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阿恣可想去

江瑟谷点头。

她自然是知晓的。

在这京中,怕没几人不知这桃花宴的由来。

桃花宴起源于太祖皇帝,原是犒赏有功之臣的家人们所设,慢慢的演变成了世家贵族才有资格参宴。

到如今,变成了权贵们轮流设宴,邀请的也都是簪缨世家,或书香门第之人。

明面上,是一群富贵之人的聚会,实则也是借机为儿女相看人家。

今年的桃花宴,轮到了宋家。

前一世,未出珍宝斋一事,是以,宋家自然没给侯府递帖子。

昌平侯府,听着是勋贵人家,可相比真真有底蕴的世家,底子薄弱的很。

江家曾祖原原是通事舍人,曾在昌平救过当初还是王爷的高祖皇上一命,皇上登基之后,为显知恩图报,便封了江家高祖为昌平侯,恩准袭爵三代。

因此,江家在真正的贵族眼中,只是一个运气好的暴发户而已。

是以,京中很多宴席,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这一次能参宴,实属因祸得福。

见孙女知晓桃花宴,江老夫人又问道:“阿恣可想去?”

江瑟谷摇头。

“阿恣可知有多少人为这一张帖子趋之若鹜,祖母记得前些年,阿恣还因不能去桃花宴跑到祖母这里哭鼻子,怎得今日却不想去了?”

“祖母,那时候阿恣还小,一心只想着往热闹的地方钻!

可现在阿恣长大了,还念了几年书,知道什么是‘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马不必骐骥,要之善走’!”

小姑娘绵软的声音中透着认真,“再说,我们侯府一向与旁的勋贵人家走得不近,猛然去参宴,别人不尴尬,孙女铁定尴尬地想找个洞钻进去!”

江老夫人听了,甚是欣慰。

“你个小鬼头,能耐了!居然还知道引用《史记》名言,没白念这几年书!”

说罢哈哈笑了两声,又惋惜道:“若是他们也像阿恣这般明理就好了!”

话音未落,昌平侯风风火火地携着三个儿子走了进来。

“给祖父、大伯父、二伯父、父亲请安!”

“哎呀呀,快起来……阿恣果真是蕙质兰心,秀外慧中,不愧为我昌平侯府姑娘们的表率!

你祖母没疼错你!

祖父也没信错你!”

昌平侯满目喜色地朝江老夫人吩咐道:“离桃花宴还有些时日,你快些操办新衫,再给孙女们添置点首饰,我和老大他们你看着给买些像样的玉佩,以免到那日丢了我昌平侯府的脸!”

江老夫人冷哼,“禀侯爷,阿恣方才与我说,不想参宴。老婆子年纪大了,也不想折腾!

侯爷这般兴致,不如亲自操办吧!”

“什么!不参宴!阿恣小,不懂桃花宴的重要,难不成你老糊涂了,不知事了!”

“我看侯爷才是那个不知事的!阿恣虽小,却也知道何为‘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马不必骐骥,要之善走’。”

“去参个宴,你给我扯什么江海马!若是这次我们府的姑娘能入了勋贵的眼,到时候我们侯府也不孤掌难鸣了!且不说对老大老二的仕途有帮助,就是老三入仕不也有了希望!”

闻声,江瑟谷瞧瞧抬眼瞥向,犹如陌生人的父亲。

自重生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父亲!

即便是前一世,她也甚少能见到父亲。

这样的父亲,有和没有,并无差别。

江三爷今年已三十有二,他身子清瘦,面色白皙,若是忽略眼下青黑的眼袋,满身的酒气,还有方才虚浮的脚步,倒也是仪表堂堂。

可这样的人入仕,就是祸害朝堂,殃及百姓!

江瑟谷在心里讽刺着。

娘亲死后,她曾无数次想,为什么不是父亲替娘亲去死!

左右父亲最后都会醉酒栽进河里而亡!

想到前一世,娘亲死后还没过头七,父亲便醉酒溺死在河里,江瑟谷的面容一下子就晦暗下去,眸子幽深仿若枯井,森气袭人……

“若早年间侯爷这般说,指不定我还当真就信了!如今你瞧瞧老三这样子,入仕?”

江老夫人冷笑,“入的怕不是青楼花娘的室吧!”

站在一旁的江大老爷和江二爷神色微僵。

江三爷一副事不关己样子,就像江老夫人说的不是他一样!

“苏筝!当着孩子的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说的,比某些人做的,要干净的多!”

江老夫人眉宇间浮出些许愤怒和哀伤,“元识三岁时,你说怕元识在后院染上女儿家的脂粉气,就将他从我院子里抱走,对我说要亲自抚养!

结果呢?

你是怎么抚养的?

我好好的儿,被你祸害成如今这副模样!我还不能为其叫屈,不然就是心有图谋!”

“又拿这些成年旧事说道!

桃花宴,你不去便罢,我让大儿媳妇操办也是一样!我就不信,没了你,我们还能去不了桃花宴!”

昌平伯领着三个儿子拂袖而去……

江老夫人满眼痛心之色地看着江三爷,却没有出口留其说话。

江瑟谷蹲在江老夫人身边,握住了她苍老的手,“祖母,您还有阿恣呢!”

江老夫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祖母没事,只是你不去桃花宴,对宋家那边你得有个说法!”

“祖母勿忧,阿恣到时候装病就是了!”

“你个小鬼头!”

“祖母,阿恣明日想出府一趟。”

“你头伤刚愈,手上又添新伤,不老实在家待着,又想上哪猴?”

“我去宋家看望宋家姑娘们啊!”江瑟谷理所当然道:“我听丫鬟说,昨日归府的时候,宋家马车轱辘松动,宋家姐妹因此受伤了!”

“你方才怎得不说?”

“人宋大夫人都不说,我怎好揭短?”

江老夫人略略想了想,“如此,你倒不好上门拜访!”

“怎么不好上门拜访?宋大夫人方才不是说了吗,她因为珍宝斋的事责罚了宋家姐妹,我于心难安,上门拜望,再合情理不过!

再说,宋大老爷和宋大夫人来我们府上,想来大家都会说宋家明事理,我也得为我们侯府挣点颜面不是!”

江瑟谷摇头晃脑,学着说书人的模样道:“前有宋太傅府知书明理折腰赔不是,后有侯府娇女虚怀若谷上门为求情,横批:两家一团和气!”

几句话逗得江老夫人哈哈大笑,“你个小鬼头,就是想出去顽,还说得这么冠名堂皇!”

“祖母,那您是应还是不应啊!”

江瑟谷娇着声,摇着江老夫人!

“你如今出门哪里需要老婆子的首肯,我看你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老婆子替你求情,让你娘免去你誊抄女诫的责罚吧!”

“祖母,你可真是神机妙算!我说我怎的这般冰雪聪明,原来是随了祖母!”

江老夫人被哄得哪有不应的道理!

翌日一早,江瑟谷便带着巧莲和侯妈妈,在巧荷满脸愁苦中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