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一个开小饭店的,哪有什么要帮忙的,最多您受累,穿一身鲜亮的衣服,到我店里坐着吃小蛋糕,当活招牌。”王雪娇装傻。

如果莫正祥能一口报出她的真实身份,那她才算真服了。

莫正祥又缓缓抽了两口雪茄,不紧不慢地把烟给摁在烟灰缸里:“那你需要的时候,再来找我,我平时都在家。”

“哦哎?才抽了几口就不抽了了?雪茄很贵的吧。”王雪娇眨巴着眼睛,看着架在烟灰缸边上的雪茄。

莫正祥淡淡一笑:“不扔,一会儿还能抽几口,我没什么瘾。”

王雪娇心里烦躁,我是在问你怎么节省吗!

不管是进口雪茄,还是国产雪茄,它就是很贵,比起八毛钱一包的南苑,雪茄简直就是天价。

能把雪茄带回家本身,就说明有钱。

莫正祥不是说他只拿政府给的低保么,怎么还能抽得起雪茄?哦,还有来吃两块钱一个的小蛋糕,他哪来的钱啊?

不会是反派BOSS其实已经跟他接触了,只不过还没到给他钱,让他炒股的阶段?

哎,好烦人啊。

王雪娇现在感觉自己在做练习册上的题,做来做去做不出来,于是偷偷翻到最后的答案部分,想偷看一眼。

答案:略。

不,不止是“略”,莫正祥刚才那个轻轻扬起嘴角的笑意,看起来更像是:“由图显然可以得知答案,因此省略证明过程。”

不是,图画了个啥?说明什么?显然什么?怎么就因此省略了。好歹帮我画几条辅助线啊!!!

王雪娇现在还能保持从容和镇定的外表,是因为她还有一个最终大保底:就算反派大BOSS跟他接触了,也不过是一些小恩小惠,跟她及时送温暖,助力他一飞冲天相比,区区一支雪茄算什么,她可等于是直接送现金。

哎嘛怎么这么像她跟反派BOSS争相往台子上扔钱,买戒指老爷爷千金一笑呢?

“你这擦的也太细了。”莫正祥突然说。

王雪娇为了找机会跟莫正祥多说话,现在拿着棉签,一个一个的捅小柜子上的装饰花格。

“都是丁奶奶教我的。”王雪娇随口编了瞎话,又追问:“这是不是丁奶奶工作以后才养成的习惯?”

莫正祥呵呵一笑:“她以前在家里也这样,我们家以前的楼梯把手上,有很多雕刻,她总是嫌别人擦得不干净,佣人擦完以后,她还要再擦一遍,才肯用手去摸大姐说她事多,她还跟大姐吵架。”

说话间,他的眼里满是回忆的温情,王雪娇都没敢问,家里十个孩子怎么就只剩下了他俩,战争就是绞肉机,别说八个人,八千个人,也就是眼睛多眨几下的事。

把能擦的都擦完了,王雪娇拿着丁老太太的菜谱,问莫正祥有哪些菜是他吃过的,正宗的吃起来是什么口感,味道是怎么样的。

还得是文化人,莫正祥能详细描述出每种菜是外脆里嫩,还是焦香四溢里面带了一点甜

不像钱刚他们三个大饭桶,只会说“好吃”“爱吃”“我想吃”。

王雪娇不仅问菜的事,还问当初这菜是在哪吃的,顺带着也八卦了一下是谁请他吃的,这人后来是什么结局。

翻着翻着,菜谱里掉出一张用两层丝绸做成的书签,白色的丝绸已经变黄,周围用滚边工艺,裹着一圈暗金色的包边,上面绣着一枝梅花,还有一行字:梅花香自苦寒来。

莫正祥看着书签,告诉王雪娇:“这是我们的妈妈亲手绣的。男孩是宝剑锋从磨砺出,女孩都是梅花香自苦寒来。”

他的手在梅花上轻轻拂过:“我的那张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语气里满是遗憾,王雪娇拿起书签:“那这张给你吧。”

“不要,这是雅娟留给你的。”

“给你才更有意义,我一个外人懂什么,放在我这里可惜了,我有菜谱就行了~”

莫正祥捏着书签愣了片刻,还是收下了,又继续说着一些陈年旧事。

说话间,窗外时不时响起一个大妈的声音:“X栋X零X,电话!!!”

不知不觉,天就快黑了,王雪娇起身告辞。

“要是你要找我的话,找我们居委会的电话。”莫正祥找纸,给她写了一串数字。

“就是外面一直嚷嚷的那个人?”王雪娇问道。

莫正祥点点头,把纸条递给她,王雪娇小心收在小包里,莫正祥看那个蛇型小布包,笑着说:“你这个包有意思。”

“嗯,我妈妈做的。”王雪娇拉开门:“你一个人在家小心一点呀,水电关关好,还有煤气也要小心,阀门以前要是没检查过的话,让人过来先检查一下比较好”

她叨叨完,挥挥手走了。

王雪娇还是不知道莫正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虽然他刚放出来没多久,不过就冲着他找妹妹的效率,反派BOSS跟他已经勾搭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恨恨握拳:可恶!就算这两人是牛郎织女,缘份天定。我也要划出银河,拆散他俩!

王母雪娇娘娘回到她忠诚的丫丫小吃店,看见张英山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热火朝天,钱刚在跑堂,韩帆和魏正明不见了,估计是在送外卖。

“哎哟,姐姐!奶奶!你可算是回来了。”钱刚一边跑堂,一边接电话,说话的时候还有人叫结账,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以前看王雪娇干得很简单,现在轮着自己了,六张桌子都伺候不过来。

王雪娇鄙视地斜了她一眼:“我不在,天就塌了?”

“天塌不塌不好说,我已经塌了!”钱刚一副虚耗过度的样子。

周围的食客都是小区住户,听他们斗嘴下饭,笑得可开心了。

晚餐时间结束,小店的卷闸门坚定地拉了下来,门上贴了一张纸,写着:今日有事,不卖蛋糕

充满期待的食客们只能遗憾离去。

市局会议室。

刑警支队的大部分人都在这里,神情肃穆,听着刘智勇讲话。

“贾伟,唐澜,汪晓,你们几个都是跟肥狼的人打过交道的,你们说说具体情况。”

贾伟:“我那回约的肥狼,但是他根本不露面,只让自己手下的小弟来跟我交易。”

唐澜:“我打听到,肥狼有个规矩,除非是他特别信任的人也在场,否则,就算是几千万的交易额,他也根本不会露面。”

汪晓:“对,他的小弟跟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还说那这不就错失发财的机会了吗?结果人还挺有道理,跟我说,要是做那么大生意的人,怎么可能连我们狼哥认识的人都没搭上。不就是条子挖的坑,等哥几个跳么。”

此前对抓着的小弟也进行多次审讯,但是每个小弟都只知道自己手里那摊事,好像流水线上的装配工,他们只知道肥狼是男的,说话有口音,但是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甚至连肥狼年龄有多大,到底肥不肥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整个集团的产业链。

王雪娇痛心疾首:“这些小喽罗,就这么不求上进,不想进步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坐在旁边的钱刚摸了摸鼻子:“为什么感觉你这话说得好像什么组织发展奋进协会会长。”

“小作坊,没出息。”王雪娇哼了一声。

不过,就是这个小作坊的谨慎操作,确实让警方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抓到首脑的一点消息,搞得十分被动。

“所以,这次由张英山同志,以港岛中间商杨杰的身份,跟着夏老师,一起去与肥狼接头。”

刘智勇说着,拿出幻灯片:“夏老师,真名秋刚锋,在解放前,曾是江阴情报站一个科长,解放后,随国民党残部逃向金三角,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他又回到大陆,并担任某中学美术老师五年前退休后,加入美术协会,曾担任少年宫美术班老师,两年前搬至威尼斯水岸,从此不再参加任何社会活动。”

王雪娇提问:“叶美兰是不是也是那个时候跟他认识的?”

刘智勇点点头:“对,一年半以前,叶美兰的女儿叶清羽要学习画画,两人相识,据叶美兰交待,是夏老师建议她走上制作假钞母版的道路。”

“这也能建议,她怎么就听了?”王雪娇好奇。

刘智勇:“他当然不可能直接说,他利用叶美兰担心自己色衰爱弛,终会被抛弃的心理,对叶美兰说,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然后就一步一步,把她拉下水了。”

“懂了。”王雪娇了然。

不愧是没有被暴躁站长一枪爆头的员工,果然是有点水平的,这么快就找到叶美兰最恐惧的点哎,有这能耐,卖课、卖化妆品、卖房子什么卖不出去啊,搁哪儿都是金牌销售。

真是,奈何作贼。

刘智勇拿出几张幻灯片,这是夏老师通知张英山的接头地点,那是一个近郊的三层小楼,周围一片长着荒草的平地。

“这幢楼现在是一家再生物资回收公司,周围是各种回收来的物资。三楼的楼顶是至高点。”

只要站在楼顶,就能看到周围几百米的动静,支援人员很难在近处藏身。

刘智勇安排的支援点,在五百米开外的民房里。

王雪娇心想,五百米就算窃听器没被发现,顺利带进去了,里面闹起来,外面也就只能听个响,支援人员的主要工作是抓住还没来得及逃走的犯罪嫌疑人,以及帮翻车的卧底同事收个尸。

刘智勇继续说:“这次,由张英山化装成港岛中间商杨杰,通过夏老师与肥狼见面。这次不是毒品交易,以收集情报为主,危险性不高,有没有信心?”

说是这么说,就算是进行现金交易,危险性巨高,也得去。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张英山脸上,张英山起身,举起右手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会后,刘智勇把张英山叫到办公室,跟他说进一步的详细部署,还有交给他一些可以证明他是杨杰身份的物件,都是省厅派专人从港岛警署那里人肉快递来的,足见省厅对此案的重视。

约定的时间就在明天,夏老师会亲自来丫丫小吃店,把张英山接过去。

钱刚、韩帆和魏正明在支援组里,今晚就要赶到民房布点,不回去了。

只有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回到丫丫小吃店。

深夜,王雪娇醒了起来喝水,看见张英山坐在厨房里,站在熏鸭子的铁皮桶旁边出神,手里抓了一把籼米,有一搭没一搭的往里撒。

“怎么不睡觉?”王雪娇打着呵欠,“我都设好机关了,米会自己掉进去的。”

“我知道,”张英山点点头,“你睡吧,我还要再想想明天的事情。”

铁皮桶里不时传来鸭子身上散发的干香味儿,王雪娇也睡不着了,她卷起袖子:“我要下点面吃,你要不要?”

“好。”张英山的声音沉闷,似乎有无限心事。

看着王雪娇揉面的背影,张英山几次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天太晚了,吃太多不利于消化。

王雪娇把面片切得细细,撒进滚水里,面丝在水中翻滚。

冰箱里还藏着炖了好久的鸡汤,那是用来做高级菜的高汤,这案子要是明天结束,那就是真的结束了,完全不需要再卧底。

到时候撤店跑路,慌里慌张的,这锅汤要是被人喝了还好,要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给倒了,那王雪娇是真的要吐血。

想到这,王雪娇把鸡汤拿出来,好歹先喝上几口。

她在蔬菜架上转了一圈,又扒了两颗白菜心带出来。

煮开了鸡汤,再把白菜心扔到在鸡汤里烫熟,面也好了,王雪娇一转头,看见张英山还站在铁桶边,手里搓着米粒,有一下没一下的往里撒。

她把两碗面端到铁桶面上:“明天这鸭子就熏好了,事完了,早点回来,不然肯定要被那三个饭桶抢光了。”

“这面条,摆得好看。”张英山看着眼前的鸡汤面。

面条丝整整齐齐冲着一个方向,在汤里拱出一个椭圆形。

“那当然,这可是苏式面的一个讲究,叫鲫鱼背,我练了好久呢,今天最成功,让你见识见识本大师在摆盘上也不是全无建树。”王雪娇骄傲地一抬头。

如玉色的面条,泡在浓得好像能拉出丝的金色鸡汤里,小白菜心爽脆柔嫩,在鲜之外,还有一丝蔬菜特有的清甜。

张英山吃了两口,问道:“里面加了什么,这么好吃?”

“什么都没加,白菜就是这样的啦,其实用盐水煮一煮都是好吃的,我做煲仔饭就在里面放盐水煮白菜,能中和肉的油腻,还有鲜甜味,有机会让你尝尝我做的煲仔饭,不过得搞个砂锅,铁锅也能做,不过容易糊”

听她认真地絮叨着做法,好像真的要大显身手,张英山笑笑:“忙成这样,等吃到你做的煲仔饭,要等到下辈子了。”

“切,看不起谁,老娘说要让你吃上!你就能吃上!袍哥人家,绝不摆稀摆带!”最后一句还是用蹩脚的四川话说的,王雪娇还抖了抖并不存在的大麾,把脚踩在无辜的小板凳上。

张英山笑着低头夹面条:“可以可以,起码是个中层。”

“才中层啊,我给你一个改口的机会!想清楚再说话。”王雪娇作势要端走他的面条。

“高层!高层!王中之王!”

吃完饭,王雪娇擦擦手:“你洗碗!我睡觉了。”

她走后,张英山的眼睛继续看着铁桶里的火堆,看着大米落进火里,然后被烧成焦灰。

天一点一点的亮起来,窗外被阳光照亮,今天是个好天气。

当张英山从屋子里面出来的时候,王雪娇吓了一跳,这是哪里来的小开,挺括的西装,笔直的裤缝,锃亮的皮鞋。

最搞笑的是发型,他梳了一个猫王式的“飞机头”,王雪娇脑中跳出的不是猫王,而是《幽游白书》里的桑园。

张英山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可一世的嚣张和傲慢,这也是港岛那里传来的信息,杨杰一点都不低调,恨不能人人见他,都得跪地叫他一声“杰哥”,不然也不会张狂到连大佬的女人都敢睡,大佬回家他都不跑,还放狠话,然后就变成桶里的肉块了。

王雪娇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头发,哈哈哈,太搞笑了,我能摸摸吗?”

“摸吧,别弄乱了,里面有窃听器。”

王雪娇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哈哈哈哈哈,我的天,这是什么水泥头,你不会是用的胶水吧!赌一根黄瓜,是502!哈哈哈哈哈。”

张英山把桌上的半瓶摩丝拿出来给她看:“新品,很贵。”

“哦~这个,我见过!”

王雪娇在电视广告上看过这个摩丝,广告是一个发型像在脑袋上垫了一个座垫的女人坐在路边看书,一颗足球飞过来,砸在她的头上,她头上的“座垫”岿然不动。

“你这是给脑袋加了个壳啊。”

张英山摸了摸头:“可惜不防弹。”

“做什么梦呐,十六块钱就想防弹。”王雪娇嫌弃的把摩丝还给他:“收好了,这玩意儿不能防弹,扔明火里能当炸弹,你可以背着它上学校,线一拉,你就跑,轰隆一声学校炸飞了~~”

张英山哭笑不得:“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怪话。”

为免有人进来吃饭,影响夏老师的约,一上午店都没有开门。

下午一点,王雪娇隔着窗就看见夏老师从小区门口往这走,同时,还有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小店门口。

张英山整了整衣服,准备出门,临走的时候,他转头对王雪娇说了一句:“我办公桌第一格抽屉里,有给你的东西,有空去拿一下。”

“什么东西?”王雪娇十分困惑。

张英山已经打开卷闸门上的小门,走出去跟夏老师寒暄上了。

紧接着,两人便一起上了黑色轿车,关上车门后,张英山隔着车窗,向站在门边的王雪娇看了一眼,汽车便呼啸而去。

整个都怪怪的。

什么有空去拿。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王雪娇想都没想,当即赶往市局。

今天的任务非常重要,所有市局刑警队的人不是在支援点,就是在路口,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内勤大姐。

大姐认识王雪娇,给她指了张英山的桌子。

几个抽屉都上锁了,只有第一个抽屉,轻轻一拉就开,里面空荡荡,只有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两个大字:遗书。

永际再生物资回收有限责任公司。

有马仔上来搜身,他们搜的很仔细,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要去摸张英山那张狂的飞机头。

规矩大家都懂,男人的头,女人的腰,是不能随便摸的。

夏老师和张英山在被搜身之后,进入一间窗户开在侧面的房间。

“这就是花名满港岛的杰哥吧?”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张英山,“啧啧,我听说是那些女人争相往你身上扑,还偷男人的钱来养你,本来我是不信的,现在,我真有点信了。”

“哈哈哈,见笑见笑”

办公室里谈笑风生,支援点里气氛异常紧张。

魏正明监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声音,韩帆默默擦枪,检查子弹,在心里默默计算,自己跑到小楼要多长时间,跑上三楼要多长时间。

路口。

钱刚和几个交警站在一起,他的手时不时的按在腰间枪袋上,他很少执行携枪任务。

一旦任务需要申请配枪,都代表着,这是重大案件,会有生命危险。

莫正祥看着站在门口的王雪娇,眼中满是疑惑,他猜到王雪娇迟早有一天会来找他帮忙,就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想到昨天自己刚说没有要求他帮忙的时候,今天就出尔反尔,王雪娇也有点尴尬。

她咳了一声:“那个,不知道你对收拾秋刚锋有没有兴趣我有一个朋友,刚好是警察,他说”

莫正祥直接打断她的铺垫:“你说的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事情很急吗?”

“急!”

“边走边说!”莫正祥走出了不属于六旬老汉的虎虎生风,王雪娇跟在他身后到路口,莫正祥四下看看,皱眉:“你怎么没有事先准备好车。”

对不起啊!我们这的条件不好,不像情报站有斯蒂旁克随时等着。

永际再生物资回收有限责任公司。

肥狼对夏老师要鸽他三个月这件事表示很不开心,但夏老师说,可以打个五折,以示诚意。

双方关于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夏老师一让再让。

干这行的,为的是求财,而不是觉得杀人好玩。

夏老师这么诚恳,再加上他带来了港岛的著名中间商,肥狼觉得从“杨杰”这边走货赚到的钱,应该可以弥补夏老师放他鸽子的损失,便同意了夏老师的请求,转而把注意力转到张英山身上。

印伪钞,只是肥狼想在进货的时候混着真钱用,并不是想靠它发财,所以并没有太在意。

到了他的专业领域,肥狼就变得十分小心谨慎。

假装轻松地问了张英山一些关于最新型毒品的消息,有些消息只在毒贩内部流传,虽然市局从其他城市落网毒贩的口中得到一些,但并不能确认那些消息是不是真的,如果那些毒贩是故意胡说,如果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为了吹牛瞎编

普通小喽罗不知道可以,他可是睡遍大佬女人,也能安然无恙的杨杰啊!他不能不知道。

张英山回答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向方展。

他们讨论的方向已经从专业领域,转到今天晚上去哪个酒楼吃一顿,以庆祝两人的相识。

肥狼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悠然地问了一句:“听说老李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是一个叫顾振刚的,原来是江阴情报站的站长,特别厉害?专门负责与各条线的掮客搭线,你见过他吗?”

“老李”是金三角一个大毒枭,原本是溃退过去的国军师长,把当地武装打跑之后,自己上位。

但是并没有人说过顾振刚是谁,在张英山脑中所有的信息里,也没有顾振刚这么一号人。

杨杰应该认识顾振刚吗?

关系会到什么地步?

张英山谨慎回答:“干我们这行的,又不查身份证,都是用的外号见面,我哪知道顾振刚是谁。比如你吧,我也就知道你叫肥狼,真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哇。”

“哈哈哈那你跟老李见面的时候,他穿的什么啊?”

“军装。”张英山知道,那个老李虽然是溃退,但他一直以自己的师长身份自豪,在金三角那个鬼地方,都坚持穿军装。

没想到,肥狼不依不饶,继续追问;“哎,他穿的军装是新的还是旧的啊?”

这下张英山是真的说不出来了,一身军装穿四十多年?还是去仿一堆新的?

好像都有可能。

他无法胡说,真的跟老李在一起相处过数十年的夏老师就在这里坐着呢。

他只能露出高傲的表情,抬着头,用睥睨的眼神看着肥狼:“怎么?你这是在审贼呢?既然不想合作,那就到此为止,有空来港岛,我请你饮茶。”

“怎么这点小事就生气了?不要光把好脸给美女,跟兄弟客气一点,对你也有好处。”

肥狼使了个眼色,站在张英山身边的男人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他的头顶。

摩丝,是防不了子弹的。

“妈的!别把我的发型搞坏了!”张英山怒斥。

在肥狼看来,这是他最后色厉内荏的挣扎。

“你不知道吧?你是条子,还是哪儿来截胡的?”肥狼冷笑着看着他。

张英山傲慢地抱着胳膊,往沙发上一靠,闭着眼睛,不说话。

耳边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他心里有些好笑地想:没想到,我最后的死法,居然跟真的杨杰一样。

“老大老大!!!有车往这边来了!!!”一个手下在门外大声喊。

肥狼跳起来:“是条子吗?!”

站在张英山身旁的男人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只要肥狼发出命令,张英山的脑袋上就会多出一个洞。

“不是,是出租车!就一辆。”

这下把肥狼给整不会了。

啥玩意儿啊?

出租车?

还就一辆?

条子虽然很穷,不过,也不能这么穷吧

自个儿的同行们,好像也不能穷成这样,真这么穷的小混混,也不敢一声招呼不打,就跑过来找死。

紧接着,又有人来报:“老大,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一个老头,一个女的!”

“老大,车开走了!”

“老大,他们过来了。”

此时,站在门口的保镖已经端起枪,对着两人:“别过来!”

王雪娇冷笑一声:“我过来?让肥狼下来接我!”

“老大,那个女人要你去”

“我听到了!”肥狼站在窗口,看着来人,老头不认识,女人也不认识谁啊,这么嚣张?

此时,站在他身边的夏老师全身颤抖:“千万不要让他上来他他他他是条子!”

“啊???”肥狼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挑战。

不是,什么条子就来俩,还一个老的,一个女的?怎么?这老头是骷髅王,这女的是希瑞啊?

楼下的莫正祥抬头看见夏老师,抬手笔直地指向他,字正腔圆地吐出六个字:“秋刚锋!狗杂种!”

肥狼转头看看夏老师:“他好像是来找你的。”

莫正祥又大声说:“肥狼,你跟他在一起,不怕被他送到局子里头吃枪子啊?”

肥狼被他搞得稀里糊涂,大声问道:“你是谁啊?”

“顾振刚!”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陨石,重重砸在了肥狼的心上。

老李写过十本回忆录,强迫拿货的分销商们和分销商的下级分销商们,全体必须每人购买一本,不买回忆录不给货,还要发表读后感,要真情实感,少于五百字,也休想拿足数的货。

回忆录的少年篇和青年篇里,大段大段的描述了他在培训班的时候,与同学顾振刚的情谊,还有工作之后,他怎么救了顾振刚,顾振刚怎么救过他

国内的大小毒贩,哪怕不识字的都知道,“老李”有一个故交,叫顾振刚,两人交情可好了。

肥狼迫不及待地从三楼直奔到大门,向顾振刚伸出双手:“哎呀~~~~顾老!!!久仰久仰!!!”

太~~久仰了,他不仅买了五百多套回忆录,还斥巨资找了枪手,帮他写读后感,生怕“老李”嫌他的感情不够真挚,不给他货。

莫正祥不动声色的往旁边一闪,向肥狼介绍:“这位是余小姐。”

“哦,你好你好”肥狼伸出的双手转向王雪娇,王雪娇看了他一眼,没抬手,抬着下巴:“杨杰呢?”

“杨杰?啊!杨杰!对,他在我这!别站在这说话了,请请请,里面请。”

王雪娇一马当先,走上三楼,身后肥狼悄悄问莫正祥:“请问余小姐是”

“是老板的孙女。”莫正祥严肃地说。

肥狼了然,在回忆录中有提到,莫正祥是被代号“余先生”的顶头上司,亲自点名提拔,十八岁做了队长,二十岁干成了几件大事,二十三就升任江阴情报站的站长!

莫正祥对“余先生”的感情,那绝对是没得说,诸葛亮对刘备也不过如此了。

“余小姐,也来大陆啦?”

莫正祥那双冰冷的三角眼向他一扫:“你想打探什么?”

“没有,没有!”肥狼连连摆手。

到了屋子里,王雪娇看见夏老师站在窗边,张英山坐在三人沙发里,旁边还有一个男人用枪顶着他的头。

她抱着胳膊,转头看着肥狼:“怎么?盘问清楚了么?知道我是谁了么?”

“知道了知道了。”肥狼点头哈腰。

王雪娇指着张英山:“他是我的人。”

“是是是”肥狼偏了偏头,男人把枪收回腰间。

王雪娇揪起他的领口,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意:“出息了啊,背着我出来找女人是吧?”

“我没有”张英山虽然不知道她设计的剧情是什么,不过正常人都会这么说。

王雪娇转头看着肥狼:“你给他准备的女人藏哪儿了?出来,让我见见,好歹让我看看,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魂不守舍?花着我的钱,还敢偷吃!找死!”

张英山这会儿大概猜出王雪娇的意思了,满脸堆笑:“我不是出来找女人的,是夏老师说,他认识肥狼,请我帮忙从中说合说合,我也能多条内地的路子。”

“什么狗屁夏老师。”莫正祥怒气值爆棚,“他就是个骗子!老子当年没崩了他,真是最大的失误!”

夏老师指着莫正祥:“假的!他是假的!真的顾振刚已经被抓了,只怕早就死了!”

“放屁!功德林里的都没死,老子为什么会死!我看是你这王八蛋心里想着老子快死,这样你就能到处招摇撞骗!”

肥狼小心翼翼地看着莫正祥:“咳,确实,我对您,是久仰大名,却从来没有见过,不知您能不能说点什么,证明您就是”

莫正祥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从容把鞋给脱了。

右脚有六指。

别的都能化装,伪造,那第六根脚趾,实在是伪造不来。

“怎么,是不是还要我脱衣服,让你看看我身上的枪伤?”莫正祥看着肥狼。

肥狼连连称“不敢”。

王雪娇来的目的就是带张英山走,现在已经吓住了肥狼,可以全身而退了。

但是,肥狼却拦住了她:“难得能与顾老见面,还请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就这???”王雪娇脸上难掩对这个小破地方的鄙视。

“条件不比市中心,不过,我们这边供应的都是大酒店都吃不着的。孙林,请余小姐到二楼休息。”

王雪娇皱眉:“怎么,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在肥狼心里,王雪娇就是个顶着余先生孙女头衔的花瓶,压根没想让她参与正事,但是她既然这么说了他把目光投向莫正祥。

莫正祥知道肥狼是不会放两人先行离开的,与其在看不见的地方,不如就让她留在这,反倒安全些。

“余小姐不是外人,至于杨杰”莫正祥看着王雪娇。

“有什么话,你们就说吧。”王雪娇靠在张英山身上,一手轻薄地摸着他的耳朵,态度表现得十分明显,任谁来看,都是大姐大跟她的小白脸。

前半场是拉关系,肥狼得知“老李”跟莫正祥的关系,不仅仅只是年轻时的同学加同事,现在“老李”还指望莫正祥去帮他建设队伍,把新加入的毒贩培养成能与当年的顶尖特务一个水平,躲开世界各国缉毒部门的追捕。

肥狼看莫正祥的目光简直就是仰视。

夏老师画一万美元假钞的旧事又被重提,肥狼都觉得夏老师是个傻逼。

仿什么不好,仿带编号,而且知道真货都在谁手上的限量版。

这跟卖古董的人说我手上有真的《清明上河图》有什么区别。

后半场说正事,肥狼还想拿出自己的货出来,请莫正祥、王雪娇和张英山尝尝。

王雪娇知道这是毒贩常用试探卧底的招数,不由心中一跳,她不知道怎么假装吸毒,要是真抽,那绝对是一下就中招,戒,是根本就戒不掉的。

没想到,莫正祥连装都不装,大大方方地说自己不沾这些东西:“脑子没病的谁自己抽啊?抽得神智不清,以为贪了我的钱,这辈子就见不着我了?”

夏老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王雪娇看了一眼张英山,冷笑一声:“你这药,吃下去身上没劲吧?他吃?吃下去以后,是我伺候他,还是他伺候我?!”

肥狼讪笑着把货收起来:“我也知道,这些东西都上不得台面,还得是李将军的货才行,但是李将军那边出货量实在太少,分到我手里更少。您看,能不能帮我跟李将军说说,多往我这来点?”

莫正祥笑笑:“我年纪大了,眼花耳聋,脑子也不好使,足卿要是问我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多拿货,我也说不上来啊。”

见肥狼一脸失望,急于立功的夏老师忙对肥狼说:“这事,不如问余小姐,我看见余小姐的伙计也抽。”

他只看到那两个二货在桌子边上扭动,怎么就变成“我看见他们也抽”了?要不是她在现场,还真被他骗了。

王雪娇看了莫正祥一眼,心想:“你还是脾气太好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没把他给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