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口含血玉

骇人听闻,前所未有。

朝月城可是坐拥六十万人口的大城,控制起一整座城的人就连雾失也要震惊到一口否决,怎么可能呢,这已经超出了人的极限。

事态严重到公卿和君临再也分不出心神想其他,两人深深对视一眼便决定向朝月城边界赶去。

天子脚下的主城是最为恢宏繁华的,可是现在整座城死气沉沉没了一点生机。

高山地的坡头,两人坐于马上在制高点眸色沉沉俯瞰整座朝月城。

天气晴朗暖风吹拂,平常商人游客往来络绎不绝的城门前空无一人,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公卿攥紧缰绳的手指几欲捏碎,骨节泛白脸色铁青。..

是阵法。

当真是骇人听闻不可能存在的阵法。

马儿甩着尾巴,背上的主人沉默太久,君临的声音有些打顿,显然也是被震撼到字句不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可是南疆皇室最大的秘术,没有点仗势又如何说得过去呢?”

熟悉到让君临一身暴虐之气四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公卿和她即刻调转马头杀意凛然的盯着来者。

斯文白净的男人儒雅翩翩,弯起的眼闪着令人胆寒的光。

跟随乐舟而来的是一群罩在红色宽大袍下,看不清面目的诡异人。

君临的手已经向后握住剑柄,杀意毁天灭地般向乐舟涌来。

乐舟不在意的一笑:“若此阵不能破解,七日后全城无一生还,若能破解那当真是了得,毕竟……”

这可是祭献无数南疆人的命换来的。

就在朝月城外不远处的一个隐秘地宫,潮湿阴暗的空间由火把幽幽照亮,满头白发银灰色眼珠的南疆王坐在最前方的圆台上,他身披红袍头戴兜帽,嘴中含有一块红色的环形玉。

那是血玉。

古时在人快要去世前会在嘴中放一块玉,当死者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玉会滑到气管中,将死者的最后一口气卡住。

玉被血肉包裹,若干年后尸体体内的血会浸到玉中,殷红邪气滋养,血玉由此而来。

血玉乃至阴至邪之物,是从死了多年,与蛇虫鼠蚁为伍长眠地下的尸体中取出来的,让人恶心胆寒,摸都不敢摸的邪祟东西。

而此刻它正被人含在嘴中,南疆王身后密密麻麻铺跪开上万人,可怕的是他们口中皆含血玉,犹如信徒低头祈祷。

枯叶蝶般的飞蛾安静的停在南疆王的肩,所有人都和他一样,身体布满大大小小的细长伤口,血液染湿衣袍在地面连结成浅浅一层浓稠血泊。

他们的身下是诡异的三角形阵法,花纹繁复黑白相间,和覆盖了整座朝月城的法阵一模一样。

正和君临对上的乐舟双手负后神色闲暇:“南疆皇室凋零,先皇膝下存活下来的子嗣只有三位,除我之外还有一对双子兄弟,景帝应是知晓的。”

或许从雾失愿意跟随景帝回宫时乐舟就肯定了春花的身份,他的确被吓到了,没想到景帝真能干出男扮女装潜伏南疆的事。

君临五官线条硬朗,眼底翻滚的戾气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攻击:“孤知晓又如何?”

“南疆因邪术皇室受诅人丁凋零,但屹立至今也是因我们有自己的底牌,瞧见了吗,这秘术如今只有我和南疆王可以发动,再加上一些事物引起的异变,一阵足以杀完这六十万人。”

乐舟感叹:“可是我那好弟弟心疼为兄,他要自己祭献为皇后报仇,我自然是要依他的。”

他接着展颜一笑:“这份大礼送与越王,还望越王莫要嫌弃。”

说完在君临重剑投来的前一秒,红袍人已经掩护他撤离。

君临从马上一跃而起,从地面拔出重剑重新插回背后的剑鞘,翻身上马肃声道:“如若不破阵七日后朝月城覆灭,他这是在逼着你以身入阵去犯险。”

要论起对阵法的精通,天下第一人非公卿莫属,这种可怕的阵术除了公卿去还有一丝破解的希望,其他人都是白给。

乐舟就是要逼公卿为这几十万人入阵。

为这几十万人去死。

他可以拂拂袖子没事走开,这阵也不会自个儿跑过来把他罩进去,甚至只要他想,死劫就不会存在。

可是公卿不会。

他是越王,换句话说,就算他不是,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一城的人去死。

到现在他才明白,死劫是他自己选择的。

是他自愿踏入的。

他转头望向君临,那一眼很深,深到要触及灵魂贯穿余生。

“我去寻找阵法入口,你在这等我。”

男人嘶哑发干的嗓音没有往日的清润动听。

君临面无表情眼眶猩红,嗓子也像冒烟般干涩发疼:“你又想将我抛下?是不是寻到入口就自个儿入阵了?”

公卿策马离开:“不是。”

君临追上:“那便好。”

她还是跟他去寻找入口了,公卿只是没有感情的瞧她一眼,纵马下了高坡来到城边细细观察。

君临也在冷眼看他,两人像是碰面的仇敌,像是下一秒就会刀剑相向起来。

过了约莫有两个时辰,公卿疲惫的揉捏眉心,终于找到了,是在最边角的断崖处。

君临眉心一跳,她对断崖可没什么好印象,这乐舟怕不是故意的。

公卿疏离淡漠的吹了玉哨,很快先前赶来的暗卫齐齐现身,人数约莫有二十。

“陛下!”

公卿偷袭,快速点了君临的穴道,在君临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将她推给暗卫,冷冽的嗓音狠心又无情:“看好景帝将她带离此处,莫要她入阵。”

暗卫稳稳扶住君临,眼眶湿润:“陛下您……”

公卿的睫毛垂的很低,低到完全遮住里面的哀色:“去安抚百姓莫要惊慌,七日内阵法必然会破。”

他顿了顿:“若朕没回来,便立邹涛将军为新王。”

“……”

立如青松笔直的脊背,被风扬起绣着锦绣花纹的衣衫,殷红的佛珠垂在手腕折射太阳光,他的身影消失在阵中。

直至最后他也没回头看她一眼。

君临疼到全身颤抖。

他抛下了她第二次。

宁愿与她老死不相往来也不愿带她入阵。

有人解下了她背后的重剑。

有人道了声“景帝,多有冒犯请您宽恕”然后将她抱起撤离。

她离阵法的入口越来越远,胸腔里悲伤与怒气翻滚,让她发丝飞舞面目狰狞好似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