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珍馐满桌庆余年
一般餐桌上,吃生蚝时才会带有壳,而吃海蛎子,多半买的都是处理过的净肉。
李兜兜一家虽然很早就从渔村搬离,但是她小时候每次放暑假,爷爷都会带她去海滨小城旅游,因此,对于赶海和处理海鲜这些事,她很在行。
麻利戴上手套,拿起第一个海蛎,将平面朝下,握着木柄长条刀精准地插入海蛎壳眼,然后沿着平面壳的内壁往下刮,壳轻松掉落。
接着用刀锋探入海蛎肉下方,寸劲割断海蛎蒂,轻佻一挑,一个完整漂亮的海蛎肉就下来了。
按照同样的步骤重复进行,约莫半小时后,大半盆海蛎肉剔好了。
李兜兜凑近闻了闻,感叹着:“新鲜的食材果然没什么腥味。”
用带孔的竹篮子清洗干净,沥干备用,和若干鸡蛋、红薯淀粉和青蒜苗放置在一起,“蚵仔煎”的材料就准备齐了。
其余的海鲜,蟹和海螺清蒸比较鲜美,蛏子就做葱油的,海蜇皮自然凉拌最佳。
至于虾爬子,盐焗了吃的时候还要剥壳太过麻烦,干脆把肉生剥下来,剁点肉沫混合调料调味,再擀点面皮,做成虾爬子生煎。
荤菜部分,猪下水张米粒已经洗干净了,那就连同猪蹄一起,用大料先卤上。
这样的做法不仅省事,吃不完的话还可以二次利用。尤其是里面的肥肠,等卤入味了,挑出来切段再加二荆条洋葱等辅菜,先卤后炒,鲜香麻辣,食欲爆棚。
考虑到肉菜不多,李兜兜准备取用那根大猪腿上的猪肘子,加一道广式白切肘花。
素菜部分最简单,土豆焖豆角和蒜泥空心菜,既好做又好吃。
原本既定的主食是大米饭,但家里人多,就再来一道西红柿疙瘩汤。
拟定好菜单后,李兜兜双手叉腰站在灶前,再次严谨地调整好冷热菜的先后顺序,她洗手准备开造了。
该腌制的腌制,该上锅的上锅,一个大土灶上两个灶眼同时开火,很快,烟囱上炊烟开始飘扬。
李兜兜稳稳地操盘着,厨房里柴火燃烧得噼里啪啦的,锅汽的白雾充盈整个空间,她拿着大勺置身其中,像个从容的指挥家。
李清落是被各路香味吸引的,他在院子里帮忙的间隙,偷偷站在厨房门外,侧歪着头看李兜兜忙碌的背影。
短短半天的时间,他对李兜兜的印象,像经历了过山车。
刚开始觉得她疯癫,后来认亲时,又觉得她戏实在太多。
当时他站在那个角度看的真真的,李兜兜跪下和李老头哭诉时,明显表情复杂地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光速变脸的。
一个人的情绪咋能转变地这么快,变戏法也就这本事了。而变戏法的人是在演戏,所以四舍五入,李兜兜也是在演戏。
但你说她装吧,她又是个赤诚实在的人。
明明是个富有的华侨,可是回到家后,不仅没有娇气地嫌这嫌那,还主动要求住阁楼。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厨艺竟然如此之好,毫不夸张地说,和村子里的厨子比也丝毫不逊色。
最难得的,她为家人做饭的时候是真心的满足和快活。
比如此刻,她明明被油烟包围着,但是身体还能愉快地有节奏律动着,仔细听,仿佛还在哼一些自己从没有听过的歌。
李清落不免期待起,这个洋气的飒姑姑如果在他家住下来,应该会发生很多奇妙有趣的事吧。
他想得入神,李兜兜似有感应地回头,两人四目相对。
李兜兜原本松弛的表情突然像被打了一束光,更加明亮了。
“爷,进来呀!”
哔——.
李清落脑中仿佛有一根弦绷直了,得,即使很会做饭,她还是那个初见时的疯姑娘。
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应也不是否也不是,干脆转身撒腿落荒而逃了。
李兜兜眼睁睁见证他的脸短时间内青一片红一片,顿时忍俊不禁。
没曾想有生之年还能看见爷爷吃瘪的表情,真是太有趣了,她手中的勺子不免越握越紧,浑身愈发充满干劲。
灶上的火燃得更旺了,连天边的晚霞也被映衬成深红的玫瑰色。
太阳即将西落的时候,为李兜兜打造的简易小床已经抛光成型,稳稳将床抬进去安置,张米粒最后进行了收尾工作。
经过一群人的巧手,原本荒芜着杂物的阁楼,改头换面变成了原木田园风的温馨小居室。
这时李兜兜的饭也做的差不多了,屋内彻底暗了下来。
张米粒提了一盏煤油灯进到厨房,她一进门就险些被近距离的饭菜味道香晕了头。
看着眼前这七碗八碟的,她由衷感叹道:“我的娘诶,兜兜,你可太能了!这真的是用我给你准备的食材做的吗?怎么我每道菜都认识,但闻着味道又像第一次认识一样呢!”
李兜兜的脸被熏得红扑扑的,听见夸奖更是甜笑得像是抹了一层蜜:“嫂子,待会多吃一点,不吃撑不准下桌啊。”
张米粒把煤油灯放到高处,“你这丫头,真是好手艺,我一定多吃。”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色香味俱全的菜集合在同一个席面里,兴奋地左看看右看看,又担心露怯惹李兜兜笑话,几次伸手想端菜又犹豫地缩回手。
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兜兜,该端菜了吧?”
李兜兜正在铲锅巴,忙叨地抬了抬手肘:“是啊嫂子,可以上菜了,先端哪道都行,我把饭盛了就可以准备开饭了。”
张米粒端菜的功夫,李老头带着李水生父子,先是在堂屋的香案上给祖宗们上香,后又到门外放了一串鞭炮。
简单的风俗完成后,一家人终于团圆落座。
张米粒已经提前见识过了,所以显得淡定些,而李老头爷孙三个面对着满桌的珍馐,均是一脸的惊叹。
他们光是睁大眼看着,嘴里都不自觉分泌口水。
荤的素的,冷的热的,即使装在并不精致的碗盘中,依然色泽晶莹诱人,味道浓淡得宜。
这席面,普通老百姓怕是吃喜宴才能见到,而且一次性还不能都吃全。
他们三人性格比较含蓄,想夸奖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好看看兜兜,又看看菜,除了憨笑,就只顾着点头了。
张米粒和李兜兜会心一笑。
此刻的家人们,虽然个个身上都显得脏兮兮的,但不知是煤油灯的光线太弱太温柔,还是脸上的笑容太喜悦太耀眼,她们纷纷觉得,这一刻,堂屋就是世界上最明亮的地方。
李水生为李老头倒上了自家酿的酒,李老头举起酒杯,目光慈爱地在一家人脸上流连。
正想说点什么,话都到嘴边了,原本虚掩的木门却突然被猛地一下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