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鳞次栉比的房屋，就能看见那巍峨高耸的朱红城墙。

白衣女子微微低头，步伐匆匆，走在行人最少的街道，..

在某个转角处，却倏地撞到了一个人。

撞了个满怀。

扑鼻而来的熟悉气息让林雨散心间漏了一拍，

她的左手下意识的拉了拉头上的幂篱，绕开对方，脚步越发匆忙。

没走一息时间，她便听他身边的属下喊道：

“……阁主？”

随着这一声疑问响起，林雨散的手腕被拉住。

即使力道收敛，对林雨散来说也是不可逃脱的禁锢。

骤然被迫停下，那雪白的幂篱在空中飘摇起一个弧度，才堪堪落下。

“小狐狸。”

他的声音像正在破碎的玛瑙。

她没回头。

好一会儿，傅星离几乎是迟钝的，缓慢的，去抱住他思念的那个人，

感受到怀里的温度，他才确定，

这不是梦。

没有人能近他的身，

即使他重伤昏迷，也始终保留着极强的警惕，

只要有人靠近，即使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依旧会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除了小狐狸。

不同的着装打扮，衣物的熏香也掩盖了她原本的气息，

他的身体依旧记得她。

他微微弯腰，将头埋在她颈间，声音夹杂着几分颤抖，低沉又暗哑：

“你好狠的心。”

“这数月，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万两黄金，千尺云锦，奇珍异宝我都已备好，也找到了能治好你的脸的药，你回来好不好？”

林雨散依旧保持沉默。

上次不太愉快的见面，她已经说得很明确了。

傅星离继续道：

“我不逼你了。”

“小狐狸，只要你愿意回来……”

“只要我能看得见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去做。”

空气寂静了许久。

少女的声音也带了几分暗哑：“道不同，不相为谋。”

傅星离：“花重锦，就那么好吗？”

林雨散一愣。

傅星离又道：

“你就那么想跟着他吗？他后宫佳丽三千，可曾有你的位置？”

“他连一个名分都不给你，你就那么喜欢他？”

“花重锦荒淫无道，残暴不仁，无情无义，五岁血洗紫宸宫，六岁踏平周国，杀良臣，容奸佞，乱朝政。”

“他配不上你的喜欢。”

“还是说，你是喜欢他那张脸，又或者、是喜欢他的位置？”

“你若喜欢他的位置，我可以夺来。”

“你曾经，不也和我说过，当朝皇帝不作为，普通百姓生存艰辛。”

“我杀他，是替天行道。”

林雨散的身躯不自觉的轻颤，

她从他怀里挣脱，隔着白色的幂篱，抬头直视：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杀他。”

天过黄昏，

此时的天空一半是余晖未尽的胭脂色，一半是暮色笼罩的黛蓝色，

黑夜即将来临，他冷白的肤色却依旧在这不明的光线下耀眼至极。

“已经迟了。”傅星离一字一句的回答，“他已经中毒，必死无疑。”

“……中毒？”林雨散不可置信。

傅星离浅浅勾唇，道：

“他提拔我为左相那日，就被我种了‘海棠醉日’。”

“那是极为稀罕的药，服用者不会有任何中毒迹象，只会全身器官慢慢衰竭至死，为期约莫一年。”

“目前，还没有任何能解的办法。”

“他必死无疑。”

花重锦的死亡无可避免，只是早晚的不同。

在这之前，他必须收拢人心，才能名正言顺的登基。

傅星离这样想着，然而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未等他抓住，脸上突然一疼。

她似是用尽全力去打这一把掌，身形微曲，呼吸起伏极大。

幂篱轻轻晃动。

“畜生。”

轻而嘶哑的声音吐出这两个字。

隐忍，哭腔，

这两个字蕴含的情感太多太多，

很难用爱恨去囊括。

“为什么。”傅星离问。

她从来没骂过他，

即使他前两次强迫，她生了气，却也没骂过他。

唯一一次打他，是六年前他轻浮的说要留她当童养媳。

他恨小狐狸为了花重锦开了先例，心中却无端的升起一股害怕的情绪。

那种感觉又来了，

抓不住风的感觉……

“傅星离，我还有事要问你。”

她的声音恢复如常，仿佛方才是一场幻觉。

只是这声音太沉重，像是勉强保持的镇定。

“你问。”傅星离道，“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

林雨散：“我问你，你暗杀花重锦的那一次，是怎么把他引出来的？”

傅星离目光深沉：“他喝醉了去找任迟迟，吐露他有想联系江湖势力的心思。所以我故意放出消息，告诉他，辰司阁阁主在京郊落脚。”

原来是这样啊。林雨散落寞的想。

他明明猜到了是陷阱，

可他还是带着一支禁军，

义无反顾的去了。

林雨散垂眸，道：

“既然你走到这一步，就去夺权吧，去改变这个大厦将倾的国家。”

傅星离问：“这是你的愿望？”

林雨散抬头，轻笑一声，攀住他胸口的衣物，踮起脚尖，

隔着幂篱，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两道温暖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她紧贴着他的唇，厮磨着轻声道：

“阿离，等你名正言顺的拿下那个位置，”

“我就嫁给你。”

傅星离大脑一片空白，

梦里的事好像成了真，

小狐狸主动吻了他，对他吴侬软语，告诉他，

她有想要的东西，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她取来。

等傅星离反应过来时，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他怅然的朝拐角追去，

只有一条空荡荡的死胡同。

和那天一样，她消失了，

像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