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的小鱼儿

博士很是担心:“最后会不会演变成变异怪物的基因?压过人类基因?, 彻底把人异化成变异怪物?”

楼誉摇头:“至少在我离开中央基地前?,没有听说过这种例子,既然?觉醒成了真?正的异能者, 就说明在基因?上,人类是压过了变异怪物的,最后成长?为什么样,还得看异能者的意?志是否坚定。”

两人心事重重地到了赵韬住的地方。

为了不让赵韬觉得是住在医院和实?验室里, 让他产生心理压力和反感,他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里面都是他的物品,相当于是给他搬了个家。

楼誉和李老博士进去时, 赵韬正在跟穿着常服的研究员聊天,他的两只?眼睛又大又圆, 亮晶晶的, 属于半点情绪都藏不住的那种。

看来这时的赵韬是正常的。

“老师, 楼队长?,你们来了。”两个研究员看见他们,都站起来打招呼。

赵韬所属的部队跟楼誉接触不多, 两人之前?没见过, 但赵韬却是认识楼誉的。

全基地唯一的异能者,每次都冲在对?抗变异怪物的最前?方, 长?得帅, 性格又温柔和善,简直是堪称完美的一个男人了。

永安基地不少军人都很仰慕楼誉,将他当做榜样,赵韬也是如此。

做觉醒实?验的时候,赵韬全程都很乖, 那会儿?实?验接近尾声,楼誉手头上的工作实?在太多,就没去保护负责注射的研究员了,是以当时他俩恰巧也错过了。

赵韬从前?远远见过楼誉,但离得这样近的正式碰面,还是第一次。

赵韬很是紧张,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递过去:“楼队长?你好?,我是赵韬。”

楼誉回握,笑容和煦:“赵韬你好?。”

旁边的两个研究员对?博士和楼誉道:“小赵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既然?楼队长?来了,那我们就把别的计划推后吧,让他俩好?好?聊聊。”

说起早上失控的事情,赵韬垂下眼眸,很是丧气地道:“对?不起,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从年龄上看,赵韬跟李老博士的孙子差不多,再加上他性格乖巧,李老博士是很喜欢他的。

见他表情这么愧疚,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孩子,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受变异怪物的基因?影响了而已。”

楼誉也道:“不要有心理负担,把你的烦恼都告诉我,同为异能者,我应该能帮你解决些问题。”

赵韬抬眸看向楼誉,表情又活了过来,偶像亲自来帮他了欸!

“真?的吗?真?的都可以跟你说吗?”

楼誉搂住他的肩膀,给他亲近感,爽朗地笑道:“当然?可以,我今天就是专门为你而来的。”

研究员给楼誉上了杯热水后,就跟李老博士他们一起退了出去,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两人。

楼誉和赵韬面对?面坐下,赵韬是个善谈的,再加上楼誉的柔和引导,他很快就将自己身上的变化都详细告诉了他。

赵韬能够兽化身体?的某个部位,比如长?出尖牙和利爪,尾巴偶尔也能冒出来。

兽化后,他的五感会加强数倍,速度也有明显提升,以后或许可以往侦察这方面发展。

不过因?为赵韬的异能很不稳定,需要通过强烈刺激才能激发出来,一般在实?验室才能完成,现在他想表演给楼誉看都做不到。

赵韬因?为觉醒实?验那十?天的折磨虚弱了一段时间,不过后续好?吃好?喝好?睡补了回来,状态比之前?还要强很多,也没有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症状。

直到他锻炼了一段时间的异能,夜晚就开始频繁的做梦。

梦里他变成了一只?白狐,穿梭在山林之间,强大肆意?,没有任何对?手,过得逍遥自在。

梦境非常真?实?,花草的气味、太阳晒在皮肤上的温度,还有吃东西时的饱腹感,赵韬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这就导致他时常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从而混淆了对?自己身份的认知。

“即便是白天醒着的时候,我脑海里都会莫名其妙冒出来我是狐狸这种念头,当我认同了狐狸的身份后,看见博士他们,心里就会产生厌恶的念头,想要撕咬伤害他们。”

“可我属于人类的理智又在劝我不能这么做,两种想法冲撞,我控制不了,就会忍不住发脾气,也配合不了博士他们的工作。”

赵韬说完眼巴巴地看向楼誉:“楼队长?,你刚成为异能者那会儿?也这样过吗?”

楼誉把之前?跟李老博士说的话又给赵韬重复了一遍。

听完后,赵韬既高兴又伤心。

高兴是知道只?要自己意?志坚定,说不定就能度过这个难关;伤心是因为同为“残次品”,楼誉出现的状况却没他多,怪不得人家后来能成为真正的异能者。

赵韬道:“楼队长?,只?要我坚定自己人类的身份,不被变异怪物的基因?控制,再积极配合博士他们锻炼,是不是就能像你一样厉害了?”

楼誉明白,赵韬这里说的厉害,是指异能可以稳定下来,他也能继续活着。

望着赵韬明亮的眼睛,楼誉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该顺势说好?话哄他,还是该告诉他真?相,让他提前?有心理准备。

不等楼誉考虑好?,赵韬又再次开了口,他挠挠头,道:“抱歉啊,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其实?我之前?就跟博士他们求证过很多次了,像我这种情况的,这么几?年了,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个。”

“博士说就像能否觉醒成功是看命一样,预备异能者们想活下来也得靠运气,你的确不清楚该如何让异能稳定,是你的特殊体?质救了你的命。”

“我之所以知道真?相还问你,就是想听你说一句鼓励的话,哪怕是假的也没关系,我和我的战友们都特别崇拜你,能得到你的安慰,我已经很满足了。”

赵韬的眼神真?诚坦率,不像是在撒谎。

楼誉在心里叹了口气,像对?待家里的孩子一般摸了摸他的头,郑重其事地道:“赵韬,我相信你,你的异能一定能稳定下来,以后我还想和你一起并肩作战,把所有进犯的变异怪物都赶跑,保护我们的基地!”

赵韬眼眸湿润,瞬间就盈满了泪水。

“楼队长?,谢谢你。”

赵韬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很细腻。

他刚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就被告知自己可能又会死,这种不断等待死亡降临的痛苦可想而知。

他只?把自己阳光的一面表现出来,也是不想博士他们为他操心。

可如果能活下去,谁又会想死呢,更何况赵韬还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

由此可以推测,他最近的心理压力有多大,之所以偶尔会被变异怪物的基因?反客为主,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在楼誉面前?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发泄过后,赵韬感觉背上的重担轻了许多,笑容也愈发灿烂了。

等他冷静下来了,楼誉才继续道:“你在坚定自己人类身份的同时,也不必过分排斥变异怪物基因?的存在,可以尝试着消化它为自己所用,让它彻底融入你臣服你,这样或许更有益于异能稳定。”

赵韬擦掉眼角的湿润,点头道:“谢谢您的建议,我会尽力去做的。”

楼誉不是专业的研究人员,李老博士他们这次请他过来,目的除了向他咨询相关问题的信息外?,主要也是想让他帮着安抚一下赵韬。

赵韬情绪稳定了,各项工作才能继续进行,他活下来的可能也会更大。

楼誉跟赵韬道别后出来,把房间里他和赵韬的对?话都告诉了博士他们,这是经过赵韬同意?的,因?为里面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

之前?赵韬没有跟研究员们说,不过是不好?意?思?罢了。

李老博士他们听楼誉说赵韬之前?是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才刻意?隐藏自己的焦虑的,感动的同时不禁哀叹。

“多好?一个孩子,好?不容易熬过了异能觉醒,如今却又要……”

博士没有说完,但眼睛已经红了。

其余几?个研究员也很是心疼赵韬。

回到家里,楼誉将要带出去的物资名单列出来以后,又将照片拿出来观看。

看着看着,楼誉就想起了陶秋种的那些作物。

据陶秋所说,作物能把那些濒死的变异怪物幼崽都救回来,对?他的异能实?力提升也有作用,那它能不能稳定赵韬这种异能者的异能呢?

楼誉轻抚着照片上陶秋的脸,呼吸沉重了几?分。

可陶秋也说过,之所以只?把作物单独给他吃,就是害怕作物的存在暴露在人前?,自己会受到威胁。

前?不久楼权才试探过他和陶秋,想要通过他俩的感情从陶秋那里获得更多的利益,如果被他知晓了陶秋的秘密,不敢想他会做些什么。

即便没有楼权,他又怎么好?意?思?跟陶秋开口?

因?为一个他自己都不确定的可能,就要让陶秋承担被发现的风险,这对?陶秋来说根本不公平。

楼誉陷入了两难的痛苦之中。

而山洞里,陶秋的心情也不太美妙。

变异怪物潮早已退去,时间都到五月中了,可楼誉却一直没有出来。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想到楼誉可能重伤或者已经没了,陶秋的心脏就会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钝痛。

他和楼誉除了楼誉从基地里出来外?,没有任何其它的联系方式,自己连他的安危都无法确认,只?能苦苦等待。

恋爱谈成这样,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陶秋看着书?页里的几?张照片,鼻尖一酸,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

假装在山洞口玩耍,实?则一直在偷看里面的崽子们听见爸爸压抑的啜泣声,都担忧地握紧了小爪爪。

春季后,他们因?为想吃好?吃的,也期待过那个人类赶紧来,可等啊等,爸爸新种的一轮作物都成熟了,他还没来。

崽子们也不是非要那些小吃不可,渐渐也就不在意?了。

可爸爸眼底的忧虑却与日俱增,看放在书?里的那样东西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今天还担心哭了。

崽子们心疼又气愤。

可恶的人类,为什么还不出来,让爸爸挂念成这样。

崽子们不敢让陶秋发现他们在偷看他,不能去安慰他,只?好?等到他收拾好?情绪以后,才借着想他爱他的名义给他一个抱抱。

作物成熟后,绿蟒和赤狐都来做了一次交换。

小蛇冬天过后又长?大了一圈,体?型逐渐向绿蟒靠近,看着很是威武霸气。

她得意?地对?鸟崽崽们道:“嘶……”

——看见那头野猪了吗?是我自己猎到的哦,是不是很厉害?

鸟崽崽们心事重重,敷衍地道:“啾啾,啾啾。”

——嗯嗯,很厉害。

见三个崽子都心不在焉地看着远处跟自己妈妈说话的雪鸟,小蛇不解:“嘶……”

——你们不是天天都跟你们爸爸见面吗?有什么好?看的?

二崽道:“啾啾,啾啾。”

——我们看的不是人,是感情。

小蛇:“嘶……”

——说什么呢?听不懂。

三崽转头看着游到他们身边的小蛇,问了一句:“啾啾,啾啾”

——如果你非常想念你的一个朋友,但ta又不出来见你,你会怎么办?

小蛇看三崽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瓜:“嘶……”

——很简单啊,ta不出来,那换我去找ta呗,就像我想你们了,就让我妈妈带我过来了。

三崽:“啾啾,啾啾。”

——万一ta住的地方很危险,去了容易死翘翘呢?

那么多变异怪物去进攻人类基地都没成功,人类肯定有什么厉害招数,要是他们过去,也被杀了怎么办?

小蛇骂道:“嘶……”

——那还做屁的朋友啊,他明知道我去找ta有危险,还不来主动见我,这种坏朋友,我才不要呢。

二崽:“啾啾,啾啾。”

——你说得对?,他就是坏朋友。

小蛇好?奇:“嘶……”

——ta是谁?你们新认识的朋友吗?

大崽连忙转移话题:“啾啾,啾啾,啾啾?”

——没什么,对?了,你是怎么抓到这头野猪的,跟我们详细说说吧。

提起自己近期最骄傲的事情,小蛇立即把什么朋友不朋友的都抛到了脑后去,立即兴致勃勃地跟他们讲解了起来。

后来崽子们又问了黑兔相同的问题,黑兔没有先回答,而是反问:“吼?”

——很想是有多想?

二崽回忆了一下爸爸最近的表现,一一道来。

——想得吃不好?睡不好?,经常眺望他家的方向,看着跟他有关的东西唉声叹气,偶尔还会流眼泪。

幸好?这会儿?陶秋外?出捕猎去了,不然?一听就晓得说的是他。

黑兔听完忍不住感叹:“吼……”

——还是你们崽子间的友情深厚,我们成年怪物之间只?要对?方还没死,哪有这么多的腻腻歪歪,除非想念的对?象不是朋友,而是伴侣。

黑兔以为崽子们说的是他们自己和小蛇。

大崽:“啾啾?”

——伴侣?

大崽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重点。

黑兔一个从未找过母兔子的公兔子,说起这些来倒是侃侃而谈,还顺便把话题都带歪了。

“吼……”

——我要是有了伴侣,特别喜欢她,但又天天见不到,肯定也会像你们说的这样日思?夜想,忍不住抹眼泪。

崽子们下意?识把黑兔的说法套到了爸爸和那个人类身上。

三崽问:“啾啾?”

——两个性别相同的也能当伴侣吗?

崽子们跟爸爸打听过,那次偷看也亲眼瞧见了,那个人类跟爸爸一样都是男的。

黑兔是在说自己,所以下意?识回复:“吼……”

——我不找公兔子当伴侣。不过同性确实?可以当伴侣,我就见过不少公的和公的,母的和母的变异怪物在一起的。

黑兔离开后,崽子们再次凑到一块儿?商量。

二崽:“啾啾,啾啾?”

——那爸爸跟那个人类是朋友,还是伴侣呀?

他们没想到问完黑兔后,问题反而还多出来了一个。

三崽:“啾啾,啾啾。”

——不清楚,只?有爸爸才知道。

大崽:“啾啾,啾啾,啾啾。”

——无论?是朋友还是伴侣,那个人类都是坏家伙,居然?这么久了都不来见爸爸。

三崽想了几?秒后,才道:“啾啾,啾啾,啾啾?”

——之前?不是有很多变异怪物去进攻人类基地吗?你们说那个人类一直不出现,是不是死掉了?

大崽和二崽同时沉默。

这是他们最不想看见的结果。

光是见不到面爸爸都这么伤心,要是那个人类死了,那爸爸会有多难过,他们都不敢想。

二崽小声:“啾啾。”

——那他还是继续当坏朋友坏伴侣吧,可千万别死。

陶秋不知道崽子们竟如此关心他和楼誉之间的事情,他连哭都是悄悄背着崽子们哭的,就怕把坏心情传递给崽子们。

平时在崽子们面前?,他依旧是那副乐观热情的模样,陪他们练习捕猎,给他们做好?吃的。

崽子们也愿意?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陪他继续装无事发生。

谁知这天下午,他们一起看电视剧时,碰巧剧里出现了两国打仗,女配角的情郎应召入伍,结果死在了战场上的情节。

女配角收到死讯时哭得肝肠寸断,再配上凄凉的音乐,看着很是感人。

如果是之前?,崽子们肯定早就跟着哭得稀里哗啦了。

爸爸也会哭,不过他会边哭边给他们擦眼泪,哄他们高兴。

可三个崽子此时却直愣愣地盯着屏幕,坐在陶秋身侧,动都不敢动,更别说哭了。

因?为他们听见爸爸在抽泣,眼泪都滴落到了手上。

而爸爸也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大大方方地哭,然?后安慰他们说这些都是假的,千万不要哭坏了眼睛。

他只?是默默地流泪,有时控制不住了,才会漏出几?声轻轻的啜泣。

崽子们都明白,爸爸这是把电视剧里的剧情代入到了自己身上,他害怕像这个女配角一样,等了好?几?年,等来的却是爱人的死讯,甚至连尸骨都见不到。

陶秋哭了几?个小时,眼睛都哭肿了,崽子们连安慰他都只?能假装不知实?情,学?他之前?一样,说剧情都是假的,不值得为其哭坏眼睛。

直到五月底,他们都没等来那个人类,赤狐还跑来问陶秋,那个人类什么时候才来取材料。

尽管陶秋和崽子都在维持表面的温馨,可陶秋的情绪越来越低落,这是肉眼可见的事实?。

连绿蟒母子和黑兔都觉察到了陶秋的悲伤,不好?问他本人,就来向崽子们打听。

崽子们肯定不能说实?话,只?能糊弄说自己也不知道。

六月初,这日天空飘起了小雨,饭后崽子们为了凉快,变成人形躺在垫子上午睡。

陶秋怕他们肚子凉到,就给他们都盖了一层薄床单。

崽子们安静睡觉,陶秋没有困意?,就坐在床头看书?,但实?际看的是夹在里面的几?张相片。

相片已经被他来回看了无数次,闭上眼睛都能回忆起上面的每处细节。

但要是不看,他又怎么熬得过这无尽的担忧与思?念?

忽然?,陶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抬头看向山洞外?面,眼睛越睁越大。

是错觉吗?他似乎在淅沥沥的雨声中,听见了车轮从地上碾过的动静。

不管是不是真?的,长?久的等待让陶秋不愿放弃一点希望。

他丢开书?本站了起来,心里只?有出去看看这一个念头,都忘记还睡着的崽子们了,快步跑出山洞,化成鸟形飞向了谷外?。

陶秋刚一离开,三个崽子就齐刷刷坐了起来。

其实?他们根本没睡着,为了不让爸爸担心才装睡的。

二崽道:“爸爸,出去了,是不是,那个人类来了?”

三崽:“爸爸这么激动,肯定是!”

二崽又道:“哥哥,我们这次要,出去看吗?”

大崽没有回话,二崽三崽转过头去,发现他正低头看爸爸掉在了床上的书?,严格来说,应该是在看从书?里滑出来的那些纸片片。

二崽心脏忽然?砰砰乱跳。

这就是爸爸一直在看的东西吗?

二崽三崽坐的地方,是看不见纸片片上的内容的,三崽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问大崽:“哥哥,那是什么?”

大崽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惊住了。

二崽三崽迟迟等不到回答,索性自己爬了过去。

在看清纸片片上的画面后,三崽的情绪波动是最大的,因?为她最先注意?到的,是纸片片上那个人的眼睛。

虽然?整体?是漆黑的,但眼瞳边缘有明显的紫色。

而她的眼睛就是紫色的……

陶秋这边,他一飞出山谷,果真?就在不远处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子。

这是楼誉把车停得离山谷最近的一次,可他没有鸣笛,也没有下车呼唤陶秋,就那么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块沉寂的石头。

楼誉坐在车里,低头垂眸,憔悴的脸上满是痛苦挣扎。

他来了,他到底还是来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陶秋,所以即便到了这里,他也不敢再进行下一步。

既想见到陶秋,又怕见到陶秋。

楼誉啊楼誉,你就是个懦夫!

“砰砰!”

楼誉正在心里咒骂着自己,耳畔忽地传来车门被拍响的动静,他下意?识睁眼看过去,发现陶秋已经化为人形站在了外?面,凌厉的目光透过玻璃窗落到了他身上,宛如实?质。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本能就伸过去打开了车门。

陶秋跟阵风似地蹿上来,拽住楼誉的衣领将他拉到了更宽敞的后座,又将他扑倒在中间的过道上,骑着他的腰,红着眼睛去撕扯他的衣服。

他的力气很大,又正在气头上,楼誉的外?套和内衬都被撕成了碎片。

楼誉只?在倒下去的时候挣扎了几?下,接下来的时间,他不再动弹,就直直地望着陶秋,眼圈逐渐泛红。

当看清楼誉身上多出来的无数疤痕,特别是腹部那道狰狞的新伤时,陶秋再也克制不住,呜咽一声后,眼泪就如外?面的落雨,立时倾泻而出。

陶秋半句话都没说,就只?一昧落泪,被淋湿的长?发耷拉在肩头,让他看起来愈发地可怜。

楼誉也跟着哭了,他坐起来,一把将陶秋抱进怀里,紧紧圈住他的腰,将他的脑袋扣进自己胸膛。

“秋秋,我的秋秋……”楼誉嗓音嘶哑,像是许久没开口说过话了一般。

陶秋回抱住楼誉,本来是想锤他几?拳的,可想到他身上的伤,双手最后还是选择环住他的背。

两人肌肤相贴,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楼誉亲吻着陶秋潮湿的头发,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那颗飘荡了很久的心,在不知不觉中缓缓落了地。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两人都哭累了,陶秋才暂时跟楼誉分开一点距离,盯着他的脸,用还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半年多,我们明明没有争吵没有分手,却分离了那么久,楼誉,你知道吗?如果我撕开你的衣服没看见你身上有伤,我真?的会咬死你。”

楼誉伸手去替陶秋擦拭脸颊的泪痕,颤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秋秋你想咬就咬吧,死在你手上,我心甘情愿。”

陶秋拍开他的手,凶巴巴道:“你放什么屁呢!我担惊受怕大半年,就是怕你死了,好?不容易见上面,你又说想死,是不是找打!”

楼誉没反驳说“不是你先说要咬死我的吗?”,而是顺着他的话道:“是我不对?,我不会说话,秋秋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你?今天不解释清楚,我把你腿打瘸,还原谅你。”

楼誉柔声道:“嗯,我什么都告诉秋秋,绝不隐瞒。”

说着,楼誉先扶着陶秋起来,让他坐到座位上,然?后去前?面关上车门,免得风雨吹进来,又拿了抽纸返回去,重新将陶秋抱进怀里。

他边抽纸给陶秋擦脸擦干湿发,边柔声细语地将自己回去后做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陶秋。

包括试剂研制成功、觉醒实?验全过程和结果、变异怪物入侵、自己住院,以及见过赵韬以后,他的自私与纠结。

“五月中的时候我其实?就能出来了,可我太害怕了,我怕你发现我的贪婪后会厌弃我,觉得我接近你说爱你都是别有目的,于是一拖再拖,直到昨晚,我做了个梦,醒来后我才下定决心来见你。”

“我梦见我在被变异植物捅穿腹部后就抢救不及时死了,我的魂魄飘出体?外?,来到了这里,我看见你还在等我,一个人孤零零望着基地的方向,眼里全是期盼,我拼命地呼唤你,可你听不见我的声音。”

“我被吓醒,想着你肯定就像梦里这样,一直在等我呢,所以脑袋一热,就那么稀里糊涂出来了。”

“可到了山谷外?,我又开始犹豫,想见你但怕见你……秋秋,我是个胆小懦弱的男人,对?不起。”

楼誉本以为会难以启齿,可当真?正开了口后,就发现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艰难。

他习惯了在陶秋面前?坦诚,哪怕要剖白的是自己内心的自私与怯懦,他也没有丝毫的粉饰和隐瞒。

说完,楼誉低垂下脑袋,像只?犯了错的大狗狗,认命地等待主人降下惩罚。

陶秋揉了揉楼誉的头发,抬起他的脸,凑过去亲了亲他哭肿发烫的眼皮,沉声说:“我的小鱼儿?让我多等了半个月,就是因?为害怕私心暴露,被我抛弃?”

楼誉再次道:“对?不起……”

陶秋轻抚着他的眉角,湿热的呼吸落在他脸上,语气平静地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想法呢?想要我给你作物,让你拿回去给那个叫赵韬的人吃,试试看有没有效果吗?”

楼誉老实?道:“我是想要作物,但我更想要你平平安安。”

陶秋道:“那小鱼知道我等不到你的这段日子,都想了些什么吗?”

楼誉用脸去贴陶秋的手心,摇了摇头。

陶秋也诚实?道:“我在想,如果你真?的死了,那我要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渠道,才能获得这个消息呢?”

“我是变异怪物,我进不了人类基地,也联系不上你,我明明是你的爱人,却连你的近况都无法知晓。”

“我看着相片哭了好?几?次,每一次哭,我都在想,只?要能再见到楼誉,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楼誉闻言眼睫震颤,喉结上下滑动,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陶秋吻了吻楼誉的唇,柔和的嗓音里满是包容与爱意?,他说:“没关系,我的小鱼儿?,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一滴泪,从楼誉眼角滑落。

他捧住陶秋的脸,将唇贴上了陶秋的唇,陶秋鼓励地捏了捏他的耳垂,于是他便放心大胆,用力吻了上去。

楼誉想要,陶秋就给,楼誉本可以肆无忌惮地索取,可他连一个吻,都必须要获得陶秋的首肯。

陶秋因?为爱,给了楼誉放纵的机会,楼誉因?为爱,克制了欲望,甘愿俯首称臣。

这个吻轻柔绵长?,就像车外?的小雨,淅淅沥沥洒落,无声地浸湿了泥土,滋润了草木,带起一片潮意?。

雨停时,楼誉已经靠在陶秋肩上睡着了。

陶秋垂眸看着楼誉眼下的乌青和苍白的脸色,眸底闪过一抹疼惜。

跟上次见面相比,楼誉明显瘦了很多,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这些日子心理压力太大。

大概是很久没有睡好?觉了,楼誉的呼吸很沉,一声又一声地落进陶秋耳朵里,让他的心更软了几?分。

他说楼誉可以把作物带回去基地不是假话,他能理解楼誉对?人类的责任心,也愿意?成全他的这份责任心。

之前?自己给了楼誉作物后,并没有每次都盯着他全部吃完,如果楼誉真?的自私又担心被他抛弃,大可悄悄藏起一些作物带回去给那个人吃。

这样既能验证自己的猜测,又不用承担告诉他真?实?想法后的风险。

可楼誉宁愿自责痛苦,夜不能寐,也没有起过歪心思?。

陶秋觉得楼誉对?得起自己对?他的爱,对?他的等待,还有为他流的眼泪。

所以他也乐意?宠着他的誉小狗。

即便作物被那个叫楼权的人发现了也没关系,陶秋已经决定要做出改变了,他不愿让这次这种情况以后再度发生。

他不想除了楼誉出来见他外?,他俩再没有别的联系方式。

他不想楼誉再受伤时,自己不在他身边。

他不想他的孩子到了以后也只?有一个爸爸。

或许是潜意?识记住了现在是在外?面,楼誉只?睡了一个小时就醒了。

不过因?为有陶秋在,他睡得格外?地沉,睡眠质量超级好?,一个小时顶平时的四五个小时。

楼誉抱着陶秋,有些愧疚地道:“这次来得太急,都没有给你带东西,对?不起。”

“没事,你来了就好?。”

楼誉起身,看着陶秋道:“过两天我再用取材料的理由出来一趟,你需要什么我都给你带。”

“好?呀,待会儿?我写个单子给你。”

楼誉去年给他送来的米面粮油和调料早都用完了,春季到后崽子们忙着练习捕猎,再加上担心楼誉会很晚才来,连每天看两集动画的活动都取消了,只?有实?在想看的时候,才会让陶秋打开手机给他们看一会儿?。

即便这么省,几?个充电宝的容量也大,但电量也快见底了。

想到崽子们,陶秋眼珠子一转,故意?装出一种自然?的语气问:“小鱼儿?,今年进攻人类基地的变异怪物那么多,你们的伤亡应该很严重吗?”

“嗯。”楼誉跟陶秋说了大概的人数,比陶秋想象的更多。

陶秋又问:“那人力补充得上吗?你们基地的孩子多不多?”

楼誉道:“基地鼓励生育,对?老幼妇孺都很照顾,所以每年新生儿?的数量都还算可观。”

“那你喜欢孩子吗?”陶秋终于将话题拐到了他想问的点,“你性取向为男,男人不能生孩子,你会不会觉得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