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苏澄:“…………”

苏澄:“我说了不要拉我。”

她刚刚晕头转向, 觉得即使站起来也多半站不稳,所以才拒绝对方的帮忙。

肖赟低头看了看她的手,以及自己胸膛上的蝴蝶刺青,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说不清是恼火还是无语。

他忽然抬起胳膊。

苏澄连忙低头后退。

肖赟:“?”

肖赟:“你干什么?”

苏澄已经蹲下去了, “抱歉, 我以为你要给我一个耳光, 以及我仍然有点头晕。”

肖赟:“…………”

他轻轻一哂,“如果我想揍你, 那也不需要用手,行了, 没事就站起来签保密协议。”

说着丢给她一卷羊皮纸。

苏澄又歇了半分钟, 眩晕感就消失了,站起来认真读了两遍, 确定没什么陷阱,划破手指滴血在签名处。

内容就是不能向外人泄露考试细节。

“这些卷轴,都被契约之神的眷者祝福过, 一旦签署你的名字, 你就接受了制约,不能违反上面的条例,否则——”

红发男人淡淡地说道,“你应该也清楚后果吧?”

“……我不太了解那些, ”苏澄在卷轴上签名, “反正我不会出去乱说的,所以接下来就是决斗了?”

肖赟接过卷轴,公事公办地说道:“欢迎加入秘之院。决斗取消了,因为你的竞争对手已经身亡。”

苏澄故意露出错愕神色。

“他的随从无法查明他的死因, ”肖赟继续道:“于是跑来问我们,但是按照学校的规定,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向外公布,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苏澄捏了捏卷轴,“放心?放心什么?”

肖赟看了看她,答非所问地道:“一个伯爵的儿子死了,她总会去调查的,即使不能从我们这里获取信息,也会有其他的手段——”

离开测试的房间后,外面休息室里的魔法师们,纷纷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

苏澄猜测他们是有某种方法,能观看房间里的考核过程。

她正想说话,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满脸兴奋地挤出人群。

苏澄:“……舅舅?”

林镇不知何时来了,还特意穿了一身正装,看起来像是要去赴宴。

苏澄有点茫然,“我还以为他们不让家长进来——”

“确实,”之前接引她的大魔法师说道,“不过您这是特殊情况。”

“澄澄!”林镇过来拉住了她,“祝贺你被录取,我就知道你没问题,不过现在你要去一趟神殿。”

“神殿?教廷的神殿?”

“是啊,”林镇连连点头,“刚刚有个牧师找到了我,说大主教阁下要见你。”

苏澄:“?”

一般来说,中小型城市及其附属村镇形成的标准教区,由教廷派遣来的主教统辖。

金珀城是帝国南境最大的城市,属于重要战略地。

因此,以这座城为中心、连带周边的次级城镇群,所形成的大教区,就由大主教负责。

大主教对下面的标准教区的主教们有督导权,且直接向圣城的枢机会负责,属于毫无疑问的高阶圣职者。

再往上升,就是红衣大主教了,是能给国王加冕的级别。

整个教廷也只有十二位红衣大主教,都常年在圣城修行,教皇往往都是从他们中间选取的。

金珀城神殿的大主教,地位不言而喻,某种意义上说,说比王国册封的领主都更有权势。

林镇想到这里就满心兴奋。

他作为商会的成员,平日里也会和教廷圣职者打交道,逢年过节都会送去厚礼。

但他都所能接触到的,也只是中层的圣职者们,至于大主教级别的人物,自家根本没机会与之建立关系。

如今外甥女成了神眷者,一切就不一样了!

至于教廷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神殿里高手众多,察觉到神祇气息不奇怪,更何况律法与契约两位神祇,都是光明神阵营的主神。

教廷是光明神信徒的组织,说到底大家也都算是一伙的。

休息室里也陷入了寂静。

十字星学院的魔法师们神情各异,打量着这位颇为不同的新生。

——学校的招生标准严苛,每个学生在外面都能算是绝世天才,但这位似乎也太特殊了一些。

魔法师们交换着眼色。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来金珀城,也很熟悉这里的情况,知道那位大主教阁下是谁。

苏澄还想说点什么,林镇却已经将她拉走了,他们一路出了公会,直接登上了外面停泊的马车。

马车很快离开喧闹的人群,驶入寂静的上城区,沿着一条宽阔的白石大道向上。

道路两侧出现了站岗的圣骑士,以及一些步行而至的信徒,显然正要前往神殿做朝拜。

苏澄趴在窗口向外看。

神殿的规模极大,宫阙群落堪称壮阔,苍白大理石为主,恢宏的穹顶拱廊间黄金琳琅,高空中的廊桥交错。

圣职者们的身影来来去去,神殿正中的高塔在云雾里隐现。

马车抵达信徒汇聚的广场,四处都是朝拜者,他们沐浴在灿烂阳光里,虔诚地跪地祈祷着。

“舅舅,”她转头看向林镇,“他们没说找我什么事吗?”

林镇摇了摇头,“应该是发现你的神眷者身份了,不过我也只是猜测,你别紧张,对了,我好像听谁说过,那位大主教阁下也是神眷者,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他是被哪位神祇选中的……”

教廷的神眷者确实多,但也只是相对而言,这个群体本身的数量就很少。

苏澄下了车,立刻有几个圣骑士过来,向她确认身份,接着带领她走向神殿。

从广场通往礼拜大殿,有一条长而宽阔的阶梯,由纯白玉石铸就,上面也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影。

许多人每走一步就叩拜一次,不知疲倦地重复着,口中低语念念有词,脸上神情狂热。

这条道被称为朝觐之路,两侧矗立着一尊尊的玉石雕像,伟岸的身躯撑起了长廊,而在高耸的穹顶上,则绘制着远古战场的景象。

苏澄正从朝拜者们身边走过,不由放慢了脚步,仰头去看那些雕塑。

他们穿着各异,却都极具气势、威严十足,仅是在面前观瞧,都会让人心里生出一种渺小的感觉。

雕像的工艺极为精湛,将每个人的面容、发丝的纹理、肌肉的线条都极致刻画。

因而精准地还原出神祇们的无瑕美貌和艺术品般的身躯。

苏澄瞧了瞧雕像脚边,没找到相应的介绍性碑文。

圣骑士们在旁边等着她,也不出声催促,见状顿时明白她绝非信徒,必然是第一次来这里。

“这是荣光七神——”

一个圣骑士轻声介绍道。

苏澄恍然。

荣光七神,光明神麾下的次神,也是光明神的金牌打手们。

这些人都是古代战争里的勇士。

因为功绩彪炳、信仰坚定,以及自身力量强横,被光明神选中,赐予神格,得以登临神域。

“……劳动之神殿下。”

圣骑士说着微微低头,以示恭敬。

苏澄打量距离自己最近的塑像。

——这是诸位次神里,穿着最简朴的一位。

她戴着羊齿叶草的头冠,眉眼温和而神情坚毅,发辫高挽,短衫纱笼,露出肌理分明的双臂,浑身没有其他饰品。

雕像的一只手平举在胸前,握着锯条、火钳和纺锤,另一手垂在身侧,掌中是一把短柄镰刀。

苏澄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由继续向前。

他们依次经过另外几尊塑像,圣骑士也一一介绍。

“……勇气之神殿下。”

这座神像全身披甲,甲胄华美精致、雕纹繁复,半张脸都遮盖在面铠下,肩上有着狮首装饰,臂甲间裸露的肌肉虬结,气势逼人。

她双持长刃,一剑斜垂向下,一剑直指前方,像是在向敌人发起挑战。

“仁慈之神殿下——”

那座雕像眉眼低垂,发丝宛如瀑布般垂落,戴着荆棘状的冠冕,单肩斜挂的长袍露出半边强壮的胸膛。

他右手掌心向上托举,左手则虚按在镌刻麦穗与药草的法典上,那张温雅俊美的面容上,神情悲悯,眼神泫然。

圣骑士声音一顿。

“……这是纯洁之神殿下。”

苏澄不由精神一振。

纯洁之神在小说前中期就有戏份。

为了偷窃某个重要的秘宝,林云潜入了教廷神殿,结果走迷路了,误入一间殿堂。

那里面就有纯洁之神的神像。

——她是洁净的灵魂和无瑕的信仰,也是坚定的精神和不可扭曲的真理。

据说她庇护着所有虔诚的教徒,书中描述她的人身形象美丽而圣洁,又有一股凛然倨傲、不可侵犯的气质。

林云被塑像惊艳,说了些污言秽语,甚至还乱摸了一顿。

纯洁之神因此被触怒,一开始派了信徒杀他,将男主重创,后来干脆本人动手。

从剧透来看,后面她将男主杀了好几次,林云全凭光环复活,否则早就凉透。

评论对此两极分化,一部分人希望她赶紧死,一部分人就在嗷嗷叫,让主角赶快推她,“玷污”其神格。

但作者似乎是在故意吊胃口,写了几百万字也没写到这些。

“等等,”苏澄环顾四周,茫然地眨眼,“您说哪位是纯洁之神殿下?”

圣骑士有些莫名,“您面前这位。”

苏澄:“?”

苏澄抬头。

面前的那座雕像极高,身形巍峨如山,浓密鬈发高束垂落,在眉骨阴影下,双眸深如幽潭,睫羽层叠。

从额头到鼻梁,从颧骨到下颌,每道轮廓都漂亮得无可挑剔,整张脸都透着一种攫魂夺魄的美。

祂穿了一席华丽的半铠长袍,竖起立领遮挡颈侧,仅露出脖子正中的一线肌肤。

连臂手套花纹繁复,从指尖包裹到手肘,透过覆盖着薄甲的衣袖,能看出上臂鼓胀的肌肉轮廓。

衣袍紧贴着精悍结实的身躯,扣子系到最上方,透出一种奇异的禁欲感。

腰封雕镂精致,收束了劲瘦的腰线,护胫皮靴裹着修长结实的双腿。

——比起其他几位或坦胸漏背、或露胳膊大腿的同僚,这位的穿着可谓是密不透风。

雕像神情平静而肃穆,直视前方,两手微斜着摊开,悬置于身前,像是要给予拥抱,又像是要抚摸信徒的发顶。

苏澄:“……”

苏澄沉默地看着雕像的喉结。

然后视线下移。

虽然穿得很多遮得严实,但这强劲的身体线条,都被工匠们纤毫毕现地呈现出来。

她望向那宽阔有力的坚实肩膀、呼之欲出的丰满的胸膛——

看着确实很好摸的样子。

苏澄有些错乱地想着,忽然觉得不对劲。

她歪了歪头,向旁边走了几步,“……这雕像的眼睛,一开始就是往我们这边看的吗?”

苏澄说着望向旁边的圣骑士,却发现他们脸上都露出惊恐之色。

周围的信徒们仰着脑袋,悉数目瞪口呆,仿佛也都变成了泥塑木雕。

神像的双目倏然亮起。

苏澄:“?!”

林云害我!

在石像深邃的双目上,有两团白焰升腾抖动。

那火焰苍白无瑕,熊熊燃烧翻滚着,宛如两颗转动的眼球。

整个雕塑仿佛也因此活了。

无形的威压随之扩散而出,像是看不见的浪潮,席卷了布满阶梯的宽阔长廊。

周围瞬间乱成一团。

信徒们有的吓得后退,有的跌坐在台阶上,还有的则是当场拜倒,口中乱七八糟念着祷文。

附近巡逻的、值守的、路过的圣职者们,这会儿也都傻了,纷纷投来震惊的目光。

“?!”

苏澄难以置信地后退,差点被台阶绊倒,得亏旁边的圣骑士搀住她。

那神像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甚至已经转过身,看向了向他们。

但它仍然是一座雕塑,没有肌肉与神经,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它只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但不知为何,她仍然从神像那英挺冷峻的面容上,看出了一种近似于愤怒的情绪。

或许不止是愤怒。

它看起来好像要把她砸成碎片。

“……不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苏澄感到非常委屈。

毕竟她没将那些想法付诸行动,也根本不想这么干。

在一片兵荒马乱中,神像眼里的光焰熄灭了,也恢复了平视前方的姿态。

周边还有一些人正不断磕头,他们看起来激动不已,甚至热泪盈眶,脑袋哐哐撞在玉石台阶上。

苏澄深呼吸几次,才缓过神来,感觉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人无法理解。

她向扶住自己的圣骑士道谢,“纯洁之神的雕像……全都是男性形态吗?”

圣骑士表情一言难尽,看向她的眼神里甚至多了几分嫌弃。

苏澄:“?”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那位圣骑士叹息一声,“是的,据我所知,至少在教廷的神殿里,都是男性形象。”

“而且,”她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刚才那应该是警告,小姐,您不能在神像面前生出亵渎之念。”

苏澄皱起眉。

亵渎?

是说她想到摸雕像的事,所以被神祇感应到了?

不对。

林云那是真的上手了,而自己完全没付诸行动。

如果这些神祇能轻易窥伺她的想法,那什么穿书之类的信息,他们岂不是都看到了?

若是这样,当务之急就不是惩罚她的不敬了吧?

或者说他们只能感应一部分?那些和林云相关的,会被自动屏蔽掉?

苏澄:“……这种塑像上,是不是都封存了什么魔法,只要有人在附近升起奇怪的念头,它就会有所反应?”

她说着不禁走远了些。

圣骑士彻底面瘫脸,“所以您现在仍然有奇怪的念头吗?”

另一位圣骑士赶紧打圆场,“神殿里的塑像自然不是凡品——”

否则万一异教徒混进来搞破坏怎么办。

那些人当中也不乏高手,若是纯粹的石像,他们轻松就能将之打坏,教廷岂不是威严扫地?

后面这位圣骑士没说得明白,只是含糊带过,“若是心怀恶念、有意亵渎的,多半在下手前就会触发禁制。”

苏澄倒是听懂了。

这话也不好明说,不然搞得像是教廷的人都很松懈,很容易就被异端混进来闹事一样。

那位圣骑士停顿了一下,“当然了,还有一种情况,若是得神祇青眼,神像也会有所反应。”

苏澄震惊地瞪着她。

什么意思?

自己背着十八禁诅咒,昨天还和魅魔互相喝血,纯洁之神选谁当眷者,都不可能选自己吧!

前头那位圣骑士望天,“我觉得她就是有奇怪的念头,你没看到她刚才那眼神。”

后面说话的圣骑士给了她一肘,“总得给人家留点面子。”

苏澄满头黑线,“我还在这里呢。”

前一位圣骑士瞥她,“而我希望你没有来过。”

苏澄:“……”

两个说话的圣骑士都是小队长,她们的部下在旁边围着,好几位都在憋笑,有年轻的抬手捂嘴咳嗽连连。

苏澄张了张嘴,只觉得百口莫辩,“我,我就不能赞赏性地在心里感慨吗,毕竟是他真的——”

她没说完这句话,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又看了看那座雕像。

圣骑士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有人忍不住后退几步,也有人皱眉看向她,眼神里全是谴责。

“如果你不是大主教阁下的客人,”一个圣骑士握紧了腰间的锤子,“我早就——”

“哦对,”苏澄反应过来,“我还得去见你们的大主教阁下,不能耽误时间了,我走了。”

她干咳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发挥出一个普通法师能有的最快速度,直接向神殿里跑去,似乎生怕雕塑复活追杀她一样。

圣骑士们无语地看着她的背影。

“……队长,”有个人低声向上司询问道,“这位是不是神眷者?”

那位小队长点头又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我猜是这样。”

若非如此,大主教阁下怎会亲自接见一个二阶魔法师?

尤其是这魔法师浑然不似虔诚信徒,甚至自身素质品格都有些堪忧。

他们作为圣职者,就算没接触神眷者,对神眷者了解也会稍微多一些,所以知道这个群体很特殊。

因为某种特质而与神祇的意志交汇,故此成为诸神在凡尘的映照,权柄回响的容器。

所谓的特质,很多时候就是指的他们的性情思维与常人不同。

换句话说,其中有大量的疯子和神经病。

旁人或许还会羡慕神眷者,但圣职者们对此的态度就很微妙了。

他们听说过许多神眷者的事迹。

比较起来,刚刚的小女孩,已经算是难得的正常人了。

至于那雕像的事——

某种意义上确实也是人之常情。

小队长叹了口气,招呼几个手下一起,迅速地追了上去。

她倒是也乐得摸鱼,但神殿里道路错综复杂,那小孩多半不认得路,也找不到大主教阁下。

这长廊直通神殿的礼拜厅,金珀城神殿规模又大,最多只是略逊于帝都那边,仅是向信徒开放的礼拜厅就有数十座。

这些厅堂都聚集在巨大的圆形穹顶下,被多条回廊相连,中间还有许多小型的祷告室。

这都是公共区域,一路走过来可以看到许多值守的圣骑士。

苏澄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她站在走廊转角处东张西望。

旁边站岗的圣骑士不由问了一句,“你要去哪里?如果是来做礼拜的——”

“我和你们的大主教阁下有个约会,”苏澄随口道,“请问他在哪里?”

附近颇为安静,纵然这句话声音不大,很多人也都听见了。

周围来往的圣职者、信徒、以及那个圣骑士都用打量怪物的目光看着她。

他们刚刚听说长廊里的风波,说神像有所异动,但具体怎么回事还不清楚,更不知道面前就是事件主角。

苏澄眨眨眼,“给我指个方向就行。”

“你当是这是什么地方?!”那位圣骑士怒道,“大主教阁下可不是你这种——”

在他们说话期间,前方转角处也走出几个人,其中有一位神殿的祭司,旁边跟着一身白衣的俊美青年。

“……慕容先生,”那位祭司叹息道,“大主教阁下还在开会。”

她的语气带着抚慰之意,神情却有些淡漠,显然并不将事情放在心上。

旁边的白衣青年正是慕容悦。

此时他眉头紧锁,表情严肃,“什么时候能结束?”

若非是想要拜访金珀城神殿的大主教,他也不会冒然来到这里。

以他的身份和阶位,足以让神殿派一位祭司接待他,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不可奢求的待遇了。

可他仍然想要见到那位大主教。

慕容悦身为帝国贵族,消息也灵通,在抵达金珀城之前,对这里的权贵就略有了解。

这边神殿的大主教,也是整个大教区的最高统辖者,本人就是光明神的眷者。

——这身份在整个教廷都很罕见,只有极少数顶尖圣职者才有此殊荣。

这也意味着,那位大主教阁下,拥有着超越绝大多数圣职者极限的治愈能力。

这也是光明神的神权力量的体现。

“抱歉,慕容先生,”祭司沉吟一声,“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毕竟我并不清楚会议的内容。”

她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不过是五阶的战士,就算是侯爵之子又如何?

还真以为大主教是他想见就见的人?就算他父亲在这里,也要老老实实提前递上拜帖,等着大主教的传唤。

而且也未必是百分百能见到呢。

“不过,”祭司淡淡道,“神眷者的力量,某种意义上说,也是神祇权柄和意愿的延伸。”

她微微停顿,“您之前问起神眷者所造成的伤势,能否被圣术恢复,这个问题非常复杂,要根据具体情况……”

慕容悦自然没和她说得太过具体,听到这种敷衍回答也不意外,“倘若大主教阁下散会——”

他说着说着忽然瞥见了熟悉的人影。

慕容悦:“?”

他看到苏澄站在前面,正和一个圣骑士说话。

后者正对女孩怒目而视。

紧接着,稍远处又匆匆走来一队圣骑士,为首的是一位小队长,她插入了苏澄和那位圣骑士之间。

“我的小姐。”

那位小队长抬起手,无奈地看向了旁边的女孩,“你走反方向了,大主教阁下刚刚散会,应该已经在等你了。”

周围霎时间一片寂静。

附近的圣职者都震惊地瞪着她们。

他们都听到苏澄刚刚的话了,此时不由瞠目结舌。

这小姑娘还真的和大主教阁下有约?

一个二阶魔法师?

别说只是见习的阶位了,就算是魔导士等级的法师,想要见大主教阁下,还未必能有机会呢。

那可是整个罗瑟安大教区头衔最高的圣职者!

“好吧,”苏澄也有点不好意思,“那就麻烦您继续带路了。”

小队长摇了摇头,带着另外几个手下一起,引着她转向另一条长廊。

慕容悦站在后面,因为角度缘故,苏澄根本没有看到他。

他望着少女纤瘦的背影远去。

长廊尽头是一座巨大的礼拜厅,苏澄跟着小队长从侧门进入,又从另一扇侧门出去,期间只经过信徒队伍的后排。

这厅堂恢宏如剧场,数以千计的信徒静默跪拜,层层围拢,场面颇为震撼。

大厅正中摆着光明神的雕像,日光穿过穹顶落下,雪白的玉石浸浴在彩辉里,又焕发出耀眼的金光。

苏澄远远瞧了一眼,差点被闪瞎。

从她所在的角度,只能瞧见那雕像很高,背影显得很是伟岸。

但所有神像看起来都像是巨人,哪怕那些体型明显偏瘦的,因为雕像太大了,瞧着也充满压迫感。

说起这个——

而且她是不是真的得罪了纯洁之神?

那家伙可不怎么宽宏大量。

不提和林云相关的事,毕竟那差不多算是他咎由自取,但即使从其他的一些情节,也能看出那位次神很不好惹。

苏澄心乱如麻,冷不防听见旁边圣骑士的声音。

“冒昧问一下,”有个少年模样的骑士好奇地道:“您是神眷者吗?”

小队长没有说话,但也默默瞥着她,显然同样想知道答案。

苏澄瞧着他们,对上一双双闪着八卦光泽的眼睛。

苏澄:“……是你们大主教阁下邀请我过来的,他难道没有向你们说明原因?”

“当然没有,”那圣骑士神情奇怪,“大主教阁下是什么人物,为何要与我们解释,我们只是办事的而已。”

苏澄其实不太想到处说自己是神眷者。

别的不提,契约之神的力量,本来就比较适合坑人,但若是旁人有所警惕,就不会轻易向她承诺。

那就很难使他们成为背誓者了。

就像之前那位伯爵少爷,但凡他知道她是神眷者,绝不会答应她任何事。

但是话又说回来,南河学院那群人,都已经亲眼见证了那一幕。

所以她的神眷者身份也不可能瞒住,除非把涉事者全都宰了。

暂且不提他们该不该死,这事从实施难度来说,就完全超纲了。

苏澄脑子里滚过各种想法,“……我是。”

圣骑士们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着兴奋的眼神。

“我就知道!我第一次见到活的神眷者!”

“唔,我之前倒是远远见过一位,不过第一次和神眷者说话是真的!”

“嘶,也不知道是哪位殿下的眷者,”有人嘀咕起来,“总不会是爱神殿下吧?”

“不不不,”另一人撇嘴道,“爱神殿下的眷者才不是这么——”

他想着那女孩让纯洁之神的塑像异动,将涌到嘴边的单词吞了下去,好歹没说出肤浅低俗一类的评价。

“哼,”另一个嘴毒的圣骑士没好气地道:“色秽之神和欲望之神才是喜欢这种人——”

“噤声!”小队长顿时皱眉,“不要在这里提那些堕神!”

苏澄沉默地看着他们。

圣职者口中的堕神、邪神或恶神等等蔑称,往往指的都是黑暗神及其从神和盟友。

光明之神与黑暗之神彻底决裂后,战火从神域燃起,烧遍了大大小小每一个位面,最终席卷了南北大陆。

神域诸神也是最先站队的,能保持中立的寥寥无几。

绝大多数神祇都主动或被动地做出了选择。

作为主神之一,爱神殿下成为了光明神的盟友,而其同胞双生的血裔——欲望之神,则投向了黑暗神。

后来光明神在信徒里遴选了七位勇士,擢封了荣光七神。

而在大陆战争全面爆发那些年,黑暗神的信徒当中,也有许多战死的强者。

其中有七个人,因自身力量强悍,在肉身毁灭之后,灵魂也未曾溃散。

他们被黑暗神选中升神,也就是如今的七罪神。

——傲慢、愤怒、贪婪、暴食、懒惰、嫉妒、色秽。

其中的色秽之神,就有着看似与欲望之神相近的神格,当然,作为次神,他的力量必然逊于主神。

更何况还是欲望之神那种古老的神祇。

不过综合来说,七罪神和七荣神都是从人类飞升的,大家实力大致相当。

千年来双方的战斗不计其数,也是各有输赢。

只是因为受过光明神冕下的特殊赐福,在这十四位次神里,只论纯粹的武力值,纯洁之神应当是佼佼者。

唯独他有过真正的以一敌多的战绩。

“等等,”苏澄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的脑洞也太大了,除非我是弱智,否则如果我真是那些神的眷者,我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在北大陆,黑暗神及其从神的眷者们,都被教廷判定为异端。

所以一旦被教廷的人发现,那基本上只有两种下场。

——取决于你的能力,有本事的跑掉,没本事的丢命。

一般来说,若是黑暗神阵营的神祇,在北大陆选中了眷者,那么被选的人,通常也会得到相关的启示。

这些人都会尽可能远离教廷。

但不同神祇的性格也不同,这种事也并不绝对,被教廷秘密处死的异端里,也并非没有神眷者。

“和你开玩笑罢了,”那小队长叹气,“比起那些人,你这也不算什——”

她止住了话语,大约觉得事关纯洁之神,自己也不好为这孩子说话,但面上还是露出几分厌恶。

苏澄故作疑惑地歪了歪头。

“没什么,”小队长轻嗤一声,“只是想到欲望之神和色秽之神的追随者们,尤其是后者——”

这两位神祇的神格并不相同。

前者指的是广义上的欲望,后者指的是字面上的淫欲、纯粹的情欲之乐。

但他们的信徒与眷者,却有着不相上下的癫狂,做出过各种离谱抽象、骇人听闻的事迹。

别说是在教廷掌控的北大陆了,哪怕是在黑暗神势力猖獗的南大陆,这些人都称得上声名狼藉。

不过欲望之神作为古老的主神,行踪莫测,很少会显像在人前,最近的一次记载都是数百年前了。

所以这位的追随者们也相较低调了些。

色秽之神就不同了。

苏澄眨了眨眼,“她——”

“是他,”小队长纠正道:“你从来没有了解过神祇的事,是吗,魔法师?”

苏澄:“……”

一切都是原著的错!

和纯洁之神一样,色秽之神在原著里也是女性,成神前是女性人类,成神后也都是女性形象出现。

至少林云看到的都是。

所以这性转法则到底是根据什么来的?

之前那种情敌性质的炮灰性转了,是因为未婚妻变未婚夫,这也说得过去。

其他的情况呢?

若是说和主角发生过关系的人,那也不对,原著里的纯洁之神就没和男主睡过。

她是跳章阅读,其他角色尚且不能确定,但纯洁之神必然没有,最新评论区还有一堆人对此怨念不已呢。

苏澄:“抱歉,我确实对这些事了解很少,要不您向我科普一下?”

小队长叹了口气,“我本不该在圣洁神殿里谈论这些污秽堕神的事迹,但按照规矩,我也不能拒绝神眷者大人们的要求。”

她犹豫片刻,想着面前的小女孩什么也不懂,就从头开始简略讲述。

“……在生前身为人类的岁月里,色秽之神尚未封神,只是黑暗神的永夜秘教的高层,他在白夜之围的战争里被俘。”

小队长微微停顿,“你知道白夜之围吗?”

苏澄点点头,“光明神和黑暗神的战争蔓延到了大陆?我在历史书上看过一点记载。”

总体来说,就是教廷接到了指示,由部分神祇带领着,向黑暗神的秘教发起了大型围剿。

白夜之围的尾声,是永夜秘教被驱逐出了北大陆。

但这并非终结,而是双方千年争斗的序幕。

这一场战争称得上空前绝后,两边都死伤惨重,期间飞升了两位数的神祇。

“你在说些什么!”

有个圣骑士严肃地道:“永夜秘教的恶徒们罪行累累,孽业滔天,罄竹难书!我们的前辈们发起的圣战,是为了净化这片土地!”

苏澄:“…………我只是说了历史书上的记载,书又不是我写的,好好好,不要这样瞪我,我不打算反驳你。”

这场战争含着各种阴谋和隐藏的真相,但她因为跳订只看了半拉,而且她看小说的时候都没怎么关注剧情。

不过即使如此——

苏澄也知道光明神是个什么货色。

这家伙就是个黑莲花阴谋家,状似慈爱纯善,背地里狠辣阴险不择手段。

而且她表面上做样子,也是为了取得更多信徒,获得更多信仰之力。

如今她差不多是神功大成了,实力唯有黑暗神能抗衡,其他主神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所以现在她已将教廷的事丢到一边,表面上宣称自己忙着应对诸多威胁,其实是去琢磨别的阴谋了。

——至少从评论区的剧透来看是这样的。

而且现阶段光明神还演一演,即使很少出现在大陆,但也还在假扮一个心怀苍生的仁慈至高神。

等到以后她不想演了,那就完全是另一副面孔了。

她可能一念之间焚毁整个国家、让亿万异教徒在圣火里烧成灰烬,也可能和黑暗神打一架干碎半个大陆,更是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原著里男主被她耍得团团转,评论区也是三极分化。

有人说从作者的抖M程度来看此人必是正宫,就看什么时候能睡了。

还有人骂街说黄文要什么正宫,就希望她赶紧挂掉,甚至威胁说如果作者不写死她,自己就提刀上门捅死作者。

也有人日常在评论区刷什么“主人级别”“冕下踩我”“想当她的狗”一类的癫言癫语。

“你真的是!”那圣骑士还有些愤愤,看起来很不满意,“你若不是神眷者,我们早就把你——”

苏澄懒得听他絮叨,“你说得都对,行了吗?”

说完拉着队长姐姐给自己讲故事。

“嗯,话说回来,”小队长无奈叹息,“色秽之神被俘虏后……他们对他施以刑罚,将他折磨至死。”

“活该!”那个激进的圣骑士冷哼道:“他是堕神的走狗,尚且是人类时就满身罪行——”

苏澄默不作声地听着。

这些设定和原著可谓是一模一样。

看来除了变性外,其他的也没有改变了。

……到底是为什么?

她回顾着自己穿越来的一切经历,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多。

“后来黑暗神将他复活,予他神格,他越发肆意妄为、放浪形骸,多次公开在教廷的殿堂里现身,亵渎神祇们的塑像,他的追随者们也有模有样地学习了。”

小队长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苏澄却知道她未尽的话语。

……有些想要成为眷者、想要被色秽之神选中的人,会特意效仿神祇的举动,破坏教廷的神殿,玷污神祇们的塑像。

当然这么做的人,大多数下场很惨,只有极少数能逃走。

不过,黑暗神麾下的诸神,有数位都曾在教廷的神殿里现身,公然向光明神及其追随者发出挑衅。

只是他们大多不会去亵渎神像。

要么是一拳将神殿扬了,要么也是将在场的人都杀死,或者用力量污染这些信徒。

“……在纯洁之神殿下的塑像前,无论你在想什么,我相信你都不会付诸行动。”

小队长低声道,“所以那些念头是不对的,但只要你能克制自己,你和那些堕落的恶徒就是不同的。”

苏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抱歉,神眷者大人,”小队长抿了抿嘴,“我没有资格向你说这些话,只是你看起来和我的女儿们差不多大,我就忍不住多嘴了。”

她说着看向旁边的属下,投去了警告的目光。

刚刚那个情绪激动的圣骑士,此时也收敛了些,向着苏澄低头致歉。

“对不起,大人,如有冒犯还请见谅,但无论如何,也请您明白,南大陆的堕落者们以及其供奉的恶神,都是我们的敌人。”

“……当然,”苏澄尽量让自己听起来真诚一些,“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无论她究竟怎么想,表面上也得装装样子,否则即使是神眷者的身份,也未必保得住她。

毕竟律法之神和契约之神,也都是光明神盟友,他们的眷顾也并非不能收回。

但只要拿捏尺度就好。

教廷内部也分了各种派系,甚至还有人能使用黑暗的力量呢。

“请往这边走。”

苏澄整理着这些信息,脑子乱哄哄的,跟着圣骑士们又穿过一个祷告室。

她意识到他们是在抄近路,大约是怕让大主教阁下久等,也没有发表意见。

然而走过几个小厅之后,她发现圣骑士们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

苏澄环顾四周。

她伫立在一间寂静无人的厅堂里,赤铜色的墙壁上荡漾着水波,十数根石柱切开了珐琅彩窗。

在大厅正中,有座巍然壮丽的神像,大约有七八米的高度,是一匹展翼的飞马。

它通体洁白如雪,泛着波浪般的磷光,头顶有着尖长的犄角,布满了螺旋花纹,鬓毛在风中飞扬。

马身侧的羽翼宽阔无比,雄壮肌肉充满了力量感,修长的四肢佩戴着带有浮雕花纹的鎏金护环。

神像高高昂首,前蹄抬在空中,看起来随时会一跃而起,或者振翅飞走。

它立身于一片腥红的草叶间,蹄子旁边生长着暗红的荆棘丛,看起来像是踏在汩汩流淌的血泊中。

苏澄:“……”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这匹马也很帅,甚至开始想入非非。

——这东西有性别吗?

不对。

她似乎是被某种力量影响了,现在看到任何事物都会想歪。

苏澄捂住脑袋,慢慢后退,却发现背后的门关闭了。

眼前的世界开始泛红。

她看到弧形的穹顶裂开,深红藤蔓从缝隙里垂下,织成一片血管般的帘幕,末端结着会发光的红色浆果。

那些藤条宛如从神殿内部生出的静脉网络,让整个空间笼罩在鸽血红似的光晕里。

“看看你——”

她听到一道无比悦耳的男声。

仿佛某种带着倒刺的软体生物,顺着耳蜗爬进大脑。

也像是藤蔓在皮下伸展蔓延,声音的余韵在神经间弹跳。

“即使你真的渴望它,又有什么问题呢?在道德和规则的枷锁下,虚伪的压制着自我——”

那些字节仿佛正在将她融化、吞噬。

无名的力量缠绕着她,让她不断跌落。

“人类害怕被评判,害怕被拒绝,害怕被贴上‘错误’和‘异类’的标签,所以你的理智或许只是恐惧的伪装。”

苏澄瞳孔地震。

这番熟悉的台词勾起了她的回忆。

原著里色秽之神第一次登场时,就曾对男主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我想还有比这头蠢驴更打动你的东西——”

在满眼弥漫的血色里,苏澄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

他半散着乌黑浓长的鬈发,披着一件松垮垂坠的殷红长袍,肌肤浸在暗红的柔光里,泛着珍珠般的莹辉。

那衣料宛如烧透的晚霞,环在肌理分明的肩膀上。

他左肩的金别针已滑落至臂弯,精瘦胸膛暴露在红雾氤氲的殿堂里,在雪色肌肤上映出一片异样的绯色。

衣袍的褶皱间,隐约能窥见腰线收束处凹陷的阴影,如同危险的、引人万劫不复的渊沟。

苏澄几乎感到呼吸困难。

他的眼睛像是火焰里燃烧的黑曜石,虹膜边缘晕着诡谲的淡金,好似欲火灼烧出的裂纹。

那双唇的弧线丰润,嘴角微微上翘,宛如染着石榴汁液的花瓣,说话时就绽开了蜜色的漩涡。

他腰间缠绕着银白链条,垂坠的月长石宛如泪滴,在肚脐下方危险地晃荡。

长袍下摆的开衩里露出的双腿,也像是发亮的白玉石柱,行走时肌肉线条如水银般起伏。

他脚腕上挂着精致的银环,细小的铃铛随着迈步而摇动,时不时撞在凸起的踝骨上,或是擦过赤裸的足背。

“啊,我勇敢的女孩——”

他身侧的藤蔓不断疯涨,填塞着这片诡异的红色空间,它们如血管般搏动着,又像无数巡猎的蛇群。

“你应该学会正视你的欲望。”

男人随手从枝头摘下一颗赤色的浆果。

那果子已然熟透,表皮通红,泛着一点紫色,腹部裂开细小的十字纹,渗出蜜酒般的琥珀色汁液。

纤长的手指陷入丰腴的果肉里,汁液在指间缠成黏腻的河,滴滴答答地落下。

寂静的殿堂里回荡着水声。

苏澄:“……”

然后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那声音越来越大,疯狂地撞击着胸膛。

咽喉也突然变得干燥,吞咽动作却引发更深的渴意。

仿佛喉管里生出荒芜的土地,正渴望着某种并不存在的甘露,等待被浇灌和滋润。

“看看你的内心,你的渴求,它如此强烈、如此纯粹——”

男人侧过头亲吻了那颗果子,然后随手丢在地上。

那些半透明的胭脂冻似的果肉,被光洁的赤足踩得爆裂开来。

飞溅的汁液像是紫红的烟火。

他继续向前走,脚底沾染着浆果的汁水,在地面不断拖曳,拉扯出蜿蜒的、鲜血般的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