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绿茶捞子本命年

时雪青一工作起来就发狠忘情了。来湾区前几天, 他泡在资料里,每天不是查新闻,就是看论文。

当然, 也少不了问邢钧。这么大个UNSX总裁在这里, 哪有不咨询的道理。在被时雪青带着第三个方案上门后,邢钧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塑造专业形象的后果就是下班了还得硬着头皮解决时雪青的科研问题, 每每耗费好几个小时。不过,邢钧也注意到, 如今时雪青在他演算时即使看不懂,也会瞪大了眼睛, 努力地盯着屏幕上的代码,一副很想把所有东西弄清楚的样子。

——时雪青好像, 真的和过去不一样了。

凌晨时分,邢钧关上电脑,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房门口。时雪青趴在书桌上,已经睡着了, 手里却还捏着apple pencil。

邢钧走到他身侧,看时雪青屏幕上的搜索记录。真人动捕, 全息投影,漂浮机械舞台……有些东西精深,有些东西却只是一些基础的概念。时雪青把那些他不懂的东西一笔笔记下,都留在了笔记本上。

积少成多。这些陌生的名词,早晚会成为时雪青设计里的一部分。邢钧坐在时雪青身侧。手表秒针滴答,他看着时雪青头顶的发蜗,心里却是一片安宁。

那个曾让他感觉有点陌生的、专业的强大的时雪青,又一次在他面前,变得一点点地熟悉了起来。

他还是有点笨, 还是很努力。

在办公桌上睡觉,难免不舒服。邢钧想把时雪青挪到床上去休息。在双手把时雪青扶起来时,他看见了被时雪青压着的、ipad笔记的一角。

一个红圈,圈住了时雪青不懂的名词。时雪青在这个名词旁边画了个生气的表情。

再旁边,是几行不同颜色的小字,写满了对那个名词的解释。其中几个重要公式,被荧光色标注得突出。

荧光笔在那里多画出一笔。那一笔上,又被画出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凝视着那个小小的笑脸,邢钧想,时雪青确实没有变。

时雪青还是那么容易被满足。

只是以前,是靠奢侈品,现在,是靠一点点努力。

和一点点的,弄懂陌生东西的成就感。

时雪青被他放到了客房的床上。邢钧没给他换衣服,只是小心地用毛毯盖住他。时雪青轻得像猫,睡得却像只猪。猪猪猫在梦里bia着嘴,忽然间来了一句:“……好笨啊。”

时雪青还在梦里说别人笨了。邢钧乐了。他凑近去听,又听见时雪青在梦里嘀嘀咕咕:“怎么那么笨啊,看了好久,都看不懂。”

原来,是在说他自己。

窗外日光顺着百叶窗,一点点往上爬。邢钧坐在床边,他觉得房间很安静,整个世界,也很安静。

手指一点点地,摸过时雪青光洁的额头,抚在那双25岁的眼睛上。

指尖一点一点,像是在细数六年时光,让时雪青多长出几根睫毛。

旁边的书房里,放着邢钧的所有证书。有他从普林斯顿得来的,有他在诸多国际峰会上得到的。还有他在公司的重要时刻,留存的对于正确决策的纪念。

这些对于邢钧来说,都是让他能独立傲慢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明。他要足够强大,才能战胜自己会被迫害的那些妄想。如果不够强大,他觉得自己甚至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他必须聪明,必须万无一失。

和狠厉傲慢的他比起来,时雪青文弱磨叽,经常容易心软。他感觉手指下的眼皮颤了颤,凝神去听好久,时雪青在梦里嘀咕了一句,居然又舒服地睡着了。

就连防备心都这么差。

总是冷硬抿起的唇角终于放松,最终,变成了一个柔和的笑。

“时雪青是聪明猫。”他轻声说。

时雪青聪明,特别聪明。

日历从2029走到了2034。聪明的时雪青在四年前出走,为他自己,赢得了一个独立的将来。

聪明的时雪青在四年前流了很多眼泪,因为不想一辈子沉浸在错误的包养关系里,忽视自己的价值,沦为一个人的附庸。

——聪明的时雪青,让他们在四年后,又有了幸福的可能。

也让他们终于拥有了,能幸福地度过一生的可能。

“邢钧是笨人。”

好一会儿,他又轻声说。

在这个时雪青安然睡着的,不会有人发现眼泪的上午,邢钧在硅谷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背对着窗外的玉兰树,偷偷地落下了一滴泪。

3月是春天,4月有太阳。

属于湾区的雨季,终于要过去了。

……

时雪青到了下午才从床上醒来。他被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摸自己的下半身。

……然后发现自己穿戴整齐。时雪青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点小小的失落,顺便觉得自己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傍晚邢钧下班,时雪青在餐桌上和他聊自己设计的事。聊了一会儿,时雪青又眉飞色舞,顺口说:“昨天也是,我学得太激动,不小心在书房里睡着了……”

“两边跑是挺麻烦的。”邢钧夹了一筷子菜,“你干脆住在这边的客房里吧。”

“啊?可以吗?”

“有什么不行的?”邢钧说,“你对我不放心?”

“……哪儿能呢!”时雪青原本有点害羞,被邢钧这么一说,更是要表现得完全不别扭,“这样也方便我工作。我今晚就搬过来!”

猫就这样高高兴兴地搬进了大老虎的窝里。趁着时雪青去隔壁别墅里收拾东西,邢钧在自己的别墅里逛了几圈,想来想去,很想把除自己卧室之外的、所有房间的空调都弄坏。

2月的湾区还是挺冷的。到时候,时雪青就得住到他的房间里来了。

邢钧最后也没这么做。他给客房换了更好的床品,还有新鲜的花卉。除此之外,他还暗戳戳地把许多苏州特产从柜子里搬了出来,放在客房的展示架上。

在路过客厅的玻璃展柜时,邢钧停住脚步。玻璃展柜通天彻地,里面放着许多东西。

有某场艺术展的纪念品雕像,有刻着《致爱丽丝》和《Canon in D》的蜡烛,有被人冲印出、如今却盖着一块布的唯一一张合照。

还有,被放在最显眼位置的一座飞屋。

屋子的形态和邢钧的这座别墅有八分像,只要给装置通电,它就会在磁悬浮底座上不断旋转。

吊着它的那串气球,是一个个可爱柔软的猫猫头。

邢钧看着它。忽然间,他好怕这些气球会一个个破掉,又怕在未来的某一天,这座小屋会摔下来,变成碎片。

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恐怖的可能,只出门去等候。街道的另一边,没有高高围墙的白色豪宅里,时雪青正在准备出门。

很快,他就会穿过那片草坪,跨越那条小街,来到他的身边。

微风吹拂。邢钧站在街道上,感受自己年满三十的这一年。雨停了,天上有太阳出来,草木味道鲜香。邢钧觉得,活着真好。

二十五年前,五岁的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可以这么幸福。

唾手可及处,就是未来和时雪青的行李箱。

……

虽然搬进了邢钧的豪宅里,时雪青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卧室和书房。

很偶尔地,他跟着邢钧去和其他几家科技公司的工程师吃过几顿饭,加了联系方式,聊聊全息舞台要怎么实现。时雪青希望这场开幕式的舞台和即将发布的技术一样,都是跨时代的,能够展现人类在烟花海洋一般的赛博空间里的遨游。

在浮游之中,ai好似鱼群,又好似海豚。它们是人类最亲密的伙伴,是能跳多人舞的、彼此的引路人。

一忙起来,时雪青又把邢钧的事情忘记了。好在,邢钧对此也不在意。邢钧也很忙碌。新技术要发布,他每天24小时,有11个小时泡在公司工作,5个小时泡在家里工作。

很多时候,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坐在各自的书房里,好像这是陪伴的另一种平静的形式。只有冬天在悄悄地过去。

橡树的新叶发芽,加利福尼亚州的春天,要到了。

2月17日,时雪青趴在沙发上画东西。画着画着,背后传来邢钧的声音:“明天的时间,给我留一下?”

“……啊?”时雪青说,“怎么了?”

“明天2月18号,星期六,大年三十。陪我去买点东西,在家里炖汤喝。”

时雪青迟钝地转过头来。他像是大脑线程完全被工作占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啊……啊?!都过年了啊!”

“嗯。过年了。”

人一忙起来,就会忘记日历的存在。时雪青在为春节震惊的同时,还想起另一件事。

2月18日要到了,那不就意味着2月14日,已经过去了?

2月14日是情人节。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个日子和他没什么关系,时雪青却还是难免有点失落。晚上刷牙睡觉前,时雪青还在想这件事,觉得自己活得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没谈恋爱又怎么了?没谈恋爱,2月14日就不能出去吃点漂亮饭了吗?

被别人知道,还以为是他家又破产了,或者他抑郁了呢!

时雪青越想越失落。他窝在床上玩手机,磨磨蹭蹭打开Pervenche那个号。好久没更新,后台好多消息。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条“情人节,主播和前男友没什么表示?”。

哪壶不开提哪壶。时雪青特别不爽,跑回自己的ins大号装逼了。

想了想,发了点神秘莫测的全息渲染图,暗示自己接下来将在洛杉矶有大工作。在70万粉丝面前装完逼,时雪青终于气顺了,觉得自己特别艺术,俗人的恋爱不要靠近他。

话虽这么说,第二天起床,时雪青还是有点无精打采。他窝在床上玩手机,听见有人敲房门。

推开房门一看,邢钧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

“?”

“今年是你本命年的最后一天吧?给你补上一些礼物。”邢钧说。

也是,明天就不是了。时雪青愣了一下,从邢钧手里接过那些大包小包。他把袋子放在地上一个个打开,首先是一个橙色的盒子。

LV的包装盒,里面是一条红围巾。时雪青把它放在身上比了比,觉得邢钧还算有点品味。

然后是红毛衣,红大衣,红袜子,红色的手链、耳钉和项链……时雪青越看越觉得邢钧下血本了,在惊喜自己的本命年被记住的同时,心里还有点dokidoki的。

有点害羞,有点紧张。不过在打开又一个盒子时,时雪青脸黑了。

“你……你怎么送我红内裤啊!”

“本命年嘛,要穿红内裤的啊。”

邢钧一本正经,阴沉的脸上带了笑意,怎么看怎么欠打。

……时雪青沉默了,而且感觉自己被欺负了。

他用力地把盒子丢到旁边,抬头瞪着邢钧。邢钧若无其事般地说:“还有个盒子,不打开看看?”

盒子看起来还挺精致的。时雪青不肯打开:“里面肯定没什么好东西。”

“聪明猫,不要记仇,打开看看。”

时雪青:?

什么聪明猫。时雪青一下子又在疑惑中露出了发呆表情,邢钧忍着笑,把头别了过去。

“……”时雪青埋下头拆盒子了。他觉得里面大概是内衣之类的东西,没抱什么期待。邢钧好没礼貌,他们还没在一起呢。

盒子一开,时雪青傻了。

“怎么送我这个……”话说出半截,就有点说不下去了。

邢钧却理所当然地把话接下去了。

“……玫瑰也是红色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