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坚定极了，半点都不像是在说谎的模样，

可傅星离被骗怕了，这样的理想也太离谱，

不像……

“不像是一个女人能拥有的理想？”林雨散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问道。

“难道帮花重锦，也是你实现理想的一环？”傅星离轻问。

“对。”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和他所熟悉的那个被他护起来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

她曾经明明……

至少在他眼里，她没有过这么远大的理想抱负，

她只是一个喜欢花花草草、喜欢一切漂亮事物的女孩子，一个有着各种奇思妙想，却也只用于制作各种手工的女孩子。

是她变了，

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他开始想不明白了，好像无论他怎么猜都是错误的答案。

傅星离沉静下来，问：“你会为了大义付出一切代价？”

“对。”

“跟着花重锦就能实现你的大义？”

“对。”

“但你连我都不肯告诉。”傅星离轻声道，“你把我当成你的工具，利用我、抛弃我，我认了。我也愿意成为你手里的工具，但你还是不告诉我，你要怎么做，我又该怎么做。”

林雨散回答：“因为在你心里，你放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仇恨。”

不管是他在辰司阁那样的龙潭虎穴里挣扎出头，还是他一心谋划着要对付花重锦，

不管她在这些年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放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复仇。

“那你……那你心里可曾有我？”傅星离颤抖着问。

“有。”林雨散毫不犹豫的回答，但没等他松一口气，又道，“你是最重要的一环。”

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刃，扎进傅星离的心里。

“我确实把你放在第二位，但除了复仇，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想要我的命，我也给你，你把我当一把刀，我也愿意。”傅星离有些哽咽，“但在你心里，除了大义，就什么都不剩了？”

林雨散终于挪开视线，气势骤弱，道：“你现在收手，你还不能杀他。”

“不可能！”傅星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

他的眼白布满红血丝，气息紊乱，似是癫狂：“你做梦！”

他气息仿佛要将她灼伤，

林雨散开始挣扎起来，但不管是她下巴上的那只手还是手腕上的那只手，都不是她能挣脱得掉的。

她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但她的那么点大的力气就像在给他挠痒痒。

傅星离还想说什么，但目光触及她的手腕，瞳孔一缩。

她的手腕留着一圈淤青。

他放开她的下巴，看向被他钳制的另一只手的手腕。

她肌肤白皙细腻，手腕也向来纤细惹人怜，

但如今她手腕周围那一圈，留下了青紫的痕迹。

他松了手，后退半步，道：“怎么可能……”

他自知自己的力道把握得很好，不可能会让她受伤，

但她两只手腕留下的痕迹告诉他，他确实伤到她了。

她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他忽然想起来她身上那些莫名的淤青，当时他以为是和花重锦……

林雨散后退一步，揉了揉手腕：“既然你决意要杀他，就放我走。”

傅星离却问：“你的身体怎么回事？”

“放我走！”

她眼底的怒意和决绝是他不曾见过的。

傅星离转身，沉声道：“沈宣，送她回去。”

门外冷汗涔涔的沈宣这才战战巍巍的推开门走进，

他不聋，在门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寻思着自己目睹阁主这样的一面，阁主该不会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吧？

心里胡乱猜测，但沈宣也不敢怠慢，做了个请的姿势：“林姑娘……”

林雨散看着傅星离的背影，半晌，道：

“阿离，你别后悔。”

傅星离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她已经在恨他了，他还能怎么后悔？

比起陌路这个结局，即使是恨也是好的。

林雨散离开后，傅星离叫了精通医术的属下给她把脉。

没什么特别的病症，或许是本身体虚又过于操劳所导致。

虽然得到这样的回答，但傅星离心里依旧隐隐不安，

他想到皇宫有个神医，医术无人能及，

等稳定下来，他会把那个神医带来给她看看。

翌日。

交代过属下看好小狐狸后，傅星离不得不回到京都处理事务。

皇帝近日不知得了什么病，鲜少出现在人前，气焰也压了许多，看起来一副恹恹的模样。

可能是海棠醉日的效果。傅星离想。

申时。

阳光已经没那么猛烈，傅星离看着手头繁杂的事物，不禁加快了速度，

即使她不愿意见他，他也想赶回去在山庄过夜。

哪怕只是在窗外看看。

要不回去的时候给她买点吃的，

玉露团？

不行，这个太凉。

金丝小枣？火绒酥饼？油炸豆腐？烧鸭？

这些都是她喜欢的食物……

察觉到自己走神的傅星离揉了揉眉心，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在手头的事务上。

然而就在他沾了墨，刚刚下笔时，门倏地被撞开。

身后还有小厮急切的声音：“沈左使！你不要命了！”

沈宣来不及喘气，道：“阁主！林姑娘跑了！”

纸上划下一道深深的墨痕。

——————

林雨散是趁着沐浴的时候逃跑的。

只有在她沐浴和如厕时，她才会出现在看守侍女的视线之外。

她武功不高，唯独逃命的速度快，趁着这时候，直接翻窗逃走。

那侍女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一边追一边发信号。

但奈何林雨散逃跑像是不要命了一样，不管不顾的专往危险的地势跑。

这山又高又大，林雨散赤脚拼了命的跑，脚底鲜血淋漓，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深深地脚印。

后面的人追得很紧，她跌跌撞撞浑身是伤，肺部疼得像是要四分五裂。

但她对这座山的地形不熟悉，听傅星离说这山只有一条下山的路她还不信，

可等到她一路往下逃，逃出茂密的树林，看见那烟雾缭绕的悬崖时，

就看见了自己的绝路。

她站在悬崖边，身后的人已经远远地围了起来。

人群攒动，分开的那条道路，赫然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傅星离看见那一身狼狈浑身是血的小狐狸时，心脏都快停止了。

“小狐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