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凌的声音由远及近，那是一种脆生生的清亮嗓音，不熟悉的人，还可能会误认为是女孩子的声音，不过孩子一过变声期就会完全不一样吧，余棠想她以后一定会怀念这把嗓音的。

“我们要不要出去接他们？”好久不发言的穆锦心问道。

“不用不用，他会自己过来的。”

穆锦心点点头，道：“我很期待呢，有点紧张，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呢。”

余棠头皮一紧，那种原配试探私生子的感觉怎么越来越强烈了？

她将这种荒谬的想法赶出自己的脑海，尽量用微笑面对穆锦心。

小苍凌喘着粗气跑进来，手还牵着另一种稍微大一点的手，冲着余棠跑过来，一脸兴奋地说：“阿娘，听我说听我说，这个哥哥就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哥哥！他也在我们学堂读书！”

余棠呼吸一滞，差点“啊——”地低呼出来。小苍凌后面的确跟着一个男孩子，这时他还没有抬起头，但是余棠一点儿都不怀疑他就是那个“流浪儿”。

小苍凌没有发现自己阿娘的神情不对，犹自兴奋地说道：“原来，珠璃哥哥是昭晏先生的孩子，他们最近才相认的，哥哥说都是因为我们帮了他，他才找到爹爹，所以他说要过来谢谢你。”

“苍凌，你把话都说完了，我还怎么亲自感谢你娘亲呢？”那个“流浪儿”——哦不对，现在知道他叫珠璃了——佯装不满地捏了捏苍凌的手臂，苍凌笑嘻嘻地呼痛，说：“好，好，我不说了，你自己说。”

明明只是小孩子间的打闹，此时在余棠眼里就变了味儿，她一把扯过苍凌护在怀里，朝珠璃吼道：“你掐他干什么？”

在场所有人，包括端菜进来的芳姨，都被她这一声吼震住了。

虽然余棠从来不是个温柔婉约的女子，但她一直也是心态平和，不怎么与人发生口角的人，第一次见她发火，对象还是个不满10岁的孩子，众人难免觉得吃惊。

珠璃更是被吓到，刚抬起头看余棠一眼，就又低下头去，双手捏着衣角，声音颤抖着道歉：“抱歉，我不是……我没掐他……”

小苍凌也是被吓了一跳，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抬头疑惑地叫了声：“阿娘？”

余棠仍然戒备地看着珠璃，苍凌见状从余棠怀中挣脱出来，说道：“阿娘，哥哥没有掐我，我刚刚是装的，我们学堂的伙伴们也经常这样玩儿。”还为了表示自己和珠璃关系要好，又走过去牵起珠璃的手。

“哎哟，这是怎么了？”芳姨看着屋里奇怪的气氛，也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放下饭菜，蹲在苍凌身旁，对着余棠劝解道：“余姑娘，这孩子只见的玩笑您可别当真哈，您看把小公子也吓到了。”

余棠没有说话，只是错开了眼，不再瞪着珠璃。看出来余棠情绪缓和了下去，芳姨便去安抚珠璃，想着这个新来的小客人可千万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好。

“抱歉，是我反应过度了。”良久，余棠终于说出这几个字，但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这时，穆锦心站起来，说道：“误会解开了就好，珠璃是吧，不要放在心上哦。”

苍凌这才注意到有个不认识的姐姐在这里，他看看余棠，想问问这个姐姐是谁，但是余棠似乎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看他一眼。

珠璃此时的委屈已经淡了不少，听到有个宛如天籁般的温柔声音安慰他，他抬起头想看看是谁，一个唇红齿白，嘴角漾着温柔笑意的姐姐正在看着他。

他长大了嘴巴，出乎众人意料地迅速双膝跪下，对着穆锦心叩拜，嘴里说道：“珠儿拜见神仙娘娘！”

他下跪得极为真诚，膝盖碰触地面发出闷声，额头扣在地上同样一声闷响，把陷在个人情绪中的余棠都吓清醒了。

穆锦心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轻轻一抬手，珠璃就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她走近珠璃，轻抚他的额头，笑道：“我不是什么神仙娘娘，用不着拜我。”

珠璃刚刚只顾着叩拜，没有注意力度，所以膝盖和额头都在隐隐发疼，不过神仙娘娘一过来，他就瞬间不疼了，他知道是神仙娘娘为他去除了痛苦，感动得想要再次下跪。

穆锦心对着余棠说道：“世人把我捧得太高了，所以凡人界有人误传我是神仙，还把我的画像拿去供奉，所以偶尔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这么说来，小珠璃，你是凡人界的孩子吗？”

神仙娘娘问自己话，珠璃实在诚惶诚恐，答道：“是的，珠儿一直跟阿娘生活在一起，后来阿娘去世了，我为了找爹爹才来这里的。”

“你刚刚说是余姑娘帮了你找到爹爹？”

“最开始是苍凌给我吃的，不然我就活不下去了，但是苍凌说那些都是……”说到这里，珠璃抬眼偷瞧余棠，“都是余夫人给我的，要我感谢余夫人。后来在学堂，也是余夫人带着一位婶婶帮忙，我才和爹爹相认，所以我是真心想来感谢她的……我没有想要欺负苍凌。”

“我知道的，珠璃哥哥你没有欺负我。”苍凌适时帮腔。

穆锦心点点头，转而对余棠说，这孩子没说谎。余棠知道，穆锦心是以为她觉得珠璃身份可疑，所以刚刚应该在用术法帮忙测谎之类的。

余棠觉得可笑，每次珠璃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她都是一副恨不得离他远远的表情，从来没想过帮他，为什么他说得好像自己是个大善人一样。

余棠觉得自己更可笑，就因为还没发生的那些事，她就对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大发雷霆，还说什么想珍惜小孩子的天真纯善，自己都在伤害孩子。

自己的心眼已经小到像针眼那样了。余棠在心里唾弃自己。

“余、余夫人？我想、想……”这时，珠璃那颤巍巍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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