随赛之中我们的人送与东君,让他尽快离开此境。”
“是。”
“是……”
殿内的众人齐齐出声,恭敬应和。
片刻后,座位的最角落,又有一人开口,入耳音若玉珠落清盘,是极其好听的女音。
她轻声道:“我也未能探知东君究竟领了何种公职,只是东君向来来去从心,喜怒无常,就算找到妖魔之物,他也未必会立刻离开。”
“若东君不肯离开,针对那野仙灵的杀局,就需要暂缓。”
上方主位的人这次没说话。
他有一只手扶在了椅背上,上面犹如老树之皮,褶皱丛生青筋盘结。
只片刻,就缩回了灵雾之中。
反倒是一直转动着白玉扳指,做帝王扮相之人,停下了动作,开口道:“这好办。”
他声音轻吞慢吐,成竹在胸:“杀局,未必需要真的驱人追杀,有时候人心,才是最佳的杀人利器……”
至此,殿内的众人都没有再说话。
最上方之人,率先化为灵雾消失。
而其他人也悄无声息,陆续离开大殿,离开此界,各归各位。
而这众人短暂聚集的殿宇,在众人都离开之后,轰然坍塌。
有凡人恰巧在山中采菇,看到矗立山顶,数百年世代供奉的庙宇倒塌,震惊地呼叫道:“啊!大帝的庙不是去年才由皇家出钱专门修缮加固过,今年雨水又不丰,怎么会突然塌了呀!”
“啊!有神像都滚下山来了!”
他的同伴望向他所指之处,也是惊愕不已:“那不是一个神像吧……那滚下来的只是神像的头!”
“滚下来的只是神像的头。”
碧桃转身看着众人纷纷后退,生怕沾染上半分因果的恐惧至极的脸,无奈地举起那个神像的头,递到众人面前。
“看吧,不是阵法不慎绞掉了谁的脑袋,是这个谪仙……嗯,似乎信奉……”
“哎,这信奉的是谁?这神像我都没见过。”
碧桃抱着神像仔细端详。
看上去眉目威严,鹰目剑眉……俊倒是挺俊,可是碧桃记人有术,九天六部主要仙职,没有人长这个样子。
万界公职之中,下界供奉的仙位,皆是六部主要职位。
而且奉的是正神。
正因如此,才会有各种已经祭晷的仙位的传承人。他们传承的不仅是功法,更多是苍生供奉的神力。
“这个我知道。”
护法天师走到碧桃身后,指着那个神像说:“是九霄宫的主人,也是整个谪仙之境最强大的谪仙,他将大部分谪仙都凝聚在一起,这些年还送了不少人飞升上界。”
“我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但大家都叫他——徐星神。”
哦,碧桃恍然。
就是要收她做炉鼎的徐星神啊。
“可既然供奉神像,为什么就只供奉了一个脑袋?”
碧桃环视这间颇为简陋的屋子,一眼望到底,根本没有看到这神像等比的神身。
不知道还以为供奉的是东王公呢。
护法天师声音温润为碧桃解释:“他的天赋技能好像是可以身首异处而不死,神魂离散各处而不亡。”
“还有人有这种本事?”碧桃震惊得双唇微张。
这么多年她就碰到一个不死不灭的众生之心,当成稀罕物,连哄带骗,死了一遭才好容易搞到手。
这个徐星神的能耐听上去更厉害啊。
护法天师继续说:“此界很多谪仙都信仰他,会雕塑他的头带在身边。”
“据说曾经有人落难,正在他雕塑一半的神像旁边,他的一部分神魂恰好在附近游荡,就附着到头颅上显过灵,救下了那个谪仙。”
碧桃越听越觉得像是第一场竞赛的时候,那个假东极青华大帝真赤脚大夫,和一群土匪搞出来的“神像映天,垂顾苍生”。然后到处散布谣言,用于笼络人心。
“凡间的国境之中,也有很多人都供奉徐星神。说他能驱邪镇煞,无所不在,无所不能。”
众人都围聚过来,看着碧桃手中的那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人头。
他们已经按照碧桃的指挥,没费什么气力,就将这院子里的谪仙制住。
碧桃不关心什么徐星神的头颅能不能显灵,她只好奇地挑眉:“一个获罪的星神,还有能耐送人飞升?”
护法天师顿了一下,才道:“确实可以。”
“而且每隔半年或者一年,他都会举办谪仙之境的‘飞升大典’。”
“每一次飞升大典都有无数的谪仙围观 ,甚至有人当场被选中,在他的九霄宫最高的平台上,飞升上界。”
“很多谪仙都是因此归于他的九霄宫,信服他,期待着能够被他选中,得以飞升归天。”
碧桃的表情简直不知如何形容。
星界飞升,分为玄星界和凡星界。
玄星界主要靠修为登极,星界容纳不下过于强横之力,便会示警天道,由天道降下天雷,若那修士道心圆融,功德圆满,无因果牵累,便能借由雷劫飞升天界。
或者修士做了拯救苍生之事,功德无量飞升天界。
凡星界飞升就很难了,大多需要肉身惨死,或者遭遇非人之苦厄,依旧初心不改,心存善念。再机缘巧合,功德圆满才得飞升。
就这样飞升上界,还被叫“功德狗”要受尽排挤和打压。
碧桃还是生平第一次听说,飞升可以靠被“选中”。
这徐星神是何许人物啊?
是什么遗落沧海的开天辟地上古神吗?
女娲娘娘都只能造人不能造神。
青冥帝君和万界天道,也不敢“选”个人,就飞升啊。
碧桃和那个“徐星神”对视了片刻,“嗖”一下,把他的头颅扔地上。
他们这一局是“飞升赛”,既然这个徐星神能送人飞升,那么早晚都要去探一探他几斤几两。
碧桃拍了拍手,指挥众人道:“带着他们几个,悄悄地,我们先回牢房,先搞点仙珠,再图其他。”
众人悄悄来,悄悄回。
回到了贯索星台的牢房里面。
一切都和之前没区别,那些被他们制服的人还老老实实在地上躺着。
但是碧桃一进去,又觉得好像哪里都不一样。
地面青石干净得快要和仙京地面一般,光可鉴人,之前的一些杂物,喷溅的血迹全都没了。
她看向牢房里面,被褥用具也凭空消失。
好似有个人趁着他们离开之后,发疯一样到处打扫。
其他人光顾着围着新带来的那几个谪仙转悠,还没有发现这牢房之中的异样。
她赶紧四处查看阵法,阵法却都完好,没有人动过。
她正欲往里面再走,突然有间长明灯似乎坏掉的漆黑牢房里面钻出了一个高大人影。
碧桃之前竟丝毫没有感知到此人声息!
她反应极快,催动木灵一掌裹挟烈烈罡风,化为千刀万剐的桃花瓣,杀招直冲那人的门面——
同时心道坏了。
他们暴露了。
她得赶紧通知众人快跑!
果然,她的绝招像是陷入了云层,打进了漩涡一样,桃花瓣被另一股灼热的力道,轻飘飘化解击散。
攻击只是声东击西的策略,碧桃打出那一掌的瞬间已经转头就跑。
可惜依旧没能跑得了,她手腕被抓住。
无可抵抗地被拉入牢房之中,阻隔的阵法随之罩住了整间牢房!
碧桃心中一凛,此人功法强过她千万倍。
是镇山的那两个谪仙亲临?
今日恐怕所有人都要死在此处了。
然后碧桃凛然抬眼,对上了灿金带红的双瞳。
碧桃:“……”
刚才他们结阵的时候,东君连个人影都没见。
碧桃想到牢房之中,除了那几个被捆着的谪仙之外,到处都干净得不像话。
震惊无比地看着东君,他不跟他们一起去劫掠仙珠,一个人留在这里——打扫牢房?
这是什么病入膏肓的爱洁毛病?
不过他既然打扫牢房,怎么不把自己也弄干净一些?
他身上血腥味儿浓重的都呛人!
呛得碧桃后退了一步。
碧桃堵住鼻子满脸嫌弃:“你……”
“看。”
两人同时开口。
东君把一个还滴着血的布袋子,举到了碧桃的眼前。
那个布袋子鼓鼓囊囊,鲜血淋淋。
可是东君展开袋子的口袋,一送到碧桃的面前,碧桃就被过度密集丰沛的五行灵气,呛得又想后退。
“咳咳咳……”
可是碧桃看清了袋子里面的东西后,被呛得咳嗽了都没有后退。
那里面密密麻麻,粗略估算足有上千颗各色仙珠!
碧桃原地把自己瞪成了占魁本尊。
东君轻笑一声,声音低磁。
他收起口袋,背到身后。
接着微微躬下身,偏着头凑近,看着碧桃,问:“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