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脱

陆兰是很会享受生活的女人,清晨醒来,坐在外面的小院子里摆弄插花。

洛林则陪在她的身边,偶尔露出笑。

陆兰修剪着花枝,忽然想起什么,侧头问:“阿烬和漾漾怎么还没有下来?”

洛林替她将花挑选好插进瓶子里,随口道:“现在还早,孩子放假了,难免会起得比较晚。”

陆兰想了想也就没再问,专心与他插着花。

两人的相处氛围极其融洽。

融洽到刚走下楼的慈以漾靠在扶手上许久,他们都没有看见。

曾经妈妈也喜欢侍弄花草。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楼梯处看着外面的场景,想着曾经妈妈还在的时候,直到身后站了人才从回忆中回神。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她转过身脸埋进少年的胸膛,用着他的腰身轻声呢喃:“陆烬,我头晕,你抱我过去坐一会儿。”

是真的晕,只不过不是头晕,而是被恶心晕的。

陆烬余光淡淡地扫过外面,揽腰抱起她,往大厅的沙发走去。

外面侍弄花草的陆兰偶然抬头,恰好看见少年弯腰的动作,但没有看见他将人抱坐在沙发上。

陆兰转头对洛林笑道:“你看,刚说一个人都没有看见,现在又都下来了。”

洛林抬起头。

大厅内。

姐弟两人坐在同一沙发上,少年低头似乎在讲什么,举止亲密得他心中划过一丝说不出的怪异。

但陆兰没察觉,抱着插好的花进屋。

“你们终于醒了,刚才我还说呢。”陆兰将花摆放在茶几上,正打算叫阿姨,忽然想起慈以漾昨晚胃口似乎不好,转头问道:“漾漾想吃什么?”

慈以漾盯了眼茶几上鲜艳的花,对陆兰温柔摇头:“谢谢陆姨,不用了,我东西还没有收拾完。”

这次去何川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况且她也不知道,等她和陆烬的事情被他们知晓了,以后还回不回得来。

总之多收拾些东西没什么影响。

陆兰见她纤细的腰身,忍不住劝道:“等下让人去收,早上多少吃点东西垫一垫胃。”

慈以漾实在没胃口,婉拒她:“不用了。”

洛林走进来,听见她的拒绝,蹙眉道:“吃完再去收拾。”

“我不饿,你们吃吧。”慈以漾语气仍很温和,却半点退让也没有。

洛林还要说什么,少年平淡的腔调将他打断。

“洛叔,姐姐刚才和我约好要去外面吃。”

洛林口中的话咽下去,转头对坐在沙发上的陆烬,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点头,“行,只是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注意卫生。”

刚说完,慈以漾倏然开口:“爸爸也觉得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吗?”

这句话很轻,让原本还算温和的氛围瞬间微妙一变,尤其是洛林脸上的表情险些挂不住。

一旁的陆兰见状察觉父女俩似乎有芥蒂,走过来安抚洛林,“现在的孩子的确是不喜欢在家吃,我让吴妈做了我们两人的,你快过去。”

洛林这才顺着台阶走下来,转身离开。

陆兰瞥向一旁懒散看戏的陆烬,就知道指望不上他,和那男人一样,越乱越喜欢看。

她对陆烬使了个眼神,让他也过去。

陆烬没过去,而是偏头看紧抿着唇的少女,问她:“姐姐现在想去外面吃吗?”

慈以漾瞥他满眼的无辜,装得好像真的和她约好了。

“不用了,我忽然又不想出去吃了。”她摇头。

“嗯。”他莞尔弯眼,站起身,“我等姐姐过来一起吃。”

等陆烬离开后,陆兰坐在她的身边,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女人身上的香是暖的,袭来的一瞬间慈以漾不自觉紧绷着身体。

她心理上讨厌陆兰,但她又太过于温柔,导致她生理对她生不出厌恶。

“漾漾。”陆兰想了想,还是打算和她聊一聊,“你是不是不想我嫁给你父亲?”

慈以漾张开唇,动了动,最后只化作很轻的‘嗯’。

她不想。

从一开始就不想,可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

陆兰轻叹:“孩子,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妈妈,所以觉得我是第三者,这很正常,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也希望你能接受我。”

慈以漾望着眼前眉眼温柔的漂亮女人,问她:“陆姨,不能过两三年再和他在一起吗?”

陆兰哑然,顿了片刻眼中含满了愧疚:“漾漾,我需要一个丈夫,洛林是最好的选择,但我会尽所能的补偿你。”

这句话在慈以漾的意料之中。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她听完后竟然能平静地点头,站起身对她露出笑:“我知道的,陆姨,我去吃早餐了。”

说完转身往餐厅走去。

洛林没在餐桌上,穿着黑色休闲服的少年坐在位置上,正端着桌上的热水,垂眸时倒水时给人温润如玉的斯文感。

等她过来后他将水放在她的身边,唇边噙着笑问:“姐姐,喝热水吗?”

慈以漾没心情,但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他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小口喝水,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移开。

直到慈以漾感到不适,抬眸觑了他一眼,他才视线。

慈以漾没有胃口,简单吃了几口便放下了餐具,丢下一句‘我上楼收拾东西’就离开了。

她前脚刚离开不久,陆兰便叫住了也要往楼上去的少年。

“阿烬,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陆烬脚步微顿,旋即转身走向客厅的沙发。

陆兰看着晃眼便长成人的少年,心中有说出的感受。

陆烬自幼跟在那个男人身边,即使现在跟着她,也越发有他身上的影子,以至于有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女人望着自己长久发呆,陆烬静静地坐着由她打量。

陆兰问:“阿烬,我问你,之前你为什么没有和我说,你和漾漾早就见过了?”

陆烬仰头往后靠,眉眼间露出毫无兴趣的懒恹:“是吗?”

“阿烬,你没有告诉妈妈。”陆兰习惯了柔腔调,无论讲什么话都给人威力不足的柔。

若是早知道他们已经见过了,她不会让慈以漾在暑假的时候单独来这里,她之前一直以为两人只见过那一面。

原是想让两人好好相处,但昨天晚上她才从洛林的口中听说,两人在之前就已经见过了。

既然早就见过了,那他当时主动提及与慈以漾不熟悉,让她过来住便有些不对劲了。

可少年依旧兴致缺缺的,礼貌维持得体,“因为之前只见过姐姐一面,所以我或许是忘记说了。”

听他说只见过一面,陆兰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她点头道:“漾漾以后是你姐姐,你要好好对她知道了吗?”

陆烬神情平静的‘嗯’了声,随后望着她温声问:“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他脸上没表情,陆兰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没了。”

“那我先上楼了。”他站起身,礼貌地说完便离开。

陆兰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想或许真的是多想了。

-

下午要回何川,洛林和陆兰已经坐车提前走了,而慈以漾则因为不想与他们一起,晚一步下楼。

楼下只有陆烬。

少年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仰头靠在后面,黑发雪肌,晃眼一看给人精美得过于非人的错觉。

听见了声音,他睁开眼,眼底洇着困倦的睡意,站起身朝她走过去。

“给我吧。”他接她手中行李箱。

意外的比之前要重得多。

他诧异扬眉,“姐姐带了很多东西。”

“嗯。”慈以漾点头。

这次回何川,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陆烬视线掠过她平静的脸,提着行李往外。

慈以漾走了几步,忽然瞥了眼身边的人,“你怎么也没走?”

陆烬淡道:“等你。”

慈以漾察觉他的语气忽然有些冷淡,以为他或许也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妈妈和别的男人结婚。

司机王叔在外面等着。

两人坐进车后,一左一右,中间隔着很大的间隙。

陆烬视线扫过,吩咐道:“走吧。”

坐车远行向来是件很无趣的事,慈以漾每次坐车都会戴上耳机休憩。

和往常一样,她抱着抱枕陷入似睡非睡中,隐约察觉额头被什么碰了下,随后身子在车轻微的抖动中,自然地落入柔软的温暖中。

她原本应该想来的,但双眼被什么挡住,没有光亮下枕着又舒服,不自觉睡得更沉了。

狭窄的车内,后座的少年抱着沉睡的少女,低头见脸埋在她的颈窝中,从黑发中露出的耳廓通红。

勉强缓解瘾后,他抬起泛着薄薄红痕的脸,望着前面开车还止不住往后瞟的司机,殷红的唇翕合道:“王叔,开快些。”

“是。”王叔不敢再往后面看。

隔板层缓缓降下来,挡住了后座的两人,王叔才缓缓松口气,这才发现背后全是冒出的冷汗。

他跟了少爷好几年了,自然知道少爷是怎样的一个人,占有欲极强,不允许被人触碰属于他的东西。

好在刚才少爷的心情似乎还挺好,没有怪罪,不然他可能不仅是丢失一份轻松的高薪职业这样简单。

老院子就在巷子里。

洛林他们到得较早,一同随行过来的佣人正在清扫院子。

他和陆兰则坐在院子里,商量要不要将院子改造一番,尤其是商议将院内那棵,一到季节就沉甸甸挂着果子的树砍掉,重新换成其他的花树。

漂亮温柔的女人坐在树下,眉眼含笑地畅谈,规划着院内的每一寸土地,而男人站在她的身边频频点头。

熟透的李子弯了树枝,熟落得糜烂在地上,散发出甜腻的烂果香。

慈以漾站在院子的门口望着院子里的两人,听见他们要将那棵树砍掉,脑子轰然一下炸开了,几乎是一瞬间冲进去。

“这是妈妈的树!她有允许你抉择她留下的树是生是死吗?!”

她红着眼眶,恶狠狠地瞪着他。

那是妈妈种的树,是种给她的!

洛林被她忽然冲过来吓得微怔,见是她,脸上有些挂不住,眉头蹙起刚想要开口训斥,却被陆兰拦住了。

陆兰也被吓到了,没想到一棵树竟会直接让这段时间,情绪稳定的慈以漾有这样大的反应。

是她进院子时看见这棵树,洛林想起之前她说的话,说要将树拔掉重新种树,如果不是她之前提起,他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事情是因陆看而起,她上来劝解:“漾漾,不怪你爸爸,是我刚才进来想要……”

话还没有说完,慈以漾转过泛红的眼看着她,忍着身体的颤抖,压下情绪用很轻的语气道:“我妈妈也没说给你。”

洛林脸色一变,严声开口呵斥:“慈以漾,你不要太过分了!”

她连大声讲话都没有,这样就过分了?

慈以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浮起讥诮,对他仅剩的期盼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院中几人的氛围冷僵住。

落后一步的少年仿佛没有察觉,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眉眼含笑地望着几人问道:“我住在几楼?”

看见陆烬,洛林的脸色虽然依旧有些难看,但讲话的语气缓和了:“三楼,很多年没有回来了,房中都是灰尘,阿烬晚些时候再去,已经让人去打扫了。”

陆烬颔首,低头温声问慈以漾:“姐姐要上楼吗?”

慈以漾看了眼腐烂在地上的果子,从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恶心,“要。”

此刻她脑子很混乱,有数不尽的情绪堆积在胸口,她怕自己都等不到过几天,就迫不及待要做出什么事来。

“我和姐姐先上楼了。”陆烬提着慈以漾的白色行李箱,对着两人讲话的语气温良。

慈以漾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洛林,头也没回地跟在陆烬身后。

因为洛林脸色很难看,陆兰则在一旁安慰他。

两人断断续续的柔和腔调传进慈以漾的耳中,胃里的恶心又不断往上爬。

太恶心了。

她亟不可待的需要什么压抑失控的情绪,偏生这个时候,陆烬还要问她住在哪个房间,打算帮她将行李提进房间。

是他自己要来的。

慈以漾沉着脸没有讲话,拉着他的手直径朝着另外一边走。

忽然被拽住的陆烬似诧异地扬起眼看她,但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拉他去的地方是她房间的浴室。

一进去,她便浴室中的所有水龙头打开到最大,然后转身将靠在身后看她的少年用力拉到浴缸中。

他全程似毫无防备,被重力地推进蓄水的浴缸中,双手搭在边沿,身上的衣裳湿透了,抬起头望着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少女。

她面无表情地命令。

“衣裳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