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不做旁人的棋子

在听到“信”和“镇国公普奇”时,十四爷猛地坐直了身子。

盖在脸上挡太阳的书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十四爷静盯着四爷。

四爷眼眸微眯,静盯着十四爷,耐心重复了一遍:“我说,太子爷以矾水亲笔写信,交由郎中贺孟覜送给镇国公普奇。”

十四爷闻言,呼吸滞了一瞬,缓缓问道:

“信呢?”

四爷收回落在十四爷身上的视线,转而走到十四爷对面坐了下来,兀自倒了杯凉茶喝了起来。

半晌后,待用完望舒斋的甜点,喝完凉茶,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我没收。”

听到四爷的回答,十四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转而继续靠在椅背上,装模作样地看书。

四爷见状,一个没忍住,伸手将十四爷手中的书夺过来丢在中间的小桌几上。

“幼时最你嘴碎话多,平日里一张嘴就没停过,怎如今也成了个闷葫芦?”

十四爷翻身坐直了身子,拿起旁边的小银叉,叉了一小块块苹果放进嘴里。

半晌后,深吸一口气,才抬眼看向四爷:“咱们是亲兄弟,额娘让我行事做派都学着你,让我稳重些。”

十四爷这句话落了话音,四爷神情微怔。

忍不住低头在心底暗暗思忖,她真的是这么跟十四弟这么说的吗?

她当真不怪他年少不懂事时的那些行径做派吗?

刻意疏远她,当着她的面故意亲近已故的孝懿仁皇后,认隆科多为舅父......

十四爷思绪还未回笼,耳边就又传来十四爷淡淡的嗓音。

“你知道的,我向来听额娘话。”

听到十四爷这么说,不知怎的,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四爷“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十四爷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我又能说什么?”

“三哥先是告发大哥用魇术诅咒谋害废太子,若真是站在二哥一边,又何须颠颠儿地跑到你府上给你送那封信?”

他放下手中叉子,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衣裳。

“借刀杀人的招数罢了,四哥你又怎么会看不懂呢?”

“无非就是不敢相信罢了。”

他仰头看向头顶橘黄的天空,眯眼沉思半晌,良久才缓过神来。

“四哥,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了。”

“你也早点回去,替我和明月向四嫂问安。”

四爷放下茶杯,抿唇笑笑:“好。”

十四爷出了聚福楼后,没有坐马车,身边也没跟侍卫,只一个人快步朝贝勒府的方向走去。

四爷伏在栏杆上,静盯着十四爷颀长却透着几分落寞的背影,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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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四爷歪靠在外间的软榻上,左腿曲起,一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里拈着颗棋子。

眼睛盯着棋盘上的棋局,却还能分出心思与明月说话。

想起那日明月问起他有关三哥的事,十四爷心脏微微沉了沉。

待回过神来,他将近几日咸安宫发生的事,以及三爷的行径做派与明月简单说了下。

明月听后,抿抿唇,没有吭声,而是专注地下棋。

一局结束,二人打成了平手。

明月盯着棋局轻叹了声,这才开口:

“您觉得三爷会借谁之手将那封信交由皇阿玛?”

十四爷眉梢微压了压,一边往棋篓里收棋子,一边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觉得三哥会亲自交由皇阿玛呢?”

明月闻言,莫名轻笑出声。

“您觉得他会么?”

明月话落,十四爷手上的动作一顿。

怔愣半晌后,掀眸看向明月,夫妻二人饶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再等等吧,自然有人愿意充当冤大头在朝堂上向皇阿玛邀功。”

明月眼睑低垂,安静摆弄着手中丝帕。

“那封信,原是三年后才有的东西。”

十四爷长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案,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几息后,他侧首看向对面的明月:“你觉得那个人会是三哥吗?”

明月摇摇头:“妾身不敢保证,可是......”

十四爷挑眉,不解道:“可是什么?”

明月原是想将昭昭的事说与十四爷听,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

即便将此事说与他听又能如何?

她来到这里,十四爷恢复前世记忆,或许也只是旁人下的一盘棋罢了。

至于能否摆脱当棋子的命运,还得靠他们自己。

明月现在等一个契机,等一个皇上彻底对八爷失望嫌恶的契机。

等到那时,她就将这几年搜集到的所有人证物证摆在老爷子面前。

若是太子爷的那封亲笔信被人当堂告发,只怕此后他再无复位再废的机会,而那个时候,她要八爷彻底翻不了身。

等到那时,九子夺嫡的几兄弟中,九爷经商无心皇位,而如今的十爷亦是。

至于十三爷,唯四爷马首是瞻。..

而十四爷,便更不会了。

也就是说,只剩下个三爷。

想到这里,明月不知不觉间眉心紧蹙,脸上浮现一抹愁绪。

昭昭会不会就在三爷手中呢?

若真如此,那这人就更不好对付了。

隐忍蛰伏,在背后操纵着一切,又是个文武双全的,且在老爷子心里头,也是有三爷的一席之地的。

良久,明月回笼思绪,抬眼看向十四爷:

“那封信是太子爷被废又复立后写的,当时告发的人本就是不是三爷。”

她抿抿唇,接着道:“妾身是觉得,经此一事,太子爷恐无再复立的希望。”

“而如今三爷开始渐露锋芒,您当注意些才是。”

“咱们没那个心思,却也得自保,可莫要......”

十四爷凑过来,笑着问明月:“莫要什么?”

“怕我步了上辈子的老路?”

明月坦诚地点了点头。

见状,十四爷重重叹了口气。忽而低笑出声。

“其实,我如果说,前世我也无心争储,你会信吗?”

莫说他是皇十四子了,当时那种局面,在那个风口上,即便是头猪,也得被众人拱飞起来。

前世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是他自个儿说决断就能决断的了。

九弟和十弟、朝臣,还有额娘......

这些人都指望他,将一切希望和荣华富贵寄期望于他身上。

该及早脱身还是该闷头往前走?

自是只能闷头往前走了。

明月轻轻颔首,柔声道:“信。”

“妾身信的。”

“所以,这辈子,妾身只希望你我夫妻二人能好好儿地活下去,而不是成为粘板上的鱼肉,亦不能成为这棋盘上的棋子。”

十四爷嘴角微扬,轻笑一声,温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