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变成了牛舔头，好不容易跑开了，我去楼上洗澡换衣服。暴富的报复性还是挺强的，没怎么变过，不能因为它有时候显得佛系，就觉得它好欺负。

换上卡通睡衣，上次妈妈把吹风机拿到自己房里去了，我给她发信息，让她送一下。

她敲门进我房间，看我这猫和老鼠的睡衣，虽然她克制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但从她的微表情里，我看出了谴责。

三十的人了，还穿得这么幼稚。

其实三十岁并不可怕，但好多事情似乎被无形中限制在了三十以下，或者三十五以下。有时候去找一些过度的工作，也只会倾向十七八或者二十多的人。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资格跨入三十岁这个门槛，别人的而立之年有房有车，还有幸福家庭。

我的而立之年大概是从头再来，不过，也没什么可怕的，反正不懒惰，勤快点做事，总能找到一份工作。

送了吹风机后，妈妈也不多唠叨我什么，有些话说多了也伤感情，她回头教训企图偷懒的小河去了，连带着帮忙隐瞒的叔叔一块训。

吹干了头发，我将纱窗打开，看到楼下抬头看我的牛。

暴富瞧我一阵，便甩着尾巴头也不回地离开院子，一看就是不打算在这里过夜。

过于警觉了，难道还担心外公半夜摇兽医来嘎它蛋蛋吗。

下楼去客厅，本想和外婆、外公看看电视，结果外婆抱着手机刷短视频，甚至还在追很上头的短剧，感觉是我跟不上她的节奏了。

外公在开箱查看自己的文房四宝，时不时让我点评一两句，但我哪有他专业，除了点赞说不出别的。

学会了网购以后，老人家的战斗力并不比年轻人低。

这么大的挂壁电视，占据了半面墙，可它仅仅是打开着，起到一个陪衬的作用，至于播放了什么内容，也没什么人关心。

我坐了一会儿，看了一集最近的电视剧，是个古装片。外公终于心满意足地收拾了自己的宝贝，不打算退货，他看到电视内容，和我讲道。

“其实安康也看电视剧的。”

我反应了几秒，“暴富还会看电视？”

“嗯，刚捡回来的时候，它就会趴在院子里往客厅看。有时候你外婆看那些少王爷丫鬟霸道总裁的，暴富也在旁边看，尤其是西游记，那看得是入迷。”

“……”

我脑补了牛在旁边凑热闹的样子，有些动物似乎也会在电视前面坐着，也不知道是真的看进去了，还是纯粹发呆。

不过我之前在它身旁听书、时政之类的，它也没走开，有时候还会耳朵抖一抖，好像它真的听进去了似的。

“考试要是都没考好，接下来怎么搞？”外公问。

“我对考铁饭碗没多大的执念，先找找工作吧。”

“村里有个你喊三姑的，她家女儿今年夏天，大学毕业了，也是好大学，说是不打算在外面找工作了，要回来搞什么……什么……”

外公说到一半，总没说出下一句，旁边的外婆一心二用，补上道：“搞直播，回家里这边搞，我们村不是有些种植的东西能卖咯。那丫头嘴巴甜，长得也小巧可爱的，搞这个带货估计行。现在卖货也赚钱，怎么不是讨口饭吃呢。”

听着外公外婆聊起来这个，我心里感慨，也没有插嘴说太多。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去找工作是个聪明做法，我却想不到我有什么能变现的优势。

脾气好，不争吵，比较会看眼色，较能吃苦，身体素质好，厨艺也不错。我这桩桩件件罗列出来，怎么越看越像健康牛马。

想到牛马，就忍不住想到了悠哉的暴富，脑海里闪过白牛的身影，我摸摸自己的脸，今天真是被它当芒果核嗦了。

不过它的嘴和唾液居然不臭，并不是我宠物脑子上头，而是真的没有那种气味。

思绪已经跑偏，回过神时，两个老人家要早睡了。

我打算调整作息，保持和二老的同步。我们三决定回房，此时妈妈和叔叔才下楼来，可能是打算看电视，不过小河已经被赶去洗澡。

夫妻之间还是要培养感情的，并不是说结了婚有了孩子就把爱情放一边。

我和妈妈打了个招呼，上楼去睡觉。

这一夜睡得很安稳，可能是最近真的想通了不少，焦虑虽然还在，但没有刚被裁员时那么心慌。

·

睡得早也就起来得早，外婆大清早就在院子里跳操。我起床后去厨房做早饭，今天熬了小米粥，煮了几个鸡蛋，把冷冻层的花卷、酱肉包给蒸了。

想着去叫妈妈她们吃饭，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争执的声音，是比较克制的，但能听到在为小河的教育问题之类的协商。

我愣了一会儿，没有去敲门了，内心不太有勇气去打断，而是选择了回避。

我转而敲响了小河的门，把他叫醒来吃早饭。

有些担心他出门听到争执声，没想到这孩子是一点没在意，他心大地摆手，“没事的，偶尔也会这样讨论的，夫妻嘛，还能吵吵就还能过。”

当一个下半年才读初二的孩子讲出这句话时，我的脑子是懵的，他随口说出来的话显得很有过日子的智慧。反倒衬得我这种成年人看不透。

到底是年少无知不在乎，体会不了这些感情，才会如此洒脱，还是真的有这么早熟？

平日里想吃这个想吃那个，还想拽牛尾巴、逃避暑假作业的小河让我刮目相看了。

难道是短视频刷多了？但不管如何，他这个不受影响的心态，我是十分羡慕的。

我下意识地回避以后，就没去管。等我吃完早饭，妈妈一脸阴沉地走下楼，过了几分钟，叔叔也才下来。

外婆和外公格外警觉，一看到这个气氛，两个老人家都没劝的，采取了和我一样的策略——回避。

套用外婆的观点就是，只要原则上妈妈不吃亏，夫妻之间的事情就交给内部处理，就算是双方爸妈，有时候也起不到缓和作用，而是火上浇油。

家里一时半会待不下去，我走出客厅，看到暴富站在牛棚旁边，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走过去拍拍牛角，我笑道，“你今天这么早过来蹭饭，想吃什么。”

由于暴富变成薛定谔的光临，外公也不那么勤快准备草料了。棚子里的草还是昨天吃剩的，没有新鲜的，所以它看都没看一眼。

妈妈和叔叔也没吃完早饭，不知道有没有剩余的给它，只能先拿了水果和零食给它垫一垫。

我忽然想到先前有村里人送了玉米过来，去砖房找袋子里的还没剥掉外衣的玉米，我打算煮一盆，到时候中午也能一起吃。

这些玉米是昨天摘的，玉米叶子都很嫩，我剥掉时，尝试着递给暴富。

它凑过来嗅了嗅，尝了一片，然后拒绝了。

玉米刚下锅，我看到叔叔从客厅通道那边过来了，也是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不过看到我了，他维持了成年人的体面，对着我温和说道：“煮玉米是吧，来，叔叔来煮。”

“叔叔，你和妈妈……”

“没事，就是关于小河教育上面的分歧，好好商量能说好的。”

我也不好管太多，点点头就把砖房的事情让出去了。

本来还想着玉米煮好了给暴富几根，现在这气氛实在不好久待，我拍着牛打算去街边逛逛，沿着车路走，就算今天不是赶集日，走到街上也能买些吃的。

哄着暴富去街上，我穿着水晶拖鞋，就挎了个帆布包，素面朝天地和它并排走。

在乡下这样的打扮格外有松弛感，不用在乎太多的外界目光，挺好的。

它应该不怎么饿，只是单纯的嘴馋。从村子往集市走，沿途看到了快递站、废旧站、公交站。

早上八点，太阳已经显示出几分威力，我擦擦脑门的汗，把防晒衣的兜帽戴起来。

一摸旁边的暴富，总觉得它的皮肤并没有那么热，牛毛细密柔顺，却像是冰丝。

摸了一把实在舒服，我忍不住又多摸了几遍，它转头看我。

我假装没注意它的眼神，继续在牛的身上来回摩挲，它可能是无语了，不过放任了我的行为。

磨磨蹭蹭终究是走到了街上，有几家铺子开着的，这些都是自家自建房的一楼改成的商铺，不用付房租，自然能天天开着。

像那些流动的摊贩，也就逢场赶集才会来。

早餐店里还算丰富，只是来吃的人不多，也正因为人少，我带着暴富进去也没被阻拦。

暴富进了门面，抬头看招牌，我一个个给它指，好似形成了一种默契，它点头哪个，我就知道要买哪个。

老板拿了煮玉米、春卷、茶叶蛋、又打包了四个窝窝头、一杯豆腐脑。如果我就在店子里喂给暴富，大概会引来围观，所以我拎了东西就走了。

村子的街上走远一些就会到田埂或者山林边界，进山的路四通八达。

我只对镜子山熟悉一点，街上的山林我没有走得太深入，只是和暴富走到山坡边缘。

此处绿荫环绕，蝉鸣悠长，杂草肆意生长，另一面坡上能看到开垦的果园。

环境也是很不错的，如果不是暴富要来，我不会发现这疗愈人心的好地方。

正好它吃完了早饭要是觉得不够，还能就地吃草，简直是来到了零食天堂。

树下的草丛干净，藏着些微的露水，石头是干爽的，我找到裸露的石面坐好，暴富已经对着我张嘴了。

也不赶时间，我慢慢喂，它就慢慢吃。

看它吃东西，又得到了治愈，这样的正向回馈，就会让我更加喜欢与它互动。

我之前刷视频还看到了牛嚼草会忽然停顿的样子，网友笑着称是“牛顿”，但我没在暴富的身上看到这一点。

就是这么不慌不忙地吃，不担心谁抢它的，好似大号的卡皮巴拉。

它的稳定，倒也不是柔软的稳重，而是能够稳定地把人撞飞。

经常分析暴富，给它拍照，我的手机里都会推送牛相关的东西了。它美美地吃完了早饭，转身往山的深处走。

“别去，这里的山不熟。”

我刚说出这句阻止的话，就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它本身就是从山里来的，搞不好就是一路走到镜子山被发现的呢。

暴富没有停下的意思，它在前面开路，我也就跟上了。

我拎着垃圾袋走了一段杂草丛生的小路，它走过的地方没有蛇虫鼠蚁，安全感十足。

原来，它知道这里有一条小溪，我是听到水流的声音才反应过来。

牛蹄踏入清澈的溪水，从浅到深，它快活地往水中沉入。闻着湿润的水汽，我也赤脚走了进去，水面没过脚背，清凉舒适。

在水里摸到圆润的石头，有些颜色还挺漂亮，我拍了几张照，又贪凉踩水几分钟，这才上了岸，靠在树荫下面等它。

我也不玩手机，就是静静地看着牛戏水，那些喜欢画牛的画家，应该也是很喜欢牛的吧，所以才会画得惟妙惟肖。

“哞~”

泡了半小时，暴富从溪边深处回来了，它带着一身凉意走到我所在的树荫下。

这次的皮毛倒是还湿漉漉的，没有速干，我戳戳它湿润的牛鼻子，看到它眼睫毛上挂着的水珠。

手指轻轻抚掉这小水珠，它也没有闪躲，它现在就想冰丝席一样舒服，我环抱住它的牛脖子贴上去。

“暴富，贴贴。”

人类对于萌宠特有的夹子音，就算是我这种无趣的人也会有。

话音落下，双手环抱的实体发生了变化，细密的牛毛不在手臂上摩擦，粗壮的牛脖子逐渐变小，整个牛的形体如重组的玩具改变着形态。

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中，我圈着的牛变成了一个年轻人类，还是一眼惊艳的银发帅哥，我不由得傻住了。

帅哥这个词汇是多么的老派，而牛变成人又是多么的惊悚，但我在思维卡住的这十几秒里，真的想不到别的了。

“石心晴，又想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