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死里逃生

送走崔旭后,陆丹青在庭院站着,看着这片寒冬里凋零的植被。

等到洁白的雪花飘然而落,凉了他的脸,他才叹息一声,回到书房。

在最里面那个书架的顶端,放着一个盒子。

他取了下来,打开盒盖,里面静置着一条丝帕。

丝帕角落绣的两朵灼灼桃花栩栩如生,漂亮极了。

当时她说这丝帕不要了,他还信誓旦旦的说回去洗干净,下次写信一起寄给她。

但是他洗干净后,寄出去的信一封又一封,丝帕却一直没给,

他向来言出必行,唯有这次不同。

他觉得自己有些卑劣,答应过的事情却反悔,把人家姑娘的丝帕偷偷收起来,被人知道了会害了她的清白。

但其实,丝帕上没有绣着林雨散的名字,严格来说,也不是她用的闺中帕子。

他叹了一口气,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非要恪守规矩礼节,不多问问她的信息,

万一,她回答了呢?

他又为什么不去主动探究她的来历,这样是不是就能知道她所处的困境,拉她一把?

可事到如今,除了那个名字,除了这些造福百姓的发明,她什么都没留下。

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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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星离出了陆府后,早有小厮在门口等候:“相爷,外面天凉,请上马车。”

“我自己走走。”

丢下这一句话,傅星离就离开了。

寒风凄凄,拂过那高大的背影上,带着几分萧瑟。

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时,他才意识到,下雪了。.

他抬头看着天际茫茫白雪,碎雪落在他眼眸中,瞬间融化。

原来已经这个时节了。他想。

往年,等她备好被中香炉的时候,他就知道寒冬即将来临。

她畏冷,冬天足不出户,屋里摆着两三盆炭火,把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甚至恨不得在身上披着被褥。

尤其是她小日子来时,不管穿多少都冷得不行,

他只能帮她搓手,当一个活的汤婆子。

那时候她会笑嘻嘻的说:“有阿离真好!”

傅星离低头,敛眸,雪花落在他的睫毛,终是掉落在地。

阿离不好。

花重锦离京后,他光明正大的把皇宫翻了一遍,

任何地方,都没有她的痕迹。

宫里宫外,城里城外,他都派人查了一遍,

找不到她的坟塚。

如今他可悲的发现,生前他害她,死了也没办法祭拜她、向她道歉。

他恍然想起他的母妃。

她总是高调的穿着最华丽的衣裙,画着最精致的妆容,等待着父皇的到来,

但每一天、每一天,都等不来。

她终于放下高贵,面目狰狞的诅咒他:

“爱?出生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居然妄想得到爱?别痴心妄想了,没有人会爱你,这辈子、下辈子,都没有!”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他已经很久没梦到他杀了花重锦的那个夜晚,可他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总觉得,

这样不对。

这个梦应该还有后续,但是他看不到。

但或许,这只是个梦而已……

他重新迈开步子,恢复原来薄凉的模样,朝府中走去。

花重锦很有可能在战场一去不回,但如果一直没等到花重锦阵亡的消息,清君侧也必须提上日程。

大肆修建运河,又是战乱纷争,百姓对他的不满几乎达到一个临界点,

没有他,也照样会有别人起义反抗。

她要他一身荣光,登基为皇,

他就必须身披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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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如鹅毛,纷纷扬扬将十里荒芜覆盖。

如今皇帝身边只跟着行首,两人的马几乎要飞跃在落雪之上。

通知下达后,只有少部分将士选择留下来接应她。

能埋伏在此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去了大半,戎狄那边又个个是马上精锐,根本拦不住。

幸亏销骨没走,拦住了金日须堂。

但戎狄的马匹生来强壮,要追上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身后戎狄的身影从一个小黑点一直在扩大,跟随她的行首急促道:“皇上,我去拦住他们!”

之前别人也是这么说的,

最后只剩下他一个。

她没忍住,猛地吐了一口鲜血,把身后的行首吓了一大跳:“皇上!”

吐出来的鲜血跟随马匹的移动,在地面上落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林雨散擦了擦嘴角黏糊的鲜血,哑声道:“你别去,去了没用。”

身后那个为首的,明显也是个厉害的小将领,他就算去拦,恐怕也拦不了半盏茶的时间。

这半盏茶的时间,也根本不够她逃到安全的地方。

行首年纪并不大,他疲惫的大口喘气,迎着凛冽风雪,焦急的看了一眼尾随的戎狄,又对她道:“皇上!再不去就要被追……”

“噗”的一声。

雪花被打乱下落的节奏,朝着箭矢飞过的方向卷落。

林雨散猛地回头,看到的最后一眼,是他那双瞪大的眼睛。

不可置信,愤怒,担忧,

还有恐惧。

他失去了全身力气,身子一歪,便从马上一路滚落在地,瞬间晕开一滩血迹。

他的马还在跑,空荡荡的马背上竟显得有几分凄凉。

林雨散咬牙,回过头,伏在马背上,让马儿再次加速。

最高射程也不过七十丈,但他们却相距着近百丈之远……

林雨散咬牙,鲜血一刻不停的从她的唇角溢出。

她不能死在这里!

然而事与愿违,即使她有意躲避,另一只箭矢还是紧随其后。

她敏锐察觉到危险,往旁边躲了躲,那凌厉的箭矢便从她手臂边擦过。

她惊出一身冷汗。

那样凶猛的力道,如果真的命中她后背,恐怕能直接把她的胸膛扎穿。

身后,戎狄。

为首的将领呼延厉看着远方的箭矢,眯了眯眼,道:“居然被躲过去了。”

身旁的士兵道:“副将军,将军说要活的……”

呼延厉冷笑一声:“他说要活的就给活的?兵器不长眼,谁能保证活的死的?”

说着,他从马侧的箭筒里再次取出一支箭,拉弓。

这次没对准那个皇帝,而是对准她的马匹。

身下的马匹颠簸至极,可他依旧如至平地,瞄准前方,拉弦的手一松。

箭矢划破虚空,带着雪花,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箭痕。

那箭矢中了马腿,马儿吃疼受惊,将背上的皇帝颠了下去。

直到呼延厉骑马一直来到她身边,她都没有任何动静。

显然已经昏死过去。

他坐在马上,抽出腰间的佩剑,轻而易举的挑开那金色头盔,露出苍白而绝美的容颜。

“怎么是女人?”

他正准备下马检查,却不知何时,几个衣着相仿的人将他包围起来。

不是夏国的将士。

“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那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抛了抛手中的石子儿,笑道:“拿钱办事的人。”