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群里集思广益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全是瘸腿的人要如何指导其他人正常行走。率先发出提问的是有苏诀：“你和常非常还没发生点什么吗？我以为你们至少早就……”

“是啊,总比连城月更快吧。”

连城月的笑容顿时就变得不好看了：“我和我师尊是一对这件事，难道还有人不知道吗？事实上，我和师尊的发展也是很迅速的。譬如,我与师尊引用量最高的一篇论文,已经达到了两万引用量，堪称行业内泰斗。”

穆寒山：……

还以为连城月可以憋出个什么屁来，怎么还在拿论文署名说事。

连城月道：“拥抱，牵手，亲吻这件事，谁都可以做。可共同一作这件事,其他人做得到吗？共同一作还能发顶刊这件事，群里其他人能做到吗？引用量两万这件事，其他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吗？不，你们很难做到。因为你们不仅没有如我这般的学术能力，如我这般漫长的、与师尊共同相处、共同学术的时光,也没有付出熬夜与延毕的努力,甚至，你们和你们的恋人，都不在同一个研究领域。”

白不归：“我和巫云在同一个学术领域的！”

连城月轻蔑一笑：“区区实验材料,也能与研究生争辉？”

白不归怒了：“你以为研究生很了不起吗？所有导师每年都会收好几个研究生。可像我这样的实验材料,能让巫云发nature的实验材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啊！巫云日夜监控我的心律和血压,我一熬夜，他就焦虑,导师在乎研究生的熬夜和生死吗？只要我在实验室里，巫云就时刻陪伴着我。师尊对你呢？你熬夜做实验时，师尊只会去晚宴social,去外地无情地拉fundg。而且你以为导师很在乎你一个研究生的实验报告吗，还不是只想让你糊弄毕业。你只是在论文里留下了一些文字，我可是在论文里留下了照片啊！”

何因：“黑白的。”

白不归：“黑白的也是照片！”

群里吵得不可开交，无一人替穆寒山思考。还好，群里总有不学无术的人，比如有苏诀。这人一听见学术就头疼，论文格式全靠巫雨帮忙改，堪称群内之耻。现在有苏拓都会小心翼翼地帮宋鸣珂写材料了。

有苏诀：“@穆寒山，你和常非常亲都没亲过？”

穆寒山：“我觉得这不是该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的事。”

穆寒山还是很传统的一个人。连城月：“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还是继续讨论学术吧。”

有苏诀：“不应该啊！那些话本子上都不是这么写的啊。”

……

……？？

什么话本子？

穆寒山当即看向连城月。连城月黑漆漆的眼睛诡异地看着他：“哈哈，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穆寒山：“是关于我和非常的吗？”

连城月：“哈哈。”

连城月说话就像放屁一样。穆寒山小心试探道

：“你和宁仙尊有这种东西吗？”

连城月：我师尊掌握出版总局，她们不敢。

穆寒山：……

连城月：“而且我师尊的迪士宁法律团队，会把她们告到破产。哈哈，真可惜。我原本试着和我师尊打官司，暗中主持了一个出版小团队，可惜，还是我师尊的法律团队更胜一筹啊！”

你在这里可惜个什么劲啊！而且，你们之间玩了什么奇怪的py？

连城月越语焉不详，穆寒山越觉得此事不妙。他反复问群里那是个什么东西，其余几人都找理由离开了。

何因：“我去代课，先走了。”

石如琢：“总之热闹和我无关，走了。”

白不归：“我去发货，溜了。”

群里只剩下有苏诀和有苏拓两个狐狸。在穆寒山锲而不舍的多番追问下，有苏诀扔给穆寒山一个链接：“你自己看。”

穆寒山于是在群里消失了很久。

连城月却心情愉快。他又跑回了自己重金打造的工作室，继续折磨设计师，修改自己为宁明昧设计的、化人大典之后穿的衣服。

依旧是黑底金线，衣摆上绣着银杏，是宁明昧从前最爱穿的那种纹样。连城月把衣服改了又改，心里想着宁明昧穿上自己多次折磨设计师后做好的衣服的模样。

群里开始巨震。连城月拿起手机，看见穆寒山发了几条消息。

“这是什么？”

“谁写的？”

“我没有做那种事！”

“怎的凭空地污人清白……”

连城月看得幸灾乐祸。半晌，却有有苏拓来了一句。

“是么，那挺好的。”

此刻，连城月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明昧。

他接起电话：“哈哈，师弟。”

电话那头传来喵喵乱骂：“师弟你个头，又开错马甲了？滚回来做实验。大掌门跑去实验室做实验，连城月跑去天台峰做衣服，把实验室一群弟子吓得不轻。”

连城月：“对不起，师弟，我又忘记了。只是想到这件衣服师弟在化形大典后要穿，就忍不住过来多次抚摸。”

宁明昧：……

连城月：“师弟，等你变回人后，我还可以天天抚摸你的后颈吗。”

宁明昧把电话给挂了，连城月再打过去只剩忙音。连城月摸了摸鼻子，决定老实回去做实验。

那边穆寒山却因为今日所见心乱如麻。

比起完全的又急又气，穆寒山心知自己在群里的表现有几分表演的成分。他感到心脏就像要坠入无间地狱一般，悬在高处，随时会坠下。真正让他感到忐忑、恐惧与不安的是，这些文字里对他的描写，的确有纪实的成分。

——是的，他的确曾经想过那些文中所描写的一些事。

或许是在他离开时，或许是在忘川边上，或许是在那些山中日月里，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常非常能忘记一切，失去

记忆，哪怕感到绝望陷入抑郁，总之，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就够了。

他不需要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反正常非常的这一生复杂得很，来路越简单越好。他不会嫌弃常非常的无能为力，哪怕呆傻失忆。于旁人而言，这或许是负担和压力，与他而言，却是心愿得偿的甘之若饴。

而且，他心知肚明，他有这样的想法，并不止是出于爱。

——还有恨。

他曾经恨过他，在很久很久的从前。

宁明昧的化人大典在即，自然没有人注意到穆寒山的这点小心思。化形之日，众人齐聚，就连避世了许久的常非常也早早地来到了后山云池旁。

常非常许久没有出来。他对所有的事都好像毫无察觉。无论是穆寒山曾经百转千回的心思，还是这几日百转千回的心思。白若如一见到他就把他提溜过去聊天，齐免成亦在那边。宁明昧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一条猫骄傲地钻进了云池里。连城月和穆寒山站在另一边，小心等候。

“我师尊应该很快就出来了。各位稍安勿躁，哈哈，稍安勿躁。我师尊很快就出来了，还会穿着我给他选的衣服，哈哈。”

听了几十遍这段话的穆寒山：……

根本没有人在和你连城月说话啊。

“我说了太多遍了，是么？寒山师兄。看来，是因为我心里实在太过焦急。既然如此，我就说一些正常的话。”连城月道，“我见寒山师兄近日以来颇有些魂不守舍，不知道寒山师兄在想什么？”

“我……”

目光在常非常的身上滚了一圈，最终，穆寒山又将目光滚了回来。他无意识地道：“若是有一日，宁师尊离开了你，再也不回来，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连城月：“哈哈，我好心安慰寒山师兄，寒山师兄怎么诅咒我。”

……是我的不是了。

但话锋一转，连城月道：“我自然是不可能接受的。若是如此，我会想方设法，让我师尊回来。即使毁掉再多的东西，也在所不惜。”？

这话说得恐怖。穆寒山目瞪口呆，因他知道连城月这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道：“你能做到？哪怕，那些是你师尊所珍视的东西？”

连城月：“师尊的财产除外。若是毁掉了师尊的财产，他一定会怪罪于我的。”

穆寒山：……

连城月：“但既然这样，就有些难办了。因为这天下众生，都是师尊的财产。唔……能够忍心推翻师尊建立的金色高塔的人，果然只有师尊自己。但无论如何，无论作何方式，我也会去往师尊的身边。穆寒山。”

忽然被连城月连名带姓一叫，穆寒山懵然转头。他看见连城月对他微笑：“往日之日不可追。从前有过再多的阴暗龃龉，也不过是从前的事。我们不都战胜自己的私欲，这样走过来了么？我同师尊一般相信，只要我对未来充满希望，未来就绝不会辜负我。至于过去的事情，既然没有发生，那就都是过去了。”

阳光

下连城月的侧影光芒璀璨。穆寒山一时间竟然有些哽咽，但很快，他听见连城月说：“譬如此刻，我希望师尊变回人之后，还会和我每天一起睡觉。”

……

…………

………………？？

“连城月。”云池里传来冷冷的人声，“过来。”

连城月：“哈哈，师尊叫我了。我将那套衣服设计成需要两人穿脱，看来师尊已经发现了我的阴谋。”

穆寒山：……

连城月：“然而危机也是机遇。我想，我与师尊的感情，又会大进一步。”

你还是闭嘴过去吧你。

连城月进入云池。很快里面传来了他被揍的声音。穆寒山就在这片热闹中看见云气蒸腾，看见旁边诸位忍俊不禁。唐莞拉着薛离的衣袖，桂若雪站在百面的旁边，白若如和项无形手牵着手，尹希声和方无隅一脸不爽，石如琢满脸落寞。

而在不远处的前峰，缥缈峰弟子们欣欣向荣，林鹤亭忙着搞金融，温思衡段璎等人奔向更光明的未来，就连花雪糕也在花泡芙的接引下，进入清极宗猫猫大军留学。

而常非常就在此刻，走到了穆寒山的身后。

“我最近看了一些书。”他忽然道。

穆寒山手指一紧：“什么样的……”

“是一些没有发生过的事。还挺有意思的。”

……

…………

………………？？？？

穆寒山呆滞无法言语。常非常道：“我兜兜转转了一生，最后还是走回了原点。几百年前，我原本以为自己会走去很远的地方，看不清前路，也看不见归途，只有一把剑，能一直斩下去。但现在看起来，还不赖。”

云池里走出来的两个人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一下。虽然一人志得意满，一人一脸不屑。穆寒山就在此刻鼓起勇气，抓住了常非常的手。

“是么，我也觉得我这一生，过得很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