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说谁来了?”

汤母与老族长异口同声,汤母是又惊又喜,老族长却是有点发懵。

京城的大官竟然亲自来了?

族长得了大儿子一家送信,得知汤婵嫁进了高门,族老们却都还不知道,此时不由议论起来。

“是远山家的姑爷?怎么这时候才过来?”

“这是嫁了个什么人家?”

提起解瑨,汤母霎时有了底气,端起架子淡淡道:“女婿官任刑部侍郎。”

大部分人不懂朝政,不明所以,对此没什么真实概念,族长只好简单粗暴地解释道:“是皇帝爷身边的大官……品级?三品,是三品官。”

族老们都是一顿,随即哗然。

这些人一辈子没出过大兴县,七品的县太爷已经是见过的最大的官,三品什么概念?

众人都有些发晕,来不及想别的,都赶紧出门迎接。

一出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匹油光水滑的高头大马,马儿身旁,解瑨一身玄色大氅,静静背手而立。男人眉目冷峻,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牵马的护卫兼随从。

汤婵不禁眯起眼睛啧了一声。

解瑨积威已久,气势夺人,出来迎接的汤家族人不由被慑住,下意识地问好,甚至有人想下跪磕头。

解瑨抬手阻止,“不必了。”

他淡淡道:“诸位都是族中长辈,不必多礼。”

族老们何曾被贵人这样对待,脸上都笑开了花。

汤婵见状撇了撇嘴,她心下反省

,自己是不是太平易近人了些,以至于被这群老头子拿捏。

瞧瞧,这些人对她跟汤母,都端着一副长辈架子,面对解瑨,就是完全是另一副面孔。

还真是打从心底里就看不上她们这两个“妇道人家”。

汤婵看了一会儿,就挪开视线看向解瑨。

解瑨感觉到汤婵的注视,转头看了过来,她正用眼神询问——你怎么来了?

解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一时冲动就跑了过来。

早上城门一开,解瑨使人向衙门告了假就快马出了城。

吹了一路寒风,抵达之时,解瑨已经冷静了下来,等真的见到人,解瑨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好此时汤母也问道:“怎么突然过来?”

解瑨错开视线,向汤母问了好,略一停顿说道:“担忧岳母遇到麻烦,顺便也该祭拜岳父。”

汤母眉开眼笑,高兴得合不拢嘴,“难为你特意跑一趟,实在是有心了。”

汤婵不知道解瑨内心的波折,只当解瑨是收到她的信之后来帮忙的,也有点感动。

解瑨看向几位族中老人,“我想同拙荆一道给岳父上柱香,不知可方便?”

族老们面露纠结。

有俗话说“女婿不拜丈家坟,上坟妻家无后人”,更有难听些的说“女婿上坟有辱先人”,说的就是女婿不该到妻子娘家祖坟给岳父祭拜。

然而如今不是清明中元这样的祭祖大节,而且解瑨身份不同,整个大兴县城最大的官,告老回乡的康老太爷,告老前也不过是个四品,解瑨是比康老太爷还厉害的贵人,说不定能让汤家沾沾贵气,让汤家也能出个这等出息的子孙呢?

众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族长应下,“自然方便。”

汤婵看得微叹,果真在权势面前,什么宗法规矩,都是一张废纸。

不过……汤婵有些无奈地笑笑,荣辱全部系于一个男人,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太舒服。

但她是个心大的人,从不跟自己过不去。毕竟活在这个世道,汤婵很快就想开了,安慰自己,就当入职大厂,大佬老板给撑腰吧。

安定村地理位置不错,称得上山清水秀,村里大半人家都姓汤,汤家祖坟背靠后山,附近还有条河。由族长亲自带着,汤母汤婵跟解瑨来到汤父的坟前。

四处有未化完的点点积雪,林木枯败,颇有些萧索之意,但坟前还算得上整洁干净,看得出族里有认真照料。

汤母眼眶微红,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墓碑。

虽然随身带着汤父的牌位,但汤母一直没能回来祭拜丈夫的坟墓。

她一边点香,一边在心里默默跟汤父说着话。

“远山,你跟宝蝉最近还好吗?

我一切都好,婵姐儿也都好,唔,她现在已经成亲,该改口叫婵娘了……女婿年轻有为,跟婵娘一样,十分恪尽孝道,你在天之灵,要保佑他们顺遂平安……”

汤婵看着这一幕,许是原主情绪残留,心里不由酸酸的。

她低下头,闭了闭眼。

解瑨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这片刻的宁静。

过了好一会儿,汤母才回过神,她擦了擦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失态了。”

她让出了位置,“你们来吧。”

秋月上前摆了垫子,汤婵正要跪下,动作却微微一顿。

汤父是原身的生身父母,她怎么拜都不为过,但解瑨……

未曾想解瑨也利落地一撩衣摆,神色郑重地跪下。

似乎察觉汤婵的停顿,解瑨微侧过头,平静地看了汤婵一眼。

汤婵一愣,随即挑眉笑了笑,也跟着跪到坟前。

两人点了香供在坟前,拜过汤父,摆上祭品,又使人稍微清理了四周,这才离开后山往回走。

村中小路不能走马车,只能步行,回去的路上,汤婵边走边看景,突然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皱了皱眉。

解瑨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眉头也皱了起来。

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躲在一棵老槐树后,正打量着他们一行人。

未出正月,天气还冷,小丫头却穿着满是补丁的单衣,身上黑不溜秋,耳朵手指都冻得通红。

注意到二人的动作,一行人都望了过去,小丫头被这么多人看着,像是有些害羞,一扭身跑走了。

汤母没忍住问,“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老族长第一时间没认出来那是谁,还是被跟在身后的儿子提醒才想起来。

“那丫头命苦,”老族长叹了口气,“她也是汤家人,娘生她的时候难产没了,爹意外去世,后来爷奶也都没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她只好被送给一个远房堂叔收养,但她那个堂叔家中孩子多,条件也困难,难免偶尔照顾得不周全。”

看小丫头的样子,哪里只是不周全,但收养她的叔婶到底给了她一口饭吃,汤母也无法苛责。甚至在有些村人眼里,堂叔一家白养着一个赔钱的丫头片子,不打骂、不整日使唤她干活,这就已经是良善的好人了。

汤母露出不忍之色,叹了一句可怜,忍不住想帮帮这个孩子。

汤婵看出汤母的心思,回来之后,先给解瑨找了点吃的让他垫垫,随后便让老族长叫人把小丫头找来。

很快,小丫头就被领了进来。她小脸消瘦,但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很有几分机灵相。

汤母一见,心里就软了几分,她试着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春分。”小丫头口齿清晰地答,她生在春分,家里人就这么叫她了。

汤母轻轻摸摸她的脑袋,“春分今年几岁了?”

“七岁。”春分说。

汤母有些诧异,孩子身形很是瘦弱,瞧着跟四五岁一般,竟然已经七岁了?

随即她转念一想就明白,应该是这几年条件困难,没怎么吃好饭的缘故。

汤母心里更加怜惜,让丫鬟霜菊拿出随身带的点心给她吃。

春分眼睛一亮,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点心。

她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多拿,只拿了一块小口小口地尝。

汤母见了不由笑道:“没事,都是你的。”

春分想了想说:“我能分给其他人吗?”

汤母问:“你想分给谁?”

春分抿了抿唇,小声说:“家里的兄弟姐妹都还没吃过呢。”

汤母闻言眼神更软,应了下来,“当然可以。”

等春分被带下去,汤母看向汤婵问道:“我打算给春分堂叔家一笔银钱,供这孩子长大,你觉得怎么样?”

汤婵却道:“咱们不在跟前,也不知道这银子有多少能用在春分身上。”

汤母想想也是,“那怎么办?”

汤婵提议道:“您要是觉得与这孩子投缘,要不要直接带回去养着?”

汤母一怔,汤婵继续说道:“您记不记得,我之前同您商议过,等您回来之后,可以再收养个孩子。等我回了京城,您在这里孤孤单单的,有个孩子,身边也能有个人解闷。”

“这……”汤母有些心动,春分眼神灵慧,说话伶俐,她确实很是喜爱。

但抚养一个孩子责任重大,汤母没办法立时下定决心。

“要是您决定不下来,就把春分当远方亲戚养在膝下,”汤婵说道,“总不会比她现在的情况更差。”

汤母想到春分衣不蔽体的模样,不由被汤婵说动了心思。

确实不会比现在差,这点信心,汤母还是有的,这么想着,汤母就请老族长出面,说有事相商,将收养春分的夫妻俩请了过来。

不一会儿,一对年纪三十上下的夫妻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比起见过些许世面的老族长,他们是真正地里刨食的农民,只知道今日来村里的是不得了的贵人,突然被叫了过来,心中很是惶恐。

汤母先跟两人说了几句家常,等二人稍微缓解一点紧张之后,才温言问道:“今日请二位来,是

想问问春分这孩子。既然这孩子没了亲人,我能不能把她带走抚养?”

夫妻俩没想到贵人是这个打算,不由面面相觑。

等反应过来之后,二人中的妻子小心翼翼,有些笨拙地说道:“春分……命格不好,八字太硬,克亲,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她这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免汤母日后知道以后怪罪。

汤母皱起了眉。

夫妻俩见状悬起了心,没想到汤母听了这话,反而下了决心。

“不妨事。”汤母看向夫妻俩,虽然二人没能照顾好春分,但村中有这样的传言,不难想象春分成了孤儿之后的艰难处境,二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养着春分,不能说没有善意。

“你们若是同意我带走春分,回头我就送来一些布匹粮食,也不算你们白照顾她一场。”

汤母本想送点银子,还是汤婵提醒,说给这样的人家送银子未免打眼,汤母就决定换成布匹粮食。

夫妻俩闻言不由大喜。

依他们家现在的情况,少一口吃饭的嘴就已经是帮助,居然还有好处拿!

妇人更是心中庆幸,自己早先一时不忍,同意了收养春分,后来她不知道后悔多少次不该逞能,让家里多一个人吃白饭,但她到底没忍心将人赶出去,想着实在不行以后还能换份彩礼。

还好自己没能忍心,不然这时候哪能遇到这种好事?

人还是要行善事啊,夫妻俩感慨地同时喜得连连道谢。

至于春分会如何……就算汤母日后改了主意,可哪怕留在汤母身边做个小丫鬟,最起码也能吃得饱饭,总比现在跟着他们强。

等夫妻俩同意之后,春分再次被领到汤母面前,汤母眼神温和地问她:“春分,我很喜欢你,想将你收作干女儿养在膝下,不知你愿不愿意?”

春分愣了愣,她抿了抿唇,低下头没有立刻答话。

汤母也怔住了,这是不愿?

为什么呢?是不喜欢她,还是不舍得原先的亲人?

一旁的汤婵想到什么,开口对春分道:“春分,你克亲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汤母这才意识到什么,刚刚春分不说话,怕是觉得自己克亲,不敢应下。

她声音更柔和了些,指了指汤婵道:“你若认我做干娘,她就是你姐姐。”

春分见自己没有被嫌弃,眼睛逐渐发亮,立刻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脆生生叫人道:“干娘!姐姐!”

汤母没忍住露出笑意。

于是等汤婵回到县城的时候,一行人里除了多出一个解瑨,还有一个春分。

他们回到临时住处,汤母带着春分回房间洗漱换衣,解瑨也跟着汤婵进房稍作休整。

汤婵让婆子出去叫了一桌饭菜,对解瑨道:“今天还没好好用过膳吧?”

一大清早就过来,随后马不停蹄去祭拜,祭拜之后,解瑨听闻汤婵她们已经用过,就没让老族长家里再为他一个人开灶,只吃了一点糕点垫垫肚子,一直到了现在。

解瑨确实饿了,饭菜很快摆了上来,他坐到桌前用饭,吃着吃着,动作却慢了下来。

“尝尝这道烩豆腐,”汤婵一个劲儿地为他夹菜,还主动给他盛汤,“他们家羊肉汤味道也不错……”

解瑨心情微妙地向窗外看了一眼。

天上下红雨了不成?

他平静地看了汤婵一眼,“这样殷勤,是有话要说?”

“二爷英明,”汤婵被拆穿也不尴尬,厚着脸皮拍马屁,“主要是想跟您赔个罪——昨日我同母亲回来,发现家中宅子被族长大儿子一家住着,他们仗着与县丞结了亲家,拖着不愿搬走,还意图拿另一处宅子交换堵母亲的嘴,我没办法,只好拿出您的名头扯大旗,逼他们离开。”

她认真道:“没同您商量过就擅自这样做,给您添麻烦了。”

没想到汤婵会这样郑重,解瑨微怔,随即摇了摇头,“没什么麻烦不麻烦,你既然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该照拂于你,不必这样生疏。”

他稍一停顿,“一同用膳罢。”

“那就多谢您了。”试探过之后,汤婵心下就有了底,笑着同解瑨道了谢。

客栈的手艺不比家里做的合口味,但出门在外,二人都没太过挑剔。

汤婵不算太饿,跟着稍微吃了一点。刚放下筷子,突然秋月从外头进来,说汤婵留在汤宅附近盯梢的人有事来报。

“夫人,”婆子行了个礼之后禀道,“顾全贵一家正要雇人准备搬家具,召来的人数不少,瞧那模样,怕是要搬走好些东西。”

汤婵闻言,赶紧去找了汤母把事情说了。

汤母听了气得不行,“昨儿我进门之后仔细瞧了,里头用着的,好多都还是你爷奶同你爹爹置办的旧物件,那一家子还要把东西占为己有不成!”

这些人不仅占住宅子,占住不成,便要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搜刮,简直欺人太甚,汤母板着脸,说着就要起身出门,“不成,不能让他们把东西带走!”

汤婵明白汤母的急切,那些物件不说值多少钱,多少都是纪念。

她眼睛一转,视线同解瑨对上。

解瑨一看,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他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汤婵就转头对汤母道:“您歇着就好,我同二爷一起去看看。”

顾全贵一家敢有这些小心思,还是因为汤婵之前是驴蒙虎皮,威慑不够这些太过赖皮之人,现在她领着老虎一同上门,倒要看看顾全贵一家子怎么说。

汤母闻言愣了愣,赶紧摇头,“算了算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好劳动女婿。”

她悄悄瞪了汤婵一眼,示意汤婵别不懂事。

解瑨却道:“您的爱物被他人侵占,我身为半子,合该替您讨还。”

他三言两语说服了汤母,跟着汤婵一同出了门。

二人到汤宅的时候,顾全贵一家子正吆喝着搬东西,忙得热火朝天。

一听说汤婵又来了,顾氏就是脸色一沉。

“还有完没完了,这死丫头怎么阴魂不散的?”

来传话的汤传武嗫嚅道:“她的丈夫也跟着来了。”

“什么?”

顾氏还没开口,一旁听了这话的汤传杰先变了脸色。

他起身就往外走,顾氏“哎”了两声没叫住人,也只好赶紧跟着出去。

等见到解瑨,顾氏眼睛直了。

不是京中的三品官吗,怎么瞧着竟还不到三十的样子!

这跟想象中的糟老头子岂止是天差地别,顾氏又酸又妒地看向汤婵,这丫头究竟走了什么大运,能得这样一门亲事?

先一步到的汤传杰脑袋也有些发晕。

他没见过解瑨,但眼前人的气势做不了假,解瑨竟然真的来了。

师长与同窗都隐约说起过,这是日后极有可能入阁的人物,然而此时却出现在他们这个小小的县城里……

汤传杰忍不住看向解瑨身边的汤婵。

之前听说汤婵嫁给解瑨的时候,汤传杰吃惊归吃惊,但没有太过重视。

在他看来,汤婵出身低微,对上解瑨定然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解瑨也不会很在意这个妻子,不然汤婵不会单独陪汤母回来。

可此时解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走了一趟,恐怕事情根本不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

那他们此刻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母亲和大哥一定要搬走家中家具,汤传杰心里生出不妙,总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心中

千回百转,汤传杰向解瑨行礼问好,“见过解大人。”

解瑨点了点头作为回应,汤传杰小心问道:“不知解大人上门,有何指教?”

解瑨没答,而是转头看向汤婵,看得汤传杰更觉不妙。

汤婵笑了笑道:“我思来想去,觉得留给你们时间可能紧张了一些,若是忙中出错,搬走了不该搬的东西就不好了,便过来问问,用不用派几个人来帮忙。”

汤传杰不敢置信,还真就是为了家具这点小事!

他之前没有阻止家里人,就是仗着汤婵不好意思拉下脸来同他们计较,谁想到她不仅计较,还把这样的小事闹到夫家面前!

“瞧侄女这话说的,”顾氏一直没捞到机会说话,听了汤婵一顿阴阳怪气,立时止不住恼怒道,“谁稀罕你的东……”

“娘!”

顾氏话没说到一半,就被汤传杰打断,顾氏转头看了过去,却被汤传杰一个阴沉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由把未完的话咽了下去。

汤传杰对汤婵恭敬道:“堂姐放心,我们一定仔细验查,不会错搬东西。”

汤婵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那我便等着明日入住了。”

有了汤传杰这位识时务的人在,汤婵放心与解瑨一道离开了汤宅。

等再回到住处,时辰已经不早了,解瑨看了看天色,“我该走了。”

汤婵一怔,“不在这里歇息一晚吗?”

“不了,”解瑨摇头,“明早有朝会,我需赶在今晚关城门前回去。”

他一说,汤婵就想了起来。

明早有事,今天还特意跑一趟,汤婵难得有点过意不去,“那您路上注意安全。”

解瑨点头,又向跟汤母告了别。

汤母第一反应自然也是挽留,得知解瑨不能留宿之后,便转而好一番殷切叮嘱。

解瑨耐心一一应下,汤母与汤婵将他送到门口,目送着解瑨转身上马,飞驰而去。

第二日,汤全贵一家按时撤走,汤婵与汤母带着下人住进了汤宅。

有汤传杰看着,汤宅大部分原先的东西都留了下来,汤传杰还勒令家里人,尽量按记忆恢复了他们搬进来之前的样子。

旧时的回忆不自觉浮现在眼前,汤母脸上带笑,指着宅子各处同汤婵讲古,“……三岁时你在这里摔过一跤,哭得怎么哄都哄不好……”

“那边是你爹爹的书房,你小时候他还经常把你抱进去,你也乖巧,从不打扰爹爹读书……”

“那里原先放过一个养荷的水瓮,一到夏天,你最爱在这里看荷花……”

汤婵知道,汤母话中的“你”其实是原身宝蝉,她静静听着,只时不时应上一句,一直跟着的春分也乖巧地不出声。

最后汤母走到庭院中一棵金桂树前,目露感慨,“这还是你出生那年,你爹爹亲手种下的,一晃眼,都二十年过去了……”

汤婵抬眼望去,金桂树高约二丈,亭亭玉立,枝桠交错,不难想象到了到了仲秋时节,满树金黄会是多么漂亮。

她陪汤母站了一会儿,直到汤母笑了笑,“进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