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江户川柯南本来是背过身去的——脸皮再怎么厚,他也没有要盯着看人家接吻现场的爱好。

直到苺谷朝音豁然开枪,他才心中一惊,在枪响声猝不及防响起之后转头,看向了不远处——宾加被子弹精准无比地贯穿了要害,彻底倒在了地上,身上的衣服因为被锋利的金属碎片划破而显得格外凄惨狼狈。

他死在这个喧哗又安静的深夜里。

江户川柯南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来到宾加的尸体边,垂眸打量他青白的脸。

想了想,他蹲了下来,摸索一阵后从宾加的衣兜里掏出了还坚强存活着的手机。

摸出了手机,江户川柯南这才壮着胆子重新去看苺谷朝音和松田阵平——还好,这两人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难舍难分了。

毕竟开了枪,松田阵平当然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

他抬手扣住苺谷朝音的颈后,将手指插入进柔软的黑发之中,侧身去看宾加。在确认宾加确实彻底死亡之后,他原本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苺谷朝音皱起眉,轻轻动了一下手腕。

枪的后坐力有些强,即使有松田阵平的肩膀临时垫在下面减少后坐力,他的腕骨也被震得有些发麻。

之前在车里的时候,他一直是被宾加用手铐拷住的状态。想要挣脱其实并不难,但也没什么技巧……苺谷朝音只是强行让自己的手脱臼,以此从手铐中挣脱而已。

即使很快便复原了位置,但强行脱臼带来的痛感仍然残留在手腕上,让他的手指在此时因为后坐力而有些颤抖。

松田阵平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他低眉敛目,抓住了苺谷朝音颤抖的指尖,然后用手指的指腹贴住他带着微凉气息的指腹,将之亲密地贴合在一起,又仔细而认真地去按摩揉捏的他的手背、虎口和掌心的肌肉。

“这种方法对手的伤害很大,”松田阵平皱眉,“尽量少用,否则会变成习惯性脱臼的。”

苺谷朝音点点头:“我明白。”

他使用这个方法的次数委实也不算很多……主要是很少被手铐给铐起来。

苺谷朝音任由松田阵平按摩他的手,感受着从手上传来的、微微酸麻的触感。分明只是相当正常的按摩和手部操而已,但只看着两人交缠触碰在一起的手指,他心中便忍不住因此而悸动,心跳一声一声地加快了。

松田阵平很快就发现——苺谷朝音的耳朵红了。

他沉静地垂下视线时,表情看起来没有一点异常,只有隐藏在黑发间的耳廓充血红成了一片。

松田阵平有点想笑。明明在接吻的时候都没有红成这样。

“你平常护理手的时候也会这么做么?”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苺谷朝音镇定地问,“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松田阵平低低地“嗯”了一声,一边继续按摩一边回答:“是啊,爆处班里的人都会这个,我和hagi基本上每天都做,其实不止按摩操,还会用精油和各种药膏,甚至有手部面膜。”

苺谷朝音听得愣住了,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这样吗?”

松田阵平突然抬头,看了苺谷朝音一眼,低声笑了出来:“骗你的,只是会做手操而已。”

走近的江户川柯南停下脚步,突然又想折返回去了。

——你们两位谈恋爱能不能谈的克制一点!旁边死了个宾加难道看不到吗?这荒郊野岭还发生车祸的地方根本不适合谈情说爱吧!

苺谷朝音恍然不觉,用空余的另一只手对江户川柯南伸了出去。江户川柯南十分自觉,将宾加的手机递了过去。

“那个人,”他伸手朝后指了指,“要怎么解决?他死了,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吧?”

这个“你”,值的当然是苺谷朝音。

苺谷朝音轻轻地从喉咙中发出一个音节:“嗯。”

宾加是个很难处理的家伙。这人活着的时候有可能导致他暴露身份,要是死了……同样也很难和他撇清关系,毕竟他们两人是这次任务的临时搭档,从这个角度来说,宾加最后接触过的人就是他。

但宾加莫名其妙地死了,谁会相信他梅洛什么都知道?如果这件事被朗姆抓着不放的话,即使没有他杀了宾加的证据,也足够他在组织惹上不大不小的麻烦了。

“所以,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件事才行啊。”苺谷朝音低声说,声音被淹没在忽然卷起的海风之下。

他越过松田阵平的肩头,去看不远处宾加倒下的尸体,目光又缓缓上抬,落入了云层下半遮半掩的弦月之上。

来电提示音突然响起,江户川柯南一愣,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安室透。

他接通电话,开了免提。

“行星C号的运行轨迹停止变化了,你们应该成功解决了吧?”降谷零在电话的那一端问。

苺谷朝音伏在松田阵平的肩上,叹了口气才接着回答:“当然解决了,不仅成功解决了行星C号,还解决了宾加。”

降谷零一愣,“什么意思?你杀了宾加?”

“嗯。”苺谷朝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他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误以为我和阵平有不一般的关系,所以……”

“容我插一句话,”松田阵平严肃地说,“他没有误以为,事实如此。”

江户川柯南嘴角一抽,心说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降谷零没忽略松田阵平的这句话,从熟悉无比的声音中就确认了这家伙是谁。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匪夷所思地开口:“什么叫,这不是误以为?你和松田……”

降谷零的语气之中带着点迟疑和不敢确定。

和组织里大多数人以为的不一样,也和粉丝们眼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样,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向来是互损的关系,这不妨碍他们本身就是好友,也完全和苺谷朝音无关——他对于苺谷朝音,本身就相当单纯。

那是他的好友,重视的友人,并肩作战的、可靠的同伴。

但问题是,他的朋友和朋友之间,好像并不那么单纯。

松田阵平抬手抓住了江户川柯南的手腕,靠近了之后用清晰的声调回答他,“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交往了。”

江户川柯南被抓着手,身体尽量后仰远离,满脸的抗拒。

没等降谷零说话,苺谷朝音首先发出了质疑。

“什么?”他惊讶地说,“我们什么时候交往了?”

刚刚还满脸坚定的松田阵平这时候悚然一惊,豁然回首盯着他:“什么?难道不是吗?”

他不可思议地细数起来,“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表现的,都亲……”

这个词刚一出口,苺谷朝音便额角一跳,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了松田阵平的嘴,强迫他将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松田阵平盯着他不说话,反手覆盖在了苺谷朝音的手背上,让柔软的掌心贴近唇角,又一瞬即逝地触碰了一下。

像是被火烧一般,苺谷朝音猛地缩回了手。

他觉得掌心隐隐发烫起来,将手指慢慢收拢了。

“但是,你也没有对我说‘请和我交往’……”

“难道喜欢你这一句不够么?”松田阵平认真地说,“那么——请和我交往。”

苺谷朝音秒答:“我拒绝。”

“?”

这次露出惊讶神情的不仅是松田阵平,还有江户川柯南。

亲也亲了不止一次了,“我喜欢你”的表白也说过了,又是两情相悦,既然如此,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说,默认交往才是对的吧?

但苺谷朝音否认了,拒绝了。

“难道我刚刚听错了?”松田阵平在沉默数秒之后说,“其实你说的不是喜欢我……吗?”

他迟疑着加上了一个疑问词。

作为以优异成绩从警校毕业、又被爆处班当做王牌的警察,按理来说他在听力和理解能力上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才对……吧。

“当然不是。”

苺谷朝音的话打消了松田阵平心中的不确定。

“我喜欢你。”

“只喜欢你。”

“这一点是我完全能够确认的,我喜欢阵平,这份心意绝对不是谬误。”他的语气也很认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交往不可以。”

苺谷朝音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

“……现在不可以。”

“因为我是偶像,如果在作为偶像的时候恋爱,那不就是偶像失格了么?我喜欢阵平,但我也很喜欢我的粉丝,至少不想让她们因为喜欢我而失望,不想辜负她们的付出。”

即使不是自愿成为偶像的,但苺谷朝音一直都是很在乎粉丝的——他当然在乎那些毫无保留地、单纯喜欢他、将爱意倾注给他的粉丝。

诚然在现在的演艺圈中,所谓的偶像禁止恋爱已经成为笑话,但苺谷朝音并不想因此而顺应潮流,让自己也成为一个失格的偶像。

他见过很多次偶像因为恋爱而塌房,同样很多粉丝会因此而溺爱、欺骗自己、假装不知道,但实际上……她们难道不会伤心吗?

恋爱的丑闻爆出,或许偶像本人的事业和人气会受到影响,可这些原本就是粉丝为之而带来的,同样受到最大伤害的,也是粉丝。

她们大多数都不祈求回报,仅仅只是见他一面都能够心满意足、甚至为止感动地流泪,那是世界上最炙热的爱意。

所以他无法忽视、也无法践踏。

苺谷朝音缓缓舒出一口气,轻轻捏住了松田阵平的指尖,指腹试探般慢慢地往上,触碰到了他的掌心,随后才挤入了他指间的缝隙之中,与他十指交扣。

“阵平,”

他说,

“再等等我。”

他的语气很认真,也相当郑重,松田阵平能觉察出他的语气中不带任何敷衍。

苺谷朝音专注地凝视着松田阵平的脸,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比如说,其实从去年开始西野女士就在计划要让他转型了,本来打算在这次巡演结束后就去试镜新的剧组,然后再过段时间顺势宣布不再进行偶像活动,回归演员身份……但那对现在来说,都是太远的事情了。

只有这一刻,他想抓住松田阵平。

接着,这个十指交扣的姿势便被更近一步地握紧了。

松田阵平牵着他的手,带着一点无奈、又微笑起来,“那我就等等大明星吧。”

总之——已经等了很久,也不再缺那一点时间了。

对松田阵平来说,正式的确认和交往什么的,在这一刻其实都显得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确认了苺谷朝音的心意。

他能完全确定那颗跳动的心脏属于自己,只需要明白这一点就足够了。

松田阵平想的,从来都是那份属于苺谷朝音的、最特殊的感情。

而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最珍贵的宝物。

松田阵平稍微用了点力,毫无防备的苺谷朝音便被他牵着手一扯,顺势坠入了他的怀中。

有着黑色微卷发的警官叹了口气,将下巴垫在了苺谷朝音的肩上,用开玩笑的语气含着笑意问他,“那我现在算什么?真嫂子上位?”

苺谷朝音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怎么不算呢?”

他的目光从松田阵平的肩头越过,在看清面无表情的江户川柯南之后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zero?”

然而苺谷朝音没能得到降谷零的回答。

“安室先生挂了哦,在你们刚才,呃……调情的时候,就挂了。”江户川柯南一边措辞一边说,“他说,等你们结束了再给他打,他不想浪费时间听这些。”

等到电话再次被接通的时候,降谷零的声音凉凉地传了过来:“怎么样,松田他得到名分了吗?”

“暂时还没有,”苺谷朝音回答,“目前需要解决的是宾加的事情……新田小姐如何?你们接到她了吗?”

“新田小姐已经被风见接走了,这件事我马上会通知国际刑警的新田先生那边。”降谷零也严肃了起来,“宾加的事得尽快解决,否则你会被朗姆怀疑的,就算琴酒袒护你,也绝对免不了麻烦。”

“我明白,我已经给森冈警视发过消息了,马上会派人来善后处理掉宾加的尸体。”

苺谷朝音的语速加快了。

“宾加的事情,我有解决的方案。”

降谷零点点头:“你的想法是?”

“只有宾加出事的时候,我就在琴酒身边,这一点就足够了吧?”

“但宾加已经死了。”降谷零拧紧了眉,“你的意思是……”

苺谷朝音笑了起来,淡淡地说,“宾加自己没善后惹来公安的追捕,那当然跟我梅洛没有关系吧?已经暴露身份的代号成员,还不如干脆去死比较好。”

*

苺谷朝音靠在沙发上差点睡着了,直到传来了轻微的推门声。

进来的人是琴酒。

他的目光落在沙发上,看清窝在柔软沙发中的苺谷朝音后皱了皱眉。

伏特加诧异地问:“你怎么在这?”

苺谷朝音朦胧地半睁着眼睛,叹了口气回答:“演唱会结束了,我不回来这里回来哪儿?总得汇报一下今天的任务吧。”

直到这个时候,琴酒好像才后知后觉地响起了苺谷朝音那个临时搭档宾加的存在,随口问了一句:“宾加人呢?”

“谁知道呢。”苺谷朝音淡淡地说,“说不定畏罪潜逃了吧。”

他这话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琴酒本来一扫而过的目光又立刻缓缓移了回来。

“什么意思?”他皱眉问。

“原本决定的计划是在演唱会结束后,趁着散场的混乱进行绑架计划的。但宾加那家伙总是做计划之外俄事情……在中场的时候,他就和目标一起消失了。”

苺谷朝音故意装作了发怒的样子。

“宾加那家伙这样擅自行动,其实就是不想和我搭档、怕我抢走他的功劳吧?朗姆手下的人都是这种小心眼的货色?”

琴酒继续往下问:“他成功了?”

“谁知道呢。”苺谷朝音说,“不过听说有人报了警,说是演唱会上有个女孩失踪了,现在搜查一课倾巢出动了,说不定连公安都会特地过来看看情况。”

琴酒默不作声,沉默几秒后才发出了相当不爽的咂舌声,拨通了宾加的电话。

在几声忙音后,宾加的通话被接了起来,随之响起的是琴酒十分熟悉的声音。

“琴酒?有什么事就赶快说,我忙得很!”

——但宾加分明应该已经死了。

*

对于黑羽快斗而言,这本来应该只是十分普通的一天。

至少在他普通地在和管家寺井爷爷在台球馆消磨了一晚上的时间、然后在晚上九点准备回家之前,黑羽快斗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走到家门口时,才发现在门口等着一个人。

那是白马探。

在看清白马探究竟等在他门口干什么的时候,黑羽快斗的整张脸就僵住了。

这位英国大少爷在他家门口放了两把精致的雕花凳子,一边喝着红茶,一边和坐在另一把雕花凳子上的中森青子谈笑风生。

黑羽快斗:“?”这是在干什么?

他提着制服包背在肩上,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除了在他家门口之外怎么看怎么和谐的一幕。

“你们大晚上在这里喝茶?”黑羽快斗瞥了一眼自家大门,“而且是我家门口……这是什么毛病?不能回家喝么?”

“真是的,快斗,你说话不要那么讨人厌啊。”中森青子生气地鼓了鼓脸颊,“白马君明明是有事想来向你请教,才会特地在这里等你的嘛!”

“白马?”黑羽快斗挑起了眉,目光缓缓落在白马探的脸上,“请教我?”

他拉长了声调,尾音微微上扬,显然充满了不可置信。

“没错。”白马探的脸上露出十分礼貌的微笑来,“我有事想象黑羽君请教。所以,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黑羽快斗:“如果我拒绝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白马探耸了耸肩,“我只好继续和中森同学聊一聊怪盗基德的事了。”

中森青子不明所以地随口说:“你们怎么都这么关心那个小偷的事情?我……”

她没能说完,就被黑羽快斗打断了。他额角狠狠跳了两下,很不客气地对白马探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站起来。

“行了我知道了,进来吧。”他冷笑着说,“让我听听你究竟想请教我些什么。”

白马探微微一笑,礼貌而优雅地站了起来,跟在黑羽快斗的身后进入了这座独栋建筑之中。

玄关的灯应声而亮,黑羽快斗随手倒了杯姜汁汽水放在白马探的面前,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交叠着双腿,十指交叉着抵在下颌上,饶有兴致地开口。

“那么,白马同学是有什么想要向我请教的呢?”

“准确的说,”白马探不疾不徐地说,“是委托。”

黑羽快斗愣了:“委托?”

“没错,是委托。”白马探吐词清晰地再度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我希望你能假扮成一个人,配合我们的行动。”

黑羽快斗心中微微一动,注意到了白马探使用的称呼——不是“我”,而是“我们”,证明这是一个有组织的行动,而并非仅仅只是出于他个人的意志。

“白马同学,你似乎搞错了什么,我虽然会魔术,但是并不精通易容伪装之类的技能,你找错人了吧?”

他一边耸肩一边摊了摊手。

白马探凝视他良久,没有任何要发怒的样子,好整以暇地笑了一下:“到这种地步了,还要在我面前伪装么?基德。如果你拒绝我也可以,中森同学的家似乎离这里很近,就在对面,所以我想两分钟后,她应该就会知道……”

“次次都用青子来要挟我,”黑羽快斗气笑了,“我看起来就这么好拿捏么?”

“如果你想听实话的话,”白马探彬彬有礼地点头,“那么是的。”

在黑羽快斗的怒目而视之中,白马探平静地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我个人的委托,同样也是来自公安的委托。虽然委托没有报酬,但相对应的,公安会欠你一个人情。这个人情在关键的时刻能发挥什么作用,我想你比我清楚。”

他凝视着黑羽快斗的眼睛,对他伸出了手。

“考虑地如何?基德。”

黑羽快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终于伸出手,和白马探只交握了一瞬间便松开了手指。

“成交。”他争锋相对地一笑,“但白马同学,你最好搞清楚称呼——我不是基德,是黑羽。”

他从来都在言语上给自己留下什么破绽。

白马探对黑羽快斗的嘴硬不置可否,他垂头,从学校制服的口袋中拿出来怀表看了一眼。

“公安的车已经停在门外了,易容需要的工具已经准备好了,你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稍微收拾一下。”

他的声音骤然严肃起来。

“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