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尤其是在清水堰差不多已经准备好的情况下，林雨散格外高兴。

现在只等陈家那边安排妥当，清水堰便有望建成。

不久后，林雨散收到从浮商城传来的捷讯，

是陈清焰亲自执笔，清水堰招工十分顺利，甚至为陈家省了不少钱财。

得到这一讯息，林雨散终于松了一口气。

身后的莲轻轻为她捏肩，问：“皇上这是得了好消息？”

林雨散心中喜悦，并不隐瞒，将清水堰准备动工一事告知莲。

莲不解问道：“招来的，都是南方的难民吗？”

林雨散点头：

“是。这也是最好的选择。”

“大量难民流离失所，他们为了活下去，会掠夺普通百姓的物资，导致难民队伍越来越庞大。”

“队伍以万为单位，所及之处如蝗虫过境。”

莲问道：“那……往年，是如何解决的？”

林雨散道：

“最好的结局，是当地官府有能力开仓放粮。”

“大部分时候，多招为士兵、贬为奴隶，或者是派兵镇压。”

“最残酷的结局……”

“是就地绞杀。”

她从前是不知道的。

淋城虽小，但地处偏远，临近小河，百姓安居乐业。

她遇到过外地乞丐来她的小铺乞讨，她也会施以适当的食物。

关于难民的事情，是她来到皇宫后，从书上得知。

寥寥数语，读起来却使人振聋发聩。

林雨散又道：“清水堰的修建需要大量人力，陈家愿意给工人食物和住所，不用被迫当兵，不用贬做奴隶，不用镇压回乡，那些难民又怎么会不心动。”

说到这里时，林雨散眼眸中闪烁着光芒。

莲沉默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奴婢不懂那么多，奴婢只知道，是皇上最先为他们考虑的。”

“如果没有您，他们依旧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但功劳都在右相和陈家身上，他们不知道怜悯他们、为他们的生存做打算的人，是您。”

“他们只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去谩骂和诅咒您。”

“奴婢只是……替皇上感到不值。”

她的心不大，装不下那么多百姓，只能装下皇上一个人。

她不关心外面死了多少人，她只关心皇上是否平安无忧。

林雨散笑笑：“这件事，你以后就知道了。”

莲不再说话。

她知道皇上很聪明，读书多，见识广，有自己的主意，

她从前只是闺中女子，看到的天空只有家里那么大，

她只会盲目的追求虚假的爱情和荣华富贵，害死了家人。

她愚钝至极，

她只需要服侍皇上，尽量为她减轻压力，

去实现皇上心目中的计划。

但此时的莲却不知道，

皇上心里藏的那个计划，到底有多惊世骇俗。

等她明白时，

一切都晚了。

——————

让林雨散高兴的第二件事，是她要亲自去军营带走秦寒酥。

自秦寒酥的老师陆丹青当了右相后，他便被安置在军营，体验士兵的生活。

他才十岁，长相与其他人不同，性格孤僻，被放在军队肯定会经历排挤。

但想要融入人类社会，想要成为位高权重的太尉，成为夏国武官之首，这些都是他所必须经历的。

林雨散不想打扰他们训练，便乘着普通马车，只带着莲，悄悄来到了京都外的军营。

早有宁校尉得了消息，提前在军营外等候，刚见到皇帝，就抱拳行礼道：“卑职宁榆，见过皇上。”

宁榆身材高大，几乎和销骨一个身高，

所以即使低着头，林雨散也能轻而易举的看见他的脸。

眼熟。

“你和宁贵妃，是什么关系？”林雨散问。

宁榆不卑不亢的回答：“宁贵妃是卑职的亲妹。”

原来如此。

早就听说宁贵妃娘家地位不高，她还从来没见过宁贵妃的娘家人，

原来她哥哥在这里待着呢。

不欲再提及宁贵妃，林雨散抬步向前，左看看右瞅瞅，颇有几分巡视领地的姿态。

在军中行走的士兵见大名鼎鼎的宁校尉都对她毕恭毕敬，吓得连连后退，生怕冲撞了贵人。

“秦寒酥在军中可好？”林雨散问。

宁榆道：“秦大人在军中……颇受欢迎。”

“哦？”林雨散有些诧异，以他的性子，就算知道了什么道德礼节，也不像是会遵循的样子。

宁榆微微俯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皇上，请来这边。”

在军营中走了许久，见了不少正在挥汗如雨的士兵，终于来到一处人声鼎沸的比武台。

那比武台的平台比人还高，台下是一群兴奋呼喊的士兵，台上是两名比武之人。

其中一人，就是秦寒酥。

许久不见，那曾经瘦得像个七岁小孩儿的秦寒酥已经如普通十岁孩子般健康，

他穿着武服，面对比他高了一倍满是肌肉的士兵，气势不弱半分。

台下士兵高呼：

“秦大人威武！”

“秦大人无人能敌！”

“徐奎你到底行不行！能在秦大人手下走完十招吗！”..

“徐奎快上！给那小子一个教训！”

“那小子太嚣张了！徐奎别丢了我们重骑兵的脸面！”

“一个还没断奶的小子还敢和我们重骑兵叫板！你们轻步兵是没人了吗！”

见皇帝看得新奇，宁榆介绍道：“和秦大人对打的是从重骑兵前来交流的士兵，名叫徐奎。重骑兵的身体素质要求几乎是所有兵种里最高的，一般他们来我们轻步兵军营里，都是来教习的份。”

说得好听是教习，

说得直白，是来碾压和炫耀。

林雨散眯了眯眼睛，心里很清楚，那个叫徐奎的人，

水平和秦寒酥就不在一个高度。

谁碾压谁，

还不一定呢。

比斗一触即发，秦寒酥身形迅捷得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出手有章有法，也依旧保留着他从前又疯又猛的招数，

他打架的时候，

喜欢笑，

笑起来像个疯子，

像个会吃人肉啖人血的凶兽，

这也是他的可怕之处。

即使他是赤手空拳，他那还没长大的手依旧展现着他不弱的力道，打得人又疼又麻，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迅疾的拳头再次落下。

不到五个回合，那大名鼎鼎的重骑兵代表人徐奎，便被秦寒酥一脚踢下比武台。

轻步兵方发出一阵欢呼，

重骑兵各个不可置信。

比斗完的秦寒酥脸上依旧残留着嗜血的神情，

他冰冷得像是一只即将进食的凶兽，

但这些士兵和他相处久了，不仅不害怕，甚至热情高涨！

高呼着让秦大人再打一场。

只是秦寒酥在角落里看见熟悉的人影时，

倏地愣住了，

他不顾别人的疑惑和询问，利落的跳下比武台，几乎是以他最快的速度，朝那个角落奔去。

所有人惊讶的看见他像个小孩子一样飞扑入那人怀里，用他那稚嫩的声音，喊了一声“爹爹”。

那声音里，似乎还有几分委屈？

这……是秦大人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